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情話 第一章
作者︰宛宛

「最近夜晚還會作噩夢嗎?」

身著白色醫師袍,素淨著一張臉的胡紫筍,望著半躺在診療椅中,懷摟著綠色格子抱枕的病患盛子薇,輕聲地問道。

「比較不會了。」盛子薇晃動了一下閃著咖啡色光澤的秀發,略帶著憂郁的瞳眸回視著這一年多來,對她幫助甚多的心理醫生——胡紫筍。

無意識地轉動著手中的筆,胡紫筍再度開了口,「你考慮過培養新嗜好嗎?」

「新嗜好?」盛子薇眨了眨巧克力色的大眼,疑惑地問道︰「打電腦不好嗎?」

「不是說打電腦不好,我知道它是你的專長兼興趣,但是它會讓你局限在個人的小空間中,失去與他人接觸的機會。所以我希望你能培養新的嗜好,一些能幫助你學習到付出與關懷的興趣。」胡紫筍認真而嚴肅地對盛子薇建議。

一年多前,盛子薇初次來到她的診所。

當時的盛子薇坐在候診室中遠離其他人的一隅,半蹙著眉兀自發呆,神情中淨是將自我隔離于外界的警戒。但在後來的數次談話中,她得知盛子薇並不是完全斷阻與旁人的牽系,她害怕而不願接近的人其實只有一種——

男人!

「那我該選擇什麼呢?」盛子薇偏著頭,有些怯生生地。對于跨出一小步的過程,她總覺得不安。

「先選擇一些你會感興趣,而且可以讓你適度參予人群的活動。」胡紫筍沉吟了一會,「攝影吧!就是攝影了。」

「攝影?」盛子薇猶豫地復述一次。

「是啊!透過攝影,你可以學習並觀察到一些生活的、人情的點滴,而且毋需強迫自己一下子就去擁抱、接受他人,你可以隔著鏡頭,逐步地嘗試去接近他人。」

「紫筍,謝謝你。」盛子薇自診療椅中坐起了身,真誠地看著胡紫筍。

一年多前,為了擺月兌長久以來的心理陰影與恐懼情結,渴望新生的盛子薇考慮了整整一個星期後,終于步人胡紫筍的診所,決心在無親無戚的美國,解剖自我並徹底去除心頭的那顆毒瘤。

她沒有料到的是在懷俄明州極富盛名的心理醫師胡紫筍,竟是一位擁有東方神秘氣質的中國人。自第一次見面起,她就和經常帶著傾听笑容的胡紫筍結成好友。

「謝什麼?我只是盡我醫生及朋友的義務而已。」胡紫筍娥眉微微上揚,眼中盛滿了笑意。「說真的,你要不要重新考慮我先前的提議——交一個男朋友?搞不好你的恐男癥會不藥而愈哦。」

「我有男朋友了。」盛子薇笑咪咪地說。

「你家那只‘白花油’不算。」

「它也是男的啊!」盛子薇認真地說,「對了,你何時帶‘可可’來玩,我們家白花油很想它。」

「哈!可可被罰禁足一星期。」胡紫筍談起心愛的狗,皺起了眉頭。

她會和盛子薇結為好友,有部分該歸功于她們飼養相同的寵物——哈士奇犬。

胡紫筍常想,可能在第一次看到盛子薇個人資料表的嗜好欄中填著「與小狽說話」的那一刻起,她就想交這個朋友了。因為她自己也有著相同的嗜好。

「你為什麼禁可可的足?」盛子薇輕松地與胡紫筍話家常,她喜歡這種沒有壓力的感覺。

「它蔑視我的廚藝!」胡紫筍瞪視著牆上照片中毛色豐潤美麗的可可。

盛子薇半咬著粉紅色的唇瓣,止不住逸出口的輕笑聲。

其實,除了伺養著相同的寵物,她和胡紫筍還有一個相同點,她們皆是五谷不分、醬醋不辨的烹飪低能兒!她已經很認命地不去虐待自己及白花油的胃了,沒想到胡紫筍還是不死心地想在廚房中習得「化腐朽為神奇」的技藝。

「還笑!」中學即移民至美國,但仍說著一口標準國語的胡紫筍字正腔圓地笑罵道。

拭去了眼角沁出的淚水,盛子薇偏著頭笑得可人。「你這回又煮了什麼可怕的食物?咸的紅豆湯?還是甜的魚湯?天啊!紫筍,你怎麼還如此執迷不悟?你明明和我」一樣,對于廚藝都很……嗯……很笨拙!」盛子薇努力地想出合適的字眼來形容她們在廚事上的「無知」。

