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淑女 第八章
作者︰周品妍

時間在聖保羅醫院八零五病房里像是停止了流轉,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坐在椅子上的那個男人,除了還會呼吸外,臉上的表情幾乎和死去的人沒什麼兩樣。

刁雪曼靜靜的看著她的寶貝兒子,臉上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她故意從喉嚨發出急促的咳嗽聲。

「媽,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去請醫生來?」

梅聖人緊張的注視著刁雪曼。

自從在威尼斯突然接到刁雪曼腦溢血的消息後,他立刻放下領隊的工作,匆匆趕到醫院,來不及對朱娣亞說再見,這一別,他就和朱娣亞相隔了十萬八千里。

他一方面擔心刁雪曼的病情,一方面又強忍著相思的苦楚,幾天下來,人瘦了一圈不說,整個人也失去了俊朗的神采,看在刁雪曼的眼里,有著無比的心疼。

「媽沒事。」刁雪曼掙扎著坐了起來,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更讓她下定決心要逼梅聖人早點讓她抱孫子。「我只是想和你談一談。」

「談什麼?」梅聖人嚇了一跳,為什麼母親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嚴肅?

「談談你喜歡的那個女人,好不好?」

梅聖人搖了搖頭,不是他不想談,而是他不知道該談什麼,他不自覺的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你害怕當一個失敗者,所以選擇放棄,是嗎?孩子,相信我,如果她真的拒絕你,我相信一定不是因為你不夠好。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不要那麼快就放棄了,好不好?」刁雪曼滿臉企盼的鼓勵他。

「媽──」梅聖人掙扎著,被朱娣亞一次又一次的拒絕,那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如今兩人各分東西,他以為這就是上天的旨意,他真的還要再試一次嗎?

「兒子,要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去吧!媽媽已經可以出院了,你放心去追求屬于你的幸福吧!」

就這樣,梅聖人被刁雪曼趕出醫院,她甚至還威脅他,如果不想讓她再度腦溢血的話,他最好不要一個人回來義大利。

一直到登上飛機,他還是無法確定自已的抉擇是不是正確?

他的手上有旅行社的資料,上面有失娣亞的地址和電話,但是,他一直想不出如果兩人見面後,他的第一句話到底要說什麼?

即使是最難搞定的合約,也不曾讓他如此費神過,旅途上,他真的無法合上眼,好好的休息。

越是在乎,他越是無法放松心情,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他陷入一片昏天地暗的思緒之中。

站在中正機埸的出境大廳,梅聖人突然開始後悔,他沖動的想要立刻買一張機票飛回義大利,他不明白他這趟的飛行究竟有何意義?

「聖人!」

有人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本能的回過頭。

「聖人,真的是你?」敏兒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她以為她認錯人了,不過,很快的她又換上另一張生氣的臉,凶巴巴的質詢著梅聖人。「你來台灣做什麼?」

哼!這小子在威尼斯居然敢不告而別,實在太可惡了!她忍不住雙手插腰的瞪著他。

「聖母──」又驚又喜的不單是敏兒,梅聖人也和她有著同樣的心情。

現在,他終于不再後悔了,他相信老天爺一定會對他的堅持給他一個合理的交代。

于是,他勇敢的看著敏兒,用無比堅定的口吻說︰「我來,是為了尋找我的真愛。」

「你愛她嗎?」敏兒激動的握緊了拳頭。

「是的!」梅聖人露出非常肯定的表情。

「即使你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你也仍然愛她?」現在,敏兒緊張得連指甲深深陷入手掌都不自知。

「我不需要在乎她的過去,我只在乎她願不願意給我機會,讓我用盡一生去愛她?」

梅聖人誠懇的態度讓敏兒流下狂喜的眼淚,顧不得她來中正機場的目的是為了接一位朋友,她急急的拉著梅聖人,說!「走吧!

