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冷越開花 第八章
作者︰駱彤

企劃案正式執行了,所有人精神緊繃地在媒體前大做廣告,並同時在平面媒體前大量曝光,做正式與非正式的訪談,並聘請工讀生在各知名網咖參與連線活動,大量且密集地在所有新聞里出現,短短一個禮拜時間,藍鯨出產的線上游戲,成了家喻戶曉的媒體寵兒。

理所當然的,奧立多與歐汀兩家企劃公司更是忙得昏頭轉向,海灘邊的尷尬談話,在極忙碌的情形下,變成那寧與藍杰維無言的秘密,沒人再去踫觸這個敏感的話題。

雖然表面上平安無事,但是兩人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經不一樣了。他們告訴自己,只是因為這陣子太忙,所以兩人沒時間在一起吃飯、聊天,真的,他們大家都太忙了……

藍杰維在逃避那寧,而那寧則不想在這個時候影響到工作。她同樣也無法面對他,那會讓她傷心得無法專心。

如火如荼的兩個禮拜終于過去,藍鯨不但賺到知名度,銷售量與連線人數都創下佳績,曝光的機會更是大增,終于讓兩家企劃公司都松了一口氣。在藍鯨的要求下,決定舉辦一次正式的慶功宴,邀請兩位有功人士到場,要帶出另一波高潮。

藍杰維與那寧都清楚,這真是個很好的廣告時機,不需任何廣告費,就會有大批的媒體到達現場,但是……

這真的是個好主意嗎?

在兩人彼此都存有心結的情形下,他們不會弄巧成拙嗎?

畢竟公司不是他們的,主管下的命令,他們自然得服從,而大老板們更不可能放棄這個能替公司打廣告的機會,于是,他們被動地出現在慶功宴上,與一票工作同仁分享這個得來不易的榮耀。

當挽著高髻、香肩微露的那寧出現在會場時,藍杰維有一瞬間完全被她吸引。

從沒見過這麼充滿女人味的她,一雙眼怎樣也挪不開,同時,他也發現到被她吸引住的人,並不只他一個……

「天啊!」大呆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口水在嘴里打轉。他知道那寧很漂亮,但是不知道她打扮起來會這麼驚艷。

藍杰維轉頭看到大呆傻眼的樣子,他實在無法對自己說,他完全不在意大呆看著那寧的眸光。

他一句話也不想說,甚至不想再看,既然打定主意,就不該再為那寧的事擾亂自己。

這陣子一直跟在他身旁工作的助理小青,帶著甜甜的笑意走了過來,遞上一杯冷飲。「經理,喝點飲料吧!」

藍杰維接過冷飲,對小青笑笑,說了聲謝謝,便一口飲盡,此時他的確需要一些東西來降火。

沒錯,他還是很火!

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明明對那寧無意,卻不能容許大呆對著那寧流口水,甚至想拿湯匙把大呆的眼楮挖出來。

「經理,你很渴嗎?我再幫你倒一杯。」小青神情微訝的看著他,然後很體貼地接過他杯子,轉身再去幫他倒飲料。

藍杰維沒有反對,看著小青動作俐落地往吧台走去,大呆的聲音突然又傳來。

「小青今天要跟你告白。」大呆湊在藍杰維耳邊輕聲說道,他臉色通紅,看來已經喝了不少。

「什麼?」藍杰維蹙眉,覷了醉意茫茫的大呆一眼。

慶功宴才剛開始,大呆就快喝掛了,酒量真差,不過……他剛才說了什麼?