「什麼笨拙?」胡紫筍抗議道,「我是潛能有待開發!」

「是!那麼潛能有待開發的胡醫師能否好心地告知我,你家的可可是因為被你的嘔心瀝血之作給震攝住了,引起你的不滿,導致它被禁足的悲慘命運嗎?」

「你哦!」胡紫筍佯怒地瞪著盛子薇。

盛子薇在面對不熟識之人時的退卻、靦腆,雖可說是她性格中的一部分,但在與交心的朋友相處時所表現出的活潑,也是她不同的一面。

每個人在情緒外放的傳達上都有其迥異的雙重部分,而盛子薇因童年記憶的影響,使得她的情緒在熟識者與不熟識者、男性與女性之間,比一般人起伏更大。

「紫筍,你到底煮了什麼嘛?」盛子薇感興趣地問道。她站起身踱步到荼水間,自冰箱中拿出柳橙汁,為兩人各倒了一杯。

「中式炒面啦!我想炒個面應該不是件難事,不過就是把肉、青菜、面條統統丟進鍋中,怎麼知道面條會變成黑黑的一團!」胡紫筍邊謝過盛子薇遞來的果汁邊陳述。

「那……可可是吃了兩口就拒吃,還是吃完了拉肚子送醫急救?」盛子薇握著冰涼的橙汁,促狹的問道。

對于胡紫筍每每將烹煮的食物先讓可可吃,盛子薇早已司空見慣,而可可不捧場的心態,往往讓胡紫筍生氣不已。

「什麼吃兩口?!那只可惡的狗用它的狗鼻子聞了聞,然後哼了一聲,再不屑地瞄了我一眼,就搖晃著身子窩到沙發上,理都不理我!」胡紫筍義憤填膺地指控。

「你怎麼能怪可可呢?」盛子薇抑下喉頭的笑意,正色地說︰「可可尚年輕,當然還不想上天堂。你的炒面對它而言,簡直是強‘狗’所難!」

「你這個討厭的家伙!」胡紫筍臉紅的嬌嗔。

「開玩笑的啦!」用右手揉了揉笑得發疼的雙頰,盛子薇道︰「好了,我的診療時間已經到了,該走了。」

胡紫筍瞄了眼時鐘,發現不知不覺中已過了一個小時。「其實,我不該向你收費的,我根本都在和你閑扯淡。」有時她覺得盛子薇比自己更適合擔任心理醫師,盛子薇的親切與自然,很容易讓人坦然面對、剖心以待。

「怎麼會?你前半段的時間很正經地開導我啊!」盛于薇體貼地說。

陪盛子薇走向門口,胡紫筍不忘交代著,「記得我的建議哦!‘中華協會’最近請了位頗知名的華人攝影家——蕭君約,來教授攝影入門,記得去報名。」

「蕭君約是……」盛子薇吞回了疑問。既然她的目的是在克服對男性的恐懼感,那又何須在乎蕭君約是男或女呢?

「蕭君約是人啦!」胡紫筍直覺地猜出她的疑問,用食指點了下盛子薇的額頭。

童年期的不安全感及遭遇常是導致成人期適應困難的主因。由盛子薇斷續的透露中,胡紫筍知道她對男性的恐懼源于小時候被親叔叔報復性地強行擄走,並在年幼的她面前蓄意的說齷齪言語,成為她日後的夢魘。

「嗯!我會去報名的,胡大醫師。」

「最後一件事,雖然已經說了幾百萬遍。」雙手置于盛子薇的肩頭,胡紫筍摯切地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的未來是美好的,你依舊是無瑕的。別被那人留下的陰影籠罩住你的將來。」

「我會努力的。」擁抱了下胡紫筍,盛子薇微微隱去了笑意,「我會努力的。」

盛子薇在黃石國家公園南端的「大提頓」中,拍下了小男孩在落滿白楊葉的小徑上興奮穿梭的樣子。

子薔的寶寶以後也會如同她眼前的小天使一樣,有著隻果般紅潤的面頰與圓滾清亮的眼嗎?盛子薇關起了鏡頭忖道。

她的雙胞胎姊姊盛子薔去年產下一名男嬰,而她這個做阿姨的至今仍未見過這個外甥一面,因為台灣有著她要逃避的人。

她的丈夫——高瑜。

無奈又帶著歉疚的情緒讓她蹙起雙眉。誰能想像如她這樣一個對男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會在千里之外有一個名分上的丈夫呢?

