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武士 第一章
作者︰蘇珊•金

一三O七年,一月

卡里堡,英格蘭

「一只鳥,」蓋文嚴肅地下評斷,他看著欄桿邊緣,「一只被關在籠里的小鳥。」

寒霧飄過木條鐵欄築成的籠子,四方形的牢籠靠著城牆建成。濃霧籠罩穿著藍綠衣裳、蜷縮在木板上的女人身形。

她像個石膏像躺在那里,提醒傅蓋文因黑死病死的僵硬冷尸。當她略微抬起頭,他看到她卷曲的頭發,縴細的手指,和穿著破鞋的小腳,他听到一聲低沉冗長的咳嗽。

「上帝呀!這樣關一個女人。」他遺憾地說著,搖搖頭看向他的舅舅。「愛德華王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我在法國當大使的八年中,從沒听說過有任何一個信奉主耶酥的君王敢那樣對待一個女人。」

「這和我三十年前在聖地(譯注︰耶酥故鄉巴勒斯坦。)看到的暴行很類似,」麥約翰說。「可是這種野蠻行為卻是出自以高尚武士精神自稱的君王之令。」

扒文嚴肅地點頭。「王對蘇格蘭人的憎恨實在太深了。我很能了解身為蘇格蘭人的你如此驚懼的原因。」

「是呀,這是我要你來這和我踫面的原因之一。」

扒文伸手拉扯籠子的小門,鎖上了。籠子大概有六尺長寬,牢牢地釘在城堡牆上。長長的木梁用鐵釘釘死,支撐籠子底部的木板。

女孩再次咳嗽,長且深,然後轉過頭。一撮長發滑下她的臉頰,疲憊和疾病使她的肌膚慘白近乎透明,紫色的陰影浮現在她緊閉的眼眶底下。

「上帝,」蓋文低呼,「她病了。她這樣被關在這里有多久了?」

「九月起。」守衛回答。

扒文輕聲詛咒。「現在聖庭節都過了,她看起來不過是個孩子。我總算是領教了所謂英格蘭武士的精神。看在老天的份上,她到底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約翰苦澀大笑。「她犯罪是因為她是布羅勃的表妹,她和他的家人們在蘇格蘭高地一起被捕。愛德華王宣布他們都是叛徒。」

「愛德華應該知道戰時條款的。對于非戰斗人員,尤其是女人,應該受教會保護才是。」

「哈,在利益沖突時,愛德華才不會管什麼武士精神呢。他宣稱蘇格蘭是在英格蘭統治之下,不是主權獨立的國家。」約翰看看蓋文。「愛德華在羅斯伯格和百維克也造了同樣的籠子給布羅勃的姊姊和年輕的布翰女伯爵。」

扒文抿緊嘴唇。百維克。這個城的名字帶給他一陣戰悚。十年前在百維克,他親眼目睹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一天內讓他從滿腔熱血的武士變成了一個口出妄言的叛逆者。他為那天的行為付出極大的代價,太大了。他花了數十年的時間彌補所犯的錯,期盼能拿回他失去的。

現在,看著眼前的蘇格蘭女人,他懷疑自己是否還在乎失落的名譽或國王的恩賜。

他看向約翰。「我們今天早上才到卡里堡,可是你馬上了解整件事情,然後哨兵告訴我你已經在這里待上大半年了。」

「我一看到這個女人這樣躺著,就離不開這里,而且。」約翰靜靜地說︰「我認為你也會見她,可是你和國王卻陪著我們一同前來的法國主教們在蘭納寇斯。老實說,我可沒辦法再忍受那些戴著冠帽的驕縱大爺們一分鐘了。」

扒文輕笑,「這些年我早就厭惡當大使了。你倒是聰明的先離開,自己跑到這里等我們。」

「愛德華可不會願意在你身邊發現有蘇格蘭人的存在,即使那人是你的舅舅兼武士。回法國好多了,他們歡迎蘇格蘭人。」

扒文解開繩帶,把頭盔往後推。燦爛金發飄落臉龐,他不耐地把它們向後拂。「我們暫時不會回去。我已經決定至少在這里過冬。國王欠我多年服侍的賞賜,我現在要向他討回代價。」

「是呀,年輕人,我知道你要這麼做。」約翰沉沉地嘆了口氣,「可是看了這女孩的模樣,我開始後悔為英國奉獻這麼多年。我不該存在于英格蘭體制下的。」

「你古老的蘇格蘭靈魂在召喚我支持布羅勃了嗎?」蓋文輕語。

約翰聳聳肩,「你也是半個蘇格蘭人,年輕人,我姊姊的兒子。我能相信一個對女孩如此殘忍的國王嗎?」

扒文看著牢籠嘆息。女孩伸出瘦弱的手把衣服揪得更緊,冷風吹亂她的長發,她的手指因寒冷而紅著。

在他的鐵甲上底下有著數層的羊毛衣為他御寒保暖,盔甲和外袍則為他擋風遮雨,滾著獸毛的深藍斗篷長至腳踝。剎那間蓋文想把斗篷月兌下,留給那個女孩。

「愛德華把她當成活生生的誘餌丟在這里。她對蘇格蘭王有什麼重要嗎?」

「從去年春天起,布羅勃就被當成背叛者四處躲藏。愛德華把這女孩隨意丟在這里,她還沒有正式被定罪。」

「你還知道什麼?」

「她是一個英格蘭武士的妻子。她的父親和兄弟都死了,他們先是支持威廉•華勒斯(譯注︰蘇格蘭最偉大的民族英雄之一,後受酷刑而死;小地主之子),然後是布羅勃。這女孩擁有愛德華最想要的蓋勒威附近的城堡。據說到現在還是。」

