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偷情 第一章
作者︰那芸

飛龍堂原屬中國上海幫,其勢力順利的在日本成長壯大。

飛龍堂的總部設於日本首善之都——東京。現任堂主龐朔年輕有為,矢志將飛龍堂漂白,成為企業化經營,他在位的這幾年,成果斐然。由於他為人沉穩剛正,以致深受道上兄弟的推崇,進而成為黑道紛爭的調解人。

飛龍堂下設有東陽、西漠、南崚、北雪四組,由四位年逾六旬的智慧老人掌舵,扶持堂主掌理會務。

在全日本,幾乎有大半的土地上,都飄揚著飛龍堂的旗幟。

***

東京飛龍堂堂主府邸

西漠在桌面下偷偷踹了北雪一腳,使得靠在他嘴邊的人參茶灑在手上,雪白的長胡須染上黃棕色。

他丟給西漠一記白眼,煞是斯文的梳理胡須,滾燙的茶水在手上印燙出紅腫的水泡,但他卻不吭一聲。

「你瞧瞧他!」西漠朝堂主龐朔的方向點個頭,焦急地望著他倚窗的背影。「他怎麼了?」北雪不感興趣地搭話。

「自從他上個月去台灣,回來後就變了,每次開會時總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難免嘛!幾個月才見妹妹龐絹一面,回來當然是會想念羅!你別看他那副酷樣,內心可軟得很,比你最喜歡吃的軟糖還沒有嚼勁呢!」北雪的眼光刻意地瞟向西漠的一口假牙,陰沉地笑說。

西漠自討沒趣地瞪他一眼,拿起茶杯一仰而盡。

東陽捻著山羊胡,若有所思地沉吟,「西漠說得沒錯,是有點不一樣。」

得到東陽的回應,西漠興奮地漲紅臉,輕拍著桌面。「我就說嘛!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不要看我是個大老粗,其實我兩眼銳利得很,龐朔這小子我從小看到大,只要他打個噴嚏,我就知道他感冒了。」

「廢話!三歲小孩也知道打噴嚏是感冒的前兆。」北雪顯然對西漠的比喻十分不屑。

「我記得上禮拜堂主有提過,龐絹夫妻倆住在台灣,兩人恩愛得很,還說龐絹渾身洋溢著幸福的光彩。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他的臉上充滿復雜的情緒,像是羨慕,又像是嫉妒。」東陽眯著老花眼回憶道。

「唉!這也難怪。」西漠搖頭喟嘆道︰「不是我愛說他,連龐絹那小丫頭都已經成家了,只有他還一天到晚忙著飛龍堂的事,根本找不出時間和正經的女人約會,而且,他現在交往的女人都不是當堂主夫人的料。」

「是該和堂主談談這件事了。紫竹兒去世已快兩年,那段過往也該結束了。」在一旁保持沉默的南崚忍不住開口了。

一道陰影突然遮住四人坐著的圓桌,低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你們四個人嘮嘮叨叨地在說我的不是嗎?」

那是一張英挺帥氣的臉,絲毫沒有黑道人士的凶狠蠻橫樣,短短的三分頭與一襲深藍色的中山裝,一般人看到他非凡的氣度,會以為他是個事業有成的企業家,絕不會將他與黑道聯想在一起。

唯一透露他身分的是額頭上的疤痕,彷佛在暗示他鎮日與危險為伍。

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可卻沒有人願意先開炮。

「堂主英明,怎麼可能會遭人閑話呢?」在一陣沉默後,北雪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為什麼都沒有人站出來說話呢?」西漠氣不過地站起身來,矮壯的身材只及龐朔的下巴。

「說什麼?」龐朔垂著眼看他。

「沒……沒什麼。」西漠躊躇了一會兒,嘆口氣又坐了下來。

「堂主,最近飛龍堂的生意蓬勃發展,兄弟們也吃好穿好的,就是少了點喜氣。」東陽慢吞吞地說。

「對極了!最好還有小孩子的嬉笑聲。」西漠放馬後炮地大聲附和。

龐朔看了四位長老一眼,緩緩地坐下。四位長老的心意他何嘗不知道?只是,紫竹兒的事才過不久——

他開口問︰「你們想要有點喜氣?」

四位長老興奮地猛點頭。

「你們想要有小孩子的嬉笑聲?」

長老的頭點得更勤了。

龐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慢條斯理地說︰「想要有喜氣、想要有小孩,不會自己去結個婚嗎?」