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往往會波及下一代的生活,除非下一代對前人所為毫不在意,否則舊時芥蒂總會浮上台面,或多或少地影響了現在的生活。就像高瑜和她的婚姻,就像當年盛偉華因得不到她母親的愛,憤而擄走了她……

盛子薇環抱自己的雙臂,不允許自己想起那不堪回首的過往及那張變態的容顏。

她父親在多年前與高瑜的父親簽訂了一紙跌破所有人眼鏡的文件。文件中明載著,盛家的女兒必須于二十五歲時嫁予高家之子,倘若他們各自有了婚配的對象,則未婚的子女需依長幼順序嫁娶。而她在姊姊盛子薔已訂婚的情況下,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許配給高家長子高瑜。現代生活中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應驗在她的身上。

在二十五歲的生日宴會上乍听這個消息後,她害怕得幾近瘋狂,無法忍受男人靠近的她,竟然被強迫必須結婚,只因文件中有一條但書——違者,不得視為高、盛兩家的子孫!

盛子薇緊捧著相機,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高瑜的面容。

如果有男人可以在一出現後,即瀟灑自若地贏得全場的注目,那個人必定是高瑜。

如果有男人可以用眼中的柔情及渾身性感迷惑無數少女傾慕的芳心,那個人必定是高瑜。

如果有男人可以將及肩的長發蓄留得毫無脂粉味,戴了副細邊眼鏡反而更顯出五官的俊朗,那個人必定是高瑜。

他的臉龐甚至不必俊美得令人咋舌,光足他自然發出的氣勢就足以引起屬于他個人的騷動風暴。

這樣的男人,可擄獲任何他想要的女子;這樣的男人,有其穿梭于群芳之中的資格;這樣的男人,太鋒芒外露、太性感引人;這樣的男人,絕對不適合她。

逃離他,不只因為他是個男人,更因為他是個危險的發源體。

盛子薇以手輕拭去額間的細汗,瘦削的下顎不自在地繃緊著。至今,她仍無法原諒自己對高瑜的所作所為,不過他應該不會太介意她的離去,畢竟他們的婚姻只是為了不違逆長輩的約定。

她在結婚的第二天就逃離了台灣,逃離了那體貼的獨睡客房的高瑜。

她至今仍不解,高瑜那麼率性、不受羈絆的人,為何會毫無怨言地平靜接受這樁有如鬧劇的婚姻。況且他已從子薔那兒得知她害怕與男人接近,為什麼還願意和她于眾人面前結為連理?

心不期然地震動了下,盛子薇輕咬下唇才止住那無名的心悸。她不明白自己為何總是在想起高瑜時,會有這般奇怪的感受,也許是因為他是家人之外,第一個「比較不會令她驚慌失措的男人吧!

回想起高瑜溫柔得幾乎可以將她融化的眼神,盛子薇不禁紅了雙頰。從沒有人用那種坦蕩而露骨的目光望過她,這讓她無法迎視他,就像他深邃的眸中隱隱跳動的熱焰狂火,那種全然的佔有態勢,讓她害怕。

如果她連正視他都不敢,怎麼可能去接近他,更遑論成為他的妻子了。

她怕!

倏然,高度的警覺心讓盛子薇站起身子,用哨子呼喚著白花油回到她身邊。

有人正在接近她!

身為盛家的一員,她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知覺,被窺視的感覺讓她心中發毛。抱住了飛奔而至的白花油,盛子薇小心地梭巡著周遭,試圖在一片樹海及草蔭中尋出那雙不知名的眼楮。

