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感陰陽戀 第一章
作者︰佟芸

「媽,那個叔叔好奇怪喔!」小女孩指著路口的一個男人。

「什麼叔叔?連個人影也沒瞧見。」母親緊張的東張西望。

「媽,就在前面,他還對我笑呢!」小女孩笑嘻嘻的向那人招手。

「做什麼?」母親拉住小女孩揮舞的手。

「我和叔叔打招呼呀!」小女孩不解地望著母親。

「什麼叔叔?我一個人也沒看到,再胡說小心我回家罰你。」

「我沒胡說,真的有一個叔叔嘛!他就在前面的路口。」小女孩語帶哭聲,指著前方無人的路口。

「我什麼也沒看到,我們快走。」母親顫抖地拉著小女孩匆匆離開。

「叔叔再見。」小女孩轉過頭說。

「你再喊!看我回家怎麼修理你。」母親臉色大變,拖著小女孩往家里跑去。

一關上家門,進入客廳,小女孩的母親忍不住抓著小女孩一陣猛打。

「你做什麼?」小女孩的父親拉住妻子的手。「孩子還小,你怎麼舍得打她?」

「我已經受不了了,有她就沒有我。」妻子幾近崩潰的大喊。

「又怎麼了?」

「怎麼了?」妻子忍不住一把扯住小女孩的頭發。「你問問她,剛剛在巷口她又做了什麼事?」

「有話慢慢說,別嚇壞了孩子。」丈夫將妻子的手掰開。「小翎,你做了什麼事讓媽媽那麼生氣?」

「我……我……」小女孩怯怯地望著母親。

「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她在巷口跟人打招呼。」母親怒瞪著女兒。

「打個招呼又沒什麼,你生什麼氣呢?」

「問題是,我沒看到半個人,而她……」母親指著小女孩。「卻跟‘人’打招呼。」

夫妻倆齊望著小女兒,眼光滿含懼意。

「爸、媽,我真的看到一個叔叔,而且那個叔叔好奇怪。」小女孩眨著漆黑的雙眸,一點也不知道她爸媽此刻的畏懼。

「有……有什麼奇怪?」父親大膽的詢問。

「叔叔的腳不見了,居然還可以走路。」小女孩睜大黑白分明的雙眼。

「你胡說什麼?」母親一听到此話就一巴掌甩了過去,小女孩禁不住這一巴掌,跌倒在地,臉頰瞬間腫起。

「你不要這麼暴力行不行?」丈夫斥責妻子。

「我暴力?你知道嗎?自從生了她之後,我每天提心吊膽的怕她胡言亂語。你知不知道我快要瘋了?」妻子大吼。

「有這麼嚴重嗎?」

「有這麼嚴重嗎?」妻子嗤之以鼻。「她才出生不到一個月,沒有任何人和她在房間里,她居然可以笑嘻嘻的玩耍;這還不打緊,打從她會說話起,一下喊著叔叔、一下喊著阿姨,再不然就喊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你說這不嚴重嗎?」

「也許是有人教她喊叔叔或阿姨的,你別多心了。」

「我多心?我可以告訴你,當她在叫阿姨或叔叔時,房間里並沒有半個人;而她……她居然……居然告訴我有人在房間里。」小女孩的母親一想起此事,便渾身發起抖來。

「也許是小孩子騙你的,你別擔心。」

「我從來不敢告訴你,我們的小孩也許是妖怪。她畢竟是我懷胎十個月才生下來的,我怕你會不要我。」妻子哭哭啼啼的說。

「你……你胡說些什麼?我們的小孩怎麼會是妖怪!你……你也許是壓力太大了,我听說第一胎總會患得患失,而且你現在又懷孕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

「我沒有胡思亂想。你記不記得,在一年前,也就是小翎四歲那年,我們帶她去我娘家。」

「嗯,記得。」

「那次是她第一次見到她最小的舅舅,也就是我最小的弟弟。」妻子嗚咽地說。

「他不是在今年初死了嗎?」丈夫滿臉疑惑。

「對,他在今年初死了。但你知道嗎?那天在家里,小翎突然喊她婦女到我們來玩,我看看整個房子,也沒見到我弟弟他們,可是小翎卻說小舅舅來了,就坐在那里……」妻子指著客廳里的一張沙發。「我一看沒人,就罵她,她卻理直氣壯的說舅舅就坐在沙發上。當我們正在吵鬧不休時,電話響了,我馬上去接電話,老公……」妻子抱住坐在她身旁的丈夫渾身顫抖不已。「媽媽打電話來說,小弟剛發生車禍死了。從那時起,我就好怕小翎,她一叫那些什麼叔叔、阿姨的,我一看沒人,我就知道她又是在喊那些……那些……老公,我求求你把她送走好不好?我快受不了了。」妻子淚眼朦朧的哭倒在丈夫懷中。

