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清清涼涼地、悠悠淡淡地吹拂。涼風加上綠樹蔭，是個絕佳的午休場所。

卓越，十八歲，台灣黑道龍頭卓凡的第四個兒子。

他現在就讀于私立翰林高中三年級，由于該校的校長是他的外公，所以他狂傲的氣焰也就更加熾盛了。

學校才剛開學不久，他就光明正大地蹺課至大樹上假瞑，順便觀察他麼妹卓立的上課情形。據聞有些小組織不服卓凡，于是打算挾持卓立為人質要脅他，因而卓凡派同校的卓越看好她。

卓越閉上眼楮，嘴角噙著一縷笑意，不知情的人一定以為他好夢正甜，如果你也這麼想，那就錯了。

他笑是因為他想到那些小混混。雖不成氣候，但倒是對他們雷火盟調查得頗為清楚，知道要向最笨拙的卓立下手，卻又糊涂得忘了他卓越的存在。嘖嘖，被人忽略的感覺不太好，看來他不發發威，這群小混混是記不住他的。唉！願他們自求多福。

有人接近了。

卓越倏地睜開眼楮，並不打算有任何的動作，先看看來人是誰再說。此時他正坐在樹上，除非那人特意地抬起頭，否則絕看不到他。

走過來的是一名年輕、清秀的女子。見她身上所穿的並非是學校的制服，卓越斷然地推論她必定是老師。卓越在心中多加了一句——菜鳥老師。

她逐漸地走近，卓越也看得更清楚。柔順的黑發是最普通的及肩發型；小小的嘴、小小的鼻子及大大的圓眼，雖稱不上絕美，但也可以算是秀麗。只可惜被鼻梁上那副大大的眼鏡遮去她一半的容顏。

那女子口中喃喃念著听不懂的句子，一邊走還不忘一邊搖頭晃腦。

卓越心中一動，有些怪怪的情愫騷動著。難道這就是父親所言的遺傳病？他蹙起眉頭，這女子……是了，就是她。卓越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那笑有點像是認命，有點像是欣喜，有點像是誓在必得的決心。

她走著走著，口中背著數學定律，頭則隨著句子晃動；然後她一抬頭，看見在樹葉叢中竟吊著一條腿。

「啊……」一聲驚呼由她口中發出，然後她的腦子浮現的想法是現在是上課時間，如果大叫一定會吵到同學們上課，于是雙手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結果原本拿在手上的書本就掉了一地。

一聲輕笑由樹上傳下來。

卓越見她明眸圓瞪，雙手緊捂嘴巴，目光膠著在他那只垂下樹干的腿。那副模樣，真是太可愛了。

卓越俐落地跳下樹干，彎腰替她拾起落在地上的書本，還替她拍去沾在上頭的灰塵。遞給她——

「拿去吧，你的書。」嘴角噙著一抹戲謔的笑意。

她仍呆愣地望著眼前這名由天而降的高大男子，一時之間腦子仍無法自驚嚇中恢復原狀。

「你還要發呆多久？」卓越拿著書本在她眼前左右晃動。「你不打算把書本拿回去了嗎？」

總算有反應了，她的眼楮眨了眨。

然後，卓越訝異地發現她有兩排又濃又長的睫毛以及靈活的眸子。

「你好！」一時之間尚未完全澄明的腦子想不出該說什麼，多年的習慣使她自然地吐出這兩個字。而她的雙手一直捂住自己的嘴巴，忘了放下來，以致于她的問候顯得模糊不清。

就算他再怎麼想也猜不到她的反應竟是如此的有趣，卓越忍不住炳哈大笑。

「噓！」她原本捂著嘴巴的手已放了下來，听見他的笑聲，一手趕緊捂住他的口，另一手則伸出了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噤聲的手勢。「小聲點，你會吵到別人上課。」她皺著眉頭，跺著腳，氣急敗壞地開口。

卓越好奇又好笑地挑起眉。方才還一副害怕的模樣，現在立刻換成訓示的口吻對他說話；且她那一副生氣的樣子好像有責怪自己督導不周的意思，太有趣了。除了卓立，他還沒見過任何一人能像她如此快速地變換情緒。

