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怒 第六章

這個夜襲人是冷焰?追著前頭腳步翻躍過數個屋瓦的邢培玠愈追,心中愈是起疑。

原因之一是冷焰行刺時向來不屑蒙面,因為見過他長相的人必死無疑;其二是冷焰從不逃,或者該說不屑逃。

不是殺人就是被殺,這是冷焰以殺手身份行走江湖的鐵則。

飛高躍下間已穿過不少屋瓦小徑,眼看就要穿過書樓。

那里有左莫右離駐守,應該——

當他以為夜襲人必會遭前後夾擊狀況的時候,咻咻兩聲,執長槍上前的左莫右離兩人應聲倒地,讓刺客順利逃進書樓。

邢培玠緊跟在後,穿過小徑,踏進敞開的書樓大門,只是再也不見刺客蹤影。

「冷焰!」他試探地喊了聲,依然沒有動靜,更讓他懷疑這人的身份。

視線嚴密掃過一巡,邢培玠就近拿出火折子點亮蠟燭,就著燭光再加探看。

目光隨身轉,在回轉的痕跡劃成圓之前頓在一點上,遠處盡頭仿佛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令他不由自主往前跨進,一步、兩步、三步……

「出去!」隨後追來的鳳嫦娥一跨進門就看見他朝那方向緩緩前進,心里頓時一慌,甚至驚慌失措到倉皇地幾近尖叫出聲︰「我命你出去!邢培玠!」

但她還是遲了一步,來不及阻止他看見那方向的盡頭擺放的是什麼——

吾兒邢思培牌位

皇龍元年臘月初三

深棕木的神主牌座上,刻的字如同火燒得通紅剔透的鐵漿,深深烙進看的人眼里、心底。

這是……邢培玠被眼前一塊小小的牌位震退數步。

尾隨在後的鳳嫦娥眼見此景,面無表情的瞅著前方背影,似是無動于衷,儼然心冷至極,毫不在乎。

但邢培玠做不到,成天板著的冷臉在看清眼前物件的同一時刻,碎裂成萬千不敢置信的愕然。

「你不讓任何人進書樓的原因在這?」他瞧著、看著,心跟著愀起刀刃狠劃的劇痛。

擺在眼前的是什麼?邢思培?一個冠他姓氏的牌位,指的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囁嚅間,邢培玠不知自己已念出牌位上刻劃的字跡︰「吾兒?邢思培?」

「這是什麼意思?」他盯著牌位,看了一遍又一遍,頭也沒回地問背後冷靜如常的鳳嫦娥。「這上頭刻的是什麼意思?」

思培,取「思念培玠」之意,又冠上他的姓,再加上那日他號脈時所號出不尋常的脈象,非屬未孕女子的脈象;難道——

「這算什麼?」邢培玠轉身,抓起鳳嫦娥的手,終于失控地大喊︰「這算什麼?你告訴我啊!這算什麼?」

「你明知,又何必問。」太清楚他的聰明才智不可能想不透,鳳嫦娥面無表情的寒霜面容如故,不帶一絲同情甚或是傷痛。

心已死,就什麼知覺也無,甚至可以殘忍以對,哪怕眼前的人曾令自己動心動情。「我說過不準任何人進書樓,是你自找苦吃。」

邢培玠回頭看了眼牌位復又看向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曾經有個兒子,如今只剩一座冷冰冰的牌位?

「是我殺了他。」無視他的錯愕以對,鳳嫦娥說著,心中泛起報復得逞的快意。

「是我親手殺了他。」

然而,快意盈懷的同時,一抹深沉的悲哀也在同一時刻籠罩上心頭。

她茫然,只覺此刻自己像一個人只身在汪洋中似的無所定。

直到邢培玠出聲,驅開這股悵然。

親手?

「你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我喝了藥。」風目微眯,依舊是快意深沉,「在他未出世前殺了他。」

凝視眼前寒霜面容的黑眸倏地瞠大,滿滿不可置信的錯愕與痛心,就算是瞎子也看得見、感覺得到。藥?未出世?「你、你喝了打胎藥?」說不啊!說不是啊!邢培玠內心如是喊叫。

「你說呢?」柳眉一挑,她面容淨是無情。可同時也暗自疑惑。為什麼此刻她的心會痛?「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你都沒說?」她……天,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說各為其主、分道揚鑣之後沒多久。」他這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是為誰?為她還是為曾經在她月復中孕育的骨肉?鳳嫦娥瞧著,寒透的心仍然不為所動。

只是在想起當年痛下狠心的掙扎,終于還是藏不住強壓下的痛楚。

淒淒楚楚的笑慘烈地掛在唇角,鳳嫦娥整個人像進入滅頂深淵似的,神情變得那麼空洞,眼看就要消失不見似的,讓人不由得為她乍起的脆弱心慌擔憂。

也因此,邢培玠張開雙臂欲抱緊她,卻立刻被她不假思索地推拒在五步之外。

「不要踫我。」

「嫦娥……」

「不準叫我的名!」一絲心慌意亂乍起在低啞輕喚下。該死!明明告訴自己要心死,偏險些無能地敗北在他一聲輕喚下,可惡!