我帶你去尋找你的真愛!」

※※※

什麼事能說、什麼事不能說,敏兒自有她的分寸,她嚴守著好朋友的本分,對朱娣亞一連串的不幸只字未提,她只是一心一意的希望能夠撮合這一對看似有緣卻又無緣的人。

他們的出現自然嚇壞了朱娣亞,在她打開門看見梅聖人這位不速之客時,她不甚清醒的頭腦立刻變成一團豆腐渣。

她目瞪口呆的瞪著他們,在愣了好幾秒後,她一把拉著敏兒走到角落。

「你帶他來這里做什麼?」她用著少有的嚴厲口吻說。

「不是我帶他來的,是他自己要來的,我只是不小心在機場踫到他,順便和他一起過來,信不信由你!」敏兒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敏兒,都已經什麼時候了,你還不死心嗎?我不需要他的同情,你又何必這麼費心呢?」朱娣亞的表情糟得不能再糟,但口氣已不再嚴厲。

「你需要人家的同情嗎?」敏兒氣急敗壞的撕扯著她的傷口。

「沒有人會瞧不起你,除非你自己看低你自己!你放心,我什麼都沒對他說,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我只是心疼你這樣糟蹋你自己。」

「敏兒,對不起!」淚水在朱娣亞的眼眶里打轉,她突然覺得她已經可以控制它們,不讓它們再滑出眼眶。

「不要說對不起,我把這個大個兒交給你了。」

「什麼?」朱娣亞瞬間花容失色。

「我不交給你還能交給誰?難道讓他投靠我,跟著我去上班,模男人的大腿嗎?神經病!」敏兒不以為然的瞪了她一眼。

「但是──」

「沒什麼好但是的,就這樣了。」

敏兒說話的時候,一雙長腳已經移到門邊,下一刻,她已在朱娣亞的眼前消失。現在,客廳就只剩下梅聖人和她。

在羅馬、在拿玻里、在卡不里島……過往的回憶一下子涌上腦門,那是朱娣亞一直不願意再開啟的記憶之匙,如今卻已由不得她。

她手足無措的站在梅聖人的面前,這兒明明是她的家,此刻卻陌生得讓她感到不安,她垂下濃密的睫毛,這一刻,她慌張得想要逃跑。

梅聖人一直町著她看,她瘦了,也憔悴了,他很清楚這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但是,他還是不後悔他的抉擇。

「我本來以為要再見你只有在夢里,沒想到我們又再見面了。」他深情的雙眸繼續綻放著他的熱情,即使她是一座冰山,他也要融化她。

「不要對我說這麼肉麻的話,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朱娣亞捂住眼楮。天哪!她實在受不了他深情款款看著她的模樣。

「為什麼?你是我這一生最想擁有的寶貝,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你擔心的事絕對不會發生,因為一旦我做了決定,就不會後悔。」

梅聖人輕輕撥開她的手,不禁重重的嘆了口氣,他到底該如何做,才能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愛呢?

兩人互望,誰也沒開口。

「砰!」一聲,他跪了下來,在她還來不及意會前,他緊緊握著她的手。

「嫁給我,好嗎?」

一陣錯愕沖上腦門,她滿心期待要嫁的男人當她是垃圾,甩掉了她;而眼前這個男人,卻從千山萬水飛過來向她求婚……她張大了嘴,久久不能自己。

終于,她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瘋了!」

※※※

梅聖人有沒有瘋,朱娣亞不能確定,但是她非常清楚,如果事情再牽扯下去,她自己真的會瘋掉!

這一次他似乎玩真的,居然厚顏無恥賴著不走,還大剌剌的用她的浴室、大剌剌的吃她冰箱里的食物,最後居然在她的沙發上躺了下來,睡他的大頭覺!

那麼大的個兒卻像只蝦子般蜷縮在沙發里,可想而知會有多麼不舒服,朱娣亞硬是鐵了心腸,對他不理不睬,關上自己的房門,拒他于千里之外。

「敏兒,他向我求婚了。」不得已,她打電話討救兵。

「真的?阿彌陀佛!靶謝聖母瑪麗亞!」敏兒高興的紅了眼眶。

「三八!這關阿彌陀佛什麼事?又關聖母瑪麗亞什麼事?說真的,我該怎麼辦?」朱娣亞壓低音聲量,仿佛她正在訴說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

