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 第二章
作者︰亦舒

接著,她听見有人問她︰「我是來上猓的,你可是國語老師?」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糟糕,一驚之下,瞌睡蟲立刻趕走,她睜開眼楮,看到一個年輕男子蹲在附近凝視她。

銘心此驚非同小可,馬上跳起來。

「對不起,我是卓元聲,我遲到,累你久等。」

銘心看看手表,已經是下午四時多,這一覺睡得太香甜,竟沒有人來叫醒她。

可是伶俐的她若無其事地抓緊機會說︰「下次不要再遲到,」一背脊汗。

他倆坐到書桌前去。

卓元聲高大英俊,最特別之外是留著一頭及肩的長發,與元心一般,穿牛仔褲白T恤,這一定是最近至流行裝束。

銘心為著節省時間金錢,也一直穿這兩個顏色款式的衣服,沒想到誤打誤撞也成為潮流一份子。

坐下來,攀談幾句,銘心就知道卓元聲根本不是來學習,他是有空路過,好奇心驅使,前來看個究竟,閑談幾句。

也罷,先了解學生也是好的。

她問︰「為甚麼學國語?」

「不是我要學,是家父想我們學,且最好速成。」

「他不想你們忘記中華文化。」

卓元聲啞然失笑,「不,他時時上京同領導人開會,將來帶我們同往,當然希望我們操流利華語。」

銘心又一次愕然。

「告訴我,夏銘心,你的名字為何如此動人?」

銘心不動聲色,反問︰「這幢大宅,又為甚麼叫做故園?」

不料卓元聲早已有答案︰「家母名字中有一故字,她的寓所,便叫故園。」

原來如此。

「卓夫人正外游?」

卓元聲更正︰「她已仙游,家母早于五年前故世。」

「對不起。」她對他們了解又多一些。

卓元聲忽然正經起來,他說︰「喪母之痛甚難克服,其中最傷心的是元華,她彷佛一直沒適應下來。」

剎時間銘心連驕傲的大小姐都原諒在內。

卓元聲低聲說︰「你小會明白吧。」

銘心喚口氣,「我甚至不記得家母的模樣,需看照片才知。」

卓元聲意外,「你也是孤兒?」

銘心點頭,「最妒忌那種花甲老婦老翁還居然父母雙全。」

「我也是!」

兩人找到了共通點,相視而笑。

「夏銘心,晚上有個舞會,我想邀請你參加。」

銘心立刻答︰「我是老師,不是舞伴。」

元聲急忙解釋︰「我沒有惡意。」

「請注意課本。」

卓元聲比妹妹還機伶聰明,資質好得少見,銘心相信,就是那種過目不忘的學生,拼音教一次,立刻記住,活學活用,舉一反三,銘心預料他學習二三十個小時後便可以跟他父親北上開會。

這段時間內卓元聲一直用英語會話,銘心問︰「你可諳粵話?」

「會幾句。」

「說來听听。」

「雲吞面、雞絲翅、清蒸龍蝦。」

全是吃的,那倒也好,民以食為天。

「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寫得不好。」

「在大學念甚麼?」

「電機工程,今年畢業。」

好像也不能怪他,忽然發覺中文有用,家長才急就章叫他們惡補。

沒想到卓元聲願意好好上稞。

時間到了,銘心提醒他第二天來上課。

他忽爾用普通話問︰「今晚的樂匯怎麼樣?」

銘心一怔,笑道︰「我說過我是來教書的。」

她收拾一下桌子,轉頭離去。

庸人端點心進她房來。

一看,是極薄的青瓜三文治與冰檸檬荼。

銘心拿著冰茶到露台去看風景,開始覺得生活不是太壞。

她听到跑車引擎聲。

私家路上駛進一輛開蓬小跑車,司機是一美貌少女,華裔,可是染棕發,一下車便叉起腰。

銘心到底年輕,津津有味做起觀眾來,咦,找誰?有好戲看。

丙然不出所料,只見迎出來的正是卓元聲。

那少女二話不說,一掌打過去。

說也奇怪,元聲明明可以閃開,卻沒有避,臉上結棍地啪的著了一記。

噯,銘心馬上對他另眼相看,是個真英雄,不與女子撕打!吃虧一點無所謂。

換了次等男性,哪肯這樣大方,至少得把女方推倒在地才算大丈夫。

看樣子那少女特地駕車到故園,就是為著來賞卓元聲這一巴掌。

她辦完事立刻駕車離去。

卓元聲抬起頭,看到露台上的夏銘心。

他聳聳肩,攤攤手,回屋里去。

銘心整個下午都含著笑。

黃昏,她到花園散步。

空氣中散發著各式花香,清越無比,使人心喜悅,銘心留戀忘返。

園丁正在打理花圃,听到腳步聲詫異地抬起頭來,像是想說︰這花園罕見人跡,怎麼會有稀客?

