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愛情犯了錯 第1章(1)
作者︰唐純

三月的早晨。

陽光暖暖地從地平線上爬起來,天氣明朗清新。

微煦的春風帶著草葉鮮女敕的氣息徐徐拂來,路邊的草叢里又抽出一絲新綠,隔夜的露珠在陽光下晶瑩欲滴。

天,藍得澄清,透明一般,仿佛每天都有人擦拭。

金振希坐在路邊公園的噴水池邊,一只手按著膝頭上的白紙,另一只手拿著鉛筆,隨意地舞動著。

只有身處于陌生的國家,陌生的街頭,陌生的人群,他才可以享受到這樣平凡的快樂。他微揚著頭,長長精明的眼楮漫不經心地看著身前三米之外的那具塑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有很久了吧,他都不曾在街頭作過畫,不曾擁有過一個畫者最基本的快樂︰任性地、自由地,畫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這一切,都只因為他在國內太有名氣了。不論他走到哪里,都是跟之者眾,根本不可能給予他任何自由活動的空間。

名氣!多少人求之而不可得的東西,對于他來說卻只是一種無謂的負擔。

于是,他只好選擇逃避,遠遠地逃到一個陌生的國家,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人。

「咦?這里有人在畫像?!」喜悅的驚嘆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停在金振希身側。似乎有人在低頭欣賞他的畫。

他微微斂了斂眉,卻並沒有回頭,仍然注視著眼前的塑像。崇拜者們多年的追逐,早已養成了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個性。

「刷刷刷」,寥寥數筆,一具雄偉的塑像便躍然于紙上,繪影繪形。

「呀!真好!」桑恩榆毫不掩飾地發出贊嘆之聲。

她從來沒有想過在街頭替人畫像的人也會有如此高超的技藝,簡直令她這個名校美術系的高材生無地自容。

「你也給我畫一張像吧!」這是頭一次,她讓一個陌生人為自己畫像。如果,被她那些自命不凡的同學們知道了,一定會敲破她的頭。像她們這些美術界的「正規軍」,一向是不怎麼瞧得起在街頭擺攤胡亂騙人幾個小錢的「游擊隊」的。可是,這一次,她是真的被這個男子的畫筆所深深折服了。

幾根簡簡單單的線條,就可以將一具精心雕琢的塑像畫得唯妙唯肖,這份功力,就連她也自愧不如。

真想買一張回家好好研究研究。

想罷,她跨前一步,站在他的對面,氣定神閑地期望著他。

替她畫像?呵——好大的口氣?金振希終于不甚耐煩地抬起頭來。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

她穿著一件粉藍色的毛衣,女乃白色的長褲,頸上飄一條白底印滿淡粉色蝴蝶的長長紗巾。長發中分,隨意地披在兩側,迎風飛舞,偶爾有一兩綹頑皮地拂到她的臉上,她也只是微笑著習慣性地將它攏到耳後,露出一對小小圓潤的耳垂。兩道清朗的眉毛、一對黑亮的大眼楮、小巧精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翹、嘴角兩條淺淺的笑紋,總像帶著笑意。可以看出,她是一個特別愛笑的女孩。

深沉睿智的黑眸里閃過一絲贊嘆的光芒,他沒有想到自己在中國遇見的第一個小泵娘竟然是如此漂亮!

為這樣的女孩子畫像本來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從來不屈從于任何人的命令,尤其是女人的命令!

金振希直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與她擦肩而過。

「喂!你不做生意了?」桑恩榆狐疑的眼眸追隨著他瀟灑的背影。他的身材修長挺拔,身穿一件普通的咖啡色夾克衫,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腳上隨隨便便地拖了一雙涼鞋。頭發隨意凌亂,帶著一抹不羈的灑月兌。棕色的皮膚、漆黑的眉眼,刻意營造的平凡中流露出不期然的高貴。

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流落街頭賣藝?

她對他充滿了好奇,不只是驚奇于他那一雙鬼斧神工的手,更驚奇于他那與生俱來的氣質。

她跑兩步,與他並肩而行。出于對美術的無限熱忱,她對她的同行,從來都不吝嗇她的熱情。

「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學畫畫學了多久了?你為什麼在這里擺畫攤?生意還好嗎?」一連串的問題從她那張燦若櫻桃的小嘴中吐出來,卻只是徒勞地加重了金振希的負擔。

難道,中國女孩都是這麼輕浮的嗎?還是,她只是他見到的一個意外?

意外!

