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的時候 第四章
作者︰亦舒

有人揚帆,有人嬉水,那麼遠都似听到歡笑聲。

小山興奮地說︰「我們也去。」

可是老三的眼楮看著遠方。

小山也看過去,昨日那堆灰色的煙霞,散布得更廣闊了一些。

忽然之間他們看見有直升機軋軋飛過來,到了湖邊無人之處,忽然垂下吸管吸水。

「呵,是救火飛機。」

老三說︰「正是。」

湖面被直升機槳翼打起巨大漣漪,蔚為奇觀。

不久,直升機飛走,引擎聲在山谷中激蕩。

半晌,小山問︰「這個湖,叫什麼名字?」

「浣熊湖,那邊還有一個鹿湖。」

「你們都擔心山火吧。」

「每年都有雷擊引起火頭焚燒森林事故,今年特別干旱,五月已達紅色四級警告。」

花瑪家兩只尋回犬忽然奔向他們。

「外公叫我們。」

「那回去吧,改天再來野餐。」

他們騎著車子回去,松培挑小路走,忽然看到一片德格拉斯杉林,這種杉樹有淺灰綠色針葉,非常美觀。

他們兩人看到樹林下有一對擁抱的情侶。

小山好奇張望。

松培卻立刻說︰「別看。」他也看到了。

他拉著小山的自行車調頭。

小山眼尖,已經發覺那高大的年輕男子正是花瑪家的老大松開。

「那是你大哥。」

「噓。」

他們另繞路回酒莊。

那明明是他大哥,女方肯定是他女友。為什麼這樣神秘?有這個必要嗎。

只听得松培說︰「收成後最好下幾場滂沱大雨。」

外公在等他們。

「小培,我們去遠處看看山火。」他開出一輛吉普車。

小山鼓起勇氣問︰「我可以一起去嗎?」

老花瑪答︰「你是客人,不可歷險。」

又問松培︰「見過大哥嗎?」

小山沒想到松培會這樣回答︰「沒見過,他大抵在寫字樓吧。」隨即跳上吉普車走了。

小山好不詫異,老三為何推搪?

她回到屋里去,同金說︰「分派些工作給我做可好。」

金說︰「你是客人。」

「客人也怕無聊。」

「看書讀報好了。」

「看得眼困。」

「那麼,隨我出去晾衣服。」

她們自洗衣機取出大堆濕衣物,到後院去晾在繩索上曬干。

金說︰「這樣明麗太陽,一小時就可收回衣物。」

晾衣也講技巧,四個男人的工作服工人褲又大又重,加上被單台布,晾滿了後院。

金說︰「勞駕你了小客人。」她給小山一大杯冰凍檸檬茶作慰勞。

小山坐在陽光下,有點樂不思蜀的感覺。

在都市里,唯一可走的路便是出人頭地,咬緊牙關往上爬,並無選擇。

可是在這里,與大地打成一片,即可其樂融融,清風明月鏡湖陽光,均免費享用,何用太過辛苦。

小山到了才三天,價值觀已經轉變。

金說︰「我初到此地,年紀也與你差不多,一直幫人做管家保母,主人家善待我,跟著花瑪,已有三十年。」

「你看著他們三兄弟出世?」

「老大除外。」

「老大也不過廿歲出頭呀。」

金笑,「當時我不在場。」

「老大的女友是誰,長發披肩,身段苗條,一定是個美人,也是釀酒師嗎?」

金詫異,「你見過她了。」

「是呀。」小山還想說下去,忽然想起,閑談莫說是非,立刻禁聲。

「屋里還有事要做,我們自己做冰淇淋吃,來。」

金帶著小山進廚房,取出女乃油細沙糖及一大包粗鹽,抬出古老的攪拌機器,先把冰與鹽座好,再把材料容器放在冰上,關好蓋,開始搖機器的把手。

小山說︰「嗯,十分科學化,鹽可降溫,把冰的溫度降到零下,這是低溫物理呢,據說冰淇淋由蒙古人發明︰他們有的是冰,又有許多乳酪,後來,由東游記作者馬可波羅帶回意大利,所以意大利的奇拉多也十分美味。「