「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丈夫責難。雖然他也知道女兒從小就有點怪異,可是卻從不知道她有陰陽眼,而且居然會造成妻子的恐懼。

「我不敢說,難道你要我對你說我生了一個怪物不成?」妻子抬起淚痕斑斑的臉。「我們將她送走好不好?我求求你。我真得好怕、好怕。」

注視著妻子痛苦臉龐,瘦弱的身軀,他不忍心的摟緊她。當他轉眼望著仍跌坐在地上的女兒時,他又不忍心。

一個是妻子,一個是女兒,同樣都是他的至愛,要他舍誰好呢?說實在的,有個人每天在你身邊提醒你你的四周有些不存在的「人」,的確是有點恐怖,但,再怎麼說也都是自己的女兒啊!教他怎麼狠得下心將她送走呢?

「媽媽。」小女孩悲哀的叫喚著,似乎也知道母親要將她送走。

「不要叫我!你不要叫我,我沒有一個妖怪女兒,我沒有、我沒有。」小女孩的母親激動地捂住耳朵。

想起醫生曾警告他,妻子不宜再受刺激;所以,為了妻子,也為了她月復中的孩子。他沉重的下了決定。

「明天我將小翎送到鄉下媽媽那里。」

「真的?」妻子驚喜的抬起頭。

「真的。」丈夫無奈地點點頭。

「現在,你先回房去休息,我有話和小翎說。」

「好。」妻子快樂的點頭,站起來時,剛好與小女孩的目光接觸。「你不要這樣看我,我真的很怕你,你知不知道?」她畏懼的退回房間。

抱起仍坐在地上的女兒,他沉重的告訴她,「小翎,媽媽身體不好,現在肚子里又有了弟弟。爸爸也很舍不得你,但是……你先到女乃女乃那兒去住一陣子,等媽媽生下弟弟之後,爸爸一定會去接你回來的。」

「嗯。」小女孩乖巧的點點頭,大大的眼楮中寫滿了傷痛與無奈。

救護車刺耳的聲音由遠而近,一群醫護人員也緊張的徘徊在醫院門口。車子總算到了醫院門口,一群救護人員蜂擁而上,抬下傷者以及檢查他的傷勢,家屬也在一旁頻頻詢問醫生。

「送開刀房,傷者得馬上開刀。」其中一名醫生下了結論。四周的救護人員開始忙碌起來。

「醫生,我兒子傷得怎樣?有沒有生命危險?」傷者的母親含著淚,語調淒楚的問。

「江太太,目前我們還不能確定,一切得等我們做完手術後才能知道。」

「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花多少錢都沒關系。」

「江太太,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醫生匆匆的走進醫院。

「媽,您別擔心,哥哥不會有事的。」江廷駿扶著年邁的母親往手術室行去。

「希望如此。」江母忍住眼淚,堅強的露出笑容。

「媽,您坐一下。」江廷駿扶著母親來到手術室前面的一排椅子坐下。

「好。」

時間一分一妙的流逝,江廷駿不敢流露出絲毫著急的表情,怕母親為此而擔心。

他三歲時父親就過世了,他和哥哥從小由母親一手帶大,母親除了照顧他們兄弟兩人之外,還得為他們守住一大片的產業,直到他們長大成人,其中的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明了的。

當初他們的親戚一知道父親過世,全都蜂擁而來,欺負他們孤兒寡母,想分他們的家產,美其名是照顧他們,誰不知他們全想來分一懷羹。好在母親夠堅強,以一擋百,將那一票親戚全趕走了,一個人含辛茹苦的將他們兩人扶養長大。

