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侍妾 第八章
作者︰琬姿

靳洛跨上他心愛的青驄馬,奔出王府,一路奔向郊外……

他要將滿腔郁悶,傾瀉出來、發作出來,否則他會發瘋!

驄馬似乎也能理解主人的心情,不要命的躍過矮樹叢、狂奔著……

不知奔跑了幾個時辰,人、馬困乏得全都濕透了,靳洛依然覺得心情沉滯!

往回走時,無意中經過平安橋,靳洛突然策轉馬頭,往唐媽住處而去。

唐媽赫然在門首翹望,乍見靳洛,她喜孜孜地說︰

「是你?請進!快請進來!唉喲!怎會全都濕啦?換件衣服好嗎?會著涼的!」

靳洛冷漠的看她,她本性善良,完全沒想到其他。

「阿玉!阿玉呀!快弄一碗姜湯來!」

「不!不忙!」靳洛阻止。「我這就回家了。」

「不成!著涼了很難受哩!年輕人真是不懂得珍惜自己!」

唐媽硬拉靳洛進屋,命阿玉弄來姜湯,還強迫靳洛換掉濕衣,連驄馬也得到照顧。

「對啦!上次來不及請問你,你匆忙的就走了,你怎麼稱呼?」

「……叫我阿洛!」

「阿洛,好名字,親切又好記!」唐媽慈藹的笑了︰「你是‘廣陵王府’的人嗎?」

「嗯。」穿著白色單衣的靳洛,低下眼。

唐媽點點頭,欣慰的說︰

「我家婥兒,都讓你們照顧啦?」

靳洛轉念想著︰要不要說出唐婥獲罪?要不要將她——善良的唐媽,也連坐?

「對啦!婥兒說,王府會派人來接我,已經過了這麼多天,怎麼都沒消息?害我天天站在門邊等。」

「你說的,是哪個王府?不會是子冀王爺府吧?」

唐媽一顆頭,搖得像波浪鼓。

「是‘廣陵王府’沒錯!冀王府,打死我也不去!」

「喔?怎麼說?」

「唉!提起冀王府,別說我,就是婥兒也恨之入骨,若不是我攔著,婥兒會殺掉冀王爺!」

靳洛一震。

「殺死王爺,可是滔天大罪!」

「嗯,婥兒準備一命換一命,她這傻孩子,根本犯不著嘛!」

「冀爺和你唐婥家,有什麼過節?」

「何止過節,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能說出來听听嗎?」

「噓——你得答應我,絕對不泄漏出去才成!」

「行!我發誓,絕不泄露唐媽的一言半句。」

「唉!我唐婥家——真可憐……」唐媽紅著眼眶,說出緣由……

唐婥家原是小康之家,老爺、夫人待人向來溫和,生下唐婥後,曾去算過命,算命的說,小姐是富貴命,但為了防劫難,必須在臉上,蒙上面巾,直到十八歲,才能解掉面巾。

唐媽負責照料唐婥,在唐婥十一歲時,忍不住常要拉掉面巾,小孩子貪玩嘛,圍條面巾,真是不方便極了。

唐媽向來疼愛唐婥,便也由著她。

唐婥是唐婥家的獨生女,兩老自小就延聘先生,教導她讀書、識字。

誰知她天生聰明、伶俐又好動,除了書本,更喜歡舞刀弄劍。

為了轉移她的興趣,唐婥老爺、夫人便聘請老師教導唐婥歌舞。

誰知唐婥不但習得一身好舞藝,對練武還是念念不忘,訛暗諞明的習武耍刀。

兩年前,唐婥十六歲,唐婥家附近有酬神廟會,唐媽帶著唐婥去湊熱鬧。

無意間,被子冀看到,驚為天人,這之後,唐婥家開始不得安寧。

子冀先派人來唐婥家提親,被唐婥老爺一口回絕,然後唐婥家莫名其妙的,常有人來鬧事、找碴。

唐婥老爺開設的茶行!被搞得經營不下去,便計劃收起店面。

不料,有一天,唐媽以前的閨中好友——李大嬸,突然來訪。

李大嬸請唐媽轉告唐婥老爺,如果他答應子冀王爺的婚事,別說區區一家茶店,就是要開五家、十家也沒問題。

唐婥家這才恍然大悟。

但唐婥老爺骨頭挺硬的,他不吃這一套,收起店,想舉家搬走。

當唐婥家搬遷隊伍,行到城郊時,一群蒙面強盜光天化日下殺人劫財,還殺死老爺、夫人,連唐婥家僕婦、下人,無一幸免。

唐婥雖有武功,卻敵不過這群強盜,她只能自保,卻救不了家人。

她懷疑這是子冀設計的,便折回唐婥家舊宅,想伺機調查、報仇。

李大嬸忽然又到唐婥家,意外的告訴唐婥,要帶她去見唐媽。

原來,唐媽被抓到冀王府了。

子冀當面坦承,案子是他派人干的,唐婥苦于無憑無據,加上他勢力大,無法告他。

唐婥憑著自己一身本領,免于受子冀侵犯,但是軟弱的唐媽,卻成了唐婥的弱點,她雖然不肯,卻不得不屈居在冀王府。

靳洛臉色大變,事實,怎麼跟他揣測的完全不同?

「你可知道,婥兒為什麼會進入‘廣陵王府’?」

唐媽搖搖頭。

「我曾問她,她說,進府是為了表演歌舞。」

靳洛恍惚回憶,第一次見唐婥時,她卻告訴他,是為了——家貧。

看來,家貧、表演歌舞,全是幌子!