金微笑,「你不說,我還以為冰淇淋是日本人發明的呢。」

金是韓裔,自然也吃過日人苦頭。

小山答︰「他們只想霸佔絲綢及造紙發明權,倒是沒想到冰淇淋。」

正在笑,後門一開,花瑪祖孫回來了。

小山嚇一跳,只見老三一臉煤灰,老人也好不了多少,混身汗濕,頹然坐下。

金急問︰「怎麼了,你們去過什麼地方?」

老人洗一把臉。

「我們到山那邊巴利埃區觀察。」

「火燒成怎樣?」

老三答︰「比想象中壞十倍。」

「啊,控制住幾成?」

「控制?火勢一日以數平方公里那樣蔓延,這幾日吹東風,已逼近巴里埃百年老木廠。」

「什麼?」金吸進一口氣。

「小培略走近一點,即被消防人員趕走,你看他頭發眉毛都險些被熱氣烤焦,災場中心溫度高達攝氏千余度。」

小山張大了嘴。

「我在甘祿住了五十年,從未見過這種場面。」

金說︰「天氣真的反常。」

「老大同老二回來,說我想見他們。」

「什麼事,外公,記得我也有份。」

老農答︰「他倆是受過訓練後備消防員,此刻是出一分力氣的機會了。」

沈小山肅然起敬。

這才叫是一個社區。

松培說︰「柏樹與杉樹等閑三十尺高,可是火頭鼠到樹梢,噴上半空爭取氧氣燃燒,像通紅一座山似壓向消防員,幾百人看去像螞蟻,一般彷徨無助。」

金不出聲,跌坐在椅子上。

「西邊是一列百來戶高級住宅區,居民大感惶恐,已利用泳池水淋濕屋頂以防萬一。」

「不至于吧。」

老花瑪嘆口氣,「只得走著瞧。」

金吁出一口氣。

小山想問︰那麼,葡萄園呢?她硬生生把問題吞回肚中,兆頭欠佳,不問也罷。

金說︰「冰淇淋做好了。」

另外有兩把聲音說︰「我要一大碗。」原來是松開及松遠回來了。

自制冰淇淋甜滑輕軟,與街上現賣的不大相同。

松開忽然輕輕說︰「小山,央你做一件事。」

「沒問題。」小山覺得榮幸。

「尚有半桶冰淇淋,請你幫我送到路盡頭小屋去。」

「給誰?」小山好奇。

這時,他外公叫︰「三兄弟過來,我有話說。」

老大露出略為逼切的眼神,小山連忙點點頭,他放心了。

小山挽起冰淇淋桶往路盡頭走去。

林子邊有一條小溪,已經干到看見石卵底,溪畔有一間小木屋。

誰,誰住這里?

她走近已經有狗吠叫起來。

小山看到兩只孔雀朝她走近,一只雄的忽然開屏,像是與客人比美。

小山笑了,太有趣啦,孔雀當雞鴨鵝那般飼養。

大門打開。

呵,是她。

小山見過她,她是老大的女朋友,在林子里親熱那個,近距離看,更深覺是個美人︰高挑身段,豐胸細腰,大大褐色眼楮,歐裔雪白肌膚。

小山笑著把桶子給她,「叫我送來呢。」

她笑臉像花朵般綻開,伸手接過,轉過身子去叫︰「約伯,約伯。」

誰是約伯?

