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愛是卿 第3章
作者︰千草

惟真惟善,

惟是惟非,

倔強如你,

泛我清心。

一壺綠茶,燻香裊裊。

涼亭之中,少年望著正坐在石凳之上,手持黑子,解著棋局的主子。

柔爽的清風,悅耳的鳥鳴,一切似乎都顯得如此的寫意。

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著黑子,在思忖了片刻之後,把子放下,「紫月,可要與我對上一盤?」帶著一絲笑意,天無夜微微側頭,問著站在他身旁的少年。

「對弈要求旗鼓相當,而紫月的棋藝卻差主君太多。」紫月淡淡地答道。即使他的棋藝高出普通之人,但是卻算不上精通。

「很聰明的回答。」天無夜的目光繼續放回到了棋盤之上。十八歲的少年,能夠有紫月這份聰慧與淡然的並不多。

紫月稍一拱身,「若是主君真想對弈,紫月自當奉陪。」只要是主君想要他辦的事兒,他都會去做。畢竟,他從來都不曾違背過他的命令。

「不了。」天無夜擺擺手,這會兒他已沒有了這份興致。拿起了放在石桌上的白瓷玉杯,他輕啜一口,杯內的清茶,芬芳爽口,是上好的龍井。

「紫月,你可曾見過有人違逆于我?」像是不經意似的,他開口問道。茶香蘊然,不自覺的,他又想到了那雙眼,那種神情。在這世上,能夠讓他覺得有趣的人實在是不多啊。

清明的眸子微然一眨,紫月想了想,「沒有。」即使真的有人曾違逆主君,恐怕也早已不活在這世上。畢竟,主君不會容許違逆了他的人活著的事實。

「是嗎?」天無夜轉動著玉杯,「但是有時候,太過倔強的眼神,會讓人想要把之狠狠摧毀,卻也讓人舍不得除之殺之。」所以他留著「她」的命。要她死,也許很容易,但他卻不想讓那雙倔強的眸子太快消逝。

「主君指的是帶回天君府的那名女子?」即使天無夜並沒有明說,紫月也已能猜到主子口中所說的人是誰。

天無夜但笑不語,把手中的白瓷玉杯放下。

「她在府上已有九天了。主君不去見她嗎?」這是第一次,他看見主君在談及一個女子時,露出如此的表情。

「我不喜見到奄奄一息的人,等她傷好了再去不遲。」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等,只要「她」不死,「你呢,覺得這女子如何?」手指撩開額前的發絲,他問著身旁的人。雖是在問,但是目光卻只是盯著擺放在面前的棋盤。

「普通。」短短兩字,紫月說出了他的答案。

天無夜嗤笑一聲,「只有這些評語嗎?」雖然這的確是從紫月口中所說出的話。

「那麼主君希望听到什麼樣的評語?」在他看來,只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女子,但是主君卻把那人帶回了天君府。也許那女子的身上,自有主君所欣賞的特質吧。

希望嗎……天無夜微一斂眸,手指輕輕地敲擊著石桌,「紫月,我似乎從來沒見過你喜歡過哪個女子,你這一生就打算如此過嗎?」

秀氣的面龐輕輕揚起,他望著自己的主子,恬淡之中帶著一絲堅定,「紫月活著,只不過是為了保護主君。」

從他十二歲起,便許下了這個誓言。

宋依顏再次見到天無夜,已是十五天後的事情。

一大清早,婢女們便把她當成一個木頭女圭女圭似的梳洗打扮,從發式,到胭脂水粉,再到衣著,無一不是以著千金之軀的標準來打扮。

低頭望著自己身上著著的水蘭色紗裙,宋依顏不覺想笑。柔軟且光滑的質料,以前的她,莫說是穿,就是連模都沒有模過。

一個小小的乞兒,值得如此打扮嗎?沒有傾城傾國的容顏,亦沒有任何足以顯耀的家世。她——只不過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曾經差點死在天君轎子前的人罷了。