銘心含笑,「你一定是魯伯。」

「夏小姐請坐。」

「銘心在石凳上坐下。

她腳下有一堆石頭,其中一面磨光,刻著單字︰想像、平安、懷念……

原來是一座小小紀念花園。

「打擾你了。」

「夏小姐喜歡甚麼花?」

「我比較貪婪,一切香花。」

魯伯微笑,「我給你安排。」

銘心向他道謝,再坐一會,便散步離去。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整理行李。

衣櫃里有現成的緞子衣架,每個角落都放著網紗包里乾了的玫瑰花瓣。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一看,卻是元心。

她嘻嘻笑,「怎麼樣,還喜歡我設計的客房嗎?」

「太漂亮了。」

元心坐下來,「你見過元聲沒有?」

「他剛才來上課。」

元心詫異。「是嗎,我以為他還未回來。」

「所以,你更加要用功,莫讓他佔了鋒頭。」

元心笑不可仰,「銘心你真可愛,居然還用激將法。」

銘心無奈,只得作罷。

「周末同我們出去跳舞。」

「我另有去處。」

元心不服氣,「你有甚麼更好的節目?」

「我參加了一個叫《雪中送炭》的義工計劃,每周服務三小時,專幫老年人修理清潔住宅,有時油漆,有時清渠,或是洗刷地板。」

元心瞪著她,「不能置信。」

銘心笑笑,「有些老人行動不便,看到我們十分高興。」

元心想一想,「我也可以去嗎?」

銘心存心調侃,「你要跳舞。」

「不,暫停一次好了。」

門口有人說︰「我也去。」

一看,是元聲。

銘心既好氣又好笑,「這又不是野餐會,」一口拒絕,「我要休息了。」

他們兩兄妹只得離去。

銘心掩上房門。

她彷佛听得小提琴聲,感到好奇,走到露台張望,剎那間,琴聲又停止了。

是元華練小提琴嗎。

那天晚上,她睡得比較早。

半夜口渴,起來找水,又听見樂聲,不這次不是小提琴,而是流行音樂。

有人在草地上開舞會。

銘心張望出去,只見女孩子們都穿著大蓬裙,或蹲或坐,時時發出清脆的笑聲,她們的男伴在旁小心侍候。

明天都不用上班吧。

夜涼如水,銘心關上窗戶,在陌生的床上繼續尋夢,四處為家,也沒有甚麼不習慣。

第二天一早起來,梳洗完畢,到廚房去吃早餐。

庸人連忙走過來,「夏小姐,我幫你做。」

銘心卻說︰「我自己來。」

「夏小姐請便。」

她自己煎雞蛋香腸吃個飽飽。

走進圖書室,意外地看見卓元華坐在她的位置上。

元華在翻閱一本婚紗雜志,是快要結婚了嗎。

听見腳步聲,元華抬起頭來。

銘心說︰「歡迎來上課。」

元華卻冷笑,「這是我的家,不用你歡迎我。」

又講錯了。

「人家每說一句話,你都愛搶白回應嗎?」

元華放下雜志,「你太可笑,我不得不提醒你。」

「看得出你不喜歡我。」

元華又一次上下打量夏銘心,「教書找生活,感覺如何,可還習慣?」

「很辛苦很受氣。」

元華冷笑,「可是為了薄酬,又不由得不低頭,可是這樣?」

銘心看住她笑,不慌不忙地道︰「在人檐下過,焉得不低頭。」

元華反而不知再說甚麼才好,若比牙尖嘴利,自然不及夏銘心,銘心生活在真實的世界里,訓練有素。

元華身上仍然是昨晚露天舞會穿的天藍緞子大篷裙。

銘心輕輕說︰「天天晚上不睡,日以作夜,老得快。」

元華站起來,一聲不響走出圖書室。

十點鐘了。

銘心不認為會有學生來上課,可是意外地,元聲探頭進來。

「我帶你到山後去兜風。」

「銘心立刻說︰「請坐,請翻到第三頁。」

元聲笑眯眯坐下來。

「請跟著我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我整晚都思念你。」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第一次如此患得患失。」