不過卓立是他的妹妹，對于卓立，他早已習以為常。倒是她，一個令人心動的女子，對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有另一番風情的享受。

「我知道了。」嘴唇在她的手掌下一張一合地說。

她似乎發覺這個動作的暖昧，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臉頰也涌上紅潮，忸怩不安地將手藏于身後。

在她不安且不知該將目光擺于何處時，她注意到他身上所穿的是學校的制服，右胸繡著他的大名，左胸則有他的班級。

「卓同學，上課時間你怎麼沒有在教室里？」她馬上表現出老師的本色，先前的不好意思全丟到一旁，眼前最重大的工作就是將這位迷途羔羊導回正途。這是為師之道，也是她崇高的目標。

有趣！

卓越挑起一眉，掛在嘴角的是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知道他的大名還如此大聲地斥責他，果真是個只有傻膽的菜鳥老師。

「你知道我是誰？」他發誓，他不是要恐嚇她，也不是要威脅她，他只是很好心、很善良地想提醒她。畢竟她是他一見鍾情的對象，他當然想保護她，雖說他不在意她對他大小聲，但只怕一些奉他為老大的人會氣不過而教訓她。看來，最好的法子就是盡快宣布她是他的人。

嗯！他在心中肯定地點頭。這真是一個完美的點子，一舉數得。

「知道呀。」她推回滑下鼻梁的眼鏡，這才發覺手上空空的，一看，書本都在他的手上，自然地伸手接過自己的書本，口中繼續道︰「你是三年八班的卓越嘛。」她還空出一只手指了指他胸前所繡的學號及名字。「別再拖延了，快回教室。」好重哦!她將書本移至另一手，甩甩原本拿書的那一手，然後再用兩手一起抱起書本。

看她將幾本書拿得那麼辛苦、卓越撇了撇嘴角，手一伸，她的書本全進他的手中。

「我幫你拿回辦公室。」他不容置否地宣布。

「謝謝你，卓同學。」她捶了捶酸痛的手臂，口中仍不忘叮嚀︰「等一下你一定要記得回教室上課哦。」

卓越模稜兩可地聳聳肩，掃了二樓的教室一眼，心想那些人大概不敢明目張膽地在學校內搶人，于是放心地離去。

「你叫什麼名字？」卓越只是隨口問問，心中並不十分在意她是否回答，反正他一定會有法子知道她的名字。再者，名字不過是個稱謂罷了，他大可另外替她取蚌只屬于他的名字。

「對老師說話要有禮貌。」她忍不住以三句不離本行的口吻來對他說話。「不可以沒大沒小的。」

卓越嘲弄地一笑。伸手比了比她的身高，還不到自己的下巴。以他一八五的身高目測，她大概只有一六二吧。

她被他這嘲笑的舉動給氣炸了。她一直認為自己的身高頗標準，如今卻被他以動作喻為小矮人！他也不想想，是他太高了，而非她太矮。大巨人！她在心中偷偷地替他取蚌外號，只可惜自己是個老師，不能大大方方地說出口。孔夫子請原諒她吧！她也想當個好老師，只可惜這個學生太過于頑劣了。不行！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教他做人的基本之道。

「我是你的老師，輩分自然比你高，這和身高沒有關系。」她多此一舉地加上最後一句，反而提醒他身高的問題。

卓越似笑非笑地瞅著她，還是不對她的話做出任何的評論。

「你……你……」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感到火大，只是他的態度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比他還小；而她居然會對眼前這個小男孩——年紀比她小的男子她皆通稱為小男孩——感到臉紅心跳。她覺得好罪惡!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化去了她的怒火，並且成功地轉移話題。

「我叫習弄月。」她在心底偷偷地感謝他。因為他的轉移話題使她免于這種尷尬的處境。「你叫我習老師就行了。」她總在無意間提醒他她的身分，除了提醒他不要做出逾矩的事，也在告訴自己切勿忘了身分。

卓越笑了笑，不作答。他當然不可能叫她老師。

「你的笑是什麼意思？」習弄月沒好氣地開口，她討厭他這種暖昧不清的笑容，使她分不出真實和虛偽。

「你希望是什麼意思?」挑起眉，唇角依然噙著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聰明地將問題丟回她身上。