「你懷了我的骨肉。」

「曾經。」她言明︰「分道揚鑣之後我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哼,未曾婚配便懷有身孕,恐怕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罰我瞎了眼看錯人。」

邢培玠無話可說,只有等待下文的份。

「在你選擇跟隨鳳驍陽離我遠去之後,我又遇上北寇為亂待剿,自然留不得月復中胎兒。」

這理由……邢培玠像瞧陌生人似地瞪視她。

就只為這理由?剿寇?「就因為如此,你就痛下殺手?」

「最重要的原因是——」冷笑冶艷她姣好的麗顏,也寒了邢培玠的眼。「我恨你,所以容不下他。」

這話才真正刺中邢培玠的罩門,一口氣哽在丹田,亂了內勁調息。

「唔……」騰掌捂嘴,指縫間緩緩溢出鮮紅,順著手背點滴落地,一雙黑眸仍張著無法置信的錯愕,瞠視眼見他狼狽痛心,卻連眼也沒眨一下的傲霜佳人。

心死之人難道就真連一絲情感也無?

「氣得吐血?」鳳嫦娥看似有趣地揚唇,「當年他一點一滴自我身上剝離所流的血比你的還多。」

「閉、閉嘴!」閉上眼,他不願看見此刻殘酷揚笑的她。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罪魁禍首是他,卻殃及未出世的骨肉。

心痛如絞以致神智恍惚間,他想起當年鳳驍陽莫名難測的反復問話——

你真決定隨我離開?他記得,記得當時自己點頭點得毫不遲疑。

也記得,記得鳳驍陽那抹意味深遠的淺笑。

你可知這會為你帶來什麼結果?隨我離開就意謂你必須離開嫦娥。

我心意已決,不會改變。

苞著我,你會失去很多東西。

除了她,我沒什麼好失去的。

是嗎?如今,他終于明白當年鳳驍陽因結束談話而起的詭異笑容,背後藏了什麼玄機。

他決定跟隨他、奉他為主,狠下心割舍心中唯一的牽掛,卻萬萬沒想到失去的不只是這份今生僅有的情愛,還有他的骨肉!

「鳳驍陽!」邢培玠咬牙切齒地恨吼出聲。

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卻不告訴他!

讓他事隔兩年之後,除了悔恨交加之外,還嘗不到半點為人父的喜悅!

盡忠于他、奉他為主,他到底得到了什麼?

「哈哈哈……」內息隨紊亂心緒亂竄四肢百骸,匯集積梗于胸,終又嘔出一口鮮血。「唔……」

「你可知我何以夜夜求醉?」內心的痛楚難忍,鳳嫦娥又狠狠加上一筆。

「因為每夜我都會夢見他。知道嗎?夢里的他同你有張相似的臉吶!我夢見他朝我走來,一直對我笑;之後笑著問我︰‘娘,為何殺了孩兒,不讓孩兒出世?’他問我,問我為什麼殺他?為什麼不讓他來這世間?為什麼——」

「夠了!」邢培玠狂喝一聲,阻止她再說下去。又悲又怒的他根本看不見眼前人說話時同樣沉重的淒楚。

蝕心的痛折磨得他幾近發狂!

他後悔,後悔踏進這書樓。

在明白真相後,他恨,無法克制自己不恨!

恨自己、恨鳳驍陽,但說什麼也無法恨親手奪走孩子性命的鳳嫦娥。

他明白她的苦,如果當年他肯留下,今日這一切不會發生。

是他的錯!

「听不下去了?」鳳嫦娥的聲音依然冷凝著寒氣。

「是我,都是我的錯……」

「你說什麼?」

「我——唔!」

「邢——」察覺到自己險些喊出他的名,鳳嫦娥急忙收口,但已來不及收住上前攙扶他的身勢,兩人的距離在眨眼間化整為零。

「這是否意味著你心未死?」

他的問話逼得她收回手,無言。「至少尚未死透。」邢培玠自問自答,今夜突如其來的真相,已將他折磨得神智不清、語無倫次。「否則不會在意我,是不是?」

「你——」她才抬頭欲言,立刻鎩羽在瞧見滾出他眼眶中的熱液中。

他哭了!?

鳳嫦娥抬起另一只手背,不敢置信地滑過已淚濕的剛硬輪廓,不相信自己會看見他,以一雙冷眼看人世的邢培玠會掉淚?

唔,她的心好痛!

