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心公寓 第六章
作者︰呂星

「真的?你說你們有英誠的下落啦!」素素听聞喜訊開心地跳了起來。

「沒錯,這情報是他店里兩位老顧客提供的,她們還說去過那小子家里,我想這條線索可信度相當大!」

「他叫英誠,什麼那小子!沒大沒小的。」素素瞪著那位提供她情報的手下。

「是!」他低頭彎腰表示認錯。

「什麼時候動手抓他?」

「今晚。」

「干嗎等到晚上,為什麼不馬上去抓人?」

「小姐,晚上比較好辦事,而且事先部署才不會讓他給跑了。」

「好吧!晚上就晚上,今晚的行動最好是成功,要不然……」她用手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

「小姐,請放心,要是那小……嗯,我是說張先生真在那里的話,我們一定會請他回來跟小姐見面的。」

「嗯!這還差不多!」

怎麼搞的?英誠不是說要送阿星到他親生母親那里,怎麼去一整天了還沒回來,是到哪里去遛達啦?連一通電話都沒有。美瑤叼著根煙擔心地在窗口徘徊。

咦?不對,這不像是英誠的作風,雖然他有時候吊兒郎當的,但是總會讓她知道他在干嗎,而這幾日他的行為有點怪怪的,好像常常想事情想到出神,問他又都說沒事,他該不會真有什麼事瞞著她吧!

啊!他該不會和那個什麼季什麼星的又舊情重燃,決定拋棄她……呸呸呸!英誠不會這樣的,他真正愛的人是她。

不過這幾日看他神色黯然,肯定有事,待會兒等他回來非得問個明白才行!嗯,就這麼辦!她引頸望著窗外,唉!怎麼還不回來啊?

咦!有人拿鑰匙開門,呵呵,終于回來了,她趕緊坐至沙發上,拿起一份報紙故作悠閑狀。

大門緩緩打開,一個人影竄進門內。「美瑤,我回來了!」海玲拖著行李箱進門,身上還背了好幾袋。

「海玲,怎麼會是你啊?」美瑤放下報紙。

「不是我會是誰?怎麼,你在等人啊?哎呀!坐了一天飛機累死了。」她將身上的東西卸下,伸了伸懶腰。

「沒有啊!」

「沒有?不大對勁!」她好奇地望著美瑤。「看到老朋友回來,怎麼你一點開心的樣子都沒有?老實說,我不在的期間究竟發生什麼事?」

「喔!我是因為看到你太過高興,所以才——」

「你撒謊!看看你,眼神閃爍。」

「那是因為我近視。」

「神色也有些慌張。」

「那是興奮,因為太久沒看到你了嘛!」她伸臂抱了抱她。「沒事,沒事!」要是讓海玲知道她跟英誠在一起,不被她虧死才怪,她抵死不透露這個最新消息。

「真的沒事?」海玲斜睨著她。

「真的沒事。」她試圖轉移話題。「對了,你和世杰的家人踫面,情形還好嗎?」

海玲笑得極為開心,兩只手絞上自己的襯衫,臉龐還羞答答地紅了一片。

美瑤將臉移向她面前數寸,一雙眼盯著她說︰「成功啦!」

「你怎麼知道?」

「小姐,你寫在臉上的答案這麼清楚,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

「哎呀!你怎麼這麼說人家,討厭!」

「唷!害臊啦!」下一秒,美瑤又睜大眼楮打量著海玲。「咦?不對!海玲,你是不是中邪啦!」「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她大惑不解。

「你會害臊耶!在我的記憶中,你好像從沒有這樣的反應,怎麼出個國回來全變樣啦?」

「美瑤,你真的很討厭耶,以前人家大方,你就說我不懂得矜待,現在人家矜持,你又說我中邪,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她嘟起小嘴。

