溫玉婷端了一個禮盒走進康紫苓的辦公室。「康姐，吃餅干，這是我同學的訂婚喜餅。」

「謝謝。」康紫苓拿了一塊。

「經理在嗎？」溫玉婷其實是借故來看鄒紹賢的。

「在啊。」康紫苓笑著點點頭，溫玉婷的心思昭然若揭。

「那我拿進去喔。」溫玉婷開心地說。

餅了一會，溫玉婷突然跑了出來，滿臉都是淚，康紫苓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叫住她，溫玉婷就奪門而出，沖下樓去了。

康紫苓趕緊進去問鄒紹賢。

「你到底說了什麼，玉婷她怎麼哭了？」

鄒紹賢頓了一頓。

「我只說︰上班時間別到處亂跑，結果她就——」

「你怎麼這麼說呢？人家是好心好意送喜餅來請你吃的，快打個電話道歉吧。」康紫苓建議他。

「不必那麼麻煩吧。」鄒紹賢把手上的筆轉了轉。

「你先打電話，我再幫你下樓去看看。」康紫苓催促他。

鄒紹賢拿起電話筒，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康紫苓說︰「快打啊，一定要道歉，你明知她那麼喜歡你。」

鄒紹賢生氣了。

「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她，我喜歡的人是——」

「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是的，」鄒紹賢語氣堅定地說︰「而且是非常的喜歡，只是——」

「只是什麼？」康紫苓問。

「只是對方可能不知道我喜歡她，而且我也不確定她對我是不是有好感？但是，就算她不喜歡我，我也不會放棄，一定會繼續努力讓她認同我，所以我當然不能給溫玉婷任何希望，不然豈不是害了她嗎？」

康紫苓想起烤肉活動的時候鄒紹真說的話，她以為那只是在開玩笑，因為身為秘書的她，認為鄒紹賢應該還沒有女朋友才對。

所以現在她好訝異，從來沒想過會這樣。當她听到鄒紹賢親口說出他已經心有所屬的時候，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她意識到自己有這種心情的時候，更是震驚不已，怔怔地看著鄒紹賢。

***

溫玉婷難過的沖到洗手間，心情惡劣到極點，她不停的用水潑著自己的臉，心里想，平時待人那麼親切的鄒紹賢，怎麼會說出那麼冷淡又傷人的話，難道烤肉那天他妹妹說的是真的，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不可能啊，一點都看不出來，而且她一直對自己有信心，認為鄒紹賢應該不討厭自己，可是現在……她好無助，淚水又頓時如雨下了。

用力的洗了洗臉，她望著鏡子里面容姣好卻蒼白的自己，下定決心絕對不放棄，只要鄒紹賢還沒結婚，她就還有機會。是的，一定要想辦法弄清楚問題在哪里？她想了想，決定請康紫苓幫忙。

當初，她曾私底下向人事主任極力推薦康紫苓，就因為她是所有應征者當中年紀最大的，更好的是，她還比鄒紹賢大兩歲，所以她想這個人絕對不會成為自己的情敵，而且只要跟她建立良好的關系，或許她還能幫助自己呢！前一任秘書許莉妍太冷漠了，從不串門子，也不喜歡聊天，一副公事公辦的冷漠態度，害她一點機會都沒有。

溫玉婷才回到辦公室就接到康紫苓的電話。

「玉婷，你到哪里去了？你還好嗎？」康紫苓在電話那頭著急地說。

溫玉婷听到康紫苓這麼關心她，心里好感動，眼眶又忍不住紅了。

「我還好。」

「剛才——我代替我們經理向你道歉，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會怪經理的，可能是我打擾他工作，他才生氣了。」溫玉婷吸吸鼻子，又說︰「康姐，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去吃飯好嗎？」