「唐媽,你想,是不是子冀爺串通她進廣陵王府,偷什麼貴重物品啦?或是什麼寶物?」

唐媽皺眉、搖頭。

「她平常都不跟子冀爺說話,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子冀爺想盡辦法,要博掉婥兒歡心,婥兒對他,始終冷冷冰冰的!」

終于明了唐婥與子冀的真正關系,靳洛的心,活了起來。可是,他旋即想到,婥兒衣衫不整的跟子冀在內院床上,分明是事實呀!

靳洛細一回想,乍見他倆的樣子,不像是子冀逼她!

逼她也沒用,靳洛知道,子冀不會武功,唐婥會武!斷不會受子冀脅迫。

然而,她為什麼不分辯?

靳洛愈想愈胡涂了……

「對了!」唐媽突然說︰「我記得李大嬸帶我到草屋,見我婥兒時,她要婥兒趕快交出東西。」

「什麼東西?」靳洛忙問。

「不知道,我听見婥兒說,東西在馬車上,李大嬸見過後,便放了我們。」

「這麼說,李大嬸一定全盤知道?」

「應該是吧!」

「李大嬸住在哪?」

「她本人白天在冀王府幫佣,晚上回夫家。」

「她有兒子、丈夫?」

「有呀!她夫家就在市集那。」

靳洛站起!抓起半干的外衣,套了上去。

「勞煩唐媽,帶我去一趟她家!」

「這……」唐媽恨透了李大嬸,恨她不顧兩人情誼,卻甘為子冀當走狗,再見她?她不願意。

「唐媽!事關緊急,遲了就糟了!」

「是什麼事?」

不敢說出是為了唐婥!靳洛反問︰

「你怕李大嬸?」

「嗯,」唐媽點點頭。「怕她背後那只老虎!」

「不必怕!一切有我撐腰!」

「你?」唐媽疑慮參半的上下打量靳洛。

「我說到就做到!你放心!快!快帶我去!」

靳洛半哄、半挾著唐媽往外走……

???

驄馬載著靳洛與唐媽,絲毫不見遲緩。

馳回「廣陵王府」時,夜色已深了!

從未騎過快馬的唐媽,這一路上,她是緊閉著眼,口中宣默念著佛號!

到了王府門前,靳洛一刻也不停地,直奔後殿。

丙然,後殿的刑部房里,燈火通明!

靳洛急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天呀!希望來得及!來得及!」

奔近了,靳洛飛離馬背,躍下地。

「哇——唔———救命!」唐媽撲倒,緊緊抱住馬背,狂叫道。

「啊!抱歉,我忘了你。」

靳洛回身,抱唐媽下地後,再也顧不得委坐在地上的唐媽,抽身撲人刑部房。

刑部房放下了鐵欄桿,這是審問重犯的一貫作風。

靳洛不顧形象、尊嚴,猛拍鐵欄桿,吼道︰

「開門,開門。」

「誰呀?不懂規矩嗎?總管大人……」

「快開門!」靳洛撕心裂肺的狂吼。

「啊!呀!是——王爺?」

一陣金鐵交鳴聲後,鐵欄桿撤掉,大門打開來。

開門的躬身一禮。「王爺……」

靳洛用力推開他,沖了進去……

「啊——」

天哪!果然是唐婥的喊叫聲,聲聲如刃,刺入靳洛心里。

「住手!全部住手!听到沒有——」

坐在主審位上的王常,神色大變的站起。

「王爺!」

唐婥跪在中間,左、右兩名健壯的刑婦,正以刑具,對唐婥用刑,她三人面向主審,沒看到靳洛。

奔近時,靳洛用力揮拳,才兩拳,兩名壯婦全都倒下去,而唐婥戴著刑具,軟昏在地。

「婥兒——」靳洛嘶聲狂叫,眼見心愛的人,被施以重刑,昏厥于地,他再也忍不住,虎目含了兩泓淚。

單膝跪下,靳洛抖著手,扯掉唐婥手上、肩、胸處的刑具,同時,不輕易掉落的英雄淚,一顆顆的往下滴……

王常和圍在四周的眾人,全都跪了下去,呆怔的看著靳洛這一幕。

刑具絞的似乎是靳洛的心,他的心,被絞痛、絞碎、絞散了……

由後面追進來的唐媽,被眼前情形震懾得噤若寒蟬,她也跪了下去。

輕輕抱起唐婥,靳洛好怕再弄痛了她。

「王爺!」王常大著膽子,啟口︰「案子還未審出……」

「住口!」靳洛暴喝︰「膿包!懊查的,你不去查,竟敢對她動刑!」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王常磕頭如搗蒜。

刑部房的人,全都低俯著頭。

唐媽傻眼了,她沒想到,阿洛會是——王爺?

靳洛往外走,唐媽這才看清他抱的,竟是唐婥,唐媽低叫︰

「哎呀!婥兒!」

靳洛看她一眼,她急忙低下頭。

「唐媽!」

「王……王……王爺……民婦……不……」

「唐媽!起來!」

「是……是!王……王爺,民婦不知道是王爺……民婦……」

「走!苞我來!」

「呃!」唐媽抖簌的跟上一步,叼念著︰「我的婥兒……怎會這樣?不是說過了十六,劫難就過去了?她……」

說著,唐媽老淚縱橫,漸走,聲音漸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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