卓越發現她生氣時，雙頰會鼓起來且漲得紅通通，而眸子會像夜空中的星子般熠熠發亮。他喜歡看她這樣的表情，因此他會樂此不疲地捉弄她。

「哦。」習弄月氣憤地咬著下唇，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貝齒。「你真是個狡猾的人。」

「這是我听過最好的贊美了。」誰都知道雷火盟狡詐多謀的智囊是排行老二的卓然，而他可是第一次被人稱為狡猾，這怎教他不露齒一笑？盡避她的本意是污辱而非稱贊。

習弄月咬牙切齒地盯著他。和這種不知羞恥、嘻皮笑臉的人吵架，似乎已經注定失敗。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涂？我是在罵你，不是在稱贊你。」習弄月自覺有義務糾正他每一項錯誤。

「只要是由你口中所說的話，我至當成贊美。」眼楮看著前方的路，卓越漫不經心地吐露情話。

只可惜習弄月不懂他話中的意義。只見她驀然紅了眼眶，以一種憐憫的目光看他。

「別灰心。」她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以一種長輩的姿態拍拍他的背。「我知道你一定是個問題學生，老師一定都對你失望透了，已經放棄拯救你，所以你才在上課時間到處亂跑。其實你這種行為是希望能引起老師和同學的注意吧!其實你的內心是很空虛的，希望有人能來了解你、能和你說說話。表面上裝出一副堅強的樣子，實際上內心比任何人都脆弱，所以希望有人能贊美你。我能體會你這種心情，不過你的方法用錯了，你不該以這種叛逆的行為來引起老師的注意，你必須好好用功、好好上課，老師才會去稱贊你。」習弄月充分發揮至聖先師有教無類的教育精神，一番話說得自己都佩服不已。

卓越目瞪口呆地盯著她。他沒料到原本是一句深情意濃的情話，她居然可以將它誤解成如此這般。

瞧他感動的樣子，一定沒有人真正去了解這孩子的內心吧？

「想哭就哭吧。」習弄月很阿莎力地拍著他的背，將他無話可說的表情誤以為是說中了他的心事。

唉！卓越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他服輸了，她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反正看來是有理說不清了。

「別不好意思，老師不會笑你的。」習弄月再次聲明。

她是什麼意思？卓越好笑、好氣又無可奈何地盯著她。她似乎很希望他在她的面前大哭一場。

是希望他能表現得更像個孩子，還是希望能夠滿足她成為一個學生救世主的夢想？

不過無論是哪一個答案，他都不可能委屈自己落淚來滿足她那不可能存在于現實的夢想。她看太多歌頌老師偉大的連續劇了，滿腦子皆是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話雖說如此，但他喜歡她那為夢想發亮的臉龐；就由她繼續作夢吧，他不會去刺破她那美麗的泡泡。

「你怎麼一直不說話？」習弄月意識到一直以來都是她一人在自言自語。

「你希望我說什麼？」卓越嘲弄地揚起嘴角反問。

「你要說出你心中的想法，老師是一個能讓你傾吐心聲的對象。心中的迷惘、不安、害怕等等的任何問題，你都可以告訴老師。老師不但不會泄漏你的秘密，還可以替你解決你的煩惱。」她雙手交握在背後，一雙明眸在鏡片下閃閃發亮；那是一個為人師表者意識到自己身上的重任而欣喜。

「什麼話都可以說嗎？」卓越的眸子閃過一縷狡詐的眸光。

「當然。」習弄月很快地回答。

她相信卓越必定是個不肯輕易將心思吐露出來的人。不輕易相信人的人，而今願意對她說出他的心思，肯定他是非常相信她這一位老師。所以，她要好好地努力，才不辜負他對她的信任。

真的好高興，她原本就立志做一個好老師，想不到她任職不到一個星期，就有一項重大使命在等著她。

「你會幫我吧？」這種可憐兮兮的語氣根本不像卓越。其實他是刻意想引起她的同情，但口吻仍是一貫的狂妄。

「一定會的。你不用擔心，不管是什麼問題，老師一定盡全力幫你。」習弄月只听見他那可憐的語氣，一點也沒有注意到他狂妄的口吻，因而急切地回答，還加了一連串保證的話來安撫他。