「好啊，下班以後，你在辦公室等我，我過去找你。」

溫玉婷掛斷電話，心里還是覺得好委屈，為什麼不是鄒紹賢自己打電話來，她愈想愈生氣。

***

晚上，康紫苓和溫玉婷在一家小陛子吃晚餐。

「康姐，我想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跟我說真話喔。」

「什麼事？听起來好嚴重的樣子。」

「我想問你，你知不知道經理到底有沒有女朋友？是不是因為有了女朋友才對我那麼凶？以前他對我很好的，每次在公司見了面總會打招呼閑聊幾句，可是最近看到我都匆匆走過，好像不認識我一樣。」

「其實我也不太確定，平常大家各忙各的，也沒有什麼時間聊天，而且我也不可能過問經理的私事，所以真的不太清楚。」

溫玉婷點點頭。

「上次烤肉活動的時候，他妹妹說要送給他媽媽一個兒媳婦，是不是表示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好像不太可能，如果已經有了，那麼為什麼他的父母親會不知道呢？他媽媽那麼驚訝又高興的樣子，就表示應該沒有才對。」

「對啊，康姐你好聰明，分析的很對；我真笨，怎麼沒想到呢？」溫玉婷敲敲自己的頭。

康紫苓笑著說！「那是因為‘當局者迷’嘛！」

「說的也是。對了，康姐，那我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事？」康紫苓喝了一口湯。

「你可不可以幫我問問經理，他現在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她長什麼樣子？在哪里工作？他對她的感覺又如何？」溫玉婷還是不放心。

康紫苓听了溫玉婷一連串的問題差點嗆到，用力的拍拍胸口，有些猶豫地說︰「可是——我該怎麼問呢？」

溫玉婷看康紫苓很為難的樣子，怕她會拒絕，就說︰「不需要明天馬上問，有好的機會再問就可以了，好不好嘛？康姐，拜托你了，這對我很重要，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得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才能和她競爭啊，你說對不對？」

康紫苓看著溫玉婷一臉期待的樣子，不禁想起早上鄒紹賢說的話，心里有一絲不忍。

***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康紫苓一直在考慮該怎麼向鄒紹賢開口，有好幾次進了他的辦公室，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鄒紹賢終于把工作暫時告一個段落。他覺得康紫苓今天怪怪的，好幾次送文件進來，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可是又急急忙忙走出去，他想問，可是今天真的太忙了，好不容易現在告一段落。于是他站起來活動一下，走出辦公室。

康紫苓手上拿著筆，人卻在發呆，連鄒紹賢走出來都沒發現。

「紫苓，你在想什麼？」鄒紹賢笑著問，他覺得康紫苓發呆的時候也很美。

「喔，沒什麼，沒什麼。」康紫苓馬上回神。

「今天急著回去嗎？如果有空，我們再去官姐的茶坊喝茶好嗎？」

「好啊！」康紫苓高興地回答，這真是最好的機會了。

鄒紹賢听到康紫苓連考慮都不考慮就答應了，有點受寵若驚，平常她總會猶豫半天，而且還要打電話回家報備。他高興地吹著口哨走回辦公室。

***

車子慢慢的往半山腰上開，康紫苓又舊地重游了，可是心情卻大大的不同。

鄒紹賢把車子停好，對她說︰「先進去吃飯？還是要先看看夜景？」

「先吃飯好了。」康紫苓很怕等一下如果鄒紹賢不高興她問的問題，至少不會因為肚子餓而怒上加怒。

「謝謝。其實我也餓了。」鄒紹賢模模肚子。

康紫苓笑了。

「我知道，經理是餓不得的，快走吧！」

吃完飯，又喝了兩壺茶，走出溫暖的茶坊，夜風吹在臉上，好冷，可是卻使人頓時神醒氣清。

兩個人並肩走著，鄒紹賢心里想，這就是所謂的幸福了吧？可以跟自己一喜歡的人共進晚餐、品茗暢談、並肩散步。

而康紫苓卻無心感受，她只是不停的想該怎麼開口問他才好呢？

山風愈來愈強，康紫苓忍不住打一個噴嚏。

鄒紹賢說︰「很冷是嗎？進車子里坐好了。」

康紫苓點點頭，又打了一次噴嚏。坐進車子里，康紫苓覺得暖和多了。

一曲輕音樂緩緩的縈繞在只有兩個人的小空間里，鄒紹賢把頭靠在椅背上，享受那種寧靜又幸福的感覺。一會兒，他轉頭看看康紫苓，沒想到她也正看著自己。

「紫苓，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為什麼我一整天都覺得你好像——欲言又止？」鄒紹賢微笑著問。