「她叫什麼名字?」

「麥克莉小姐。」

「麥是家族姓氏。你說她已死的丈夫是英格蘭武士。」

「很多蘇格蘭女人不冠她們英格蘭夫婿的姓。」

「嗯。那她嫁的英格蘭武士是誰?」

「傅亨利。」

扒文詛咒一聲,再一聲。「我父親的表哥?」

約翰皺眉看著他,「嗯。這位小姐是你伯父的遺孀。」

「上帝,」蓋文驚訝不已。「亨利比我父親還老。我幾乎記不得這個人了。十年來我只听到他的消息兩次,他什麼時候死的?」

「去年夏天,跟蘇格蘭人戰斗而死。多年前他娶了這個女孩好掌控她的城堡。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這就是你要我到這里踫面的原因。」

「嗯,因為我認為該有人為她向國王求情。」

「愛德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蘇格蘭人。」

「他會听你的。你曾是他最寵愛的武士之一。」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了。我不再受他寵愛,想要再贏回他的好感更是難如登天,現在他只不過欠我一個承諾,我決意索回的城堡和領地。」

「可是你成功的讓他兒子娶到法國的公主,你現在應該贏回他的寵愛了。」

「所以我要向他討回我應得的。」

「你是個能干的大使,孩子。說服國王……」

「約翰。」蓋文截斷他的話,「在向他討回我應得的東西後,我只要下一季的羊毛和雜物賣到好價錢。」

「哈,」約翰咕噥。「他可是很看重你的外交上的長才。」

扒文對著眼前的牢籠皺眉,他看著她撐起身子猛咳好一陣子,然後墜落木板上。

「她是你伯父的遺孀,和國王談談吧。」

「她不過是籠里垂死的小鳥。」蓋文輕嘆。「看著她!她甚至等不到我為她求情。」

他重嘆口氣,「可是她至少應該被移到修道院里。平靜地死去。」

「我希望事情能如你所願。」約翰嘆道。

飄游在欄柵間的濃霧像無休的幽靈,克莉懷疑自己的靈魂是否也將飄出籠外,如同那幽游的霧,她沉重的呼吸著,感受著肺里生根的病魔。腳好冷,她縮起來躲在裙下取暖。

英王沒有讓她離開籠子半步,唯有死她才能離開這里。這個想法令她憤怒,激起她內心求生的意志。她的女兒還在等著她,只要米雅還需要她,她就不能死。她請求上帝自己還不能死。

蜷縮在牢籠的板子上,她撐起身子又是另一陣猛咳。她最近常常咳嗽,咳得又深又猛,她知道她的肺里棲息著病魔,她最近更容易疲累,耗費所有精神和咳嗽戰斗,寒冷和饑餓環繞著她不肯離去。

在籠子門外,她听到男人低沉的噪音,守衛們常常在那里聊天,因為王命沒有人敢和她說話。她已經習慣了長久以來的孤獨,一如任憑寒風的侵襲。

日曬雨淋,冷風濃霧,她身上的長袍呢裙早已不足以抵御冰寒的冬天。昨天還在的毯子現在已經被拿走了。不過她絲毫不訝異,本來她就很少能有毛毯御寒。她再次猛咳。

籠外的男人仍舊低語,雖然她听不清楚他們的談話,一個人說的是輕快的蘇格蘭語,聲音蒼老而暗啞;另一個男人說著北方的英語,嗓音低沉渾厚。仿如她豎琴的弦音般溫暖悠柔。

她費力地轉過頭。兩個男人在籠子前專注地看著她,很明顯的是在討論她。年長的男人是蘇格蘭人……他們兩個都是嗎?她的心跳加快,心中燃起希望,或許他們是布羅勃派來贖回她的人。她從長發間撐開眼看向他們。

然後她驚喘。那個年輕灰發同伴的武士看起來像是戰神,閃耀且俊美。他甚至可能是米迦勒本人,她突然想到,是她死亡前一刻被派來的守護神。她眨眨眼,懷疑他是否真的站在那里,好像他是一個幻覺抑或是夢境。

他的戰甲閃著銀光,白色的外袍繡著金色的羽翼。他的長發散落寬闊的肩上閃動金芒,他無聲地看著她,神情肅然,卻有著衷心的慈悲。

他像是來自天堂的光輝。當然,她想著,他絕不是凡人,而是一個幻像。驚喜中她試著向他伸手。她要他把她從這里帶走。他也是這麼想的吧。

然後一陣恐懼的戰悚竄遍全身。如果天堂派救贖者來接她……如果大天使真的站在那里……那她就是真的死了,她將再也見不到她的女兒。

扒文覺得自己的靈魂深處受到重擊。

克莉小姐抬起頭,不管長發垂落臉上,睜眼看向他。在呼吸之間,她再次垂下眼瞼。在她削瘦的小臉上,深邃的眼眸動著不可思議的翠綠和生命的光芒。堅定的眼神里有的是力量和不需憐憫的傲氣。

可是她的綠眸里有著別的東西。了解的光芒和信任的愛直觸他脆弱的靈魂,他的內心最深處。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看向他的舅舅。