「笨蛋,當然是點頭答應呀!如果你早听我的話,在義大利便答應他的求愛,就不必浪費那麼多的時間了。」

「但是,萬一他知道我的過去……」朱娣亞越說越小聲。

「笨蛋!他怎麼會知道?」敏兒忍不住罵她一句。

「是嗎?」朱娣亞半信半疑的掛了電話,思緒依舊一團混亂。

突然,她想起在阿西西的那一支幸運簽,難道他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嗎?她按捺不住良心的煎熬,悄悄的走到客廳。

她告訴自己,她只是要看看他睡得舒服嗎?但在看到他熟睡後英俊的臉孔,她居然貪戀的坐在他的身旁,傻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久久舍不得離開。

他向她求婚的話不斷回蕩在耳邊,震撼著她的心,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也正因為他的認真,更令她感到害怕。沒有一個女人不渴望幸福的來臨,但是每當她才剛抓住幸福的尾巴,幸福就會離她遠去。

這一次呢?難道這一次會例外嗎?她不敢再想下去,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幸運的人,這一次又憑什麼會例外呢?

朱娣亞站起身,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突然一雙手拉住她,讓她滾進他溫暖的懷抱里。

「放開我!」她掙扎著,聲音卻小得可憐。

「不!我不能每一次都當傻瓜,傻傻的放你走。」梅聖人堅持著,反而摟得更緊。

「我只怕你會後悔……」她將頭埋在他的懷里。

「傻瓜!我只後悔為什麼不早一點認識你,害我從前的人生都是黑白的。」

他索性堵住她的唇,讓他溫熱的雙唇封住她的胡言亂語,也吻亂了她的思緒。

「我愛你──」

她听到來自他內心深處的吶喊,幸福的感覺頓時漲滿她的全身。

她從未懷疑過他對她的愛,當初不能接受他的愛是因為她已有未婚夫,那麼現在呢?

她只有幾秒鐘的遲疑,之後,就完全投降在這溫柔的擁吻中,她放棄了掙扎,全心全意的享受他帶給她的無盡愛意,她知道,她會答應嫁給他的。

在他的懷里,耳邊听著一遍又一遍的「我愛你」,她恣意的享受著被寵愛的快樂。

在彼此稍稍停下來喘息的時候,朱娣亞抬起小臉,一言不語的注視著梅聖人,夜是黑的,她深邃的雙眸卻比晨星還要閃亮動人。

「你真的希望我嫁給你?」朱娣亞語氣慎重卻又有著無比的嬌羞。

「天哪!你一定不會相信,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這麼希望了。」

「那──好吧!」朱娣亞漲紅了臉,閉了眼,將自己又一次埋在他溫暖的臂膀中,不同的是,這一次是她主動投懷送抱。

「噢!寶貝!」梅聖人擁緊這個上天賜給他的珍寶。.任何字語也無法形容他對朱娣亞的疼惜和愛憐,何況在這一刻,言語根本是多余的。

他捧起她美麗的小臉蛋,狂吻著她,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與她合而為一,讓她從此深深埋進自己的靈魂里,屬于自己的一部分……※※※

敏兒早把朱娣亞的窩當成自己的家,不過她今天卻突然拘謹了許多。

憋了五分鐘後,她終于忍不住了。

「那個男人怎麼在化妝室那麼久?是不是腸胃不太好啊?」

「誰?」朱娣亞故意裝蒜。

「聖人呀!」敏兒去了一個白眼給她。「我可警告你,身體不好的男人不要嫁,到時可別怪我沒告訴你。」

「他呀!他一大早就搬到大飯店了。」

「你把他趕走了?」敏兒擔心的問。

「不是,是他堅持要走的。」

「完了、完了!」敏兒以為一場好戲已經結束,不禁露出惋惜的表情,一頭倒在床上。「他走的時候是不是很傷心?很痛苦?」

「沒有呀!他看起來挺快樂的!」

本來還想擠出一、兩滴眼淚的敬兒,這下被搞糊涂了。她從床上爬起來,一臉懷疑的看著朱娣亞。她說那個男人走的時候很快樂,而她看起來也很快樂的樣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人,我警告你,你最好把話給我說清楚。」敏兒有些生氣了。

