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動 第10章(1)
作者︰秋水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日子過得怎麼樣,人生是否要珍惜……

阿琴嬸的錄音機,每天都播著相同的歌曲,好像也沒听人跟她抗議過太大聲,或是抱怨她不換首歌。

徐晴安坐在自己的小店門口,那白皙卻有些粗糙的雙手貼覆在裙面上,指頭輕輕敲著,像在算數拍點︰她微垂頸項,白皙面容透著薄紅,唇畔攜著有些羞怯的笑意……那神情,猶如新嫁娘。

她在等待,等她心愛的男人朝她走來。

「黎醫師,今天比較早喔!」專注傾听歌曲的她,忽然听見不遠處的聲響,她微微一笑,面頰上的紅澤深了深。她裙面上的指尖依舊輕點著,像在算著距離。

棒壁的錄音機還在運轉,等待中,她跟著輕哼起來。

「嘿,黎醫師,恭喜喔,總算給你等到了。」她在歌聲中,听見前幾攤賣糕點的陳阿姨的聲音,她的唇畔,綻放燦燦笑花。

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黎、黎、黎醫師,晴安來了啦!」那結巴的竟是阿琴嬸,阿琴嬸稍早之前見到她時,也是結結巴巴的,她略覺有趣地抿嘴偷笑。

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

輕輕算數的指尖一頓,她驀地抬起眼簾,仰著下巴,清瑩眸子對上男人流露驚喜又傷痛的臉龐。

黎礎又納悶地走在小街上,直到這一刻,才總算明白為何有人恭喜他。

那雙內斂犀利的眼眸,此刻正深情款款、含著傷楚的,落在面前這張秀致容顏上。

丙真是她。她總算願意出現了——

他深幽的眸子來回描繪她的五官,最終,他的視線仍是落在那雙依舊柔美得恍若靜潭的美眸。

那長睫微翹,眼珠子黑白分明,那落在他面龐的眸光如此溫柔恬靜,怎麼會是一雙看不見他的眼?

他黑眸一熱,輕呵口氣後,修長的五指在她眼前一揮,那定在他臉龐上的眸光並未爍動,仍是直勾勾看著他的方向,卻對不上他的眼。

她的眼楮在外觀上沒有不同,像個視力正常的人,但卻看不見他。

他眼眸傷楚,靜靜地睇著她那雙美眸。縱然明白她早已看不見他,縱然也曾經在她眼前揮動五指,他心底仍有著切切渴盼,盼她能眨動眼睫後,告訴他這一切只是個惡作劇。

明知自己這番舉動很是傻氣,卻還是想要這麼做,好像不甘心似的。

是啊,他就是不甘心,不是他頑固,但要他如何甘心?

遲遲等不到來人的聲音,徐晴安微微困惑,她仰起的面容未移動半分,仍是看著他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麼,她知道他就在她面前,她雖看不見任何東西,感受不到任何光影,但就是知道他站在她面前。也許是因為那終止在她身前的腳步聲,也許是周遭的氛圍改變了,也許是他深且長的呼吸,也許是他的體溫、他的氣息。

她說不出一個正確的理由,但就是知道,他在她面前。

前幾晚,她撥了電話給阿琴嬸,當阿琴嬸在電話中告訴她,他仍然每天在她店門口等待時,說她不心動、不心疼是騙人的,但她仍固執地認為自己不能讓他為了她的眼而難過不舍,若不是以安的一句童言童語問倒了她,她怕是永遠都想不通。

以安在她和阿琴嬸結束通話後,突然問她︰「姐姐,我們為什麼要搬來這里?為什麼不搬回去和又又住在一起?為什麼你不去店里工作了?」

她不意外她會有這些疑問,于是回應她︰「因為姐姐看不見了,黎醫師會難過的,姐姐不想讓他每次一看到我的眼楮,都要難過一次。」

以安「哦——」了好長一聲,像是恍然大悟般,然後語氣天真地說︰「我知道喔,就像我受傷,你也都很難過一樣,對嗎?」

她當時愣了下,思索許久仍無法回應以安。因為以安說得對,當她受傷時,她確實會難過,因為她們是姐妹,因為她們是最親的親人,因為她愛以安,所以無論是以安受傷、生病,她都是緊張擔心,也難過的。

這幾天,她不斷反問自己,她希望礎又能夠不為她的失明傷痛的同時,她自己是否能在往後遇上以安生病時,也不難過呢?

不,她做不到,因為以安是她的妹妹,她很愛的妹妹,她如何能在她生病時,很平靜地面對?她都做不到了,又怎能去苛求他面對她的失明卻不能難過?

她仰著的臉蛋忽而垂落,面容低低的,像在想什麼,片刻,她抬起面容,語聲輕淡︰「礎又,好久不見。」她驀地笑了聲,輕搖螓後又說︰「不對,應該是只有我對你才是好久不見,以後都是好久不見喔。」

黎礎又瞪著面前這竟然知道他就在她眼前的女人。

她想做什麼?在消失多日後,她回到這里是為了等他的到來嗎?現下這番話的用意又是為何?