「她昏過去了,我想,上帝保佑我們。年輕人,她看你的眼神好像你是個聖人一樣。好像你是……」他突然停住。「愛蓮娜皇後是怎麼稱呼你的。多年以前?啊……天使武士。這女孩就是這樣看你的。我敢發誓她是。」

扒文為年少時的小名感到些許困窘。感謝上帝,年齡終究在他從有著塞爾特血統的美麗母親繼承的臉上刻畫下歲月的痕跡。從愛蓮娜皇後稱他做天使武士後已經有很多年過去了。他在戰場上屢戰屢勝,憑他俊美的容貌和優雅的舉止迷住爆廷內所有的女人。在他娶喬娜盡奢華;可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日子了。在皇後去世前,在百維克大屠殺前,在他娶喬娜前。

喬娜死後的兩年間他的生活起了重大變化,備受眷寵的他曾經驕縱無理。他很高興自己不再如此,雖然成長的代價是如此之高。

在享受多年女人的青睞後,他娶了喬娜,期盼著和他柔順的妻子過幸福的日子。可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只能眼睜睜無助地看著飽受病魔肆虐的妻子。這個悲慘的經歷擊潰了他。

年輕甜美的喬娜需要他的幫助,就像眼前這個蘇格蘭女孩一樣。可是他的妻子死了。他不是她的救贖者,即使當時他相信自己是。

他的心變得冷硬,撤回陰影下,沒有人稱他天使了。除了眼前奄奄一息的女孩。

不管他有多麼能言善道,他都救不了這個蘇格蘭女孩。他太了解這種征兆,急促、輕淺、嘈雜的呼吸聲;慘白的肌膚和青紫的唇,嚴重的咳嗽和極度的虛弱。肺病已經在她體內扎根。

扒文突然好想打開牢籠,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去。十年前的他可能就這麼做了,但現在他知道愚蠢的沖動會導致慘痛的苦果,他變得更聰明,更玩世不恭,遠比年少時更懂得保護自己。他從慘痛的教訓中學得經驗。

「愛德華不會憐憫蘇格蘭人,這件事他不會听我的。」他轉身欲離。

約翰拉住他的衣袖。「我們不能就這麼把她留在這里。」

「那你要我怎麼樣?把她偷走?我是可以向國王提,可是我沒有任何把握。」

「守衛先生我去年九月是海奧利帶她來這里的。」約翰在蓋文離去時說出這句話。

扒文停下腳。「所以王的魔鬼還在為他征戰!」他苦澀地說。

「嗯。他代表國王在蘇格蘭土地上戰斗。」

「毫無疑問的他享受每一次的血腥殺戮。」

「我還听說海奧利只要來卡里堡就會來找這個女孩,扣住她的食物,拿起她的毛毯。守衛說他總是殘忍地盤問她。」

扒文的指尖深陷掌心。「他特別喜歡對女人施暴。他想要什麼?」

約翰聳聳肩。「守衛們也不清楚。她不和海奧利說話,雖然他威脅她,他們說,他拿著刀抵著她的喉嚨。」

「老天。」蓋文怒吼。「你一定要告訴我這些嗎?」

「對,年輕人,」約翰平靜地回答。「我必須告訴你。」

扒文嘆口氣,轉身看回女孩。雖然他的心糾成一團,雖然他想把她從牢籠中抱出。他轉身倏然離去,沿著城牆跨步。「她甚至可能在我有機會和國王見面前死了。」

「你會幫她的,你並不那麼冷酷。」約翰在他身旁說著。

扒文苦澀笑著。「在法國八年了。從那里出來的男人不是墮落自棄,就是憤世嫉俗,絕沒有聖人。她就要死了,而且還是個蘇格蘭人,我更懷疑國王是否能听進我的話。」

「時候到了你就知道該怎麼說了。」

「就像我在十年前百維克對愛德華說的?因為我叛逆的言論導致了我的放逐。國王還認為沒把我當場吊死是天大的恩惠。」他疲憊地搖頭。「我救不了她的命,約翰,別忘了愛德華王是如何憎恨蘇格蘭人。」他吩咐眼前一個靠近的守衛。「拿一個火盆和毛毯去給那個囚犯。」