然後,她被人領著,繞亭台樓閣,小橋池塘,來到了這個名為「天水閣」的地方。

偌大的廳堂,布置得雅意十足,幾盆翠竹盆栽放在廳堂的周圍,紅木的桌椅,顯得沉穩而高貴。

她看到了他,依舊是一身的白,白得讓人炫目,讓人不敢逼視。紅木的軟榻,他斜躺在上,長長的黑發垂落在胸前,朱顏玉色,美得不似真人。手臂輕撐著略微削尖的下頜,濃黑的睫毛遮蓋住了那雙邪魅的眸子。

「傷好了嗎?」像是感受到她的腳步聲,他睜開?畚實饋=廾?奈ぐか涎錚?雜幸環?豢裳雜韉拿饋?br>「好了。」宋依顏望著天無夜點頭答道。雖然那一劍的傷口頗深,卻不至于要她的命。如果不是當時她流血太多,早在幾天之前,就應該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是嗎?」他一笑,支起身子。就氣色來看,她已無大礙。想來封莫的確按照他的吩咐,用最好的藥材來醫治她。

他的笑使她有些怔忡。目光,似乎不能從他的身上移開。眼前的男人有著一種能夠吸引住人心神的魅力,比起戰場之上殺人無數的天君,她倒更願相信他只是一個文人。

只是……他的冷血,她卻已經在十五日之前見識過了。即使——他在笑……

像是並不在意她過于直接的注視,天無夜緩緩地走到了宋依顏的面前,「為什麼要用自己的命去救別人?」他盯著她的眼問道。比起普通女子看見他的驚艷,她的目光之中,倒更有份審視。

「我……不知道。」她搖了搖頭,因為她沒有答案。那時候所有的一切動作,只是一種本能,她根本就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思考。

是勇敢呢?還是無知?漂亮的唇角勾起了一絲弧度,他輕彈著手指,「不問我為何救你嗎?」

為何救她?宋依顏不覺抿起了雙唇,這個問題,在她養傷的日子里,她也曾問過自己數次。但是,每次都是沒有答案。他要救她的理由,她想不出,但是他要殺她的理由,她卻可以想到太多。

「你為何要救我?」舌忝了舌忝唇,她如他所願地問了。盡避在她以為,他該是冷眼看著她流血而亡才是。

「你很有趣,所以我暫時並不打算讓你死。」他笑語道。他鮮少對人感興趣過,她該為此而覺得榮幸。

「有趣?」她皺了皺眉。不理解為什麼他竟然會覺得一個乞兒有趣?

「因為從來沒有人敢像你這般的直視我。」怕他的人,不敢如此直視著他,敬他的人,亦不會如此直視。

右手輕抬,修長的手指爬上了她的臉,來回地撫弄著她的眼。很普通的一雙眼,但是卻有著讓人想要掠奪的光輝。

「你!」她猛然一驚,她整個人向後連退幾步。他的動作太過突兀,讓她受驚不少。她以為她早已忘了自己是女兒身,但是現在卻證明她依然還有女性的自覺。

並沒有因為她的驚呼而有任何的狼狽,他自若地收回手,「你幾歲了?」即使他早已查明了她的一切資料,卻還是要她親口說。

「……十六。」她一怔,還是回答了。

「名字?」

「宋依顏。」

「以一個乞兒而言,這名字倒也雅致。你的名字與你的性情,都不是個乞兒所該有的。」像是在褒獎似的,他贊許著,「想必你也該知道我是誰了。」沒有上揚的語調,是肯定而非疑問。

「天無夜。」沒有像別人那樣喚出他天君的名號,她直接喚了他的名。

他不怒反笑,並不惱她直喚他名,「不錯,是天無夜。那麼你可知我留下你的命,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布下了網,等著她往里跳。