「小青!我剛听到她和小玲在說悄悄話,她說要跟你告白了。」大呆露出憨傻的笑容,一臉分享秘密的八卦樣。「我就覺得她對你特別殷勤……」

藍杰維白大呆一眼。這小子果然是少根筋,叫大呆是名符其實。

小青打算對自己告白?這消息讓他很意外,他對她可沒半點意思……

「嗨!」

熟悉的嗓音出現,藍杰維猛然回身,發現那寧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的身邊。

「那寧……嗨!」藍杰維尷尬地找回自己的聲音,再次印證無論何時何地,那寧總是能輕易影響他的思緒。

「忙了一陣子,都沒空跟你聊聊,待會兒慶功宴完,一起到海邊走走好嗎?」那寧嘴角噙著笑容,鼓起勇氣來到他身邊,主動開口邀約。

這一陣子她想了很多,雖然藍杰維的話讓她傷心,但是她仍舊能察覺他定在自己身上的眸光。她想,他並不如他想像中那麼不在乎自己。

向來精于產品促銷的她,在知道顧客已經心動的情形下,又怎麼能輕易放棄努力?不想繼續自怨自艾,她決定主動出擊。

藍杰維沖動得想開口答應,只是理智在最後一秒鐘,回到他的腦子里。

「我今天會待到很晚……」藍杰維搖頭,隨意想了個借口。

那寧唇邊的笑容一僵,她知道,這是他的拒絕。

她低下頭,乘機收拾自己的情緒。沒想到,她還是遇到了挫折,他對自己的家世,果真存有那麼大的反感?

此時,助理小青剛好走回來,笑咪咪的將飲料又遞了出來,而喝多又碎嘴的大呆則端著雞尾酒湊過來,呵呵呵的笑幾聲。

「小青,你不是要跟經理告白嗎,時間選好了沒?別拖到經理跟那寧約會就來不及了。」

這欠扁的渾蛋是怎麼知道的?

小青的臉頓時像是被炸彈炸過,真想拿手中的酒杯把大呆砸昏,甜美的笑容像是被漿糊給糊住,更像是被毒啞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快說啊!快表白啊,要不然就來不及了!」大呆笑得咧開兩排白牙,急忙催促道。

那寧尷尬地定在當場,沒想到藍杰維的異性緣這麼好,竟還有小女孩打算告白呢!

她不禁在心里偷偷的笑,想到那段曾經青澀的日子……

小青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她只注意到那寧和經理老是吵架,卻沒想到自己的競爭對手竟是那寧,她哪還有成功的希望?

「對、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跟那經理……」小青心慌的不知雙手該擺在哪里,只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我、我還是……先離開好了。」順便找地方寫辭呈,她明天沒臉去上班了。

「等一下,你不需要離開。」一直沉默的藍杰維,突然阻止了小青欲離去的動作,在場的人仿佛全都被定格。「你離開的話,那我今天找誰看電影?」

「經理……」小青遲疑的回過頭。

藍杰維只是笑,接著說了一句讓大家跌破眼鏡的話。

「我並沒有打算和那經理約會,我今天晚上請你看電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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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寧不想承認,她好像突然被一顆大石頭砸到,頭一昏,有好幾秒鐘是全沒知覺的,然後……疼痛慢慢地泛開。

突然,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轉眸,盯著藍杰維的側臉,而此時他的目光正凝視著小青,等待小青回答。

原來,這就是他的選擇。

他終于還是放棄了她,正如他所說的,他對她的喜歡,還是沒多到能讓他放棄原則的地步,所以,他選擇小青成為他的女伴,拒絕了她的邀請。

「好、好……好啊!」小青愉快的笑開臉。「我們去看電影。」

雖然沒有迎視那寧的眼,但藍杰維仍能感覺到她盯著他看的眸光,那是種被深深傷害的心痛。

他不否認自己是故意的,但如果他不這麼做,她不會死心,而自己也會越來越放不下她。

包慘的是,他發現自己無法承受那寧指控的眼神,只能選擇逃避,于是便轉身面對小青。

「你去拿一下東西,我們提早離開好了。」藍杰維面色自若的道。

小青興奮點頭。年紀尚輕的她,無法做出偽裝的表情,不像那寧已經歷過大風大浪,即使心里被刀捅過,卻還是挺直著身軀。

「可以跟你聊一下嗎?」那寧等小青離開後,便對藍杰維淡淡說道,征求他同意的同時,也希望大呆能避開。

大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藍杰維這次沒再讓那寧唱獨角戲,他知道自己欠那寧一個解釋,而他正打算給她當頭棒喝。