會嗎?這是他的淚?望著手背上的濕淥,她愣愣地不發一語。

一直刻劃在她腦海中嚴肅的冷硬輪廓,怎麼也想像不到會有如此沉痛的悲傷。

他也會流淚?

「你會難過?」從愕然中驚醒,鳳嫦娥突然哼聲如是道。

隨之在後的一陣哼哼笑笑間,是嘲弄,也是殘害;傷人,亦傷己︰「你也會難過、會流淚?原來,原來你還是人,還有點感情,不是看人死在眼前也無動于衷的冷面判官?或者只因為他是你的骨肉,嗯?」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薄唇在開合間揚起領悟的輕笑,聲音中滿溢任誰都感覺得到的痛苦。「我心疼的是你。」

攙扶他一只鐵臂的手僵了僵。「少惺惺作態。」

「你不會也不可能無動于衷,因為你為他取的名字足以說明一切。」

冷凝著臉,她回他如出一轍的話語︰「我恨你,這輩子都恨你。」

邢培玠苦笑,心痛神傷。「如果這真是你要的,真的是你要的……」

黯然蹣跚的步伐,足以說明他未竟的低喃。

***

邢培玠離開後,鳳嫦娥仍留在書樓。

確定四下再也無人,終于不再壓抑揪心的痛苦。

以五指揪住心口,使的勁道讓她痛得連退數步,最後停在供奉牌位的木桌前。

誰又知道發自于內的痛,比這揪心疼還痛上千倍萬倍!

空出的另一只手緊抓桌緣,鳳嫦娥似是企圖將所有痛楚轉嫁至無心無覺的桌木上頭,指尖因使力過度翻白,不一會兒,指縫間竟滲出血絲。

怎麼料得到,她怎麼料得到!「該死!」

一個刺客竟將她處心積慮藏在書樓的秘密給刨開來,她心底最深、最不為人知的痛,就這麼大刺刺被強攤在他面前!

獨剩一人後,鳳嫦娥終于允許自己卸去強裝的冷硬。

雙腳無力再支撐自己,鳳嫦娥順著案桌滑跪在地,一手揪心,一手仍像為忍住內心悲痛似地緊攀住桌緣,任指隙伺的鮮紅直溢。

「思培……」來自她一半的骨血、她未出世的孩子!

死別之痛最噬人心魂,外人公認她不該也不會有的熱淚,在此刻終究還是潰了堤,怎麼樣也止不住,最後只能任其流了滿臉,卻始終哭不出聲音。

每踏進書樓一回便是一夜淚流,春夏交替兩轉已過,這樣的她怎還有淚?

為什麼這淚就是流不盡?

「娘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造化弄人啊!

***

書樓頂上,一片屋瓦悄然回到原來的地方,隔去里頭濃重的悲戚氛圍。

「別怨我,我是受人之托,不得不忠人之事。」蒙面人蹲在屋脊上,雙手合十朝書樓拜了幾拜才起身。

抬頭望月,夜襲者忍不住喟嘆了聲,語帶哀怨︰「見鬼的,要不就音訊全無,要不就給我出個難題,還真夠朋友啊你。」咬牙低喃,他敢保證近日自己一定會惡夢連連。

被逼做這麼多虧心事,不做惡夢才有鬼!

「胡——胡——」夜梟鳴聲伴隨著羽翼舞風的呼呼聲作響,在夜深人靜的此刻更讓人听得心驚,仿佛在歡迎某種不潔之物到來的預兆。

夜襲者听見這鳴聲,非但不怕,反而抬起手臂在半空等待。

一道黑影刷然直下,以利爪扣住等待的鐵臂。「胡——」

「來得正好,不枉我這麼疼你。」

「胡——」

夜襲者從懷中抽出早已備妥的字條纏在夜梟左腳。「好家伙,可別辦砸了差事,丟主子我的臉啊!」

「胡——」夜梟振翅鳴叫,好像不滿主人懷疑自個兒的本事似的。

「行!知道你會把事情辦妥,成了吧?」一只鳥哪來這麼大的派頭,真是!