「為什麼?」她也想要知道原因。

「只是希望,你能夠成為屬于我的東西罷了。」他的手,撩起一撮她耳邊的發,輕輕揉著。

屬于他的……東西?!宋依顏一愣。天無夜用的詞並不是「人」而是「東西」,顯然,在他的眼中,她只不過是個物品而已。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去屬于誰。」她不覺地咽了咽喉間的口水。自七歲之後,她便明白,人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人世冷暖,乞兒的她見得太多了。

「那麼你現在可以開始想了。」他說得漫不經心,仿佛她的答復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我的容貌並不出眾。」她淡淡道。即使今天如此「盛裝」,也難有所謂的風姿艷容。

「那又如何?」他微一揚眉,比起平日環繞在他身邊的女子,她的容貌的確是位列于後。但是他想要的,本就不是她的容貌。

「我也沒有什麼琴棋書畫的才情。」她繼續道。她並沒有打算去成為一個男人的附屬品,即使這個男人是天下人人皆畏之的天君。

「我知道。」天無夜頷首。她本就是個乞兒,不會這些自然不奇怪。

「那你究竟要我的什麼,是身子嗎?還是要我去娛人?」她不以為高貴如他,會看得上自己。那麼是去娛人嗎?她更是沒有半分才藝,能夠去娛得了人。

「呵。」他嗤笑一聲,肩膀亦隨之抖動,「你認為你有那個能耐嗎?」女人,他能要的有太多了,而至于讓她去娛人,他根本就沒有想過。

「那……」

「我說了,我只是想要你成為我屬于我的東西而已。因此,你以後要做的,也僅只是隨侍在我的身邊。」他給了她答案。

待在他的身邊……清眸微微垂下,宋依顏望著自己的雙手,「那麼——你可知道我手上究竟有多少個繭子?」她突兀地說道,同時攤開自己的雙手,讓他看著自己布滿老繭的手。

「嗯?」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等著她的下文。

「沒有這些繭子的話,我就不可能活到現在。」多少次的行乞,多少次的粗活,才能讓她維生到現在。

粗糙的雙手,沒有女兒家的柔軟細女敕,倒更像是干慣了粗活的男人的手。他靜靜地睨著她的雙手,「所以你的結論是……」

「我只是名微不足道的乞兒,過慣了乞兒的生活,不適合再待在籠子里讓人包養了。」海闊天空,她並不想要束縛自己。也許待在天君府,她的日子會比當乞兒要好上太多。但是……她不適合。

他太過危險,乞兒的直覺在告訴她,應該要遠遠地離開他。

「這就是你的回答?」他輕眯起了黑眸。

「是。」她點著頭,彎子,朝著他道謝,「多謝天君大人的不殺之恩,日後若有機會定……啊!」

宋依顏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天無夜的手已經狠狠地抓著她的發,使得她不得不仰頭對著他。

冰冷的眼神,不帶一絲的情感,讓人有種凍斃了的感覺。

他是……想殺了她嗎?宋依顏怔怔地看著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機。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她確定,剛才自己並沒有看錯,他的眼中真的閃過殺機。

終于,朱色的唇角勾起著一抹淺淺的弧度,他魅然一笑,松開了抓著她發的手。

「你的命本就是我的,所以你的回答對我而言,根本就沒有意義。」冰冷的聲音,敲擊進她的腦海。魔魅似的微笑,卻沒能遮掩住那雙寒眸。

那一刻,宋依顏在天無夜的身上,體會到了恐懼的感覺,明白了,什麼是——害怕!

縴瘦的身影退出了天水閣,偌大的空間,靜得可怕。

「主君你在生氣?」幕紗之後,紫月緩步走出。剛才的一切他自是看到,只不過他沒有想到,主君竟然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動怒。

「這不是你該問的事。」天無夜不悅地蹙了下眉。即使紫月不說,他也明白,他剛才是真的動怒了。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若非他及時控制住了自己,只怕宋依顏此刻早已死在了他的掌下。

曾幾何時,他竟然如此容易被別人牽動起情緒?