四人頓時瞠目結舌。

「堂主開玩笑了,我們這把年紀縱使想要,也力不從心了啊!」北雪的嘴角不自然地揚起笑紋,試著打圓場。

「那就不要來煩我。」龐朔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

這下子,四位長老可急了。

對一般人來說,可以一輩子不結婚,但對於身為飛龍堂堂主的龐朔而言,結婚是應盡的義務。

眼見龐朔的三十大關即將來臨,實在沒有時間再讓他蹉跎了。

飛龍堂需要一個女主人,更需要一個小龍子。

「堂主,紫竹兒走了都快兩年,你該開始物色人選了。」南崚首先發難。

「你如果不為自己想,也要為飛龍堂的未來打算,培育一個繼承人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事。」

「是啊!這件事我們如果可以幫得上忙的話——」西漠拍拍胸脯,一副義氣凜然的模樣。

四位長老你一言、我一句地,讓龐朔皺起了眉頭。

從小,他就知道飛龍堂的利益大於自己的喜好,當初也是基於這個理念與竹春堂堂主的女兒——紫竹兒訂婚,為的是消弭飛龍堂與竹春堂多年來的紛爭。

如今紫竹兒走了將近兩年,他的確是到了該為往後打算的時候了。況且,這次去探訪妹妹時,見他們小倆口恩愛的模樣,著實令他有些羨慕。

只是,該如何進行這件事呢?繁雜的會務根本忙得他抽不出身,那麼,既然他要的只是一個符合眾人期待的堂主夫人,不如就交給長老們決定吧!

反正在他的想法中,女人的用處不是暖床,就是生小孩,更重要的是,要能夠忠於飛龍堂、忠於他。

「好吧!就這樣。」龐朔倏地站起身,沒頭沒腦的一聲「好」,讓西漠一頭霧水。

「好什麼?」

「就照你們說的呀!選堂主夫人的事就全權交給你們負責,反正我沒有意見。」

室內頓時沉寂了好一會兒,東陽突然低沉地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略帶沙啞的嗓音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等你這句話。」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照片,「啪!」地一聲,平放在桌上,好整以暇的捻著山羊胡。

「她叫郝美美,人如其名,不只長得漂亮、個性溫馴體貼,還燒得一手好菜、彈得一手好琴。」

眾人將目光集中在那張沙龍照上,朦朧溫和的光線打在小巧的鵝蛋臉上,一襲白紗綴花洋裝,更襯托出她清純的模樣;她斜歪著臉,紅潤的嘴甜甜地淺笑著,兩手還撐著一把小陽傘。

「別看她一副小女人模樣,她可是喝過洋墨水喲!」東陽驕傲地說。

「喝洋墨水?!」西漠啐了一聲,「咱們飛龍堂重視的是一肚子墨汁,可不是寫蝌蚪文的洋墨水。」

「你懂什麼?美美可是去瑞士留學過,拿的是飯店管理的學位,從吃飯、飲料、鋪床、清潔,樣樣都學,掌理三、四百名員工都沒問題。如果成為堂主夫人,肯定可以將府邸整理得井然有序。」

「說得也是,龍傳會每年的分舵大集合,少說也有數千個人聚在一起,若能懂得掌理宴會、照料客人,將是堂主很好的幫手。」北雪沉吟地說。

「我倒不這麼覺得。」南崚修長白皙的食指敲打著手中的鐵質拐杖。

別以為這位拄著拐杖的七旬老人好欺負,道上的人都知道這把拐杖里暗藏機關,只要按下暗鈕,底端會立即彈出利刃,任何人也無法靠近他。

「飛龍堂是日本數一數二的中華幫派,當初前堂主打下江山時,靠的是肌肉、拳頭,還有高超的中國武術。」南崚邊說邊用雙手比畫著,嘴里發出李小龍般的尖銳喊聲,咿咿呀呀個不停。