「我們到陽台上去。」藍杰維領著她走向隔著一扇門的陽台外。

空氣微涼、清風徐徐,這是個舒服的天氣,他們卻要進行令人不愉快的對話。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她不想再多費心猜測,她並不傻,也不想再自己騙自己。

除了憤怒,幾近昏厥的情緒也涌上心頭,她的心好痛,像是要撕裂了一般。

想到他即將擁抱著另一個女人,露出那麼溫柔的笑,她的心就好疼好痛……

「沒錯,你都看到了。」藍杰維的答案明確,對于這一點,他相信他們雙方都知道彼此的想法與作法。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那寧還是無法控制不斷泛開的疼痛,像是有人拿針,不停的刺在心口上,一針又一針的……她覺得胸口更加沉重,幾乎快不能呼吸。

「什麼時候決定的?」那寧努力裝出笑容,卻只是感覺更加心碎,只能緩慢地移動著步伐,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她的破碎笑容,讓他無法控制地想伸手去擁住她,但最後卻只能緊緊地將拳頭握住。

他沒必要在兩人之間隔了條河之後,又自作主張的搭了橋,而且這還是一座危橋。

「什麼時候決定的……這重要嗎?」藍杰維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打轉,看著她一次次被自己傷害,轉開的黑眸深處,始終燃著復雜的光芒。

「當然重要,你的心明明不是這麼想的,你對我的感覺並不只是這樣……」那寧的身體晃了晃,承受不了接連而來的打擊。

她轉過頭看著藍杰維,視線與他交纏又交纏,無法接受她的主動接近卻只是將他推得更遠。

「我說過了,我對你的感覺,還沒多到那種程度。」為了不讓自己將她擁入懷中,他刻意將雙手靠在陽台扶手上,死死的緊握著。

「所以你是真的很在乎我的家世背景?就因為我是個有錢人家的女兒?而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我?」那寧一字一句地問道,說出口的每個字,都沾染著她強烈的心酸。

藍杰維看著那寧,她那雙清澈的眼,如今充滿了令人不忍卒睹的痛苦,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打擊她……

他依然只能嘆一口氣,努力偽裝出淡淡的情緒,不敢讓她知道她的表情已經深深影響了他。

「那寧,你為什麼不能好好听進我的話……」而要他用這樣越來越難以入耳的言辭,一次次的傷害她?

「我只是不懂,家世好,跟我們的感情有什麼關系?」她是許多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對象,不是嗎?

「我不想讓人誤以為我是個會攀女人裙帶的男人,我已經說過理由了,你為什麼不能理解?」藍杰維決定速戰速決,因為如果她的淚落下,他一定會完全崩潰的擁住她。

「呵!只因為我的家世,所以你選擇了小青而不是我,你不在乎我們這段日子以來的快樂,你不在乎我們在彼此都不認識前,就已經如此心靈契合,你只是因為我的家世,所以選擇離開我,我就是不能接受、不能理解!」那寧忍不住大吼著。

為什麼?為什麼?!

誰來救救她呢?她的胸口好痙好疼,疼得像是要破裂了一樣。

她不想讓眼淚流下,只能盡情讓怒氣發泄,她倔強地不想讓淚水顯露出她的軟弱,更不願藉此留下他。

指尖深深地陷入掌里,藍杰維雙手握得緊緊的,只因無法控制對她的渴望,更因為看見她憔悴的模樣而心煩意亂。

「你不需要理解,只要接受。」接受他終究不會與她在一起的事實。

眼看他的立場是如此堅定,語意中對她沒有絲毫留戀,那寧終于知道,無論她再說什麼、再做什麼,都無法影響他的決定。

她輸了!