「哎呀!也沒什麼,就是他向我求婚,然後──然後我答應了。」想到那一幕,朱娣亞羞紅了一張臉。

「天哪!你終于想通了!」敏兒大叫,她真是又嫉妒又羨慕又高興。

朱娣亞感染到敏兒的狂喜,更慶幸自己找到了真愛。

他真是個君子,知道她願意嫁給他後,反而更有分寸,沒有對她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甚至還體貼的搬出去,為的就是不願意帶給她不方便。

「軍師,來,幫我選一件衣服,待會兒我要見他在台灣的親戚呢!」

想到馬上又可以再見面,朱娣亞不禁露出了比蜜糖還要甜美的笑容。

「對了!你說是不是太離譜了?我居然連聖人的真正名字都不知道就答應要嫁給他,待會兒可千萬不要出糗才好!」

※※※

梅聖旻一語不發坐在沙發上,看著宋雨璇換著衣服,如果他沒算錯,連她身上的這一套,已經是第十套了。

老實說,他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宋雨璇和朱娣亞雖然是姊妹,但是卻像兩個模子印出來似的,兩個人的個性截然不同!自從知道她們的關系後,梅聖旻總會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拿兩人作比較,然後一次又一次的想起朱娣亞。

他以為朱娣亞會求他回頭,但是沒有,她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再打給他!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雖然住在同一座城市里,呼吸著一樣的空氣,忍受著相同的噪音,但是,她終究還是離開了他。

不,應該說是他選擇離開她才對!梅聖旻想起自己的抉擇,不禁皺起眉頭,要忘記她似乎好難、好難,事實上,他好想她!

「你到底換好了沒有?只不過是見我的弟弟而已。」梅聖旻不耐煩的站起來。

「好了、好了!」宋雨璇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決定換回剛才那一套。「人家還不是想打扮得體一些,才不會去了你的臉嘛!」

十分鐘後,她換上CHANEL這一季最新的粉紅色套裝,明艷照人的站在梅聖旻面前,這是兩天前才刷他的金卡買下的。

「HONEY,你有沒有覺得我的脖子上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沒有呀!」

「可是,我覺得如果能夠再多戴一條鑽石項煉的話,就更出色了。」宋雨璇伸手在脖子上比了又比。

「我最討厭珠光寶氣的女人,我希望你記住這一點!」

梅聖旻的口氣突然轉壞,嚇了宋雨璇一跳,她很快閉上嘴,乖乖的隨著他去飯店。

一路上,她仔細回想這些日子以來,她是否有言行不當的地方?或是在床上表現得不夠好,讓他不滿意?

在一一刪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後,她嚇出一身冷汗,難道他們的激情已過?

不!不可能的!她不可能讓這個男人逃離她的手掌心,除非她遇到一個比他條件還要更好的男人。

下了車,宋雨璇為了要追上走在前面的梅聖旻,一不小心和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正著。

「雨璇,是你?」

世界真是小,和宋雨璇相撞的不是別人,正是不久之前才和她分手的鐘思嘉。

鐘思嘉是一臉欣喜,宋雨璇卻是錯愕萬分,她本想裝作不認識他,準備掉頭就走,偏偏梅聖旻好奇的回頭看著他們。

「先生,你可能認錯人了。」宋雨璇搶先回答,立刻上前,雙手緊緊的勾著梅聖旻的臂膀離去。

鐘思嘉眼睜睜的看著宋雨璇挽著她的新情人消失在他的面前。

盡避她假裝不認識他,甚至不願對介紹那位看起來非常體面的男士,但是鐘思嘉卻認得他。

不久之前,他才在一本財經資訊的專訪中看過他的介紹,看來宋雨璇這一次是釣到大魚了,但是就憑她剛才那副不屑的表情,他打定主意要讓她連魚骨頭都吃不到。

當初她是如何對他的,如今他要連本帶利的送還給她!