「所以,依我看呀!堂主夫人不能對武術全然不通,最好能找個個中高手,將飛龍堂的創堂精神延續下去。」

「這年頭哪有女孩子愛拳打腳踢、打打殺殺的?像郝美美這麼溫柔甜美,才是理想的堂主夫人。現在飛龍堂好不容易漂白了,若堂主夫人一現身,就像個黑道夫人,這還上得了台面嗎?」東陽撇嘴反擊。

南崚被東陽這麼一反譏,臉上不禁一陣青、一陣白。

「飛龍堂雖然漂白了,但還是江湖底子,不能忘本。」南崚縴細的手指伸進胸前的衣袋,掏出一張紙張,攤開後,是一頁英文雜志報導。

一位黑色勁裝的女孩,英氣十足地張腳跨站著,這是一篇人物報導,很顯然的,南崚也是有備而來。

「你們瞧,這姿態與花木蘭相比,一點也不遜色。」

「你見過花木蘭啊?」

南崚對東陽翻了個白眼,不理會他,繼續推銷他中意的人選。「武燕可不像你的郝美美,人不只長得標致,還要得一身漂亮的刀劍,論武術,舉凡柔道、劍道、槍法,無一不精。」

「哼!八成是從小在深山里長大,沒見過車子的野孩子。」東陽啐道。

「你少狗眼看人低了!她可是專程送到美國接受FBI情報科技訓練的種子兵,你看這篇報導。」南峻積極的推薦。

「我說呀!女孩子還是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老頑固!」南崚斜睨他一眼。

龐朔皺著眉看兩位老人像小孩一樣護衛著自己中意的人選。

「你們兩人在那兒一頭熱有什麼用?又不是你們要娶媳婦,我們應該听听看堂主要的是什麼樣的女孩,再來做決定吧!」北雪中肯地提議。

一夥人八只眼楮直直地望著龐朔,他清清喉嚨,了解這時候不宜得罪任何一人,因此開出了籠統的條件。

「基本上,要是個——女人。」

「哈!美美絕對是女人中的女人。」東陽高興地拍打自己的大腿。

「武術多少懂一些。」

「這個條件對武燕來說,簡直是門檻太低了。」南崚又像李小龍一般咿咿呀呀了一會兒。

「為了確保會有傳人,所以,她長得要順眼,我可不想每天晚上關著燈上床。」

「美美可是細皮女敕肉,不像那些拿槍動刀的女孩,皮膚粗糙得很。」

「這你就錯了,武燕的雙腳修長挺直,瘦削卻不乾癟,可是個標準的美人身材。」

「其他嘛——」龐朔趕緊開口,打斷他們的爭吵。

「其他怎樣?」

「我要求未來的堂主夫人要先在飛龍堂里待個三個月,再談結婚的事。」龐朔提出了他最大的要求。

堂主夫人除了能孕育小龍子之外,最重要的是能對飛龍堂效忠,對他守住婚姻的承諾,而忠心這東西,可不是兩、三天就看得出來的,他需要時間觀察,不要像紫竹兒……

四位長老紛紛對看一眼,這個要求是有點嚴苛,試想,哪戶人家願意把女兒名不正、言不順的放在未過門的夫婿家里?不過,好不容易堂主肯答應開始物色人選,誰也不願輕易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東陽率先拍著胸脯保證。「堂主,沒開系,包在我身上,美美絕對是你最佳的選擇,相信我,她一定會將你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服侍得舒舒服服?哼!堂主要的是妻子,又不是僕人。」

東陽與南崚兩人爭得面紅耳赤,北雪伸手將他們快貼近的臉分開。

「我看哪!都不用爭,乾脆學古時候的人,來個招親大會,將兩人都找來,測試她們的膽量、才能、體能,看看誰最適合當堂主的新娘。堂主,你說好不好?」

龐塑不在意地聳聳肩,這陣子堂里似乎太安靜了,找件事情讓他們玩玩倒無妨。

「麻煩的是,我們現在只有兩個人選,選擇的機會似乎太少了。」北雪沉吟道︰「人說無三不成禮,這樣好了,西漠再找個人湊數,好三選一。」

「我?我哪來的人選呀!」西漠詫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不是有個孫女在台灣嗎?」東陽想起西漠常念著台灣的女兒,還有那個可愛美麗的孫女。