可憐天下父母心,好不容易他們已長大成人,也各自在事業上有一番成就,如今卻發生這種事……人生最悲哀的莫過于老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母親年輕時已沒有了丈夫,二十幾年來未曾再嫁,只因心里還深深地愛著父親。她說,一個人一生只要愛過,就不枉費走這一遭。其實,另一個原因是怕繼父虐待他們,所以情願一個人默默的扶養他們兄弟倆。

他和哥哥年過三十,卻不曾帶女朋友回家,除非非常喜歡對方,但喜歡之外還得有一個條件,那就是這女孩要很孝順父母,否則娶回家之後虐待母親怎麼辦?母親一定會為了他和哥哥忍氣吞聲,所以,至今他和哥哥都不敢娶妻。母親也很開明的告訴他們,娶老婆一定要娶自己所愛的,不要為了她而結婚,她不會為了要一個孫子而逼迫他們娶不喜歡的女孩。

想想。他們的母親多好啊!老天,讓你千萬要保佑哥哥平安無事。

「小駿。」

「媽,什麼事?」

「你哥進去多久了?」江母滿臉擔憂。

「媽,您放心,哥一定沒問題的。你餓不餓?我去買點東西給您吃,好不好?」江廷駿摟著母親的肩,心疼她滿頭的白發。

「我不餓。你肚子餓了就去吃點東西,我來等。」江母慈愛的對他笑一笑。

「我也不餓。媽,您要是餓了就告訴我一聲。」

「好。啊!醫生出來了。」江廷駿扶著母親站起來。「醫生,我兒子的傷要不要緊?」

「江太太,您兒子斷了的手和腳我們已經接好了,沒什麼大礙。可是,他的頭部就比較麻煩——我們先觀察兩天看看,如果——兩天內沒醒來,你們就要有心理準備。」醫生沉重地說。

「什麼心理準備?不管花多少錢,我們江家都花得起,只要你能將我哥哥醫好,不管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江先生,不是錢的問題。我們做醫生的,救人本來就是我們的責任跟義務,不是我們不救,而是我們已經盡力了。」

身為一個醫生,經歷了太多生與死,當救回一個傷者,面對家屬又謝又感激的神情,他們也同樣高興;可是面對一個束手無策的病人時,不只得遭受傷者家屬的指責,自己也會有一股挫折感,但,他能理解他們的怒氣。

「盡力?」江廷駿低吼。

「小駿,控制一下你的脾氣。」

「媽?」

「冷靜點。」江母拍拍兒子的肩。

這個兒子從小就不懂得隱藏怒氣,不像江廷浩,身為長子的他,既想保護母親,又想照顧弟弟,逼得自己在一夜之間長大,那時他只不過是一個才五歲的小孩,這讓身為母親的她既心疼又難過。

「醫生,是不是……是不是我兒子只要在兩天之內醒過來,一切就沒事了?」

「可以這麼說。」

「那……要是他兩天內沒醒過來……」江母難過得說不出口。

「媽。」江廷駿摟緊母親。

「醫生,請你回答我,要是他兩天內沒醒過來……是不是就離開我們了?」江母傷心的落淚。

「江太太,你有沒有听過植物人?目前令公子的情形……除非兩天之內能醒過來,要不然……」醫生搖頭嘆息。

「我曾在報章雜志上看過,有些植物人曾經醒過來。我哥哥是不是也會醒過來?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他……他兩天內沒醒過來的話。」

手足情深,教他如何說得出口,哥哥有可能成為植物人?況且,哥哥不會那麼殘忍的留下年邁的母親,一個人昏睡不起。

「是的。的確有人在睡了十幾年之後又醒了過來,不

餅,那畢竟是少之又少,除非有奇跡出現,我——」遠處傳來陣陣的廣播聲。「對不起,我還有事。」

「植物人!」江母喃喃低語。

「媽,哥哥說不定兩天之內就會醒過來,您別擔心。再說,我們有錢,還怕找不到醫生嗎?國內的不行,我們換國外的,我相信一定可以醫好哥哥的。」

望著遠去的醫生,江廷駿才不信他的話。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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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淡水的人車速開得飛快,那又直又大的路常讓人有飆車的沖動,別看它小鄉小鎮的,自從有捷運開始,雖未通車,可是人潮卻逐年遞增,因此。車禍也頻傳;但它可不像台北市一樣小擦小撞的,一場車禍常常車毀人亡,人就算不死也是重傷,這事常讓楚翎心驚膽跳。

最奇怪的是,就算車多,也常有人蛇形,兩個車道可以擠上三輛車,外加兩輛摩托車,你蛇形我蛇形的,亂恐怖一把;這是車多時,要是車少,最好還是靠邊點,免得掃到台風尾,因為那些車子,一個比一個快,不管是汽車還是機車,「咻——」一聲,怎麼撞的還搞不清呢!