只見一個小小男孩咚咚咚跑出來。

小孩只得兩三歲,尚未及入學年齡,可是十分精靈,一見就知道是好吃的來了,雀躍拍手。

美少婦說︰「我兒子約伯,我叫哀綠綺思。」

小山吃一驚。

她已婚,有一子。

少婦輕輕解釋︰「我丈夫工傷辭世已有三年,他沒見過約伯,我是寡婦。」短短幾句話,已是一個女子不幸的半生。

小山不知說什麼話才好。

「松開叫你來?」小山點點頭。

「你是松開的妹妹吧。」小山又點點頭。

「勞駕你了。」

她把冰淇淋勺出,把冰桶還給小山。

小約伯已在大快朵頤,吃得一臉一身,非常快活。

「我告辭了。」

小山不便多話,她緩緩走回花瑪家。

經過後園,看到晾出衣物已干,她取來藤藍把衣服收起折好,捧回屋內放妥。

金贊道︰「真是生力軍。」

小山想開口,卻有點躊躇。

「怎麼了?」金一眼看出女孩有話想說。

「這個城鎮,似世外桃源。」

「多謝贊美。」

小山回房看書。

稍遲她與父親通了電話。

——「看到許多從前未見過的人與事,大增見聞,余氏三兄弟友善禮貌,十分有教養,與外公外婆親厚,我與老三談得來。」

她又與母親聯絡上。

「可是已經注冊?」

「需輪候一個星期。」

小山問︰「緊張嗎?」

沒想到常允珊會嘆口氣,「被你猜中。」

小山笑出來。

「小山你心情比從前好。」

「是,小城空氣水質食物都對人有益。」

「三兄弟可客氣?」

「他們肯定是好孩子。」

「既然已經認識他們,我不妨對你說,老二與老三才真正是余家孩子。」

小山一時听不明白,「什麼?」

「老大不是余君所生。」

小山好不訝異,「他是誰,他是領養兒?」

常允珊苦笑︰「是這樣的︰花瑪女士在嫁余君之前,已經有一個孩子,他就是老大。」

小山呵地一聲。她心中忽然無比同情余松開。

「花瑪女士後來添多兩個孩子,為著方便,把老大也改姓余,你懂了吧。」

「明白,松開與弟弟們同母異父。」

「你知道他們名字?你真好記性,虧你了,他們名字古怪難記。」怎麼會呢,怕是她對現任丈夫前妻子女有潛意識抗拒。

常允珊又說︰「花瑪女士又再次結婚。」

小山忽然這樣說︰「那也很好,一次歸一次,絕非爛帳。」

「喂,你懂什麼?」

「有些女子一輩子稱小姐,也不見得沒有男伴。」

「你喜歡他們,也是一種緣分。」

「我自己沒有外公,叫花瑪先生外公,份外親切。」

「那你是去對了,電傳照片中你曬得一臉通紅,當心皮膚損傷。」

「我不怕。」

常允珊嘆口氣,「‘我不怕’這三個字是少年人最愛用句子,阻止不了,你自己小心。」

「明白。」

母女停止對話。

這時老三過來叫小山︰「外公請你也來。」

小山好奇,跟著他出去。

只見老花瑪在後園草地上擺了一張長桌,鋪上雪白台布,桌子上放著三瓶葡萄酒。

「小山,過來試花瑪酒莊的新酒,請多賜教。」

小山受寵若驚,十分歡喜。「不敢當,不敢當。」

只見三瓶酒顏色完全不同,在陽光下煞是好看。

花瑪指著粉紅色瓶子說︰「這是白色禪芬黛,我們試一試,松開,開瓶。」

老大手法熟練,開了瓶塞,把酒斟進杯子里,那酒色像寶石般閃爍。

大家輕輕嘬一口,蕩漾杯子,嗅嗅酒香,又再喝一口。

「小山,請給點意見。」

小山一本正經,像品酒專家似說︰「新鮮、活潑,有橡木味,含杏子香,及梨子清新,最適合配女乃油汁雞類主食,感恩節喝它最好。」

老花瑪听了樂得大笑,立刻說,「听听,這孩子多麼識貨。」

老三朝小山夾夾眼。

他們的外婆也出來了。

「喝口水,清清口腔,再試花瑪酒莊的鎮山之寶。」

小山見那是一瓶琥珀色的梅洛。

「我們每年只產一萬箱梅洛,得過卑詩省比賽第一名獎,遠近弛名。」

「用何種葡萄?」

「園內種植十種葡萄,包括阿基利亞——那是一種大顆匈牙利級葡萄。」

老三笑,「小山問與答均頭頭是道。」

外婆說︰「你們要加油啊。」

老大斟出梅洛酒。

小山嘬一口,「驚為天人,」她語氣夸張︰「充滿活力的櫻桃及覆盤子香氣,兼備黑加侖子芬芳,優雅如絲絨般質感最適合配肉享用,這瓶酒售價如在二十元以下是真正優待顧客。」

老花瑪大樂,「嘿,它售價才十六元九角九分。」

這次連老二都說︰「小山真會說話。」

「最後一瓶,是花瑪的莎維翁。」

小山說︰「我愛喝這個。」

「你小小年紀怎麼懂得品酒?」

「家父嗜酒,我耳濡目染。」

小山嘗一口莎維翁,又有話說︰「美麗的金色葡萄酒,帶香草及橡木味感,具歐陸風味,配海鮮夫復何求。」

花瑪非常高興,呵呵大笑。

小山問︰「沒有夏當妮嗎,沒有寶珠莉嗎?」

酒名真正美麗動听。

「我們有隻果西打。」

小山叫出來︰「西打伴芝士面包已經足夠。」

誰知金捧著一壺隻果酒走近,「來了來了。」

一家人興高采烈。看得出他們真為這幾只本地葡萄酒驕傲。

小山有喝過品質更好的酒嗎?