「就這樣決定了!東陽、南峻、西漠負責將候選人帶來,再選蚌良辰吉時,我們就正式開始,然後在一個月內將新娘敲定,好趕在年底辦喜事。」北雪拍案定奪。

「太棒了!就這樣決定。」南崚看見西漠一臉的為難,刻意調侃他,「怎麼?難不成你的孫女長得太像你,丑得沒人要?」

「開玩笑!我西漠的孫女即使比不上中國四大美人,可若要參加世界選美,少說也能入圍。」西漠立刻辯駁道。

「咦!你不是有她的照片嗎?拿出來瞧瞧。」

在眾人的催促下,西漠慢吞吞地將皮夾拿出來,一張泛黃的小照片被夾在透明袋里。

大家全湊過去,張大眼楮看著那張「小」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雙眼眯成一條縫,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朵了,洋裝上滿是泥巴,濃密的頭發在頭頂紮成兩條沖天炮。

裂開的嘴巴里,少了兩顆門牙與三顆牙齒,但是,她仍高興地對著鏡頭笑。

一片低氣壓籠罩在四周,連不說話的龐朔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從沒看過這麼邋遢的小孩!

「西漠,你的孫女到底幾歲?」

「這張照片大概是她六歲的時候,現在……」西漠屈起手指算著。「唉!我的算術不好,但少說也有二十多了吧!」

「她現在——外貌改變了不少吧?」南崚看著她那嘴七零八落的牙齒,懷疑地問。

「當然。」西漠說完,不好意思地搔搔自己的頭。「只是,我有十多年沒看過她了,她現在長什麼樣我也不太清楚。」

「沒關系,至少我們可以確定她應該是個女人。」東陽頗為厚道地安慰他,但視線卻不放心地掃過照片上那女孩平坦的胸部。

「放心好了,我想,西漠的孫女不會差到哪里去,至少看這照片,她的運動細胞應該不錯。西漠,你回台灣把她帶來吧!對了,她叫什麼名字?」

「費馨斯。」

北雪挖了挖耳朵,重復一次。「費心思?」

「是,費馨斯,不錯的名字吧?」西漠顯然沒注意到諧音。

「她小時候不好養嗎?要不然為什麼取這名字?」東陽笑問。

「希望她不會讓我們『費心思』就好了。」北雪喃喃地說,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

台灣南部費家莊

西漠走在台灣南部鄉間的小路上,訝異四周的景致與他印象中相差甚遠。

十多年前,他第一次造訪不顧父母反對而嫁給一個在台灣務農的小伙子的女兒,順道探望六歲的可愛小孫女。整個旅途,他的眉頭都沒松開過,那時候,鄉間人跡罕見,沒有柏油路,只有濘濕的泥土路。

他的心不停的抽痛著,被他捧在手心上的乖女兒,居然下嫁到這種蠻荒地方!