「我——」康紫苓想，這應該是最好的機會了，于是鼓起勇氣說︰「我想問你——昨天你說的話是真的嗎？」

「昨天？昨天我說了什麼？」

「你說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康紫苓終于說出口了。

鄒紹賢愣了一下。

「你很在意嗎？」

「其實，我是受人之托來問你的。」

「受誰之托？」鄒紹賢欣喜雀躍的心瞬間變冷。

「我可不可以不說？」

「你不說，我也不說，」

「好吧，其實是玉婷啦。她真的很喜歡你，昨天你對她那麼冷漠，害她好傷心。」

鄒紹賢失望地轉頭向窗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你不要嘆氣嘛，會把好運嘆掉的。」康紫苓知道鄒紹賢不高興了，想緩和一下氣氛。

「有什麼關系，反正好運從來都不曾降臨在我的身上。」

「怎麼會，有玉婷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喜歡你，公司有很多人喜歡她，她卻只喜歡你一個，你應該覺得很幸運才對啊。」

「有人喜歡你就是幸運？不，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你喜歡對方，而對方也喜歡你，那才叫幸運。」鄒紹賢說著，眼光有一絲寂寞。

康紫苓看看鄒紹賢，默默的思考著他所說的話。

沉悶的空氣在兩人之間徘徊，鄒紹賢掙扎著要不要把心意就此表白，可是又怕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以後要怎麼面對她呢？

康紫苓也想，我到底是怎麼了？不過只是受人之托，為什麼自己會那麼緊張？那麼擔心呢？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了，為什麼又那麼難過呢？

「回去吧。」鄒紹賢打破沉默，看了康紫苓一眼。

康紫苓點點頭。

鄒紹賢發動車子，緩慢的往山下開。

康紫苓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在黑夜里踱踴獨行蜿蜒的山路，面對曲曲折折的路程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模索，那樣的害怕與孤單，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

鄒紹賢沒忽略她的震動，拿下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放在康紫苓的手上。

「謝謝。」康紫苓看了他一眼，把外套蓋在自己的身上，衣服上還有鄒紹賢背上的溫度，暖暖的。

鄒紹賢看著康紫苓，他真希望自己變成那件外套。

「你打算怎麼告訴溫玉婷？」

「其實——我還沒問完，」康紫苓趁勢說。「玉婷還想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對她的感覺又如何？」

「還有嗎？」鄒紹賢苦笑一聲。

「沒有了。」

「我——從第三個問題回答起好了。我對‘她’的感覺是又愛又怕。我喜歡她，可是又怕她拒絕我。第二個問題，她長得不高，短發齊肩，有一雙大眼楮，戴眼鏡的時候很有氣質，不戴眼鏡的時候很飄逸。她的個性柔中帶剛，聰明又幽默，常逗得我哈哈大笑。」

康紫苓專心听著他說話，可是，卻愈听愈覺得怪怪的，問︰「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們是在工作中認識的，相處愈久，愈發現她有許多優點，就愈來愈喜歡她。」

「然後呢？」康紫苓急著想知道他說的是誰？

「她是誰？我我已經說了那麼多了，如果你還不知道她是誰，那麼，我還是別說的好？」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說，我應該知道她是誰？可是，怎麼可能？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

「天哪——」

鄒紹賢除了喊天以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忽然把車子停靠在路邊，沉默五秒鐘，然後說︰「你真的不知道？」

「我為什麼應該知道呢？除了公事以外，我對你根本就毫無所知啊。」

這一句話打醒了鄒紹賢。

是啊！從頭到尾不就是他自己單方面的想法而已，他從沒和她多談有關于自己的事，也從沒多問有關于她的私事，他又怎麼能奢求她對他產生同事、部屬之外的感情呢？原來如此！他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