她側著頭想一想,沒有,管它是法國波多或勃根地,甚至意大利利塔斯肯尼,名牌如羅斯齊,或者還不及花瑪園子的土酒。

她舉起杯子,「健康、快樂。」

老花瑪擁抱小山一下,「多謝你的祝願。」

這時,老大取餅兩瓶葡萄酒想從後門出去。

沖突開始。

他外婆問︰「去那里?」

老大只說︰「散步。」

「別又走到那寡婦家去吧。」

老二與老三連忙精靈地避開。

老三朝小山使一個眼色,小山跟在他身後。

只听得老大分辯,「外婆,她有個名字,叫哀綠綺思。」

「我知道,她還有個遺月復子叫約伯。」

「為什麼慈祥和善的外婆不能容忍她們母子?」

老二輕輕走出前門。

小山問︰「你呢,你又去何處?」

「同學家。」

「早些回來。」

老二取笑小山︰「什麼地方來的小外婆。」他開著吉普車出去了。

小山坐在山坡看風景。

老三用手一指,「新月左上方是木星。」

小山答︰「今年木星與金星都明亮。」

「我們外公來自白俄羅斯,本姓史特拉文斯基。」

「呵,與著名音樂家同名。」

「移民後外公應主流文化更改姓氏,我母親不以為然。」

「他們只得一個女兒?」

「是,但母親也不想承繼酒莊。」

「人各有志。」

老三看著小山,「你仿佛事事處之泰然。」

「不不,我不是順民,我曾經憤怒、失望、悲痛、彷徨、怨對,我甚至想采取報復行動,叫父母痛心,可是,都熬過去了。」

「你很成熟智慧。」

小山攤開手,「我們能做什麼?生活必需繼續。」

老三忽然問︰「你還相信婚姻嗎?」

「我還沒想到那麼遠。」

老三抱怨︰「看他們,一塌糊涂。」

小山拔刀相助︰「老大松開並沒有錯。」

「外公外婆不喜歡那女子,他應另選一個。」

小山沒好氣,「你以為選焙電視機?三十七寸投射型不好就另挑外漿超薄型,要不,看六寸液晶小銀幕。」

「外公外婆難道有錯?」

「他們也沒錯。」

「那麼,是社會的錯。」

小山說︰「全中。」

「你真滑稽。」

「不能哭,只能笑。」小山長長嘆口氣。

「我不明白這個說法。」

「你想想,哀綠綺思豈不是一個值得同情的女子。」

「她是寡婦,靠政府援助金生活,沒有職業,時時有陌生男人上門為她修茸屋頂溝渠之類,年紀又比松開大許多,婆婆說她再也想不到有更壞的選擇。」

「他們可是相愛?」

「婆婆說沒有前途。」

「我知道松開愛她。」

「他如果不听話,貿貿然做事,他就得離開花瑪酒莊。」

小山抱不平,「他也是花瑪的外孫。」

老三意外,「你都知道了。」

小山連忙說︰「我是妹妹,當然知道。」

老三看著她微笑,「對,你是妹妹,個子小小,相貌亮麗,人未到,你母親已經送了禮物打好關系。花瑪酒莊的招紙正是你母親找名家代為設計的呢,外公非常高興,你是受歡迎的尊貴客人。」

哀綠綺思不是。

小山輕輕推老三一下。

「呵,想角力比賽?」

他也回她一下。

兩人推來推去,很快滾在地上,他們大笑。

小山連忙咳嗽一聲,這樣說︰「說說笑笑,真是高興,我是獨生兒,生活寂寞,很願意做一個妹妹。」

「那麼,我們都是你的好兄弟。」

這次無奈來酒莊,小山原先以為她會像英國十八世紀勃朗蒂小說女主角,去到一個荒蕪莊園,灰色的雲,咆吼的風,大門一打開,屋里全是面色古怪目光仇恨的人……

但不。

這里每個人正常可親,即使有缺點,也是正常人的煩惱。

小山剛準備就寢,花瑪酒莊有客人到。

那是年輕的鎮長。

一頭金發的他同花瑪家商議調動人手。

「老大與老二都有消防經驗,每周每人可否做三十小時義務工作?」

松開立刻答︰「義不容辭。」

沒想到老三也舉手,「我呢,我也是壯丁。」

鎮長遲疑,「你——」

「我可以做後方工作。」

「我們需要每一分人手,松培你也來吧,消防人員打算以火攻火︰在森林與住宅區之間挖掘兼燒出一條渠道,隔離火場,你會挖土吧。」

「沒問題。」

「明晨集合。」

老花瑪問︰「火場蔓延迅速,你得上訴省長,去聯邦調動人手。」

「已經答允調動四百五十名軍隊前來。」

老花瑪吁出一口氣,「這像征兵打仗一樣。」

「同大自然打仗,沒有把握呢。」

小山自幼在城市長大,不大見過天災,人定勝天的印象根深蒂固,今日她至為震撼。

那麼龐大人力物力竟救不熄一場火,那是什麼樣的大火,不可思議。

「我還要去前邊甘寶家。」

「那一家沒有男丁。」

「叫甘寶太太密切留意山火情況。」

老花瑪震驚︰「你的意思是,山火有可能波及這一帶,那豈非整個省著火燃燒。」

鎮長輕輕說︰「消防總長莊遜已經有數星期沒有回家。」

他走了。

老三一抬頭,看到小山蹲在樓梯角,他伸手招她下來。

老花瑪問她︰「你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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