夜襲者暗忖,回頭想起它這性子就是給他寵出來的,不禁莞爾失笑。

「去吧!」

收臂一振隨聲起,夜梟叫了數聲便順主人的勢展翅飛向天際,迅速沒入漆黑夜空。

「這麼做應該可以了吧?」望著星空,夜襲者想起腳下書樓里的景象,不禁喃喃自問。蒙面巾中卸下,墨凡庸仰首望月,須臾喟然低嘆。

***

時已過冬,入春至末,江南風光又是一片繁榮麗景,紅花綠葉,處處生機活現。

沁風水榭自然也不例外,小橋流水一如往常春末夏初時節,各自茂盛、相互爭艷競美。

白晝的沁風水榭自有一份逸然雅致;到了夜里,更有另一份冶艷風情。

深夜人寂靜,枝頭夜梟啼。胡胡接連數聲,打斷獨坐涼亭中勾弦點起清脆箏音的白衫男子。

一襲輕衫隨風揚,半舞衣袖笑逸然。亭中男子優美的唇形勾起淺淺一笑,左臂半揚空中。

須臾,小小的黑影白天際劃下一道弧線,準確利落的停駐在他左臂上,得意地發出鳴聲。

「胡——」

「呵,讓你飛這一趟嗎?」白衫男子——沁風水榭的主人,同時也出人意料的是當今聖上同父異母的胞弟鳳驍陽,看清送信的差使為誰後,低笑出聲,「看來他也真是閑慌了。」才會光這點小事就差遣它來。

鳳驍陽逗了夜梟好一會兒,才解下它腳邊的信箋,攤開來看。

許是信的內容合他心意,看了半會兒,他揚起笑,久久不止。

「發生什麼事讓你笑得這麼開心?」清脆如黃鶯出谷的嗓音在夜里分外清麗可人,倩影隨聲迤邐步入亭中。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鳳驍陽將紙箋收進懷里,顧左右而言它。

見她不語,鳳驍陽斂起笑容,擔憂地瞅著醒來後始終只肯側著身,露出半張臉面對他的女子;即便她從不正眼看他,對她,他依然時時懸念。

「怎麼了?」

「沁風水榭……」女子看了看涼亭四周,側眸瞥了他一眼,想起過去的喧鬧和如今的靜謐,幽幽嘆了口氣,「變得好安靜。」

「寧靜以致遠,只有我倆獨處不好嗎?」難道她不願?黑眸染上邪意隱隱的憤怒,頓時興起怒吼,喝令她正眼看他的沖動。

「不、不是,我只是……」女子似是察覺他的怒氣,轉身以背抵擋,縴弱的背脊巍顫顫地抖著懼怕的寒意。

雖時已近夏,但鳳驍陽的怒氣卻夾帶不容忽視的硨陣寒意。

察覺自己壓抑不住的怒氣嚇壞了心上人,鳳驍陽懊惱地皺緊眉頭,在心里暗斥自己,以往掌握全局、自信滿滿的表情,如今卻被一灘柔情水浸褥出不知如何應對的無奈,把握盡失。

他可以算盡天下局勢、操縱朝代更迭,卻拿眼前的女子沒轍。

他走近她,在她發覺他的靠近前將她整個人圍在懷中不讓她逃離。

「驍——」女子嚇得驚呼,噤口在听見自己將喊出他名字的瞬間。

此舉再度澆熄鳳驍陽期待的火苗。「喚我的名有這麼難嗎?」

她搖頭,無法坦言自己不再有資格喚他的名,怕又招惹他的怒氣。

「搖頭是不願,還是不想?或者是……不敢?」最後一問,問僵了懷中人縴弱的身軀。

「到何時你才肯正眼看我?像以前一樣,無憂無慮地待在我身邊?」鳳驍陽將額心抵在她的肩頭,失望的聲音逸出口︰「我不在乎,不在乎當年所做的一切,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肯信?」

女子依然不語。

「信我。」鳳驍陽挫敗地低喃,近乎懇求︰「我只要你信我,信我鳳驍陽此生此世絕不負你,只要信我這件事就夠。」

「我並不值得你——」話尾消失在大掌捂上櫻唇之際。

「別讓我再听見這種話。」她為何不懂?難道他做得還不夠多,所以她始終不明白她對他有多重要?「別拿這話來傷我。」

「我……」驚覺他語氣里透露出的傷痕累累,始終背對著他的女子以同樣的傷心口吻輕聲道︰「我非存心,真的,並非存心傷你。」

「我知道,我知道……」鳳驍陽低喃,更深埋進她馨香縴細的肩頸。

他知道她是世上最不可能傷他的人,但她卻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的疏遠與生分,才是最傷他的。

「回到當初成嗎?」向來掌握局勢洋洋自得的鳳驍陽,唯一的挫敗便是面對懷中嬌柔莫名所以的固執,挫敗得讓他有說不出的無奈與失望,甚至怯懦地妄想起若能時光回轉,讓兩人回溯到最初相遇的時刻。「若能時光回溯,我不會——」

「你從不說妄語。」這不是他,不是她記憶中凡事言必有物的鳳驍陽。

「為你,若祈求鬼神有用,我也會做。」

「別為——」女子忽地想起他方才說過的話,立刻噤口不語。

頸肩處隨後拂過一道嘆息的熱氣,令她敏感地暈紅了雙頰,仍然沒有回頭。

夜涼如水,本應兩心相系的有情人,卻因時勢更迭遲遲無法交會,猶如參與商,參星起則商星沒,永無相會之日。

永無相會之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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