不過,沿路上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警察多,想開快車,得先看看附近有沒有警察,不然,就會多了一張罰單,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

說實在話,黃昏時分從關渡到淡水,一路上風景美不勝收,夕陽西下,點綴著淡水河河水碧波粼粼,常會讓人留連忘返。

接近午夜時分的淡水,路上連一輛車也沒有。平常淡水沿路風景優美,一旦夕陽下山,河水聲加上山的風聲,使人備覺恐怖,楚翎心有余悸地發著抖,她沒想到此刻居然還有人在路上跑步!雖然她不該開快車,但對方更不該在車道上沖來沖去。不過,不管怎麼說,于情于理全是開車人的錯。

她伸出顫抖的手打開車門,現在得趕快送對方去醫院,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剛剛那人被她一撞,似乎飛得老遠。

「咦!人呢?」楚翎看著前方車道,竟一個人影也沒有。「該不會被撞得太遠了吧?」

她往前跑了將近二十公尺,沿路上還是沒有被撞的人。

「連個尸體也沒有。奇怪,我明明有撞到人啊r她喃喃自語。

她滿懷疑惑的走回車內,在駕駛座上坐妥之後,習慣性的往後視鏡一瞧。

老天呀!

她轉頭注視後座的「人」,他正大搖大擺的坐在她車子的後座,嚇得她趕忙轉回身坐正,頭皮發麻且從脊背升起一股無法自制的寒意,她深深地嘆了口氣,閉了閉眼,無奈地將車開到路旁。

的鬼魂,而且習以為常,可是,也就是為了這個原因,父母視她如怪物。所以,這幾年來,她很努力的將自己當成正常人般的生活,見到鬼魂則視若無睹的走過去,甚至像常人般穿過「他們」,而不會像小時候看見鬼魂還會和「他們」打招呼,以至于引起不必要的側目。但,沒想到這麼多年來的努力,今天恐怕要全付諸流水了。

從後視鏡中她仔細的瞧著他輪廓分明的五官,粗黑的劍眉,筆直高聳的鼻,以及兩片性感的唇,此刻正緊抿著,雙眼也憂郁地蒙上一層陰影,讓人有股想安慰他的沖動。楚翎搖了搖頭甩去這種心情。

他看來不像是惡鬼,請他下車他應該禾會刁難、傷害她才對。

「先生,可不可以請你下車?」楚翎淡淡地開口。

「你看得見我?」男子驚訝地張大雙眼,沒想到這個人類居然看得見他。

「當然看得見。」她轉過身在這暗暗的車子里凝視著對方明亮的雙眼。「請你以後不要玩這種無聊的游戲,好不好?」還好不是撞到有血有肉的真人,剛才嚇得她心髒差點停止跳動。

「無聊游戲?」他好笑地揚起嘴角。對于他這個已經死了,的人來說,平常就到處飄飄蕩蕩的,如果不找個消遣的運動,難不成要去嚇人才算是好玩的游戲?」

「難道不是嗎?在車道上沖來沖去的,多危險啊!」楚翎說道。

「我在運動啊!」他一臉無辜的表情。

「運動?在車道上?」她大驚失色。

「是呀!」他點點頭,挑高了眉詫異的問︰「對了,你怎麼看得見我?一般人是看不見我的。」

「你別管我怎麼會看得見你,反正你不可以在車遭上運動。」楚翎蠻橫的說。

「為什麼?」他歪著頭不解的問。這女子倒是挺凶的,難道她不怕他?