「因為,我再也看不見了,所以我對你永遠都是好久不見呢!」她是笑著,卻覺舌根漫著苦澀。

她原來不是真的變得堅強,而是選擇去漠視自己看不到的事實,然而真正面對他時,才知道她其實還是很想依靠他,想告訴他,她一直都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而傷痛著。

「礎又,我在認識你之前,眼楮就受過傷,那時醫師說要雷射治療,但我付不起醫藥費,所以沒做手術。你第一次在醫院見到我時,提醒過我應該去檢查眼窩的傷口,我其實想過再回去眼科追蹤的,可是我沒有錢……談錢很市儈,但沒有錢,我連我的視力都救不回。」她心底很緊張,雙手擰著裙面,因為看不見他的表情,他也不說話,她無從得知他的想法。

良久,她才听聞他像是嘆息的聲音,她眼兒驀然一燙,淚珠滾出。

她站起身,往前探出雙手,踫上了他的胸口,她手心有些急切,帶點試探地略往上移,成功攀住了他寬闊的肩頭。她兩手微微往中間移動,模到了他的脖頸,然後十指再向上觸踫,她捧住了他的面龐。

當她站起身時,他竟是莫名慌亂,他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麼,應該說,他有些害怕,怕她對他說︰「你別再來找我。」

他深目沉沉睇著她,看她觸上他胸口,感覺她踫了他肩頭,然後那微涼的手心貼上他面頰。她淚水直直淌落,看得他心髒抽痛得無以復加。

徐晴安緩緩移動十指,淚中帶笑地說︰「礎又,我一直記得很清楚,你眉毛很濃很濃;你有一雙又黑又澄亮的眼楮,是內雙眼皮,眼尾微微勾著,好像會放電一樣;你的眉骨下還有一道疤,顏色比你其他地方的膚色還要白了一點……每一個地方,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但我就是……看不到你,而且,我好想看見你,好想看見你……」她驀然泣喘了聲,十指模索到他頸後,她手臂略收後,環抱住他頸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想要堅強地面對你、想要自己獨立不給你帶來困擾,所以沒有顧慮你的心情而離開了你……」她臉容傾靠在他胸前,听見他略促心跳聲。「對不起,礎又……我想要你能開心地看著我,不要因為我的眼楮而難過,所以我希望再見面時,你能抱抱我,說我很勇敢,但我卻忘了體會你的心情,如果角色互換,我一定也會很難過、很傷痛……對不起、對不起……」她淚濕他衣襟,卻仍沒听見他的聲音。

她抬起淚漣漣的小臉,柔嗓破碎。「礎又,你別不說話,我看不到你……」她指尖顫顫地觸上他的嘴,來回廝磨他的唇。「礎又,你跟我說話……」

黎礎又黑漆漆的眼眸看著她那漫著水霧的失焦雙眼,單手握住她觸上他嘴唇的指尖。「徐晴安,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趁著我去國外開會時,離開我!」他咬牙低道,黑眸生了熱意,那語聲低嗄哽咽。「你沒想過我會有多擔心你?隨隨便便留下一本畫冊和一封信就想打發掉我,我黎礎又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你就一定要考驗我愛你的那顆心?」

她哭著搖頭。「不是這樣,對不起、對不起……我從來都不想離開你……」

是現實的殘忍讓她不得不那麼做。「礎又,不要生氣……」她略踮足尖,想吻上他的嘴,卻抓不準高度,鼻子撞上了他的下巴。

她低哼了聲,懊悔不已,他看出她的意圖,抬手扶住她下顎,讓她順利吻住他的嘴唇,那四片相貼的唇片沾染咸液,嘗到了彼此的傷心。

淺啄淡吻後,他熱唇流連不已地吻上她頰側發絲。「你想學著獨立,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在一旁陪著你,告訴你方向;甚至你想開店,我也可以陪著你找店面,讓你自己經營,我沒那麼難溝通,也不會不讓你學習獨立,你根本不需要離開的。還留下那種信,說什麼也許第三次碎的會是我的心,你就沒想過你一走,我的心還能完整嗎?」

她自知理虧,沒有回話。

是她自以為是地認定用離開的方式來處理兩人的感情,才是對他最好的,卻忘了他也有思想,他也有他想要的愛情模式。

「怎麼不說話?」

「我知道你在生氣,讓你發泄一下。」她淚水止了,但鼻音仍濃重。

他哼了聲。「你講得好像我在欺負你一樣。」

她搖搖頭,認命地說︰「是我欺負你。」她像是想彌補似的,再次踮足試著吻上他,但仍是沒抓對角度。

他的大掌捧住她後腦,低下面龐,熱唇結結實實地再次吻住她。

他吻得纏綿、吻得深情,當他離開她軟唇之際,她還抿抿唇;咀嚼回味著他留在她唇上的氣味。「礎又,你要開始教我,我要偏多大的角度,要踮多少的高度,才能吻到你。」

「這不用教,你常常跟我練習就好,次數多了自然就抓得到角度和高度。」他指月復緩緩地抹過她的女敕唇。

她笑出聲,因為他的回答意謂著他們的感情不會有變數,她感動得無以復加,熱切地抱住他。

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

阿琴嬸的錄音機還在轉動,陣陣動人的歌聲流泄而出。

「以安呢?」他薄唇輕掀,低吐的熱息微微牽動她發絲。

「還在我同事家。」她輕合雙眼,頰面貼在他胸口,貪戀他溫熱的體魄。

「以後把你所有同事朋友的電話號碼通通留給我。」

她抬起臉容,那雙柔美的眼眸對著他的面龐。「你要做什麼?」

「毀了那些號碼,讓你以後找不到別人依靠,只除了我。」他語聲冷淡。

她聞言一怔,隨即感到臉頰熱燙,這是一種怎樣的佔有欲?

「今天要開店嗎?」黎礎又見她身後鐵門是拉下的。

搖搖頭,她說︰「今天要搬行李,不開店。」

他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卻明知故問︰「搬去哪里?」

「搬去……有你的地方。」她低垂著漫染霞色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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