好不容易從國內逃出來,只不過想尋找一份清淨,可是,才第一天,他的興致就被這份意外完完全全地破壞掉了。

他隱忍著,快步向前走,想甩月兌她的糾纏。

可是,桑恩榆依然一步一步地緊隨在側,她半走半跑的,一步一躍,再一步再一躍。背上那只草編的背包幾乎佔據了她整個背部,背包帶子上一只史努比小狽隨著她的腳步一彈一彈,仿佛在為她的步伐打著拍子。

「你說話呀,為什麼不說話呢?」桑恩榆微偏著頭,仍然搞不清楚狀況地詢問著他。這不能怪他,從小到大,從來只有別人看她的臉色辦事,何曾有她看人臉色的時候?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此時此刻,在這位帥哥的心目中她有多令人討厭。

金振希忍無可忍,一步立定。然後「霍」地轉身,用韓語詢問︰「小姐,你在說什麼?我一點也听不懂。」

他企圖用語言障礙拉開二人的距離。

這一次,輪到桑恩榆嚇一跳,「什麼?你說什麼?」這一大堆嘰里咕嚕的話她可是半句也听不懂耶。

很好!金振希微笑起來。

他促狹地眨眨眼楮,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幾乎是一字一頓,可是,桑恩榆還是只能對他大眼瞪小眼。

他滿足地笑笑,然後用英語說道︰「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幸好,這一句,她還听得懂。

般什麼嗎?她輕蔑地撇撇嘴,用肆無忌憚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他明明是黑頭發黑眼楮,卻對中國人說洋話,怎麼?學英語學得忘了母語了?

她毫不客氣地對著口形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假——洋——鬼——子!」

金振希愣一愣,雖然每一個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對于它們合起來的意思就不太明白了,畢竟,他的中文水平還沒有上升到那個高度。

桑恩榆見他呆愣,益發以為他裝腔作勢,遂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以為你這樣很酷嗎?」末了,意猶未盡,又加一句「斯文敗類」,這才揚長而去。

金振希恍然意識到她是在罵他,緊追兩步,拍拍她的肩膀,想給這個自命不凡的小丫頭一點警告。可是,情急之中,他手腕上的表帶掛住了她的背包,與編織背包的草葉苦苦糾纏,不肯放開。

他本能地向後用力一扯,毫無防備的桑恩榆猛地打了個趔趄,身子直挺挺地向他壓過來。

金振希趕緊側身,閃過她的襲擊。

桑恩榆毫無意外地摔倒在地。

「你在干什麼?」痛死了!桑恩榆瞪著一雙渾圓的黑眼楮,怒氣沖沖。難怪她的那些同學們對這些所謂的街頭畫師頗不以為然呢,她今天總算領教了。

相對于她的憤怒,金振希倒顯得冷靜得多,他沒時間理會她的責問,因為,他的手表還牢牢纏在她的背包上哪。

「喂!」她在跟他說話呢。這人,脾氣真夠古怪!

桑恩榆自認倒霉地翻記白眼,剛想站起來,才遲鈍地發現他還在她的身旁,肩貼肩,背靠背。

她驀地紅了臉,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你讓開!」她掙扎。

這一掙,兩個人的身體不可避免地廝磨起來。一股屬于男性特有的煙草氣息撲鼻而來,她的心跳得飛快,像一頭小鹿突然撞進她的懷中。

這是頭一次,她和一個男生,哦不,是男人做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你你、你……」她不敢亂動。

「嗯?」金振希無意識地應,手表就快要解下來了。

他是故意的!

金振希溫吞吞的態度,令桑恩榆惱上加怒,完全不能指望他給她讓出一個使力的地方了,她只能靠自己。

再顧不得什麼淑女氣質,恩榆鉚足了勁,一拐肘搗在金振希的心口,再借著反彈之力一躍而起。

「嗯哼。」金振希毫無防備地被她打個正著,心口痛得彎下腰去。

桑恩榆的躍起和金振希的低腰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完成,只听得「哧啦」一聲,桑恩榆的背包撕開了好大一個洞。與此同時,一件物體飛上了天空,在空中彎成一個極度優美的弧線,然後「丁冬」一聲,好死不死地落入噴水池中。

「啊?」兩個人同時愣住,怔怔地望著那漫天繽紛下的一池池水。

「怎麼會這樣?」桑恩榆懊惱地奔向噴水池,泛著白色泡沫的水花之下完全看不清內里乾坤。

「那是什麼?」她回頭問他。

卻意外地看見他蹙緊眉頭,一雙深邃而沉郁的眼楮,正焦急而痛心地望著噴水池。

她心中「咯 」一跳,大事不妙,看來那個東西對于他來說非常重要!