卓越沒有開口，兀自打開辦公室的門。

「哪張是你的桌子？」他回過頭問。

「在那。」習弄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座位，並率先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她偏過頭問道︰「你有什麼困難盡避放心地說出來，我會幫你的。」在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指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要他也坐下來，習弄月擺出一副準備長談的模樣。

卓越將書本放下，但沒有依照她的指示乖乖坐下。他雙手撐著辦公桌沿，上半身向前傾，臉頰也跟著靠近她的臉；他嘴角噙著一抹戲謔，帶著別有所圖、不懷好意的笑容，眸子則閃著一縷將獵物逼入陷阱的興奮眸光。

「你不用靠這麼近。」

習弄月悄悄地將椅子向後移，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殊不知一切的動作都落入卓越的眼中。

卓越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他的身子再向前傾，使兩人間的距離不因她的椅子向後移而變大。

他知道辦公室內的其他人全都專注地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想知道惡名昭彰的壞學生和天真熱心的新老師之間發生什麼事。但他一點也不在乎。如果他在意的話，豈不污辱了他的狂妄之名。

「快點說你的煩惱。」習弄月急切地開口。如果他將問題說完就可以離開了，那她也就可以遠離這般逼人的氣息。

天哪！他如此的靠近，害她差點喘不過氣。

「你不想听我的問題對吧！」他目光灼灼地直視她。「我就知道不會有人關心我們這種壞學生。」轉身佯裝要離去。

「喂!等等。」習弄月急急地站起身，拉住他衣服的下擺阻止他離去。「我是非常真心誠意地想知道你的困難。」

習弄月在心中責怪自己方才居然以一種不耐煩的口吻對他說話，真是太可恥了；居然連最基本的耐心都沒有，這如何成為一個好老師呢？

「你想知道？」他用逗弄的口吻問道。

「嗯。」她用力地點頭。

卓越轉過身，手相當自然地摟住她的腰，將她帶回她的座位，然後他就坐在桌沿傾身看著她。

習弄月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要跳出胸腔，不禁暗暗為自己緊張的心情生氣，為何他比她更像老師呢？

他為何如此灼熱地盯著她呢？他為何還不說出自己的煩惱呢？這一次她一定要表現得很有耐心，盡避自己非常想開口叫他快說。耐心！耐心！她在心底提醒自己。

卓越克制著自己欲月兌口的笑意。哦！她硬是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的表情實在太有趣、太可愛了。

他什麼都不會說的，他一定要等她先開口後，他才要說出自己的心思。

就在兩人相望無語，而辦公室內的其他人也靜觀其變的情形維持一段時間後，習弄月再也按捺不住。

「你再不說話，就快下課了哦。」習弄月生怕一不小心又將他惹怒，只好以這種旁敲側擊的方法提醒他。

卓越的臉上又漾起那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愛上你了。」似乎有意要宣告眾人，他大聲地開口。

他傾在她的紅唇上輕啄了下，然後不理滿室呆楞的臉孔瀟灑地離去。

習弄月因驚嚇過度而一臉的茫然。杏眼圓瞪、櫻唇微張，腦子一團混亂。

待她回過神來，滿堂的人正嘰嘰喳喳地討論方才所發生的大事，一道道好奇的眸光向她射過來。

她的教書生涯，大概只有一個禮拜的壽命。

習弄月悲慘地想著，淚水快奪眶而出了。天哪！美好前程將離她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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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鐘。

放學的時間到了，校門口許多急著回家的學生匆匆走過。

相對于周遭的匆忙，兩個緩慢移動的身影顯得特別突出。那兩人是卓越和卓立兩兄妹。

卓越人高腿長，走起路來步伐大、速度快，但因和妹妹卓立走在一起，他的速度自然地放慢。

「哥，你看，好多女孩子在看你。」卓立笑著說。她一向知道自己的哥哥長得好看，濃濃的眉毛、挺直的鼻梁、略薄的雙唇、銳利的眼神，再加上那天生的狂妄氣息，無一不吸引女子的目光。