「嗨!」一個瘦削、有著爽朗笑容與活潑神情的藍衣男子,自一棵柏樹後走了出來,雙手細心地合起相機的鏡頭,腳步未停地朝她走來。

「是你。」盛子薇吐出了憋在胸口的氣,還好不是什麼惡人。

「汪汪汪!」白花油因陌生人的接近而豎直了背毛,防衛地站在女主人面前,隨著低吼聲露出尖銳的牙,大有隨時一躍而上的態勢。

「乖,沒事。」盛子薇安撫地拍了下白花油的頭,要它不必對來人如此警戒。這個人是她的攝影老師,基本的尊重不可少。

「它是條很認真保護你的狗。」蕭君約微笑著對攝影班學生盛子薇夸獎道,雙眼卻是不掩其贊許地欣賞沐浴在夕陽金芒中的縴縴身影。

打從盛子薇第一次出現在攝影班起,他的目光就跟隨著她,無法自拔。

雪白的肌膚、栗色的頭發與眼眸,使她散發著屬于西方的絢麗風貌。盛子薇的外貌有如迪士尼卡通「美女與野獸」中的女主角貝兒,然而眉宇間的輕靈,以及舉手投足間的溫柔與淡淡的羞赧,卻又是無庸置疑的東方韻味。

「白花油,有人夸獎你哦!」盛子薇蹲下對白花油說。

雖然在胡紫筍的治療、輔導之下,她已經可以忍受男人站在身旁五步距離的範圍之內,但要她盯著男人說話,她還是很不習慣。

「來拍照嗎?」蕭君約亦蹲子,放輕了聲,怕驚著她。

「嗯。老師也來拍照嗎?」鼓足了勇氣,盛子薇才敢抬頭回視蕭君約五秒。

注意到佳人半怯的肢體語言,蕭君約體貼地拉遠了與她之間的距離。根據他的觀察,她似乎總是如此,一有人靠近她,她就僵直著背脊。

棒著三步遠,蕭君約看著神情明顯松了口氣的她,有些啞然失笑。女人甚少在他面前如此明顯地露出不願他接近的態度,而且她顯然還沒有學會掩飾情緒的社會表現。

「我的確是來拍照的,希望你不介意被當成拍攝的對象。」蕭君約撥開被風蓋眼的劉海。

「你在拍我?」盛子薇不自在地動了子,不習慣自己成為鏡頭的獵物。

「是的。原來是想找尋一些拍照靈感,而坐在綠意之中的你,讓我不由自主地按下了快門。」

拍照拍久了,景物的攝取早已不是唯一的目的,鏡頭之下意境及感情的呈現,才是他近來追求的目標。當他瞥見碧草如茵中那張陷于模糊愁雲中、仿若有著牽系而不得解的顰顏時,有了驚艷之感。盛子薇臉上那種若有似無的淡淡哀傷,深深地吸引住他。

「哦。」不知道該答些什麼才不至于讓場面困窘的盛子薇咬著唇應了聲。

「在攝影上有無任何不明白的地方?」他不想放棄和她多相處的機會。

「剛剛原本想拍攝大角鹿,可是它移動得太快了,我的鏡頭捉不住它。」盛子薇模了下掛在肩上的相機,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技巧還很差勁。」

「攝影原本就是要慢慢的進步。」蕭君約鼓勵地說,接過她手中的相機示範著,「你用的是廣角鏡頭,下回試著使用望遠鏡頭。如果你想拍奔馳中的動物,先設定快門,再決定適當的光圈,較不易失敗。」

「嗯,我記住了。」她細心地記下了他的話。

在學習攝影後,她慢慢理解了胡紫筍的用心。透過鏡頭,她拉近了與群眾的距離,因著鏡頭下的陌生人與她並無交集,她反而能坦率地釋放自己的情緒,鏡頭就是她與陌生人之間的聯系。

「你對一八九○年的KodakNo5.folding相機有沒有興趣?」

盛子薇的眼楮一亮,「你有KodakNo5.folding?」

「是的。幾天前一個搜集古董的朋友送我的。」

「那……」還沒提出要求,她倒先不好意思了起來,不知道她的請求會不會過于唐突?可是她真的很想看看那台相機。打從她在書本中首度看到KodakNo5.folding雅麗的外殼,就被那古典的造形所吸引住,沒想到竟有機會能親眼目睹,她真是太幸運了。

「你願意到我家一同欣賞嗎?」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蕭君約爽朗地問道。

盛子薇用力地點著頭,感激地朝蕭君約笑了笑,謝謝他的善解人意。

但當水亮的晶眸望見了那對凝睇的眼楮,她急忙垂下眼瞼,一陣心慌。蕭君約的注視,讓她意識到他是個男人!