然而,真正令他的心痛是,女兒居然毅然決然地離開生長的日本,也遠離了疼愛她的父母。

案女倆之間的鴻溝持續了七、八年,直到孫女六歲生日時,他才試圖消弭彼此間的成見,無奈一見面,兩個脾氣倔強的父女又吵翻了,這一僵持,又是十多年不見。

他只希望孫女的脾氣不要得到他的真傳——拗得像頭牛。

費家的大門出現在小徑的那頭,白色矮小的木門充滿古典的風味,兩旁的木籬長到看不到盡頭,可以想見費家莊有多大。

看來,女兒這幾年過得還不錯,他吁了一口氣。

他沿著籬笆走著,一株株的果樹垂掛著豐腴的水果。他暗自算著每一次豐收能帶來多少利潤,想著想著,嘴角笑得咧了開來,沒想到當初土里土氣的楞小子能有今天的成就。

只要能讓他的女兒、孫女過好的生活,他就可以原諒當年那個楞小子誘拐女兒離家出走的「滔天大罪」。

「嘿!老頭子,你鬼鬼祟祟地在那里干嘛呀?」

西漠被清亮的斥責聲嚇得回過頭,一下子用力過猛,竟扭傷了腰。他咬緊牙,只手撐著腰,凶猛地瞪著出聲的人。

只見一位十幾歲的小毛頭斜躺在園外的榕樹上,短褲外的兩條腿在半空中晃呀晃的,一頂大草帽遮住了大半個臉。

「你說誰鬼鬼祟祟?混小子!」宏亮的嗓音將棲息在樹上的小鳥嚇得四處亂飛。西漠的吼聲可不是蓋的,道上的兄弟只要听到他的喊叫聲,莫不嚇得屁滾尿流。

「喲!生氣啦?」小伙子將草帽往上推了推,露出一雙機靈閃亮的大眼。「你東張西望、探頭探腦的,不是鬼鬼祟祟是什麼?告訴你,里面除了水果,還是水果。你如果要偷水果,要先開卡車過來,否則憑你這把老骨頭,可能搬不了兩、三斤就掛了。」

「誰要偷水果?我看你才是小偷呢!也不先擦擦自己的嘴巴,黃色的殘汁還留在嘴角,你不怕莊園的主人出來抓你嗎?」

小伙子用寬大的T恤下擺擦嘴巴,芒果的黃汁弄髒了衣服,但小伙子不在意地聳聳肩,倒是對陌生人頤指氣使的態度十分不滿。

「老頭子,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就是主人,你現在正踩在我的土地上,還不趕快滾出去?」小伙子不客氣地斥喝。

西漠聞言愣了一下,什麼時候他多了一個孫子?

「這家人姓費嗎?」西漠指著莊園。

「哈!老頭子,你知道得還真不少嘛!」

「你認識他們嗎?」

「你煩不煩呀!我剛剛不是跟你說我是主人了嗎?你還問我認不認識他們。」草帽下兩道秀氣的眉毛擰了起來。

「你是費馨斯的弟弟?」西漠小心翼翼地問。

小伙子用雙手撐起身體,俐落地從樹干上翻了個身落地,嚇得西漠冒出一身冶汗。小伙子拍掉手上的灰塵,隨後摘下草帽,彎腰敬個禮。

「在下正是費馨斯。」

西漠瞠目結舌地看著孫女俏麗的短發及嬌小的身材,寬大的T恤下確實有些微的凹凸曲線,但肯定比不上郝美美露出洋裝領口外那兩團的豐碩。

西漠側著頭又目測了一下。唉!謗本是沒得比,剛才他將她誤認為男孩子不是沒有道理的。

仔細一瞧,和六歲時的照片還挺相像的,一樣邋遢骯髒的衣服、手掌大小的鵝蛋臉,有初生之犢般的活力;幸運的是,她「妥善保管」了長出來的牙齒,兩排白亮整齊的貝齒,讓西漠甚感安慰。

「你知道我是誰嗎?」西漠端起嚴肅的臉孔,擺出爺爺的尊嚴。

「知道呀!你是爺爺。」

「哈!你還認得出來呀!太好了!」訝異於孫女還認得他,西漠高興得開懷大笑,過了一會兒才警覺到不對勁,馬上拉下臉。「你知道我是爺爺,還敢叫我老頭子?」

「開個玩笑嘛!爺爺,干嘛計較這麼多呢?」馨斯展露出燦爛的笑容,像好久不見的朋友般,用力拍著西漠的背部,打得他忍不住悶聲咳嗽。

「真是的,沒大沒小!咦?你怎麼還認得我?都十幾年了耶!」西漠無法對著滿臉笑容的孫女發脾氣,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除了你,還有誰有這麼大的嗓門?爺爺,你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都沒有變耶!」看見爺爺不悅的神情,馨斯聰明地用甜膩的聲音撒嬌。

西漠憐愛地輕點著孫女的額頭。「以前你想要糖吃時,就是這副模樣,一點都沒改,都幾歲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

「我今年二十二歲了,爺爺,你的算術還是不行嘛!」

祖孫倆愜意地走在林間小道上,甜甜的水果味隨風飄散過來。

「二十二歲羅!那結婚了沒?有沒有男朋友?」西漠暗自祈禱孫女的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他就不用讓她飄洋過海地「白走一遭」。任何看過前兩位候選人照片的人,都會認為馨斯一點勝算都沒有。