守衛眨眨眼,「爵爺……」

「照我說的去做!」蓋文低吼。守衛點頭匆匆離去。

「哈!不那麼冷酷嘛!」約翰在旁說著。

扒文咆哮。「這對那個女孩沒什麼用。」

「那就要求國王讓她到修道院。起碼比什麼都不做得好。」

「你對自己所相信的真是固執啊。我看你生活里一定缺少刺激。在法國這些年你一定無聊透了。」

看著約翰棕眼里閃過的光芒,蓋文遺憾地笑笑,搖搖頭。「這女孩是怎麼捕獲你古老的心的?傅亨利和你又沒有任何關系。」

約翰聳聳肩。「大概是克莉小姐讓我想起了喬娜吧。我不能眼睜睜再看另一朵鮮花枯萎凋謝。」

扒文轉過頭,握緊拳頭強壓著絕望與悲傷。「即使我們把她從這里救出,約翰,她也會死在你懷里。而我,是不願再次經歷這種痛苦的。」

「我並沒有要你救她,」約翰喃喃說著。「我只是要你能爭取讓她離開這里。你母親也是蘇格蘭人……」

「嗯,我親愛的的母親大人甚至還能用那奇特的塞爾特方法把這女孩醫好。可是我母親死了,這個蘇格蘭女孩絕對沒有存活的希望。愛德華的牢籠已經決定了她的命運。」

「哈,虧他們還曾經稱呼你為天使武士。你曾經是個英雄。現在呢,蓋文,你的熱情都到哪里去了?」

扒文回答了,自己還有那股熱情,只是被他藏住了。這個女孩淒慘的際遇已深深牽扯他的心。他重重地嘆口氣,「要說服愛德華王是需要奇跡的。」

「你會說服他的。」約翰堅持地說。

「可是我不再相信奇跡。」蓋文突兀地說,然後大步邁開,留下約翰獨自站在冷霧里。

她一定是發燒燒得作夢了。克莉抬起頭,她神智清明地看著牢籠的柵欄,沒有人在那里。沒有守衛,沒有天使。

這是什麼傻話,看到一個閃耀俊美的天使站在灰霧中,她強迫自己坐起來,靠在柵欄上猛咳著。顫抖的她把衣服又拉緊了些,顯然病魔已漸漸侵蝕她的心智。

不知道是否快到朵咪來看她的時候了,那個英格蘭女僕每天總會帶著面包、湯或酒來看她兩三次,帶她到塔里上廁所。克莉總是期盼那些時刻的到來,就像期待黑暗中的陽光。

朵咪的手溫暖又輕柔,給她十足的滿足感。朵咪常常摟著她,用她豐潤的手握住她的,甚至在她虛軟得無法動彈時喂她食物。朵咪還有著守衛都沒有的勇氣︰她無視于國王的命令和她說話。

可是朵咪還沒來,克莉猜測是因為奧利來卡里堡的緣故。她知道是因為她的毯子被拿走了,今早的食物也變成了苦得不新鮮的面包︰這是海奧利給她的特別待遇。

她希望他會因為忙著伺候國王而沒時間理她。她甚至無法忍受听到他低沉尖刻的聲音,像豎琴上走音的銅弦。

她認為他不會再像當初帶她到這里時的第一個星期那樣揍她。或是用匕首抵著她的喉嚨,她的守衛們不會讓海奧利那樣折磨她的。真是諷刺啊。她想。

柄王的守衛不準海奧利對她施暴,可是他們遵守王命把她關在籠里,任她被風吹雨打直到生病。她閉上眼,頭向後靠,試著多吸進一些空氣。

海奧利想要金格堡的寶藏,可是她不會幫他。她甚至想過在他勸誘她時編個故事敷衍他;可是那天她餓得要死,刺骨的風雨不斷地打在她身上,她根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事實上她從來就不知道寶藏藏在那里,而現在她則是確定寶藏已經不存在了。

她回想著金格堡從前的樣子,她想象自己正在城堡里坐在豎琴前,屋子中央溫暖的火爐正向四面磚牆散發熱力。她的長袍滾著羊毛,柔軟而厚實;她的小骯里裝滿食物,她睡在柔軟舒適的床上。

她幾乎可以感覺到柳木豎琴就在手中,感覺到她指間緊繃的琴弦。她幻想著手觸琴弦撥出的柔美琴聲,熟悉的曲調,和珠圓玉潤的音符。

在這幾個月里音樂是支持她活下去的恩賜。從小她就開始學習彈豎琴,彈奏塞爾特世代祖先流傳下來的許多蘇格蘭和愛爾蘭民謠。那些優美的曲調總是為她帶來喜悅、慰藉和和平。

即使在這種惡劣的環境里,她也能感受到那些情緒。她常常閉上眼傾听心中的樂聲,舞動她的手指彈奏著熟悉的曲調,那些旋律就像在黑暗里閃耀銀光的繁星。

她試著不要想起她最後看到的金格堡的斷垣殘壁。

這個念頭能殺死她。

「既然你回來了,我就該派個新任務給你了。蓋文。」愛德華一世猛喝一口手中的酒。

「我認為任何一個使者都能說服布羅勃放棄他的王冠,陛下。」蓋文皺著眉回答。

「他才不是國王,」愛德華咆哮。「那個懦夫是個背叛者,我曾經以為他是我最優秀的武士之一。現在他竟然稱自己為蘇格蘭王。哈!小妖怪國王,我的士兵們都這樣稱呼他。」他不耐地調整坐姿。「我要看著他被捕,被拖行在倫敦大街上,然後把他絞死,割月復取腸,身體大卸四塊,就像威廉•華勒斯一樣。我要把他的頭吊在倫敦塔上,把他的手腳斬碎丟回蘇格蘭。」他殘忍地笑了。「我發過重誓要報復布羅勃和這些背叛我的蘇格蘭人。除非達到目的,我是絕不松手。」

扒文沒有搭腔。他為國王的金杯斟酒,再注滿自己的銀杯,紅色的液體在火的映照下像融化的紅寶石;怒吼的狂焰中他想起了在冰冷潮濕的籠子里,亨利年輕的遺孀。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國王提出他懇請慈悲的要求。

他很快喝完杯中酒,愛德華也是,重重地把空杯放回桌上。蓋文起初很驚訝愛德華為何選擇帶少數侍從在蘭納寇斯修道院的小房間,而不是待在重兵防守的卡里堡。可是在和國王相處了一會兒後,他已了解國王這麼做的原因。