「對不起，紫苓，我太自私了，從一開始到現在，我都只顧著自己的感覺，沒考慮過別人的想法。謝謝你這句話打醒了我，接下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康紫苓看鄒紹賢說的興高采烈，自己卻听的一頭霧水。

「我還是不懂啊！」

「好，現在給我五秒鐘的時間，我保證你一定會懂。可是，你得先閉上眼楮。」他之前憂郁的表情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興奮的笑容。

「為什麼要閉上眼楮？你要玩什麼惡作劇嗎？不會是想謀害我吧？」康紫苓也感染了他的開心。

「天地良心，我小時候是童子軍，可是‘日行一善’長大的哦。」

康紫苓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鄒紹賢，可是為了要知道答案，她還是乖乖照做了，輕輕閉上眼楮。

她一閉上眼楮，鄒紹賢馬上傾身過來，在她的唇上輕吻一下！

康紫苓驚訝地睜開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鄒紹賢，而他則是一臉正經的回望著她。

「這個答案夠不夠清楚、明確呢？」鄒紹賢緊盯著康紫苓，不敢錯過她臉上任何表情。

「——」康紫苓還是呆呆地望著鄒紹賢。被吻的那一刻，或許是只有一秒的時間，但是她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心中驚跳不已！

鄒紹賢看她一臉驚訝、茫然、困惑的表情，情不自禁的又俯身過去，抓住康紫苓的肩膀，再次親吻她。

康紫苓仍舊瞪大眼楮，肩膀上傳來鄒紹賢掌心的溫熱，他和她靠的那麼近，臉頰輕觸，沉重的氣息吹在她臉上，她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鄒紹賢放開康紫苓，她仍是一臉驚愕，大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現在，你不能再說不懂了吧!」鄒紹賢有一絲靦腆。「還記得那天去參加莉妍的婚禮，學弟學妹把你誤認為我的女朋友，而你不太高興的事嗎？」鄒紹賢停了停，又說︰「紫苓，其實——我很希望這是真的，我多麼希望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听到鄒紹賢的表白，康紫苓好驚訝，沒想到他喜歡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她的心情好復雜。

她低著頭，不知所措。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鄒紹賢頻頻轉頭看她，可是康紫苓一直靠著車窗，一句話也不說。

此刻的她心亂如麻，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怎麼可能呢？木可能的，他們成為同事不過才幾個月啊，而且她又比他大兩歲，公司里還有那麼多位比她年輕、貌美、活潑、大方的女孩子，怎麼會是她呢？康紫苓一直在心里說，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定是在開玩笑。

「紫苓，你听到了嗎？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沉默——」鄒紹賢覺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

「我年紀比你大啊。」康紫苓終于說了一句話。

我就知道！鄒紹賢在心里吶喊。他激動的想要把方向盤給拆了，他說︰「我一點也不在乎。」

「事實就是如此。」康紫苓淡淡地說。

「紫苓，你怎麼會有那種八股的想法呢？我從來都不認為年齡、學歷或是家庭背景可以成為感情的障礙，我覺得那是最微不足道的事，只要是兩個人互相喜歡對方，那麼他們就可以在一起。」