「為什麼?你還好意思問,剛剛你差點嚇死我。我還以為我撞到人了,原來是你這家伙。」由剛剛的幾句話,楚翎確定跟前的他絕不是個惡鬼,口氣也不由得凶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沒想到這時候還有車經過;況且,你又撞不死我,我已經死了。」他張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目不轉楮的望著她。她的五官清清秀秀的,讓人看起來挺舒服的,雙眸此刻正冒著火光,額前的秀發不馴地飄向眼楮,使人有股沖動想撥開她的秀發一窺她清高的黑眸。

「我剛剛有沒有撞痛你……啊!」楚翎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你當然不會痛。我剛剛是撞飛了你?還是撞穿了你?」

她好奇的瞧著面前的男子,想不到他年紀輕輕的就翹了,真浪費了他那英俊的臉。真可惜!楚翎嘆息的搖著頭。「你是怎麼死的?」

「你既沒撞飛了我,也沒撞穿了我。」他露出得意的笑

容。「我常常在路上訓練瓜,車一來我馬上就閃了,可以往上飛,也可以往後退,迅速得很。你別為我擔心。」

「誰為你擔心來著。你是怎麼死的?」她張著黑白分明的眼眸問。

「我也不曉得。」他蹙起眉頭。

「不曉得!你這笨蛋,連你自己怎麼死的也不知道;虧你長得那麼帥,看起來一臉聰明相,原來是一腦袋的豆腐渣,死了也不會讓人覺得可惜。」楚翎破口大罵。

「嗯……你怎麼可以隨便罵人呢?」他不滿地皺起眉頭。有抹脆弱在眼中一閃而逝。

瞧見他那一閃而逝的脆弱.楚翎不由得放軟口氣。「唉!算了。反正不知怎麼死的又不差你一人,黃泉路上多的是跟你一樣的迷糊鬼。你干嘛不去投胎轉世?」

「怎麼去?」

「你……老天!你當鬼當多久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楚翎卻瞪大了雙眼。「老天啊!你可別告訴我,你連自己從什麼對候當鬼的也不知道。」

從小到大,她不知遇到過多少的鬼,可沒見過這種迷糊透頂的。如果比迷糊,他肯定拔得頭籌。

「我是鬼,你難道不怕我嗎?」既然都死了,還需要記時間嗎?他不在乎地聳聳肩,好奇地望著沒有一臉懼意的她。

「怕什麼?難道你會害我?」憑他這種迷糊鬼有害人的能力嗎?她嘲弄似的撇撇嘴。

「……你叫什麼名字?」他好想模模她的頭發,也真的伸出手輕撫她的長發。

「你干什麼?咦!」她驚訝地看著那只伸過來的手,居然沒穿透她的發絲。

「我模得到你的頭發。」他既詫異又興奮地笑出來,兩類深深地各露出一個迷人的酒窩,使他俊美的臉龐看起來有股孩子氣般的無邪。

楚翎為他的笑容深深地悸動,同時心中沒來由的涌起一股為他心疼的怒氣。

「你是白痴呀!」楚翎氣得猛敲他的頭。「連死了沒有都不知道。」

「喂!你干嘛打我的頭?」他自尊心受損的埋怨道。這女子可真凶悍。

「打你的頭是希望你聰明點.再這麼笨下去,你真的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是死了嗎?」他疑惑的皺起眉。

「誰告訴你你死了?」她白了他一眼。

「沒有人告訴我,是我自己猜的。」看見楚翎一副吃人的模樣,他小心翼翼的說︰「我剛醒的時候想問醫生或護士,可是他們全看不見我。我伸手想模個東西,手居然穿透它們,而且,我的人居然可以浮在半空中,我不是死了!不然是什麼?」

「最近你有沒有模別的東西,或被車撞到?」

「沒有,我閃躲的技巧很好,這表示我反應迅速。」他沾沾自喜。

楚翎忍住想揍他的。

「剛剛你就在玩這種無聊的游戲?」

「嗯。」他乖巧的點點頭。「我……從我醒來到現在,你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

「你沒交到鬼朋友?」

他生氣地低語道︰「他們看不起我。我真搞不懂,大家都是鬼,他們憑什麼看不起我?」

「你是生靈,並不是個鬼,他們當然看不起你,大家的層次不同嘛!好啦,我要回家了,你也該回去了。」楚翎轉過身發動車子。

「我可不可以跟你住在一起?我不會打擾你的。」他著急的飄向前座。

「你胡說什麼!還不快回到你身體里面。」

「我……我進不去,而……而且現在也找不到我的身體。」他無奈地說。「為什麼?」她從沒听過比這更荒謬的事。

「我……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一醒來誰都看不見我。我是看到自己的身體躺在病床上,而我卻浮在半空中,一時好奇,就飄出了醫院到處看看,等我回去時……我的身體就不見了。」