「請跟我讀︰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銘心,你看天氣多好,我們——」

「君自故鄉來。」

「好好好,」他舉手投降,「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被銘心的意志力克服,坐在那里上起課來,不久啟發了他的興趣,與銘心爭辯研究讀音。

不久,元心也來了,加入隊伍,又笑又講,一室生春。

避家走過,見他們一組三人如此投入,也大為納罕,嘖嘖稱奇。

只听得元聲說︰「凡字都卷舌頭,那真會抽筋,我決定不卷,省一點。」

元心有心抬杠,「我決定字字都卷。」

銘心搖頭,「不可隨意,請專心學習,照拼音練習。」

「與我們以前學過的完全不同。」

「怎麼百多年都沒有一套正規的學習方法。」

銘心說︰「噓。」

「是是是,床前明月光。」

兄妹忽然一齊大笑起來,連銘心也忍不住被他倆無憂性格感染。

避家一直在門外分享歡樂,本來這三兄妹各管各耍樂,踫了面只點頭說好嗎,沒想到會被一個家庭教師拉在一起乖乖學習,她決定向東家報告。

這一堂課直上了個多小時。

「我們下午再來。」意猶未盡。

這時庸人進來說︰「海軍部找夏小姐。」

元聲與元心齊齊問︰「海軍?」

銘心連忙去听電話。

元心追出來,「海軍?」

銘心掛上電話,「我是後備海軍中尉,每月受訓演習一次,他們通知我下月一號報到。」

元聲張大嘴巴。

元心比較直接,「嘩,精采,厲害。」

銘心繞著手臂笑,「可是有些人喜歡跳舞。」

卓元聲連忙鞠躬,「佩服,佩服。」

「銘心,多講一點。」元心握緊她的手。

銘心笑,「你也可以參加,我把章程給你。」

元聲卻說「出去吃飯可好?當作獎勵學生。」

元心說︰「我也去。」

元聲給一個眼色,「我同老師有話說。」

元心抗議︰「在家悶死人。」

銘心駭笑,這樣大的家,一切設施應有盡有,讀書打球游泳看戲,換了是她,一年不出門也不會悶。

她搖搖頭,「我有事要做,不去了。」

元聲氣餒,「唉。」

元心卻拍手笑。

片刻有男孩子開了車來,把元心接走。

銘心大惑不解,「明明約了人,又說要同我們出去,人有來了怎麼辦?」

「叫他等呀。」

銘心瞠目結舌,「等到幾時去?」

「無休止那樣等。」

「嘩。」銘心不置信。

「大廳入口左邊有一個小小休息室,里邊有兩張冷板凳,專門給卓元華及卓元心的追求者坐著等。」

銘心笑得彎腰。

「你不信?帶你去看。」

「可以那樣刻薄異性嗎?」

「為甚麼不,女孩子能夠任意擺布他們的日子,也不過只有那幾年,有人願意等,叫他等她了。」

銘心忽覺淒徨,「之後呢?」

「之後,輪到她等丈夫回家,等子女放學,我見家母一生都在等。」

銘心咳嗽一聲,不再言語。

他索性領她參觀故園,用腳踏車代步,可以去得較遠。

「中尉,這里是魚池。」

「中尉,那邊是工人宿舍。」

「自小路走下去,是一座小小碼頭,可以揚帆出海,你是海軍中尉,一定不怕海。」

「故園由幾個人打理?」

「你需間管家,我不清楚。」

「你沒有興趣?」

「我理想家居是一座舊貨倉改建的公寓,一個人住,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銘心點點頭。