「那是你的看法，我卻不這樣想，所以，你看，這就是我們兩個人不同的地方，價值觀不同的兩個人是不適合在一起的。」

鄒紹賢又生氣又難過，緊握著方向盤，說不出話來。

「我在這里下車好了。」康紫苓松開安全帶，邊說邊打開車門。

鄒紹賢一把拉住她，把車門關好，又伸手拉下門邊的安全帶，替康紫苓系好。這麼體貼的動作，讓康紫苓的心里震動不已。

一路上，沉悶的氣氛一直彌漫在車內小小空間里，鄒紹賢面無表情的開車，康紫苓則咬著唇、凝視窗外。

終于到家了，康紫苓打開車門，把外套留在椅子上，連再見都沒說就離去。

鄒紹賢停了三秒鐘，也打開車門，跟在康紫苓後面。

康紫苓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鄒紹賢及時拉住她的手。

「等一下，紫苓，你听我說好嗎？」鄒紹賢拉著康紫苓的手不放。「你的手怎麼這麼冷？」鄒紹賢雙手緊握著康紫苓的手，想讓她暖和一點。

「你回去吧，謝謝你送我回來。」康紫苓想把手抽回，卻被他握的更緊。鄒紹賢溫熱的掌心讓她覺得好溫暖，可是她還是很不安，總覺得那雙溫暖的大手不應該屬于她。

「紫苓，我絕對不是在開玩笑，我是非常誠心誠意的，希望你能了解。或許，你一時還不能接受，但是你可以觀察我、考驗我，直到你確定我是值得信任、可以依靠的人。」鄒紹賢停頓了一下，又說︰「我會一直等下去的，因為我一直在等待一個值得我追求的人，現在她終于出現了，所以，我是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你听到了，紫苓，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康紫苓不曉得該怎麼辦，這一切真的太突然了！她默默的抽回手，低聲說了一句︰「再見。」就轉身走向公寓。

鄒紹賢呆立原地。一陣夜風吹過，就像他此刻的心境，冷颼颼的。

***

康紫苓回到家，開了門，見到康媽媽正坐在客廳看電視。

「紫苓，你回來了。」康媽媽看女兒好像有一點悶悶不樂，可是，還是問說︰

「那個鄒經理——」

說了一半卻被康紫苓打斷。

「媽，我很累，我先回房休息了，晚安。」

康媽媽看著女兒有氣無力的拖著腳步走回房間，一個人自言自語說︰「奇怪，不是去吃飯了嗎，怎麼看起來像三天沒吃飯一樣？」

康紫苓回到房間，鎖上門，連衣服都懶得換就往床上一躺，腦海里一片混亂。

听到鄒紹賢的表白，她真的嚇壞了。回想他在車上，還有剛才說的話，都讓人心跳加速，他的一字一句那麼真誠、懇切，左一句真心，右一句會等，全都讓人感動不已。

可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平常他們就像一對好朋友、好搭檔，說說笑笑，好不愉快。如果冠上一個女朋友的頭餃，那感覺就會完全不同了，工作的時候也不能完全分的清吧？難怪有些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情」了。

而且，她還大他兩歲，「男小女大」的組合她從沒考慮過，也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康紫苓甩甩頭，又不自覺的想起溫玉婷。她那麼喜歡鄒紹賢，如果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一定會很生氣，甚至很恨她吧？

天哪，鄒紹賢為什麼要給自己出這種難題呢？康紫苓在心里吶喊！

***

第二天一早——

康紫苓下了公車，在人行道上緩慢地走著，溫玉婷從後面「哇！」的叫了一聲，嚇了她一大跳，差點沒跌倒。

「玉婷！」康紫苓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嚇一跳嗎？對不起嘛，人家在後面看到你腳步好沉重，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所以想幫助你清醒一下。」溫玉婷走在康紫苓身邊說著。

「謝謝你的幫忙，我差點魂飛魄散了。」康紫苓有氣無力地說。

溫玉婷歪著頭盯著康紫苓看，像發現什麼怪事一樣的叫了起來。

「康姐，你有黑眼圈耶！」她盯著康紫苓看了又看，不敢相信地說︰「第一次看你有黑眼圈。」

昨天晚上康紫苓想著鄒紹賢的問題想了一夜，當然也就失眠了一夜，她本來想請假一天，可是一想到總是要面對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就頂著頭痛欲裂的昏沉頭腦，和媲美貓熊的眼楮來上班了。