愛德華很明顯的是病了。曾在聖地時感染的病毒現在已完全發揮威力。國王老了。他的寬肩下垂,深棕色的怒發變得灰白,皮膚是病態的死白。甚至連他的聲音,那嚴峻的冷酷,也變得疲憊和松馳。

安靜的修道院對一個病態龍鐘的老人是有益的,僧侶們也會給他良好的醫療照顧。

愛德華用手按住胸,調整坐姿,長腿不舒服地彎曲著。這種交叉木條椅背的椅子對愛德華這種比一人都高的身材,是很不好坐的。

「你計劃回法國嗎?」愛德華問。

「還沒有,陛下。即使沒有我,我在方特洛斯的城堡一樣運作平順。我想在英格蘭過冬。」

柄王點頭。「方特洛斯原是屬于你妻子的領地。我了解。」

「是的。陛下。因為我和喬娜是沒有孩子,所以當我死後,城堡會歸回我妻子的親人所有。」

「喬娜去世多久了?」

「兩年,陛下。她死時才十八歲。」

「噢,那麼年輕。真是可悲啊,得了那種慢性病。我還記得愛蓮娜很疼小喬娜呢。要是讓她知道她的小佷女喬娜長大後嫁給你,她一定很高興。我第一個皇後很寵愛你,蓋文。她甚至賜給你一個小名——天使武士。」

「我對愛蓮娜皇後永遠忠貞,陛下。」

「是啊。」愛德華皺著眉看著酒杯。「愛蓮娜死時你還不滿十八歲,卻已經是一個很優秀的武士。我也沒忘記你是怎麼從林肯到倫敦一路守在她的棺木旁邊,在我們停駐的每個晚上架設古架。」愛德華停了好一會兒。「十六年過了,我仍然愛她。」

「她是個最優雅的皇後,陛下。」

「為了那段旅程,我永遠欠你一個情,不管你後來做了什麼。」蓋文看著國王灌下多的酒,看著他嘴角的酒沫,「你在百維克背叛了我,就像布羅勃背叛我一樣。」愛德華低吼一聲,蓋文覺得國王就要醉倒。

「陛下,在百維克時,我只不過對您說出內心真實的感覺。」

「只因為你對愛蓮娜的忠心讓你逃避絞死的命運。」

「我被你放逐國外、土地被您征去,我已經為過去付出慘痛的代價。」

愛德華狡猾一笑。「嗯,我把你派到法國去。一堆奸惡之徒里,呃?我需要一個聰明的使者在那里為我調停戰火,締結姻緣,你也做得很好。」

「我做該做的。陛下。」

「是呀。現在你帶著主教們來為我兒子的婚姻傳達教皇的許可。可是到目前為止,主教們只希望和我談蘇格蘭的事,教皇要他們帶來一些訊息。而這些信里沒有一封是我喜歡看的。」愛德華重嘆口氣,直視著蓋文。「現在你是想待在英格蘭嗎?」

「我會在這里待上一陣子。」他意寓深長地看著國王。

「那你要住哪里?」

當蓋文不發一言,國王微笑。「人們永遠不該認為我是健忘的人。我奪走了你的土地,現在我欠你一塊地來獎賞這些年你對我的服務。有一天我會把原本屬于你的領地還你。可是首先我想給你的是在英格蘭範圍的領地。」

扒文眯起眼。「管轄範圍的領地?」

「蘇格蘭,你將擁有達蓋勒威的金格堡。你的伯父亨利曾駐守在那里,現在我把那塊領地賜給你。」

扒文愣住了。「陛下。我……」

「去那里,說服那些頑強的蘇格蘭人向我臣服。我相信現在的你比在百維克時更能控制自己。」愛德華銳利地瞥了他一眼。「也許我們可以把你去蘇格蘭的這項任務,當作是測試你的忠誠的考驗。」

扒文挺直身子,他沒想到會得到蘇格蘭的領地,他更不願意插手英格蘭與蘇格蘭間的種族戰爭,「我仍然不在乎您對蘇格蘭的政策有任何意見,陛下。」他謙恭有禮地說︰「我永遠不會。」

「小心你對國王的措詞,」愛德華警告,「你在法國待太久了,他們就會對蘇格蘭表示同情。而我想你應該夠聰明才是。」

「在這方面,我仍然不改初衷,陛下。」

「你虧欠對我的忠誠,我的意見就是你的意見。」愛德華瞪著他。「接管金格堡駐扎在那里,布羅勃可能躺在加利克或蓋勒威,而金格堡聳立在兩塊領地的群山之間,我要找到布羅勃。你是少數武藝出眾,能和他抗衡的武士之一,抓到他帶來見我。在蓋勒威當我的手臂。」

「是陛下。」蓋文低頭答應,手在桌下緊握成拳,盡避極不願意,他也沒有選擇的余地。脖子,天生下來就是脆弱的。

「通過這項考驗,蓋文,我會好好的賞賜你。」

扒文想開口……抗議或質疑,他不清楚,因為他仍舊處于驚訝中……可是就在此時傳來重重的敲門聲。

「呃,」國王解釋,「一定是我在蓋勒威的指揮官來了。我要他來加入我們,讓他進來。」

疑問中,蓋文走向橡木門將之打開,一個高大的武士站在走廊上,紅色的斗篷在陰影中抖動,他很快地走過蓋文身旁,沒有一聲招呼就直接走向國王低頭屈膝行禮。

即使過了十年,蓋文仍輕易認出眼前的人是海奧利。他听說海奧利是愛德華最信任的武士之一。到目前為止,海奧利總是毫不留情地殘殺蘇格蘭人民。

「海奧利,還記得傅蓋文伯爵吧。他和教皇派來的主教們剛從巴黎來。」

「奧利。」

當海奧利站起來轉身面對他時並沒有伸出手,海奧利眯起雙眼,慢慢月兌下手套。「傅蓋文。距離最後一次見面已經很多年了。百維克,對不對?」他倏然轉身走向國王低語。

靠在牆上,蓋文等著海奧利和國王把話說完。他記得約翰說過海奧利對人犯的殘酷,他懷疑事情的真實性,他很了解海奧利,除非有特別想要的東西,否則他應該不會去煩亨利的小毖婦的。