「你弟弟真是奇怪,為什麼回來台灣還要住飯店呢?」走進飯店,宋雨璇忍不住好奇的問。

「在國外住久了,總是不一樣!何況他的錢多得花不完,住飯店不是更舒服嗎?」

罷才在路上,宋雨璇已經對這位有可能是未來的小叔略知一、二,想到不久之後,自己面對的都會是一些上流人士,她不禁露出得意的表情。

「時間還早,我們先上去找他吧!」梅聖旻看了看手表。

※※※

才踏進房間,宋雨璇已經後悔她最初的抉擇了。沒想到梅聖旻的弟弟長得那麼體面,帥氣的外型即使是當紅的李奧納多也比不上。

「怎麼突然回來了?」梅聖旻好奇的問。

「為了一個值得我愛的女人,再還我也要趕回來。」梅聖人露出靦腆的笑容。

「這次回來想待多久?」

「拿到簽證的話過兩天就走。她已經答應我的求婚,我想帶她回義大利,到時候,可能要麻煩你們到義大利參加我們的婚禮。」

說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梅聖人笑眯了眼。

宋雨璇全身涌起一股又濃又重的妒意,一顆愛慕虛榮的心也開始蠢蠢欲動,讓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有人輕輕敲著房門。梅聖人肯定的說︰「一定是她,只有她才會連敲門都這麼溫柔,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介紹她給你們認識。」

他們才分別幾個小時,對他來說,卻仿佛有一世紀那麼久。

門牙打開,他忍不住抱緊失娣亞,忘了他們身後還有四只眼楮,他用他的唇在她的耳際、在她唇上傾訴著對她的思念。

「我好想你……」他在她耳邊呢喃著。

朱娣亞微笑著點頭,他的模樣像極了一個撒嬌的小男孩,讓她忍不住對他又愛又憐。

他摟著她的腰,親熱的踏進房里。

「別怕,只不過是我的哥哥和他的女朋友。」梅聖人感覺到她的身體有些顫抖,體貼的在她耳邊替她打氣。

倏地,朱娣亞美麗的微笑僵在嘴邊,梅聖人在她耳邊所說的話她完全沒有听進去,此刻,她只想要逃,她要逃離這個小房間!

她不明白上天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殘忍的折磨她?即使閉上眼晴,她仍能感受到梅聖旻嘲弄的笑容,還有宋雨璇得意的神情。

我已經不欠他們了,他們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呢?朱娣亞想向上天吶喊,喉嚨卻讓不出半點聲音。

「聖人──」她輕輕叫著他的名字,沒想到,那真的就是他的名字。

在梅聖人驚惶失措的抓緊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她露出一抹淒美的微笑後,昏倒在他的懷里。

※※※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就算你問一百遍,我還是會給你同樣的答案。」

朱娣亞動手拔掉身上的點滴,她非常清楚她一點也不需要這玩意。

在確定敏兒帶齊她想要的東西後,她催著呆立在一旁的敏兒說︰「快走吧!」

「你真的要不告而別?」敏兒已經哭紅了雙眼。

朱娣亞還算堅強,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過這也正是敏兒難過的地方,她總是這樣,永遠把悲傷往自己的吐里吞。

「不然又能如何?再當一次傻瓜,等著被羞辱嗎?我怕了!我早就說過,每當我要抓住幸福的尾巴,幸福就會離我遠去。」

朱娣亞笑說著,但听在敏兒的耳里,卻是最痛苦的聲音。

「快走吧!不然真的走不了了。」朱娣亞著急的催促。

她好不容易才說服梅聖人出去吃個飯,在這短短的時間,也正是她離開他的最後機會。

她相信他一定會找她,但是等他從梅聖旻或宋雨璇的口中發覺事實的真相,他一定會開始後悔他為她所做的一切,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朱娣亞神色黯然的看著車窗外單調的街景,她以為她的心已死,但是為什麼仍然會有一陣又一陣的抽痛呢?

計程車停在一棟老舊但還算整潔的育幼院前,朱娣亞落寞的下了車。

「記住,不可以告訴他我的行蹤,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

她慎重的對敏兒交代後,頭也不回的走進育幼院里。除了這里,她居然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這里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也算是她的家了,但是,卻不是她真正渴望擁有的家!

「院長媽咪。」迎面走來一位老婦人,朱娣亞再也忍不住心頭的委屈,淚像決堤的河水般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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