「好好好,我只是一時不太習慣你這個樣子嘛!快說,這次見公婆情形到底怎麼樣?」美瑤好奇地勾著她的手臂催促著。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只不過未來公公說我,人不但長得漂亮也很端莊;婆婆也贊我賢淑、勤勞,他們非常喜歡我呢!」

「恭喜恭喜!你這次算是裝得相當成功,連世杰的父母都被你給蒙過去了,真是可喜可賀啊!」她抱拳恭賀著她。

「對了,那你們何時結婚?」

「下個月底。」

「這麼快啊!」

「對啊!他們說既然我與世杰兩情相悅,早點結婚或晚點結婚還不是一樣,況且我已經二十六歲了,若再等下去有可能變成高齡產婦,想想,我也就答應了!」

「唉!」美瑤嘆了口氣。

「你嘆什麼氣啊?」

「看你這麼幸福,我也替你開心,不過,想到你要嫁那麼遠,以後我們要聚在一起可就難嘍。」以前海玲就提過,若世杰結婚便要回父母身邊接掌事業。

「你別這樣嘛!」海玲感性的抱住她。「我們又不是自此不聯絡,我們可以常常打電話,或者你飛去找我讓我招待啊!」

海玲真的變了,變得相當成熟,她窩心地看著好友。

「你又怎麼啦?這麼看人?」

「我是替你感到高興,覺得愛情真可以讓人變美、變成熟。」

「唉!美瑤,你別這樣嘛,所謂‘愛情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遲早你也會跟我一樣的。」她拍拍美瑤的肩膀。

是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咦?有照片看啊!」海玲拿起桌上一疊照片。

「啊!那個不能看!」美瑤伸手要拿回,卻被海玲以身體擋住。

「為什麼不能看?」她的好奇心頓時萌芽。

「總之不能看就是不能看!」那些照片正是上次與英誠帶阿星去烤肉拍的,要是讓海玲看到,一切就明白了。「快還給我啊!海玲,我求求你!」

「求我?」海玲猶豫了下。「看來這里面一定有什麼駭人的秘密,我非看不可!」咦?頭一張照片上有兩個人坐在石頭上抱在一起,男的深情款款地望著女的,女的則含情脈脈地回望,嚇!這男主角不就是英誠嗎?而這女主角,嚇!居然是美瑤!

海玲瞠目結舌。「這這這……」這太震撼了。

「你快還給我啊!」美瑤一把將照片抓了過去。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海玲終于找回了舌頭。

「呵呵呵!」美瑤笑得相當尷尬。「沒什麼,這是我上個星期與同事出去玩所拍的照片。」

「美瑤你敢說照片里的男人不是英誠?」海玲斜睨著她,頗有八府巡案威風凜凜的架式。

「不,不是!」她抵死不承認。「那是你的錯覺!」

「別騙啦!」海玲利落地抓回照片,「這次證據確鑿,大膽潑婦還敢狡辯,快快從實招來,本府定當從輕發落!」

「呃,這……」她低下了頭。

「招是不招?」

美瑤的頭低得幾乎快要貼到胸前。

「難道你要本府動刑?」她伸出兩只魔爪,見她仍是沉默,便開始襲擊。

「好好好,我說,我說!」該死的英誠,到現在還不回來,害她落得被逼問的下場。

「快說!」她殷殷期盼著。

「我說啊!你坐飛機坐那麼久了,也該好好休息一下,等養足了精神,我再詳細告知可以嗎?」美瑤笑得相當尷尬。

「快說,」顯然她並不領情。

「好嘛!好嘛!」她支支吾吾地道︰「那天你……」

叮咚!門鈴響起。

嘻嘻,救星回來了!「英誠回來了,你若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他吧!」

美瑤問也不問,雀躍地打開門,但看清楚門外所站的人後,便整個人僵住立在原地。

門外是兩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大半夜仍戴著黑色墨鏡,一看就知道是混黑社會的。美瑤趕緊想將門闔上,然而卻已經來不及了,其中一名早已伸腳將門給抵住。