「我知道。」卓越無所謂地回答。他向來只在乎對他有意義者。

「能吸引如此多仰慕的目光，你不高興嗎？」卓立打趣地開口。

卓越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

「算了，當我沒說。」卓立自知問了一個蠢問題，所以喃喃自語地將方才的話收回。「四哥，你——啊！」卓立話才說了一半，突然在空無一物的平地摔倒。

「真是厲害呀！」卓越站在一旁雙手抱胸，嘲諷地開口︰「居然能在平地上摔倒，真是愈來愈厲害了。」他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雷火盟的盟訓就是「自己跌倒自己站起來」。

「真倒楣。」卓立喃喃自語。

「倒楣的人是我。為了接送你上下課，害我沒法子騎機車。」卓越自口袋掏出OK繃給她，他已經習慣隨時在口袋中準備OK繃以備不時之需；卓立自小開始便是如此小傷不斷，一天到晚都在受傷。

「四哥。」卓立將OK繃遞給他，同時伸出有一絲擦傷的右手肘。

「笨嘍！」卓越極其自然地替她貼好傷口。「這一點小傷也不會自己處理。」

「我只有一手要怎樣處理？」卓立嘟著嘴抱怨。

撇了撇嘴角，卓越無可奈何地放棄和她爭辯。

「是，你說的對。」他家就只有卓立這麼一位寶貝女孩，她生性迷糊，因而一家人都很保護、疼惜她。

卓立滿意地綻放笑容。

「對了，四哥，你剛才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她馬上跳到另一個話題。

「嗯？」卓越疑惑地挑起眉。

「就是你剛說因為我，所以你沒有辦法騎機車上學的事呀。」卓立氣呼呼地重復。

「沒錯！」卓越咬牙切齒地說，他正眯起眼楮，看著遠去的一輛轎車。習弄月坐在車上，而在她身旁的人是誰呢？不論是誰，他都不會放開她，她注定要成為他的。

「這是什麼意思？」卓立踞起腳尖在他身旁叫著，喚回他的注意力。

卓越回過頭，兩道濃眉蹙起，目光冰冷地回視她，冷淡地說︰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為什麼因為我，你就無法騎機車上下課？」卓立不怕死地繼續詢問。

「因為我無法載你上下課。」卓越滿意地一笑，他這個妹妹唯一的優點就是有股不怕死的傻勁。

「為什麼沒有法子？」卓立向來喜歡追根究柢。

「因為你是個運動白痴，所以絕對不能讓你坐我的機車，那太危險了。」卓越緩緩地說。

「我才——」卓立生氣地想反駁。

「你敢說不是？」卓越挑起眉，直視她問。

「我才不是白痴，只是有點不好而已。」卓立低聲而心虛地開口。

卓越的反應則是毫不客氣地仰頭大笑。

「听說你愛上一名新來的老師。」卓立氣憤他的取笑，因而也想反諷回去。

「誰說的！」卓越並沒有卓立預期中的忿怒，反而興趣盎然地詢問是誰傳出的謠言。

「四哥，你問這個做什麼？你該不會打算去找他算帳吧？」他的反應太奇怪了，所以卓立忍不住擔心他是因為太忿怒而產生如此反常的行為。

「不，我要好好地謝謝他。」嘴角漾著一絲滿意的笑容，語氣中沒有以往的狂妄。這原是他的本意，他就是想要大家知道他愛上習弄月，如此才不會有人敢打她的主意。現在事情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他怎會生氣？不，他不會生氣，他反而要好好感謝那使他計劃順利進行的人。

卓立先是疑惑地看著他，接著恍然大悟地驚呼︰

「你真的愛上新老師了。」卓立的眸子閃著興奮的光芒。「你是怎麼愛上她的？」

「一見鐘情。」卓越口氣平緩地說。

「一見鐘情！」這也難怪卓立如此興奮了，因為「一鐘見情」是他們卓家的遺傳病，她的父母、她的三位哥哥和三位嫂嫂，全都是因為「一見鐘情」而締結連理的。現在她最小的哥哥也得到這「一見鍾情」的遺傳病，真令她欣羨不已，何時才會輪到她呢？