「是,紫月知錯。」他欠了欠身子,恭敬道,「那麼主君打算如何安置她?」

「先讓她干著普通僕役的事吧。」天無夜略微沉吟道。她是第一個,把自己的雙手攤在他面前的女子。布滿了繭子的手,不美,卻讓他印象深刻。

「僕役?」紫月一愣,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安置。他不以為主君把人帶進天君府,只是為了增加一名僕役。

「你覺得不妥嗎?」天無夜打量著紫月詫異的表情。

「沒有。」紫月低下頭。這麼多年下來,他自然知道主君不喜歡別人去猜測自己的心事。

「退下吧。」他揮手摒退道。

「是。」

寧靜重回。天無夜輕斂雙眸。

罷才……他想要殺她,但是……卻也終究沒有殺她。

退去華服,穿上了普通的粗布麻衣。沒有了胭脂水粉的裝扮,她又成為了宋依顏,一個普普通通的宋依顏。

粗活髒活,她並不懼怕。或者該說,在天君府中,她所懼怕的是那個美艷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天無夜。她想過離開這里,重新回到那長安的街頭,即使乞討,即使溫飽不定,但是卻依然自由。

只不過,她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天君府的大門。

猶記得那日領著她來到下人房的少年,用著平淡的語氣對她說著︰「從今以後,你就只能待在天君府中,因為你的命,已經是天君的了。」

她的命,是天無夜的?!

可笑的話,她不會去承認。

「那麼你呢,你的命難道也是天無夜的?」她大聲地質問著。因為她不會去接受這樣荒唐可笑的結論。即使天無夜沒有殺她,她也不會承認自己的性命從此以後歸天無夜所有。

自己的命,只能是屬于自己所有!

「我的命,自然是主君的。」少年淡淡道。平靜無波的表情,仿佛這句再自然不過的話。

那一刻,她沒有再開口,因為他的平淡攝住了她。

然後,她知道了他的名,一個雅氣的名——紫月。

「快點!天珍百味粥好了沒,若是讓主君等得久了,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呼喝的聲音,在天君府的廚房內響起。

「好了好了,馬上就好!」忙不迭回答的聲音,充分顯示了此刻有多繁忙。

「還有百鳥朝鳳呢?」

「已經差不多了,再過一刻鐘即好。」

忙亂的廚房,各種聲音交替響起,宋依顏撇撇嘴,看著面前的著一幕。

不過是天君府的一次酒宴,卻豪華得讓人嘆為觀止。僅是一道菜,就已足夠普通人家過上一年的好日子。而此刻,比起他們的忙碌,她似乎顯得過于空閑。

「快,把這道菜端去天雲樓。」白色的瓷盤自廚娘的手中遞來,也讓她短暫的空閑得以結束。

天珍百味粥!一份她這等身份的人永遠都吃不起的粥。

托著盤子,宋依顏小步地退出了廚房。長長的回廊,亭台水榭,天君府大得容易讓人迷路。

听說今天有很多朝廷中身居顯赫的官員都會來。

听說今天的酒宴是為了要慶賀五日之前的那場勝仗。

包听說那場仗天無夜僅一人就殺了數千敵兵,成為人們眼中的戰神。

于是無數的人說,只要有天君在,國家就不會亡。于是即使他的雙手沾滿了無數的血腥,人們依舊會趨炎附勢的攀附強者,于是……

「啊!」突如其來的沖擊力,使得宋依顏的身子整個朝著一邊歪去。

天!天珍百味粥還在她的手上呢,不可以摔倒!宋依顏右手盡量平穩住托盤,而左手,則本能地壓向地面,以此來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好莽撞的奴婢,你可知道你剛才差點撞上了我們弄舞小姐。」尖銳的聲音,響起在綠陰之地。