一塊手表!原來是一塊古董表!

經過連比帶劃,她終于明白了事情始末。

看來,他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是個登徒子。

都怪她太魯莽!

愧疚的感覺迅速壓過怒火,難得的,恩榆低聲下氣地說︰「對不起,我……賠你一塊表好啦!」

金振希又是一臉茫然。

這家伙還真不是普通的遲鈍!桑恩榆無可奈何,只能指指自己,再指指他的右手,在他手腕上連拍幾下,並對著他的耳朵用英語大呼︰「compensate!compensate!(賠償!賠償!)」

金振希終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桑恩榆剛松一口氣,他又連連搖頭。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欲哭無淚。

金振希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堆,又是比劃,又是手勢,可越看下去,她越覺糊涂。他們互相愣怔著看著對方無計可施。

怎麼辦?桑恩榆要哭哭不出來。

金振希卻是一臉的茫然兼無辜。然而,只有天知道,他有多艱難才能拼命忍住笑的沖動。

這丫頭,有點意思!

她既不像他所見過的那些名門淑媛,總是在精致的妝容下掛上一副甜美的笑容,面子和內心都被貴族學校教養成一個一個相似的模子。

她也不像那些野心勃勃的都會女子,一舉手一投足都經過精明的算計,不論是一個微笑,還是一個手勢,都只為達到一個目的。

太天真,或者是太精明的女孩子,他都不喜歡。

而她,恰恰兩者都不是!

出于旅途的無聊,也出于一時的興趣,他打算尋尋這個小丫頭的開心。反正,他這次度假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樂子。

半晌,桑恩榆終于想起了什麼,搶過他手中的筆紙,在雪白的宣紙上飛快地書寫︰「對不起,我願意賠你一塊新表,你說,要多少錢?」

寫完,她推給他看。

心里不能不說是懊惱的,誰叫她英語不靈光呢?只是,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在中國境內,跟一個黃皮膚黑頭發的人溝通不良!

桑恩榆越想越絕望,一個連中文都不會說的人,她怎麼會以為他看得懂?

真是犯糊涂!

她正要揉掉宣紙,沒想到,金振希卻在皺眉看了許久之後,無比為難地在紙上用生澀的筆觸寫下「不配——原來——意義——」這樣幾個毫無關聯的詞。

「啊?」桑恩榆完完全全被他打敗了,她忽然搞不清楚,他和她究竟誰不配做中國人?

金振希偷眼望一望她,眼角閃過一抹促狹的光芒,隨即,一朵莫測高深的微笑綻放在他的唇邊。看這個自信十足的小丫頭現在怎麼辦?

桑恩榆緊盯著金振希所寫的那六個字,似乎想在上面看出花來。

怎奈,除了看出他的中文字不太工整以外,她實在想不出這六個字所包含的意義。她真是不得不佩服古代那些可以看得懂無字天書的大師了。

不配?什麼不配?說她不配跟他說話?還是說她不配賠他那只手表呢?想到這里,桑恩榆恍然大悟,什麼不配呀,這分明是一個錯別字!像他這樣把中國文化拋到九霄雲外的中國人寫個把錯別字那絕對不是什麼稀奇事。

于是,她搶過筆,毫不客氣地將他所寫的「配」字劃掉,再狠狠地在「配」字旁邊加上一個「賠」字。

寫完,她示威似的瞪了他一眼,這才像話嘛,不會寫字就不要寫,平白在這里丟人現眼,他知不知道「丑」字怎麼寫啊!不過,看他那個樣子,一定是不會的了。

她不屑地撇撇嘴,將眼光掉回到原來的字上。

這一次,她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似乎應該是說「不要她賠,因為原來的那只表意義非凡。」

對了,就是這樣的!

她那張小小娟秀的臉上發出璀璨的光芒,令原本幸災樂禍的金振希有片刻的恍神。

「你要原來的那只表是嗎?好,我還給你。」她說著。月兌去皮鞋,卷高褲管,一下子跳入噴水池。轉眼之間,綿綿密密的水珠將她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淡煙細雨之中。

她在深及腰際的池水之中仔細地掏模著,起初還只是略略有些潮濕的頭發此刻已濕嗒嗒地垂在面頰上,她也不管不顧,一心一意只要尋得那只可惡的飛表。

金振希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三月的天氣,乍暖還寒,更別說,這還是一個夜露未曾退盡的三月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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