「我的老天啊!」楚翎拍著額頭。「所以,你就以為自己死了?」

「難道不是嗎?」他尷尬的笑。

「算了。我現在很困,你先跟我回家,明天我再幫你查查看你的身體現在在哪里。」

「會不會被火化了?還是埋了?」他萬分苦惱的望著她。

「你現在才擔心,不嫌太晚了嗎?」她諷刺地瞄了他一眼。

「算了,你說的對,我現在才來擔心是嫌晚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他漆黑的雙眸中寫滿了企盼。

「請教別人的姓名以前,應該先介紹自己,沒禮貌。」

她發動車子,不再理會他。

他凝視她良久,才怯怯地說︰「我忘了……我叫什麼名字。」

「你說什麼?!」楚翎低吼。

「呃……你不要生氣嘛!」他撒嬌似的飄掛在她身上,手摟著她的脖子。「我也想了好久,但就是想不起來我叫什麼名字。」當她生氣時他總有股想模模她,尤其是她發亮的雙眼,使他忍不住想靠近她。

「真拿你沒辦法。」楚翎無奈地嘆口氣。遇到這種愛撒嬌的鬼……不!應該是生靈,真受不了。「我叫楚翎。楚國的楚、羽字旁的翎。」

「你不生氣了?」他高興地直親她的臉頰。

「好啦!別那麼肉麻,快坐好。」楚翎推開他,他則輕飄飄的像綿絮般,一點重量也沒有。如果沒有一個能力強的守護神,也許他早就魂飛魄散了,也不會還有能力可以看得到她,且讓她也模得到他。「你的守護神能力很強。」

「什麼是守護神?」

他快速的飄出來,直沖向楚翎,緊摟著她,激動的說︰「謝謝。我好怕一個人……沒……沒有朋友,也沒有說話的對象,我——」

「我知道。」她拍拍他的背安慰。「明天我就去幫你查,讓你趕快回到身體里面。」

這男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怎麼有時像個小孩似的。

她明了一個人沒有家、沒有朋友,更沒有說話的對象是有多麼孤寂;可是,一個大男人最起碼不該表現得如此脆弱吧!她又不是他老媽,竟對她既撒嬌又哭訴。

楚翎猛然推開他,看見他睜著一雙迷惑天真的雙眼。

「喂,請你記得,我可不是你老媽,別對我又親又抱的,小心我翻臉。」

「我……我只是想表答謝意,你……你別生氣。」見她轉身走開,他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後,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你別不理我呀!」

她停下來,轉過身。

「誰說不理你了?沒事別扮可憐,好像我在欺負你似的。」

「啊!」他高興的直朝她撲過去。

「你又來了。」她板起臉。

「對不起。」他滿臉無辜的望著她,他就是喜歡她生氣的模樣。

「走吧!」

「好。」他快樂的飄在她身後,搖頭晃腦地隨她走進一棟平房。

他左顧右盼地瞧著,飄過來又飄過去,進進出出好不快樂。一盆盆的盆栽、一瓶瓶的花束,上面更垂吊著綠藤,將滿室點綴得綠意盎然。

客廳中間只簡單的擺上一組沙發與一張及膝高的玻璃桌,人坐在沙發上,仿若置身于森林中,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但由于此時正值深夜,右將滿室的燈光熄滅,又不免令人心生驚慌。