輸得莫名其妙,輸得一塌糊涂,完全沒有抗辯的機會。

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轉,那寧知道自己已經到了臨界點,她沒有繼續撐下去的力量,因為他的一席話,完全打敗了她。

她腳步虛軟得像縷幽靈,慢慢地走到角落,伸手扶住牆,心中只剩下絕望,痛楚把她折磨得好難受。

「我知道了。」那寧肩膀垂下,那是她無力可施的反應,她投降了。

「我真的沒想到,我們會這樣結束,不過……也好,謝謝你這麼老實的告訴我原因,我不會再繼續掙扎下去了。」

只是那雙曾經攬著她肩膀的黝黑手掌,在不久之後,也會輕輕的攬著小青嗎?

那曾經為她擋住風雨的寬闊胸膛,不再屬于她了嗎?

他怎能如此輕易地就將她遺忘?他怎麼能?

絕望一層又一層地包圍過來,那寧不能呼吸,只要多看他一眼,心就更疼上一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的愛情,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她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好的大哭一場。

在她為他心痛時,她才明白自己愛他有多深,對他的感情早已不是淡淡的喜歡而已,她付出的,比她想像中來得多。

「那寧,你是個好女孩……」他開口想安慰她,卻意外看見她的笑容。

淡淡的、輕輕的,眼中原有的火焰已經熄滅,她被打擊得不存半點希望,笑得像是要流出淚來。

她安靜的看著他,不明白心都碎了,為何自己還能笑得出來?

「你用不著這麼說,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女孩,我不會因為你就灰心喪志,你別太小看我了。」那寧臉上強撐笑容,她傷心難過,但絕不會自暴自棄。

藍杰維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他就能放心了。

「我不會因為你就不談戀愛,我會找個懂我、了解我的男人,陪著我繼續走下去,這一次,我會特別找個能容忍我是千金小姐的男人。」那寧開玩笑的說道。

藍杰維的身軀微微一震,卻沒有開口回答。

從她口中說出的畫面,也同時出現在他腦海里,勒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身上的淡淡香氣,會屬于另一個男人;她柔順的長發,會靠在另一個男人胸前;她專注而滿足的眸光,會望著另一個男人……

呼吸越來越困難,胸口的疼痛一波比一波強。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只是不敢去承認──他還是那麼的在乎她!

而藍杰維眼中復雜的眸光,卻沒被垂下頭收拾情緒的那寧看到,她逕自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淚,不讓它滑下。

待心情平靜下來,她才慢慢的抬起頭,最後一次認真的看著他。

彼此再對望幾秒,那寧知道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那我先回去了,希望你今晚愉快。」那寧大方說著,心卻在淌血,突然希望下一秒,讓自己溺死在傷心的海里。

听著她的聲音變得更輕、變得縹緲,每個字里都摻雜著幽怨的嘆息。她的笑容很美,卻絞得他的心陣陣疼痛。

「會的,我和小青會過得很愉快。」

那寧哀哀的仰頭凝望他。

「說實話,我沒預料到你會這麼傷人。」她咬著唇,心上的疼痛遠勝過唇上的痛楚。

要她死心,也不該用這種方式啊……

藍杰維深吸一口氣。「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的用心。」他無法忍受她用那種眼神看著他,像是希望他能多說些什麼來安慰她,偏偏他不能……

那寧深深的看這頑固的男人一眼,才緩緩轉身離開。

她是那麼在乎他,但是事到如今,這男人仍不肯將真心交付,甚至在她面前,宣布與另一個女孩交往……

來到門邊,舍不得的那寧又轉過身來,默默看了他好一會兒。

為什麼已經決定要忘懷他,她還是有所眷戀?

而就算真能轉身離開,他的身影又會在她心中糾纏幾年呢?

這是個無解的答案,只能讓時間去厘清。

「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一定會後悔放棄我。」那寧抹去淚,慢慢地推開陽台玻璃門,跨出門去,這一次沒再停留。

听到門關上的聲音,藍杰維才急切的舉目凝視,任黑眸里的復雜光芒,饑渴地吞噬她的身影。

見她說得那麼輕柔、笑得那麼無奈,他內心只感到深深的罪惡感。

用不著等到不久的將來,他已經後悔了。

但他仍僵在原地,看著她一步步走出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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