扒文很清楚奧利對女人的殘忍,他在百維克親身見識過,他還听過他代表國王對蘇格蘭居民實施暴行。

他要求著自己自制,不要流露出昔日存在的怒氣。當然海奧利不會記得他曾毀了多少蘇格蘭土地上的城堡和教堂。可是蓋文的母親也是奧利八年前領兵毀了修道院並殘殺的女人之一。

他知道該為屠殺行動負責的罪魁禍首,其實是下令摧毀修道的愛德華國王。在那時,蓋文知道海奧利只是依指示行事。海奧利是個非常忠心能干的武士,從不質疑命令,也不在乎戰爭導致的毀滅。

經過八年的日子他累了,接受母親的死亡,歷經一場大屠殺,還要以愛德華武士的身份繼續效忠,大屠殺在他在法國時發生;他接到愛德華王一封道歉信函,為著他母親是英格蘭貴族的妻子卻慘死致歉。國王為他母親哀悼,把他擢升為大使以做補償。他還告訴蓋文說海奧利因為殘忍的行動被處罰。

事情並沒有過去,蓋文告訴自己,這是無法抵消的恨、無法恢復的痛。他重重嘆了口氣,感覺著長久以來的痛苦,就像他經歷長途跋涉的疲憊。今天穿上的鐵甲突然在他肩上變得沉重無比。

為著不知名的原因,愛德華決定把他推向蘇格蘭的紛爭里,蓋文很想拒絕這項命令,可是他知道愛德華會把他的拒絕視作背叛。

然而,在夜晚結束前,他還得再背叛一次,他放松身體靠在牆上,等著和國王談談放了那蘇格蘭女人的事。

「跟我來,小姐。」克莉覺得有一只手搖著她的肩,想把她從沉沉的睡眠中喚醒。

「朵咪。」她低喚,看到眼前有一張年輕圓潤的笑臉,深棕色的大眼楮暖暖的看著她。

「是的,小姐。」朵咪低聲說道,「請起來,現在。」

「別和囚犯說話。」一旁守衛斥道。

克莉掙扎著想坐起來,卻失敗了,籠子隨著她下滑的身子一陣輕晃。她吸口氣想再坐起來,她的頭疼痛昏眩,四肢好象要散了一樣。

她還活著,還真實地活著,而曾站在她籠子前的金天使不過是個夢。她坐起來,朵咪伸出手撐扶她的背。

克莉不解地皺眉,她的腳好暖和。她抬起頭驚訝地發現有個燃著火的小火爐出現在籠子的角落。

「嗯,」朵咪低語。「有人給我個小火爐。我問過好幾次能不能拿個火爐給你,可是守衛就是不準。不知道是誰給你這份禮物的?還有毯子?可能是蘇格蘭人送錢給國王讓你過得舒適點吧。」

「告訴你別和囚犯說話。」守衛吼得更大聲。

朵咪轉頭,「那我怎麼把她叫醒,你說呀,蘇馬?」

「反正你就是不可以和她說話。」守衛再次大吼。

女僕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轉回頭。「你起得來嗎?親愛的?我帶了湯和面包來,熱騰騰的洋蔥湯呢?」

「朵咪,」蘇馬嚴厲地說。「這是國王命令任何人不可以和她說話,這幾個星期以來我告訴你好多遍了,可是你明知故犯,這可是違抗了國王命令的。」

「那就逮捕我呀,然後把我和她關在一起。」朵咪說。「那她還可以得到較好的照顧。你怎麼能這樣眼睜睜看著她生病?我死去的丈夫也是個武士。可是他絕不會容忍這種情況在他眼前發生。」

「我只服從國王的命令。」蘇馬咆哮。

「噢。是誰吩咐給她火爐和毛毯的?」

「一個剛來的伯爵,我不知道他是誰。」

克莉驚訝地抬頭,湛藍眼楮的天使戰士身影浮現腦海。所以不是大天使米迦勒來接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不久前站在她籠子前的武士。所以她看到他眼中的關懷是真的。

「嗯,真是個又好心又勇敢的人,有勇氣違抗國王的命令。」朵咪轉過頭把手臂伸到克莉臂下扶著她站起來。「來這里幫我一把,小伙子,」朵咪叫著。「她虛弱得站不住,呢裙滑得像鰻魚,甚至還沒我小女兒那麼重。」