莽撞?是在說她嗎?宋依顏皺皺眉頭,手心中的刺痛,在提醒著她左手已然受傷。看來今天她的運氣並不好,手撐在了碎石之上。

站起身子,她重新把托盤托正。繼續朝著天雲樓的方向走去。

「怎麼,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嗎?」一道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截住她的去路。

「道歉?」宋依顏看著站在她面前扎著兩只小簪的丫鬟,「什麼意思?」在她看來,該是她們撞著了她才是。

「你可知道我們小姐是要去天雲樓為各位大人獻曲。若是有個什麼萬一,你擔當得起嗎?」

「我……」

「蘭兒,不必如此。」一直站在一旁的紫衣女子緩步上前,輕搖著首阻止道。清麗的嗓音,柔潤且細膩。

「可是小姐……」蘭兒似有不甘地嚷著。

「本就是我們先撞著她,她並無錯,況且現在我們也沒時間在這里耽擱,若是天君一個惱怒,你我都擔當不起。」舒弄舞就事論事道,同時抬眸打量著宋依顏。

不同于別的奴婢丫鬟,眼前的人似有種不同的氣質。她——並不像是會服侍于他人的人。

「可……」蘭兒還想再說什麼。

「走吧。」舒弄舞打斷了蘭兒的話,再次地瞥了一眼宋依顏,轉過了身子。

琴音飄渺,十指縴縴撥動著深色的琴弦,輕淙的音色,余韻繞梁。

好美的音色!宋依顏手上端著瓷盤,走進了天雲樓。紫色的倩影,端坐在筵席中央的空地。柳眉黛顏,渾身散發著一股柔柔的味道。

舒弄舞,一個柔得仿若可以沁出水般的女子。在天君府上的日子已經待了差不多快一月。宋依顏自然是知道她的。

能夠待在天無夜身邊超過一年以上時間的女人很少,舒弄舞卻做到了。不光如此,天無夜甚至還特意撥了座閣樓作為舒弄舞的閨房,名為「舞閣」

在天君府中,很少有人敢得罪舒弄舞,只要天無夜還寵幸著她一天,就代表她日後有可能坐上天君夫人的位置。也因此,即使宋依顏並沒有去打听舒弄舞是何許人也,還是有人在她的耳邊不停地說。

手心在隱隱作痛,看來等會她得去找塊布條包扎一下。

「你總算來了,若是再不來的話,我恐怕都得自個兒跑一趟廚房了。」一丫鬟急匆匆地跑上前,看著宋依顏手中所端的瓷盤,「是天珍百味粥吧。」

「嗯。」她點點頭,準備把手中的瓷盤遞給了對方。就她現在的身份而言,只是一個僕役,並沒有資格端菜上桌。

驀地,一股視線,自她的身後射來,在清幽琴音之中,甚是強烈。手不覺一抖,端在手上的瓷盤顛簸了下。

「小心啊!」丫鬟急急接住瓷盤道,「若是打翻了,你我都吃不完兜著走。」

「是。」宋依顏應著,回轉過頭。順著那股強烈的視線望去……

黑色的發,黑色的眸,悠然魅笑,散發著湮惑世人的氣息。天無夜——這個她努力想要回避的男人。

他所坐的位置,可以很輕易地望見她。手指微微收攏,宋依顏緊抿著唇。眼前的他,和一個月前的他並沒有什麼不同,依舊是閑適雅意。只是,她已懂得了害怕,明白了為何人人都會懼怕著這樣一個貌似文弱書生的男人。