「我沒時間交男朋友。」

「沒時間?那你這幾年都在干什麼?工作太忙嗎?」他關心地問。

「是呀!堡作佔了一大半時間,大概一年吧!」她歪著頭想,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年?你都在做些什麼?」西漠期待是一些像樣的工作,至少三方對峙時,不會輸得太難看。

「什麼都做呀!在速食店當過店長、在街頭發過傳單、當過幼稚園老師、當過大公司董事長的秘書、還當過模特兒——」馨斯將五根手指全用上了。

「模特兒?」他的眼楮發亮。

「模特兒旁邊提化妝包的助理。」

「哇!還真是多采多姿。」西漠原本飛揚的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這些算什麼工作嘛?簡直是打零工,更嚴重的是每個工作都不持久。「這樣算起來,每一個工作都沒有超過……三個月羅?」

「錯了!都不超過一個月,每換一個工作,我都會休息一個月。」馨斯的頭左右搖晃,嚴厲地更正爺爺的錯誤。

「那……那其他的時間呢?」

「到處走走呀!去澳洲、法國、非洲、西班牙、墨西哥……好多地方,數都數不清。爺爺,你真是幸運耶!我前天才從南非回來。」

「太好了!跑這麼多地方一定見識非常廣,你都學了些什麼?飯店管理?企業管理?語文?快告訴爺爺。」西漠的意志又高昂了起來。

留美、留瑞士算什麼?他孫女去的地方可多了呢!

「學那些沒用的干嘛?我學的可好玩了。」馨斯彎腰拾了一個小石頭,朝果樹丟去,準確地砸中果實,然後瀟灑地甩甩頭。「我到澳洲學了半年的牧羊、在法國巴黎學怎麼煮咖啡、跑到西班牙學道地的西班牙舞,又因為喜歡吃墨西哥菜,就飛去當地學烹飪。」

「那你去非洲學……學什麼?」難不成學食人族如何打獵?闖蕩江湖多年的西漠此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冶顫。

「當義工啊!發放食物、水給需要救濟的人哪!」

西漠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其實,他也沒有多少選擇,眼看長老們都擺出了陣式,再怎麼說,他也不能兩手空空的回去呀!

包何況,馨斯這小女孩還真的有點對他的味,趁這段時間,他們祖孫倆可以多多相處,也是不錯的。

「有沒有興趣跟爺爺回日本一趟?」他慈愛地說。

「有什麼好玩的嗎?」她雙眼倏地睜大,一股活力直沖向腦門。

「學學看怎麼當黑道兄弟!」他由談話中模透了她的底。

「整天和黑道人物在一起?」馨斯拾起右邊的眉毛。

「你想躲還躲不掉呢!」他笑道。

「可以看到打打殺殺的限制級鏡頭嗎?」她又挑起左邊的眉毛。

「保證血腥、寫實,屬於成人限制級。」

馨斯二話不說的拉著西漠的手,拚命地往莊園快步走去,這一拉扯,差點讓他的手腕月兌臼。

唉!歹命喔!和孫女見面不到十分鐘,他這把老骨頭都快散了。

「馨斯,慢點,你拉著我去哪里?」

「回房間拿行李呀!這麼好玩的事還等什麼?幸好我還沒將行李打開。」

「可是……我還沒將整個事情說清楚、講明白啊!」

「不用浪費時間,我們到飛機上再談,反正,三個多小時的時間也沒法睡覺。」

西漠覺得手腕被扣得好緊。看不出來馨斯瘦弱的身材,居然有驚人的力氣,可能和她在非洲扛大鍋飯有關吧?

「你媽會答應嗎?」西漠想到脾氣暴躁的女兒,不禁擔心起來。

「會。」馨斯答得既肯定又快速。

「那就好。」西漠松了一口氣,睽別多年,他可不想為了這件事又拉大了他們父女間的裂痕。

「可是,她會先宰了你。」她很自然地接口說。

「馨斯,你可能還沒搞清楚,我可是你媽的父親耶!」

她快速地回頭睨了西漠一眼,「爺爺,更年期的婦女由於荷爾蒙失調,可是六親不認的,不然,你以為我這幾年四處流浪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西漠不解。

「避難呀!傻瓜!」

西漠暗嘆一口氣,真是家門不幸啊!照這情景看來,女兒、孫女果真全遺傳到他的火爆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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