「你做什麼?」他訝異的瞅著她從房里拿滿衣物的雙手。

「洗澡呀!」她走進浴室,見他站在門口徘徊不去。嘲弄道︰「難道你也想洗澡不成?」

他搖搖頭,原想,好不容易有一個人能瞧見他,而他好久不曾和人說說話、聊聊天,正好趁此機會與她談天說地一番,哪曉得她不理不睬的,現在又要去洗澡。

說實話,他也很想洗,不過……怎麼洗?再說,他又不會流汗,也沒有形體,洗什麼洗?他無聊地站在浴室門口等她。

一天辛勞之後,莫過于能夠泡個舒服的熱水澡享受享受,這真是人生一大樂事。許久之後,楚翎才渾身舒暢地離開浴室,一打開門,就瞧見他百般無聊地站在浴室門口徘徊。

「你洗好了?」他雀躍地跟在她身後。

「嗯。」楚翎邊回答邊走向另一側的房間內準備就寢,卻看見他也跟了進來。「你進來做什麼?」

「我……我不知道要做什麼。你要睡覺了嗎?不要睡好不好?陪我聊聊天嘛!」他央求道。

「我是人,不是鬼,可沒那麼多的閑工夫陪你日夜顛倒的過生活,有話明天再說,我累死了。」見他不依的模樣,她裝出凶狠的表情。「你再多說一句惹得我不高興,你就別想呆在我家。」

「好嘛!你睡,我不吵你。」

他委屈地走到角落,站在那兒不敢吭一聲,看著她的雙手俐落的將及腰的長發札成一條辮子。

「別像個小媳婦似的,好像我虐待你。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明天早上十點來見我,我們再一起想辦法幫你找身體,這總成了吧?」她放軟口氣。她實在不習慣扮壞人,誰教她可以對活人冷漠無情,卻對那些鬼怪狠不下心。

謗據她以往的經驗,人實在是很復雜的動物,就算你不曾得罪過人,人家也會無端地說是道非,從頭批評到腳,外加將行為舉止說得一無是處,讓你見不得人。

要是你長得美那還好些,最起碼可以自我安慰那些人是嫉妒你,若是你長得丑又被說成那樣,那豈不是不用活了?幸好人總有一些自我保護的本能,也有些抵抗力,可以面對不同的流言。

對楚翎來說,她常緊記著一句話,那就是「沉默是最好的會話技巧,也是對誹謗的最好答覆。」當然,她不是丑女,卻也稱不上是絕世美女,她只不過是平庸的一個凡人而已。只要是人,就不能與社會月兌離,得與人接觸,雖然說她已盡量離群索居,但仍免不了與人有所接觸。

人是愈活愈奸詐,面對不同的人,總能做出各種虛偽的表情。純真的人一旦踏入社會這個大染缸,能有幾人敢拍胸脯保證自己不曾感染一絲惡習?當面對討厭的上司或他人時敢直言以對,而不會露出虛偽假笑的又有幾人呢?

可是鬼就不同了,人死了之後,通常不會掩飾自我,愛怎樣就怎樣,只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非是惡鬼,而且惡鬼通常是惡形惡狀,一看便知,非常好認;但人可就不同一了,有些人一旦戴上虛偽的面具,誰曉得他肚子里裝的是什麼壞水。

「我……我可不可以在這里陪你?」他露出羞澀的笑容,不想離開這唯一可以見到他的人類。

「陪我?你有沒搞錯?」她又不是小孩子,睡覺還需人陪。開什麼玩笑!

「我的意思是說,你睡你的覺,我絕不會吵你。你……你可不可以讓我待在這個屋子內,不要趕我出去?」

「隨便你。」楚翎頭一沾枕頭,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許久之後,他飄向楚翎的床頭,痴傻地望著她天真無邪般的睡臉,乍看之下,她是一個很平凡無奇的女孩,但生氣時,卻有一種特殊的活力深深地吸引他。

細看她的五官,才發覺她是屬于耐看型的,兩道細細的柳葉眉、秀氣的俏鼻、一對又圓又大的雙眸、兩片紅潤可愛的唇瓣,再加上清脆悅耳的聲音,讓他不自覺地想與她親近;但最令他著迷的是她像瀑布般黑黑亮亮及腰的長發,好幾次他差點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撫弄它。

她實在是一個很奇特的女孩,一般人遇到「他」這種人,不是都會尖叫或嚇到嗎?為何她會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容許他跟她回家?難道她不怕嗎?

暫且不想她怕不怕,為何對他這般好,她肯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生靈尋找身體,就足可見她的特別了,不過,就算找著了身體,也不見得能回到身體里面。

但是,找不到最好,那麼,他不就可以陪在她身旁了。他坐在床邊高興的想著,一點也不在乎他以前是什麼人,以後又會變得如何,最重要的是現在,不是嗎?

他近乎著迷的望著她的睡臉,手終于忍不住的輕撫著她的秀發,且解開她睡前扎好的辮子,將臉深深地埋在她的發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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