「你呢?」

銘心答︰「園子大大,屋子小小,養兩只金色尋回犬,天天自己做面包吃。

「听上去也挺適合我。」

銘心看著他笑,指指臉頰,「還痛嗎?」

元聲一點也不尷尬,笑而不答。

走到八角涼亭,四圍都爬滿紫藤,花串長條垂下,香氣撲鼻,粉蝶飛舞,宛如仙境。

「進來坐。」

這邀請難以抗拒。

卓元聲取下腳踏車後的藤籃,打開來,有冰茶有香檳酒。

銘心笑說︰「我喝茶得了。」

這樣會編排,還是要吃耳光,真不值。

先入為主,銘心覺得卓元聲永遠會是她學生、小弟,再談得來,再親厚也不會越軌。

他捧出一只盒子打開,一陳女乃油香。

銘心驚問,「這是甚麼?」

「泰拉密沾蛋糕。」

「從未听說過。」

「中尉,泰拉蜜沾是一種意大利乳酪,制成芝士蛋糕,就是它了,來,試一試?」

「會吃胖人吧。」銘心的聲音軟弱。

元聲勺了一羹,「張開嘴。」

「不。」

「怕甚麼,吃了這頓再說。」

美食已經到了嘴邊,銘心的弱點被抓個正著,啊,女乃油沾在唇上,銘心貪婪地用舌尖卷入,那甜蜜滑膩的滋味使她垂誕,她輕輕說︰「再給我多點。」

真是失態到極點。

「夠了夠了,」搖手拒絕,「也好,再吃多一口。」就這樣,卓元聲喂她吃光整塊蛋糕。

她長長噓出一口氣。

「謝謝你。」

「真沒想到你也節欲。」

「是節食。」銘心更正。

「不,食物能滿足人類最原始願望,是節欲。」

就在這時,元聲忽然站起來。

銘心問︰「甚麼事?」

「好似有人,」元聲四處探望一下,回轉頭,「我們走吧。」

「是誰?」

元聲笑,「我听錯了,也許只是松鼠。」

會是大小姐嗎?銘心探望一下,園子里沒有陌生,大可以放心。

他倆騎腳踏車回去。

元聲說︰「許久未試過這樣開心的約會了。」

銘心詫異,「這不是約會。」

「當然是約會。」

銘心不想與他爭執。「下午可來上課?」

「明早我會來。」

銘心聳聳肩回房休息。

攤開書本,才了覺欠了一本字典。

她想到故園的圖書館去找,問清了在地庫,便走下樓去。

地庫因精心設計,一排天窗,照得室內十分明亮。

桃木長桌,四面牆壁都是書架子,真皮椅子,在這里讀書真可以消磨竟日。

既然來了,看看有無她要的參考書也好。

坐到電腦前,她查起目錄來。

這私人圖書館經過專人編輯,井井有條,片刻銘心已找到她要的書本。

可惜元華元聲元心都對這些藏書不感興趣。

另一頭有落地長窗可通往花園。

近窗處另有一張桌子,上邊攤開一本印象派畫冊,另有半杯礦泉水。

咦,誰在這里?

銘心不敢造次,不想騷擾別人,悄悄自長窗離去。

下午三時,元聲與元心不再出現。

銘心去發掘新的可能。

她去敲元華的房門。

「誰?」

大小姐起來了。

「夏銘心。」

她拉開房門,「是你,有什麼事?」

「可以進來說幾句話嗎?」

「我告訴過你我不上課。」

銘心說︰「我無所謂。」

「真的?」

「已經盡了力拉夫,失敗,也不能怪責自己。」

元華想一想,「進來。」

大小姐寢室之內原來包括一個小型會客室。

「這是家母從前住的地方。」

啊,怪不得比元心的寢室考究得多。

沙發上堆著十多件晚裝,花團錦簇,有輕紗有緞子,有亮片有流蘇,看樣子大小姐晚上又要出去,正在挑選跳舞裙子。

他們一家都喜歡跳舞。

元華問︰「你說,穿哪一件好?」

銘心看一看那疊彩色繽紛的禮服,據實銳︰「我對這個一無所知,不過,你臉容清秀,皮膚白哲,穿件簡單的小黑裙,抹多點胭脂,也就艷壓全場。」加上家勢,應無往不利。

元華怔住,「真的?」

銘心點點頭。

她站起來,老話一句︰「有空來上課。」

圖書室變成她的天地,銘心時時惋惜自己不懂任何一種樂器,否則當可自娛,排解寂寥,其樂無窮,她坐到貴妃榻上讀書,耳畔忽然又听到微絲似樂聲。

正當凝神,它又停止了。

銘心放下書,走出房間四處探索,兩邊都沒有人,那麼,一定是樓上。

二樓只有大小姐在更衣,莫非是三樓。

那是私家地方,閑人不方便上樓,銘心索性走到大門以外,抬頭張望。

的確有三樓,那處該是閣樓,尖頂,有兩扇圓窗,一個守望台式的露台,銘心可以看到掛著喂蜂鳥的蜜水瓶。

誰,誰住在那里?