「有必要這麼開心嗎？」卓越好笑地盯著她。

「是誰？是誰？」卓立好奇地逼問。

「你自己去猜吧。」卓越才不想滿足她的好奇心。

「拜托啦！四哥，告訴我嘛！外公說今年有三位新進的女老師，我怎麼可能猜到你喜歡的是哪一個。」卓立以哀求的姿態來面對卓越，希望他能大發善心地滿足她的好奇。

「我說了你也不見得知道。」真是奇怪，這是他個人的事，有必要讓不相關的人知道嗎？

「說不定我剛好知道，而且說不定她剛好有教到我們，那麼我就可以替你說好話了。」嘿!嘿!嘿!她實在太聰明了，她就不相信他听到這麼好的條件還不心動。

「誰要你的幫忙，我自己就可以搞定了。」口氣是一貫的狂妄，他的自信真是無人能敵。

「我可以告訴你任何一個老師的資料，當然包括你喜歡的人。」又換了另一種利誘。這麼好的條件，她不相信他還能拒絕。

卓越猶豫了。

雖然習弄月自小到大的一點一滴他可以自己查出來，但還需要一點時間；再說明天他一開始動作，學校還有人會不知道他要追的是哪個老師嗎？所以他也沒必要吊卓立的胃口。

「她叫習弄月。」他嘴角溢出一絲笑意，神情也變得柔和，少了那分狂傲。

「啊！是習老師！」卓立訝異地驚呼。

挑起眉，卓越點了點頭。

「四哥，你的眼光真好！」卓立開心地拍了下卓越的背，順便將肩上的書包掛到他的身上。她的書包十分沉重，每每壓得她的肩膀又酸又痛；而卓越恰好相反，他是從來不背書包的，因為他所有的書本全放在學校。為了不浪費他那副健壯的身軀，所以卓立將自己無法負擔的重量移到他的身上，反正俗話說「能者多勞」嘛！

將她的書包調好位置，卓越一言不發地以眼神催促她少說廢話，快快切入正題。

「你知道她幾歲？」卓立問道。

「不知道。」直截了當地回答。反正不論她的年齡如何，他是要定她了。不過如果要他說，他會說習弄月才十五歲，因為她看起來實在太小了。

「她今年二十二歲。」卓立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態。

「嗯？」卓越等她繼續說下去。

卓立沒接著說，她奇怪地看著卓越，怎麼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的資料就只有這麼一點？」卓越以一種無法相信的口吻反問。

「才不是!」卓立漲紅臉說︰「她在家中排行老三，有一個哥哥、一個姊姊、兩個弟弟及一個妹妹。她今年剛從大學畢業，國中和高中是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她將由外公那兒知道的資料一古腦地背出來。

卓越翻了翻白眼。

「告訴我這些做什麼？我想知道的是和她本身有關的東西。」算了！卓越嘆口氣，他早該知道卓立的辦事能力，今天回家後再自己花時間、花精力去調查吧。

「你怎麼這樣子!」卓立嘟著嘴埋怨道︰「這些也是和習老師有關的事呀，我好心告訴你，結果你不但沒有感謝我還埋怨我。」愈想愈是覺得委屈，卓立紅了眼眶。

「是！是！是！」卓越撇撇嘴，要不是父親命令過不能惹卓立落淚，他才不屑去安慰她。「是我不對。」

「本來就是你不對。」卓立理所當然地說。

卓越嘆了口氣，她可真懂得得寸進尺的道理呀！

突然——卓越的眼楮眯了眯。

「我們坐計程車回家。」他伸手攔下一輛車，粗魯地將卓立塞入車內。「換個位置。」提起司機的領子將他丟至一旁的位置，卓越坐上駕駛座。「坐好了。」車子飛快地在擁擠的馬路上穿梭。

那名可憐的司機先生則在一旁怨嘆流年不利、賺錢不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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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高中的校長何濼成，亦是卓越的外公。