當他那會兒扯著她的發,眼中閃過一絲殺機時,她整個人都打起一陣冷顫。

是的,害怕,她怕他。但是即使害怕,在他那直接的注視之下,她還是會本能地去回視著他。

琴音之中,他望著她,她亦望著他。

懊離開嗎?還是繼續站在這里?宋依顏不斷地問著自己。

終于,她垂下了眸子,別過頭,朝著天雲樓外奔去。

「紫月。」淡雅的聲音悄然響起,天無夜喚著一直站在身旁的人。

「在。」青衣少年應聲道。

「吩咐她今晚來天水閣。」

「……」平靜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復如常,「是。」

琴聲,越來越遠。

宋依顏一路奔出天雲樓。她是怎麼了,竟然會如此害怕接觸天無夜的目光。在他的注視之下,整個人的神經似乎都繃得緊緊的。

手不覺得握緊著拳,卻因為手心中傳來的刺痛而猛然松開拳。

一道血口子赫赫醒目的在左手手心。傷口並不深,但是卻還是滲出了一些血絲。

蹙起了眉,宋依顏習慣性地想去添淨傷口。當了近十年的乞兒,經歷告訴她這是對傷口最廉價的處理方法。

驀地,一道身影擋住了她眼前的光線。亦打斷了她準備舌忝傷口的動作。

宋依顏直覺地抬頭,望向了眼前的黑影。秀氣而儒雅的少年,穿著一身青色的長衫,不是紫月又會是誰呢!

「你的手受傷了。」他低頭,睨看著她左手掌心中的那道血口子。

「只是小傷。」在他的目光之下,她不自在地收攏手掌,放在了背後,「你呢?怎麼會在這里?」她奇怪地瞥著他。就她所知,他一向是跟在天無夜身後的。

「天君讓我傳話給你。」他收回目光,淡淡道。

「傳話?」她一怔,胸口仿佛被什麼壓著似的。

「今晚夜里,去天水閣。」他一板一眼地道,平靜的語調,沒有絲毫的起伏。

天水閣?!宋依顏怔了怔,蒼白的面色瞬間轉紅,「我不去!」天水閣,只要是天君府的人,都知道那是天無夜的寢房。而現在,天無夜居然讓她在夜晚之時去那里。

「我只是傳話,去與不去,決定的人是你。」他的平靜與她的激動仿佛是種對比。

「那麼你去告訴天無夜,我不會去的,不會去的,你听清楚沒?!」即使她並沒有強烈的清白貞操觀念,也不代表她願意如同別的青樓女子般的臣服在天無夜的身下。

他靜靜地看著她通紅的面頰,秀氣的眸子中泛起了一絲疑惑,「你的手很疼?」良久,紫月終于開口道。

「呃?」宋依顏一愣,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因為你現在的脾氣很壞。」他抬起手,抓住了她受傷的左手,審視著手心之中的傷,「傷口並不深,只要上了藥就沒事了。」

「你……」她的面色愈加紅,分不清是生氣還是羞澀。在她的記憶之中,這是第一次,有年齡相仿的男子如此握著她的手。

細白而好看的手,比起她的,要柔軟得多,也要大得多。讓人有些意外,平淡如他,臉上總是吝嗇顯露出一絲一毫的表情,但是他的手卻暖得很。

「放開我!」她咬著下唇嚷道。這樣被一個男子握著手,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好。」他無異議地點著頭,松開了握著她的手。眼前的女子,談不上國色天香,亦沒有溫柔品性,他無法明白,主君為何對于這樣的女子,有著一股不同于以往的執著。

「你對天無夜很忠心?」她重新揚起眸子瞪著他,臉頰上的緋紅還沒有褪去。

他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她所問的問題,根本就沒有回答的必要。

在他的目光之中,她不覺更惱,「為什麼你可以做到那麼效忠于他?」天無夜在她看來,不過是個冷血無情,殺人如麻的人而已。

緩緩的,紫月挪了挪唇,就在宋依顏以為自己永遠等不到答案的時候,他開了口︰「忠心……一定需要理由嗎?」

「這……」她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反駁他的話。一時之間,兩人沉默得可以。

「如果你想在天君府活得更久,那麼就不要去嘗試違背主君的意思。」半晌,清麗而縴細的聲音,在綠陰之地淡淡地散開。

而她,則怔忡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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