她該接受他的邀請嗎?起伏的思緒有些猶豫。

「如果不方便就別勉強。」雖然眼中有著淡淡的失望,蕭君約仍體恤地說。

他的話讓她定下了心。人家都如此體諒她無常的情緒了,她怎好再退縮不前,總是要跨出第一步的啊!盛子薇在心中這麼告訴自己,為自己加油打氣。

「沒事的,我們走吧!老師。」她率先往前走去,身後跟著亦步亦趨、不時回頭以懷疑眼光盯著蕭君約的白花油。

「別叫我老師,很別扭。」蕭君約跨步至她身旁,「叫我君約或是Joe都可以,就是別叫老師。」

「呃……」不習慣直呼其名的盛子薇自動省略稱謂,「你來美國多久了?你的中文說得很好。」

「我前年才與我父親來美國定居,懷俄明州的環境、空氣都宜于養病。」

「你生病了嗎?」盛子薇關心地停下腳步,「要不要我開車過來載你到停車的地方?」

盛于薇從小就被家人昵稱為「小護士」,因為天生軟心腸的她,是家中最見不得別人傷痛的人,甚至只要電視節目上演著割腕、上吊的情節,明知那是假的,她仍然會壓住自己的手腕及頸子,好像受傷的人是她本人一般。

不過,與她「小護士」這個小名完全不搭軋的是——她怕血,極度地怕,電影中的血讓她心神渙散,而現實中的血足以令她昏厥。

看著她著急的嬌柔模樣,蕭君約倒真的希望生病的人是自己。「生病的是我父親,他的肺與氣管不大好,醫師建議我們到無污染的地方居住。」

「那你來自台灣嘍?」盛子薇因他鄉遇故知而有些興奮。

「是的。你怎麼猜到的?」蕭君約挑起眉問道。

她笑開了容顏,「因為台灣的空氣不好啊!」因著他也來自台灣,盛子薇的親切感又多了幾分。

蕭君約模著性格的下巴,低笑了起來,「這話可真是一針見血啊!」

「我的車子到了。」盛子薇走到她的白色小豐田的後座旁,打開車門讓白花油跳進去。

「那我們在公園大門口會合,你再跟著我,OK?」蕭君約揮了揮手即向前步去。

「等等!」盛子薇扶著車門,些許為難地看著蕭君約,「你待會可不可以開慢一點?我怕跟不上。」

「沒問題。」

「還有……」她的話又止住了他的步伐。「你可不可以每次轉彎時,都回頭看一下我是否還跟在你後頭?我……我是路痴,會迷路。」

「我會隨時注意你的。」望著她可人的姿態,蕭君約意有所指地說。「那你平常怎麼出門?」

「我……呃……帶地圖。」她只要一說謊就會臉紅、結巴,話說完飛快地鑽進駕駛座,發動車子。

看著蕭君約離去的背影,她回頭向仰躺在後座的白花油道,「好險!我總不能告訴他,只要把地址給我,我就可以跟著電腦指示抵達吧?」

听起來的確很匪夷所思,一輛以實用著稱的豐田,竟配備著能透過衛星監控的世界電子地圖,而且她還是親自改裝、安裝這套先進設備的人,不過這是事實。

在盛子薇單純的外表下,有著不平凡的特殊背景。

在台灣算得上是名門的盛家,除了盛子薇的爺爺盛清懷曾擔任省議員,以及她父親盛偉中是科技大師的鮮明表象之外,一家三代都是「怪盜」。

所謂「怪盜」,即是以偷竊之實,行俠義之名,專門取走貪官污吏、無恥商人的不法之財,用以救濟窮困之人。盛子薇和姊姊盛子薔是「怪盜」的等三代,自小即接受長期訓練。

只可惜,盛子薇在種種訓練下,運動神經仍是不夠靈敏,而且是個超級路痴。但她並不以此為意,當年她優秀非凡的父親,不也正是因為吃醋,想偷竊母親在婚前送給初戀情人高斯國——即高瑜的父親——的玉佩,不幸慘遭滑鐵盧,才與高斯國簽下了那紙兩家聯姻的文件嗎?人不可能十全十美,重點是如何找到屬于自己的一條路。