晚上睡覺的時候,需要鎖門。

夏銘心一定要懂得照顧自己。

罷低下頭,有人叫她。

「看甚麼?」

元聲回來了,笑咪咪看著她。

白衣白褲,長發披肩的他曬過太陽,一臉閃爍的金棕,銘心在心里喝聲采︰真正英俊。

他又說︰「心里一直想著你,所以不願在外留連。」

銘心啞然失笑。

「中尉,你不相信我?」

「是,」銘心說︰「一字也不信,不過,听在耳中,的確受用。」

元聲只得笑了,陪銘心回轉屋內。

有一個年輕男子听到腳步聲自小會客室里走出來嚅嚅地探望。

元聲見到他,隨口問︰「等元華還是等元心。」

那年輕人吃驚,「我等的是王碧燕。」

元聲沒好氣,「這是卓家,王家在怡情路,你完全弄錯了。」

天下竟有那麼好笑的事︰走錯路,進錯屋,等錯人。

元聲忍不住說︰「你沒有更好的事可做,你不覺得浪費時間?」

那年輕人愴惶逃出門去。

卓元聲與夏銘心笑彎了腰。

避家經過,忍不住問︰「甚麼事那麼好笑?自從夏小姐來了之後,一屋歡笑聲。」

元聲說︰「講得真好。」

銘心看著元聲,「來,我同你分析京滬粵方言的奧妙︰同樣一個蝦字,讀音就完全不同。」

元聲看著她,溫柔地說︰「你是一只孜孜不倦的可愛小堡蜂。」

「你不愛听,算了。」

元聲說︰「時間也要用來嗅嗅玫瑰花香。」

這時,元華下來了。

她穿一件黑色細帶短裙,圍一件排穗彩色大絲絨圍巾,十分漂亮。」

她詫異地問︰「接我的人呢?」

元聲有意同她開玩笑,「等得實在累了,走啦。」

誰知元華听不得這句笑話,臉色突然蒼白,兩手掩住胸口。」

幸虧元心在她身後出現,「姐姐,陳惠麟的車子來了。」

她才瞪了元聲一眼,匆匆啟門出去。

這是一個毫無自信的女子。

只听得元聲問︰「元華為何緊張?」

「好像是因陳惠麟的緣故吧。」

「她還同陳在起?」

「彷佛已經解釋過了。」

「在杜薇薇家過夜,清晨才離去的照片都被記者拍攝下來刊登在娛樂雜志上,還能解釋?」

元心坐在樓梯上,雙手托腮,也大惑不解。

元聲說︰「這種人,甩掉算了。」

「她不舍得。」

元聲頓足。

銘心見他們兄妹談私事,識趣地避開。

近年社會上多了一批小生意人溺愛的千金小姐,自小送到最好名校讀至大學畢業,學識修養一等一,可是並不做事,專等嫁人,可惜她們的理想對象都比較喜歡追求女明星。

你看,金錢亦並非萬能。

銘心一直在房內看書。

天剛黑透,卓元華就回來了。

開頭,銘心並不知道那是她,先听得外邊一聲巨響,她愕然,連忙放下書走到露台去查探。

只見車房門被一輛跑車撞得凹進一個大洞,元華下了車像瘋子似尖叫不已。

庸人紛紛奔出看個究竟,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夏銘心覺得不能袖手旁觀,也跑下樓去。

只見卓元華大吵大鬧,分明是受了刺激,又喝多了酒,可幸沒有受傷,正手舞足蹈。

她的衣裳褪下,銘心連忙月兌去身上外套,罩在她肩膀上,扶她到一邊坐下。

元華號啕痛哭起來,軟倒在地。

她的男伴呆若木雞,緩緩自車上走下來,他仿佛受了皮外傷,膝頭有血沁出。

說時遲那時快,元聲撲了出來揪住這個倒楣的人,吆喝著說︰「你把元華怎麼了,你說,你說!」

現場亂成一片,不知怎地,銘心在百忙中抬頭向閣樓看去,那里,的確亮著燈,可見真有人住。

元心跑出來摟住姐姐,元華仍然哭泣不已。

銘心上前勸說︰「先叫司機把這位陳先生送出去看醫生,他受了傷。」

元聲額上青筋畢露,「你休想走,你非把事情交待了再說。」

正鬧得不可開交,忽然有把鎮定沉著的聲音傳來︰「這種人,與他多說干甚麼,老鐘,把他送出去,以後不準再進卓家。」

銘心立刻抬起頭,只見一個高瘦修長的人影柱著拐杖站在大門處,背著光,看不清楚面孔。

他接著說︰「元心,把元華扶上樓去休息,元聲,不要生事,各人還不回返屋內?明天一早才收拾殘局未遲。」

幾句簡單指令,已經把混亂的場面控制下來。

銘心暗暗佩服。

誰,是誰?

只見元聲乖乖放開那陳惠麟,那人如逢大赦,一拐一拐地上車離去。

另一方面,元心把大哭大叫的姐姐帶到樓上安撫。

接著,佣人熄了路燈。

而且,那神秘人也忽然失去影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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