一路上，溫玉婷不停地在康紫苓耳邊嘰哩呱啦說個不停，康紫苓根本就听不進去，她只覺得頭和耳朵轟轟作響。

到了辦公室，她覺得頭很暈，馬上坐下喘一口氣，看看鄒紹賢的門是關著的，她心里想，還好上次她堅持不搬進他的辦公室，不然現在一定很尷尬。

就在她正想站起來的時候，鄒紹賢突然打開門走了出來，兩個人面對面看了一眼，康紫苓緊張的轉過頭去，假裝整理桌上的信件。

「早！」鄒紹賢首先打破沉默。

「早！」康紫苓答了一聲，可是沒抬頭，繼續整理信件。

氣氛沉悶而尷尬。

「我去一下總經理室。」鄒紹賢說。

「好。」康紫苓仍看著她手上的信。

鄒紹賢走出去了，康紫苓這才松了一口氣。她真不知道接下來的一整天該怎麼過，明天、後天、大後天！又該怎麼辦？

一直快到中午休息時間，鄒紹賢都沒回來。這當中康紫苓一面擔心他回來的時候該怎麼面對他，但是當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都沒回來的時候，她又不停的猜疑而且擔心，他到哪里去了?

有幾次電話鈴響了，她都不敢馬上接，怕是鄒紹賢打來的，結果都是別人。一整個上午的時間，她就在緊張、害怕、擔心和不知所措中度過。

中午，中餐送來了，可是她根本吃不下，而且頭愈來愈痛，所以就趴在桌上休息，一會兒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她看看牆上的鐘，糟糕，已經兩點了，她又睡過頭了。

一站起來，一件外套從她的背後滑落到地上，康紫苓一看，那不是鄒紹賢的西裝外套嗎？她慢慢蹲下去伸手撿了起來，看著外套發呆。

快下班的時候，鄒紹賢終于從辦公室出來。他臉色凝重、神情憔悴，走到康紫苓桌邊，坐在她的對面，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正在忙著整理資料的康紫苓。

康紫苓側身對著他，緊張的手都在發抖，緊咬著嘴唇等著他不知道要對她說些什麼話。她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且她好緊張，緊張得快窒息了，頭又痛，痛得快爆炸了。

「紫苓——下班以後，我們一起去吃飯好嗎？我有話想跟你說。」鄒紹賢坐了好久才說出這一句話，聲音低沉又充滿哀傷。

康紫苓听了覺得好不忍，她還是第一次听到開朗又有自信的鄒紹賢用這麼充滿挫折感的音調說話。

康紫苓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她可以想象他想說什麼。她很矛盾，她是喜歡他這個人的，因為當上司、當同事、當朋友的時候，他們相處的好愉快；可是，一想到以後如果換成了男女朋友的關系，不知道會怎麼樣？她覺得好緊張，她實在是很怕那種不安的感覺。

「——」她遲疑著、沉默著。

「紫苓，讓我們把話說清楚好嗎？請你不要那麼快拒絕我好嗎？」

康紫苓看著鄒紹賢痛苦的樣子，終于開口了。

「紹賢，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可是——我還是希望我們像以前一樣——」

「我們當然還是像以前一樣，除了像以前一樣，我們還會比以前更好。」鄒紹賢听到康紫苓回答他了，憔悴的臉上霎時有了光采。

「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但是，我——我還是希望我們保持原狀，好不好？」康紫苓不想讓鄒紹賢知道她的膽小、她的懦弱、她的不敢面對現實。

她把外套放在桌子上推向鄒紹賢，拿起皮包快步跑出辦公室，留下一臉愕然的鄒紹賢。

接下來幾天，康紫苓除了報告公事、轉接電話，一句話也不多說，鄒紹賢也跟著沉默。兩個人在冷戰，像在比賽誰比較酷！

溫玉婷偶爾來找康紫苓都覺得氣氛怪怪的，鄒紹賢也失去了笑容，每次見到她總是直視前方，急步匆匆。她好擔心，再這樣下去她是不是就沒希望了？

「康姐，你跟經理是不是吵架了？發生什麼事了？你們兩個人的臉色都好難看，尤其是經理！」

「哪有，可能是——因為——最近比較忙吧。」康紫苓覺得很為難，她實在是說不出口。她怎麼能夠告訴她，鄒紹賢喜歡的人就在眼前？

溫玉婷看著康紫苓，她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一定大有問題，可是又得不到答案，只好訕訕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