她干笑兩聲。「兩位有事嗎?」

「我們找張英誠!」

「他不在,有事的話請改天再來。」她又想關門。

「哼!」兩個男人不接受逐客令,硬是擠進門內,進入客廳。

「聰明的話,就快叫他滾出來吧!」

「你們在說誰啊?」美瑤裝蒜。

「張英誠!」

「誰?張英誠?我們不認識啊!」

「不認識?」男人從西裝暗袋掏出一把槍指著她。「那麼這個東西你可認識了吧!」

海玲嚇得軟腳倒在地上。「不干我的事啊,英誠是她的男朋友,不關我的事!」之後她嚇暈了過去。

美瑤簡直不敢相信,海玲居然出賣了她。

「男朋友?」兩個男人同時轉頭看著美瑤。「你嫌命長啊?」

「他可是我家小姐的心上人,難道你更活膩了?」又一把槍指著她的腦袋。

美瑤嚇退了兩步,心想,生平第一次談戀愛,怎麼就惹上這麼大的麻煩,老天爺可真是作弄人啊!而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應付這個窘境呢?算了、算了!她將心一橫,大聲呼道︰「英誠與你家小姐男未婚女未嫁,自然還有選擇的空間,你家小姐如果有興趣的話,也得公平競爭。動不動就掏槍出來嚇人,勝之不武!」

「公平競爭?想我青龍幫是何等的大門大派,小姐看上一個人還得和人公平競爭,豈不是會讓人笑掉大牙!」

青龍幫?「你說你們是青龍幫的?」

「沒錯!怕了吧?」兩人同時有默契的抖著右腳斜睨她。

「那你們家小姐是不是叫作江素素?」

「正是!」

美瑤笑了開來。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巧的事,原來逼英誠結婚的就是素素啊!那麼憑她們的交情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她咳了兩聲道︰「你們回去轉告你們家小姐,叫她來見我!」

一男人咆哮出聲︰「我們小姐是何等高貴,你有什麼資格叫她來見你啊!」他轉頭看向同伴,「別跟她廢話,搜!」

「你們別亂來啊!」美瑤試圖阻止他們。

男人用槍指著她,制止她的妄動。

須臾,他的同伴從房間走了出來。「大哥,沒發現任何東西。」

「喔!是嗎?」男人用槍抵著美瑤的頭。「快說,那小子去哪了?」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她嚇得花容失色。

「不知道?信不信我真會開槍啊!」他拉開扳機。「怕嗎?」

美瑤點頭。

「怕就快說!」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要我怎麼說?」她的聲音有如蚊子低鳴。

此時,海玲正好醒了過來。

砰!一名男人朝天花板開了一槍。

「啊——」美瑤嚇暈了過去。

海玲自然也再度暈迷。

「你干嗎開槍啊?」另一名男人怒氣沖天。

「先嚇唬嚇唬她嘛!」

「嚇你的頭!」他們得趕快走人,以免有人報警。「你愣在那里做什麼,快幫我啊!」他扶起地上的美瑤。

「干嗎?」

「把她抓回去給小姐審問啊!笨蛋!」

昏迷中的美瑤被帶上車回返青龍幫。

「阿星睡啦?」英誠抽著煙問。

「嗯!」季佩星走出房間將房門帶上。到廚房冰箱拿了兩罐啤酒。

「謝謝!」他接過啤酒,拉開拉環。

「我敬你。」季佩星舉起手中的啤酒罐。

「干嗎敬我?」

「謝謝你代我照顧阿星這麼多年,而且,還願意將他還給我。我先干為敬!」語畢,她一口干了整瓶啤酒。

英誠啜了一口後,整個人癱進沙發里。

「其實,你用不著這麼客氣,照顧阿星是我心甘情願的,況且這麼多年來虧得有阿星陪著我,讓我不至于那麼孤獨,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才對。」