卓家的五兄妹全是就讀翰林高中，其中就屬卓越最叫人頭痛。已經畢業的卓見、卓然和卓絕雖不能說是好學生，但也沒制造多大的問題。

卓見，向來沉穩，還曾當過學生會長，唯一的一次麻煩就是搶了同學的未婚妻。

卓然，精明狡詐得令人害怕，不但是四兄弟中最聰明，也是最吸引女子的一位。唯一的一次麻煩就是和小他兩屆的學妹訂婚時所造成的水災。

卓絕，唉，脾氣壞得嚇人，若非有那名轉學生的出現，他大概會一直大吼大叫到畢業。

卓立，他的小天使，不遲到、不早退，功課總是非常認真地完成，乖巧得一如平常的女孩子，唯一的缺點就是迷糊得教人擔心。不過也不用太操心，總會有人善後處理。

想著想著，何濼成開心地笑了；卓家的男子都會出現一名女子來克他們，現在卓越的克星出現了。

他已經想出法子來對付卓越了，以後再也不用害怕他會蹺課了。

「叩！叩！叩！」

「請進。」門口傳來敲門聲，何濼成出聲示意來者進門。

習弄月輕輕地打開門，一顆心提得老高；她知道校長找她來，必定是為了下午的事。

唉！她真是倒楣。

「習老師，請坐。」何濼成指指桌前的椅子，含笑地看著落坐在桌前的女子。清清秀秀、淡淡雅雅，也難怪向來狂傲的卓越會看上眼。卓家的男子眼光都不錯，盡挑最好的女子，包括他的寶貝女兒。

「校長，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唉！是她太天真還是太無知，居然如此容易遭到學生的戲弄。

「習老師你不用緊張。」何濼成笑著安撫她。「我請你來，是要交代你一項工作。」

「是什麼工作？」習弄月放心地松弛自己緊繃的心。

「你知道卓越是我的外孫吧？」何濼成開口。

「我不知道。」習弄月訝異地開口。現在她明白卓越的狂妄所為何來。

何濼成愣了一下，他還以為她早知道了。不過這並不重要，計劃仍可照常進行。

「沒關系，現在知道也一樣。」他頓了頓。「習老師，你知道嗎？卓越打從進高中以來，從來沒有上過一堂課。」

「那他怎麼能升級？」習弄月好奇地問。上課的時數不夠不是會被留級嗎？

「因為沒有一個老師敢記他曠課。」何濼成嘆口氣回答。卓家的家世再加上他這個外公撐腰，即使有老師記他曠課，也會被不著痕跡地擦掉。

「那他的成績呢？」習弄月好奇地猜想，成績是否也可以被隨便登記呢？

「卓越有一個非常聰明的哥哥，每次在月考前一定會替他抓題，所以卓越考試從未不及格過。」有卓然的存在，功課永遠不必擔心。

「他和你要交代的工作有關嗎？」

「卓越向來狂妄得不將任何事放在眼里，而他現在卻注意到你，所以我想請你去當他的導師，我相信他一定會听你的話。」何濼成愈想愈覺得這個法子太完美了，若非現場有其他人的存在，他就要仰天長嘯了。

「不行，我不要再看到卓越。」天啊，叫她再和那名惡魔學生相處，她的生活一定會變得秩序大亂、悲慘無比。

「習老師，難道你不想當一位好老師嗎？」何濼成動之以情。

「當然想。」這是她的理想，習弄月毫不猶疑地回答。

「難道你想看著一名學生誤入歧途嗎？」想當年他也曾修過心理學，對這種方法他是最在行的。

「當然不想。」非常肯定的答案。

「如果有一個學生，只有你才有法子將他導回正途，你會因為一時的氣憤而丟下他不管嗎？」一步步逼近要害。

「我當然不會做出這種事。」她絲毫沒察覺到有陷阱正等待她步入。

「那麼，習老師，現在就有一名誤入歧途的學子等著你的拯救。」何濼成等著她的回答。

「是的，我接下。」習弄月感到熱血在她的胸腔奔騰。

哦!她的眼眸又閃著那充滿正義、散發堅決、洋溢信心的光芒。

卓越，你等著吧!我習弄月一定會將你導回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