克莉想挺直腿,卻發現身體根本不听使喚。蘇馬靠過來打開不比烤爐大的小門,不耐地說著。「把她扶到這里,我再抱她出去。」

朵咪扶著克莉向前走,蘇馬一把將她扛起放到肩上。朵咪在後面跟著。

「把她帶到塔里。她走不了多遠。還有記住她是位小姐,不是袋麥子。」

蘇馬把克莉抱在懷里,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仰看滿天美麗的星斗。

蘇馬抱著她進塔里,穿過燃著火炬的階梯,朵咪跟在後面,然後他在一個門前把克莉放下。

「在這等著,蘇馬。」朵咪領著克莉穿過門,然後離開讓克莉解手,幾分鐘後朵咪回來。

「現在我們可以大膽的說話了。」朵咪輕聲說著,「你能想象我曾經認為他很英俊嗎?他有一個像猶太面包那樣的大鼻子,像熊一樣的肚子,甚至連呼吸都像熊。」

克莉輕聲笑了。她靠在牆上呼吸著長廊上干燥的空氣,享受火炬的溫暖,和背後古牆的堅實感。她恨死那濕漉漉的空氣和冷霧。她的腳因多日的彎曲難以打直。一天中在塔里短暫的時間是她冬小麥里的天堂和慰藉。

「那該死的愛德華王。」朵咪咆哮。「那些蘇格蘭人還不來把你贖走吧?小姐?我很擔心你的身體,真的,如果你再繼續躺在籠子里就糟了。」

克莉想說話,可是突來一陣猛咳讓她不能言語。

朵咪伸手撫平她的眉,「你的咳嗽愈來愈猛了,還有一點發燒,熱湯可能會有點幫助,我會要廚娘再多放些洋蔥和大蒜的。」她嘆息。「我真希望我能幫你。」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克莉啞聲說道,熱湯的確有助于她的喉嚨。她早已喪失胃口,可是她強迫自己吃東西,因為內心還存有一絲希望。那個黃金武士憐憫她。她祈禱他是個蘇格蘭人,被布羅勃派來贖她。

「朵咪!」蘇馬喊道。「把她扶出來!」

「再等一下!」朵咪喊回。「討厭的女人,這麼快就要你回去。」她摟著克莉的腰,「天啊,你瘦得只剩骨頭,躺在那里一定冷得像冰一樣,那個火爐真是天賜的恩黃。你還需要什麼嗎?小姐?」

克莉搖頭拒絕。她還沒開口要過任何英格蘭人的東西,也不想要。

「不要嗎?那我傍晚再拿一碗湯來好了。」朵咪說著,用力抱了她一下。

這個擁抱是如此的溫暖,克莉不禁淚流滿面。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人如此踫過、抱過了。

「那他到底躲到哪去了?」國王怒吼。「上一次你們告訴我布羅勃在愛爾蘭!」原本靠著牆漫想的蓋文現在集中了注意力。

「布羅勃一定是朝西走了。」海奧利回答。「我想過去幾個星期來,他都躲在西邊的小島上,鄧克南對他忠心耿耿,我懷疑他只要有機會就會去加利克和蓋勒威。」

「現在?」愛德華怒喊。「在這種冬天?」

「是的,陛下。靠近愛爾蘭那邊的蘇格蘭冬天並沒有像現在這里這麼寒冽,想旅行是可行的。」

柄王點點頭,「布羅勃在加莉克的領地已經被我們佔領了。可是那邊的人對他還真是相當忠心。不過只要你照我的話去做,布羅勃到哪都找不到支持者。」

「是的,陛下,我們幾乎佔領了蓋勒威和艾索爾上的每座城堡,現在我又佔領了羅登堡,只要布羅勃在那里出現,很快就會被逮到的。」

「幾乎每座城堡,你說。」

「我們有金格堡,您知道的。不過……」

「哼,我知道。我還把金格堡給了傅蓋文。」愛德華看向蓋文。

「金格堡?這個人?」奧利驚愕地重述。

「這座城堡曾是他伯父的,」愛德華開口。「蓋文,我要你評估一下金格堡的狀況,然後讓奧利從羅登堡派些武器和士兵給我。」

「陛下。」奧利說道。「金格堡離羅登堡並不遠,我有能力掌管兩個堡的。」

愛德華淡淡地看了奧利一眼。「你質疑我的命令?」

「陛下,這座城堡還沒準備好讓守衛進駐。」

「那就由傅蓋文執行這項任務,然後他會加入你們尋找叛軍的陣容,愈多城堡被攻下,蘇格蘭人就更了解誰才是他們的主人。我會回到戰場直到我死為止,你們都是我在蘇格蘭最得力的助手。」

「我永遠是您最忠誠的僕人,陛下。」奧利回答。

「我曾對自己發誓一定要征服蘇格蘭!」國王一拳重重捶向桌面。「不達目的我絕不停止。我要你戟,殺掉所有反抗的人,直到布羅勃被打敗,蘇格蘭落到我手里!」

「陛下。」蓋文開口,「命令你的戰士毫不留情的殺戮等于宣布你毫無悲憫之心,這種誓不兩立的死戰對邦交是沒有好處的。」

「這是絕對必要的措施。」奧利駁道。「蘇格蘭人天性叛逆,需要好好管教。」

「他們會反抗得更凶的。」

「抵抗只會激起我的征服感。毀掉一切不該有的,我要看到蘇格蘭臣服在我腳下。」

「是的。陛下。」奧利滿臉森冷地說。蓋文了解他,他就像其他許多的英格蘭武士一樣成了愛德華的殺人機器,和國王一樣熱切地想征服、殘殺蘇格蘭人民,而麥克莉不過是戰爭里的勝利品,他該怎麼技巧的說服國王釋放她?