因此,即使她的運動神經不佳、毫無方向感可言,在電腦方面卻有著超乎常人的特佳天賦,甚至曾協助政府發展航太科技。

這就是她當怪盜的本錢——利用電腦才能,與姊姊巧妙的身手配合。

盛子薇吐了吐舌頭,回過神來。

「白花油坐穩,我們上路了,」她踩下了油門,白色小豐田似箭般地沖了出去。

MichaeLBolton激昂而外放的聲音流泄車廂中,後座的白花油在徐徐秋風的吹拂下,嗚嗚了兩聲後打起瞌睡。

盛于薇隨著音樂輕哼,心情是雀躍的,因為即將看到那台KodakNo.5folding相機,還有自己勇敢地接受了一個男人的邀約。

隨著蕭君約的暗紅色保時捷敞篷跑車轉入一棟巴洛克建築前的寬廣車道,盛子薇詫然地深吸了一口氣,跟著駛進落滿紅葉的庭院。

她早該知道蕭君約的出身必定不凡。

他高聳的顴骨及幾近鷹勾的直挺鼻梁,讓他在不造作、直率的個性外,還透露著儒雅、貴族般的氣質。「怪盜」的訓練課程之一就是觀人而知其背景,她早該辨識出蕭君約的身世顯赫。

要是被爺爺知道,她沒有事先自蕭君約的一言一行中察覺到他的身家背景來歷,一定會被爺爺戲謔的捏住臉頰。盛子薇將車停人車房的同時暗忖道。對家人突如其來的想念讓她垂下了嘴角,她好想念爺爺、媽媽,還有子薔。

「歡迎光臨。」蕭君約為發呆的盛子薇打開車門,揚起嘴角笑道。

「白花油!起床!下車!自己去玩!」

在她的口令下,白花油跳出車外,先向她搖了搖尾巴,才昂首闊步地開始它對新地方的觀察與巡視。

「它的名字很特別。」蕭君約看著白花油灰白的身軀東晃西望,問道︰「為什麼取這個名字?」

「因為白花油是爺爺的味道。」盛子薇順手撥了撥頭發,不願多談家人,怕思念的心無法抑止。目前她還沒有充分的勇氣回台灣去面對……面對高瑜。「你家好漂亮。」

拉開了紅木大門,蕭君約彎腰斜側著手,一如飯店迎賓的侍者,笑容可掬地迎進盛子薇。

「哇!」盛子薇進門望見屋內的裝潢時只能發出驚嘆。

她在台灣的家已經是十分精致出眾的了,可是跟蕭宅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兩面光亮的落地玻璃窗,分別位于東西方位,日升時可見燦爛的朝陽,日落時則盤回著夕陽的余暉,一如現在映人屋內的午後陽光。

原木調的地板與同材質的樓梯,構成了典雅沉穩的舒適感受。廳中南面陳列著玻璃櫥櫃,展示著數樣價值不菲的水晶制品;北面則依牆立放著一座約莫兩百公分高的老式掛鐘,上方的秒針清脆地響著,鐘擺則是垂直不動。

幣鐘的左右擺飾著數張蕭君約在世界各地拍攝的作品,整體感覺得體又大方。

廳中唯一較復雜的裝飾就是高懸象牙白天花板的花卉造形吊燈。

「你家真是……」盛子薇不知用何形容詞來表達她的震撼,這不像是住家,倒像間展覽的藝廊。

「我在台灣的家和這里是一模一樣,因為我父親是念舊的人。」蕭君約的目光隨著在屋內走來步去的盛子薇。

她繞了一圈,本能地熟悉每一處隱藏的保全設施後,緩緩地走近一張相片瞧著,「真可愛。」相片中的小女孩頭上包著紅色布巾,傻乎乎地咬著手指頭。

「很自然就是了。」蕭君約謙虛地說,招呼著盛子薇道︰「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上去拿相機。轉角廚房的冰箱中有飲料,請自取。」

盛子薇點點頭,仍然盯著小女孩的照片看。不愧是攝影家,不但成功地捕捉到小女孩天真的神韻,而且在色彩的飽和度、光線的取舍上都是無懈可擊。

不知道子薔的兒子是不是同樣的可愛、惹人憐惜?盛子薇在心中忖度著,對著照片傻笑。

離開台灣快兩年的時間中,她一直和家人保持著聯絡,讓家人知道她的狀況,她也了解家人的生活情形。他們雖不完全同意她逃避的做法,卻也沒有強迫她回台灣,放任她在美國學習獨立。為此,她深深感謝老天給了她一個美好的家庭。

瀏覽過所有照片,盛子薇漫步到玻璃櫥櫃前,打量著晶瑩剔透的水晶制品。一座水晶相框中的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凝神看到照片中的兩個男人,震驚地揉了揉眼再仔細瞧。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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