她也笑了。「這麼多年來,你還是沒變,依舊那樣的心地善良!」她站了起來坐到英誠身旁。

「其實,在游樂場遇見你時,你向我提出想要回阿星,當時我的內心是相當掙扎的。」

「喔!是嗎?那麼你後來為何又舍得下呢?」

他吐了口白煙說︰「阿星與我相依為命了九年,雖然沒有血緣的關系,不過我與他建立的父子情感可是一點也假不了,而且我也知道要阿星離開我,他會舍不得,但是後來我仔細想了想,」他又吸了口煙。「要是阿星長大了,一定會去找你,畢竟,真正與他有血緣關系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到時若要放下對他的情感,恐怕我會受不了,倒不如……」

「英誠,」她抓住他的手。「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人家說有舍才有得,我想你以後一定會有好報的。」多年前,因為有了阿星她不知日子將要如何過下去,如今,反倒是沒有了阿星,她才不知日子該如何過,她找他找好久了。

「好報?我不敢奢望,我只希望大家都能過得平安快樂就好!」他說得相當無奈,卻是內心最真誠的想法。

「會的,一定會的!」

「你一定要搬到美國那麼遠的地方嗎?難道台灣不好?」他希望她能留下來,那麼他要探望阿星也較方便。

「嗯!」她點頭,語氣相當肯定。「台灣對我而言是個傷心地,有著傷我至深的男人存在,而這兒的教育環境對于阿星也不怎麼有幫助,所以,我想既然是新生活,那麼換一個新環境也是很重要的。」

「難道你不再考慮考慮?」真的已沒商量的余地?

「考慮?」她笑了,笑得有點詭異。「事實上我是考慮過的,但是,不知道你是否肯答應?」

「你說吧!要是我做得到的一定全力以赴。」他將煙頭熄滅。

「真的?」她將身子貼到他的胳臂微微觸踫著。

他往旁邊挪了一寸。「當然!」

「太好了。其實我早就想過,你當阿星的父親這麼多年,要是你願意的話,與我們一起到美國生活,那麼豈不是相當完美,而且對于阿星,甚至……我,也有個照應,你覺得我這個提議如何呢?」雖然她知道這只是自己的妄想,但是她卻由衷地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好答案。

他微微笑了。「這在九年前對我而言是個求之不得的提議,我定會毫不考慮就答應你,但是……」現在他愛的人是美瑤。

「別說了!」她縴細的手掌及時捂住了他的嘴。她不想再听到什麼傷人的話,這麼多年來歷經了無數次失戀,雖然什麼傷人的話她都听過,不過她始終還是無法接受對方不愛她這個事實,她吸了口氣佯裝堅強,雖然英誠的答案早在她意料之中,不過,當預料成為事實,她的內心難免還是有點感傷。

氣氛有點尷尬,仿佛空氣無法流動,令人感到心口有點悶。

夜深了,美瑤應該還在等他回去吧,他突然想要回家,想要好好地抱抱美瑤,一起沉澱今天發生的一切。

他站了起來。

「要走了嗎?」季佩星抬頭望著他。

他俯視著她,話中有著不舍。「我想再看一下阿星。」

「嗯!」

英誠走進阿星的房間,坐在床沿看著他那熟睡的臉龐,心中百般不舍,他幫他將被子蓋好,九年來的回憶頓時浮現腦海,鼻頭涌起一陣酸。他將胸前一塊玉佩扯下,放在阿星的小手里,「阿星,爸爸要走了,要乖乖听媽媽的話。」

「我送你!」雖然有點不舍,但她還是決定放棄。

「嗯!」他的視線從阿星身上移開並站了起來。

兩人走至大門口。

英誠停下了腳步說︰「有句話一直沒當你面說過,希望你能銘記在心。」

季佩星輕輕地笑著,雙眸雪亮地注視著他。

「我希望你能多愛你自己一點!」他低下頭往視著她。「再見。」

她由衷地感謝,並走向前緊緊地抱住英誠,在他臉龐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松開手,「再見!」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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