「陛下。」蓋文說道,「克雷蒙教皇非常關心你對蘇格蘭的政策。他要求主教們私下向他報告。」

「我知道,他在信中提過。不過他也提到要把布羅勃和他的支持者從基督教除名,所以這表示他並不是完全不贊成我的做法的。明天就要進行這個儀式了。」

扒文點頭。「教皇也有通知我要提醒如果您再施行如此暴政,您也會被除名。」

「我不會放手的。安撫羅馬教皇的任務就交給我的大使去辦。」

「那麼,陛下,請容我提供一個讓教皇信任的建議。」

「怎麼說?」

「您把傅亨利的遺孀囚禁在卡里堡……」

「嗯,她承認叛變。多年前她曾經欺騙了我。可是去年夏天她趁她丈夫外出時偷回了城堡。亨利竟然得圍攻自己的家才能吃到晚餐!炳!事實上她把他殺了。」愛德華沉沉說道。「所以我把她關在那里,讓蘇格蘭人看看背叛我們的下場。」

扒文傾身向前說道,「陛下,我建議您重新考慮她的處境。那女人病得很重,因為政治原因把一個貴族關到籠子里是一回事,讓一個女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折磨至死又是另一回事。」他停了一下,「而且是在法國主教面前。」

「別再兜圈子,你想說什麼?」

「她就要死了,讓我把她帶到修道院去。」

「如果死神來拜訪我,我恐怕連把頭從枕頭上抬起來都沒有辦法。」愛德華皺眉。「不過那些主教的確在這里……」

「另一方面,陛下,請留心她的名字。」

「嗯?克莉?喔。」愛德華思索著。「主教們是不會忽略一個叫克莉的囚犯死亡的消息,尤其是在耶雷死後。」

「完全正確。陛下。」蓋文答道。

「陛下!」奧利打斷。「你宣稱蘇格蘭女人必須處以男人同樣的刑罰。我是依照您的命令捉到她的。」

「奧利。」愛德華吼叫。「你從她那里打探到金子藏在哪了嗎?」

「金子?什麼意思?」蓋文皺眉。

「傳言說金格堡里藏著寶藏。」愛德華回答。「還有支持蘇格蘭國王們的物資。」

「噢!」蓋文突然了解愛德華為何如此重視金格堡的原因。

「那個女孩拒絕說出寶藏地點,我已經盡我所能的虐待她了。如果她真的快死了,我就再去問她一次。」

「找出事實真相!」愛德華怒聲說道。

「陛下,容我提醒您羅登堡離那里不遠。讓我接管金格堡,我會翻遍那里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石頭。」奧利說著,完全無視蓋文的存在。

「蓋文將負起搜索的任務。蓋文,我的侍衛長會簽發一張領地所有權證明給你;至于那個蘇格蘭婊子……」他皺眉,「你確定她快死了?」

「她非常非常虛弱,陛下。是肺炎。」

愛德華搖搖頭。「我受夠了從羅馬來的那些炮轟我的信,還有一直要我告解的要求,把她帶出來關到修道院里直到死。明天我就簽發命令釋放她,不過……」

扒文禮貌地皺眉等著。

「在她死前我要知道寶藏在哪里。不管蘇格蘭人在金格堡藏了什麼。那些全都屬于我。」

扒文皺眉。「我會盡力的,陛下。」

「更積極一些,你告訴她只要說出來,我就原諒她。」

「我這麼對她說過。」奧利打岔,「結果她拒絕,還打了我一巴掌。這女人是個潑婦。」

「你該更用力折磨她的。」國王罵道,「或是用更好的辦法……對,魅力!女人都無法抗拒甜言蜜語。」

「她連自己的丈夫都沒說。」奧利辯道。

「亨利是個好戰士,可是對女人卻不在行。你也一樣。」愛德華唐突地說。「不像蓋文,沒有女人逃得過他的魅力。」愛德華勝利地拍著桌子。「上帝!炳!」

「陛下?」蓋文略有領悟地問著。

「蓋文,去贏得她的信任。用你的魅力迷惑她。讓她說出寶藏所在。必要的話你可以娶她。」

「陛下,她就要死了。」蓋文的話從牙關間擠出來。

「那就快點!你將是個很有錢的鰥夫。」愛德華微笑。「說服她必須對她摯愛的丈夫透露寶藏的所在。」

「陛下,我會讓她知道如果她不說。她會被教會除名,會死得很慘,下地獄的威脅會讓她松口的。」奧利建議。

「她到死都會恨你的。我想,蓋文會娶她,用甜言蜜語讓她招出事實。」愛德華快意地微笑。

扒文咬緊牙關,直到下顎疼痛。愛德華一點也不在乎那女孩所受的折磨,也不在乎他會在一星期內再度成為鰥夫。國王只想到他的戰爭,他對權力、土地、財富永不滿足的貪婪,和對蘇格蘭人冷酷的憎恨,他甚至任意摧殘生命,不管是英格蘭還是蘇格蘭人,只為達到征服蘇格蘭大地的目的。

他看到已然酒醉的國王,心知愛德華的命令隨時會變。

「蓋文,」愛德華狡猾地看著他,「你曾經就要背叛我,現在別再背叛我了。」

「是的。」蓋文緊咬下唇,低頭表示服從。他銳利地看了一旁的海奧利一眼,轉身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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