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正龍 第一章
作者︰柳絮

香港九龍

燠熱悶燥的仲夏暗夜。

涼濕賓室內空氣中,一具健碩迷人的身軀散發著一股灼熱窒人的熱氣,與四周的冷涼空氣形成強烈的對比。

懊死!他快瘋了。

床上輾轉難眠的男人忍俊不住的低咒了聲,起身用力丟開絲質涼被,打著赤膊坐于床尚,靜默的空氣中,和著由男人鼻息間傳達而出的濃重的喘息,沉重而疲憊,他渾身是汗,像是方才做完劇烈運動一般。

暗夜中,男人漸緩抬首,在交疊的雙掌縫隙間,露出一雙蘊藏著苦痛的鷹眸。那該死纏繞了他整整二十年的惡夢每每總在悶熱的仲夏夜里侵入他的腦海,擾得他無法安然入睡。整個屋子全是一片紊亂,夢中,總是有一名小女孩的嚶嚶啜泣聲,但那小女孩的臉龐卻總模糊不清……他不清楚八歲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僅僅曉得,在八歲那年,他大病了一場,待他痊愈之時已是一年之後的事了。每當他問到他八歲那年究竟經歷過何事,每個人都噤聲回避,而這惡夢,便也伴隨著他成長了二十年,他永遠都不清楚夢境之中所發生的事。

龍狴狂冷冷哼笑,起身邁開修長健勁的雙腿走至一樓吧台,取出一瓶,舉杯豪飲,驟然,刺眼的燈光亮起,他不悅的眯直雙眸,微斂雙眉看向燈源處,只見三蟒長老憂心的邁步走向他,他的雙眉不免再緊皺。

「東方正龍,你又被惡夢侵擾而睡不著?」勇蟒長老關切詢問。

冷淡的輕應了聲,他再次舉杯飲下一杯烈酒,企圖將侵入他骨髓,沁入他血液之中的女孩影像抹煞。

「喝酒對身體不好。」仁蟒長老皺眉,一把奪過龍狴狂手中的水晶酒杯。

龍狴狂如風似的再次將仁蟒長老手中的水晶酒杯奪回,他一只蘊含著苦澀的修眸筆直的射向三蟒長老。「除非你們告訴我答案,否則我永遠無法得知我究竟得的什麼病,為什會作著那種莫名其妙的夢。」

一句話,堵住了三蟒長老的叨念,他們三個面面相覷,爾後,忠蟒長老語重心長的說道︰「東方正龍,這陣子龍族卦象正顯示出東方上空閃爍災星,而唯一解破災難的方法便是尋找出你的命中之鳳,唯有龍鳳合一,災難便解除……」

「別說廢話,我不想听。」龍狴狂冷漠的再次徹底刺回,干脆的止住了這些日子三蟒長老不停嗦反復的話語。

「我想……」勇蟒長老頓了下語氣,再說道︰「我們為你安排一位心理醫生幫你治療,搞不好你便可以治好這多年來不斷困擾著你的惡夢。」

心理醫生?龍狴狂挑直眉梢,不置可否的瞥了瞥了興致勃勃三蟒長老。

「隨你們。」擱下三字,他旋身上樓,或許讓些酒精醺醉,方能好些入睡,至于那心理醫生?嘖,若真能夠將他這伴著他成長二十年的夢魘消匿……他無心多想,躺下床鋪,沉入夢鄉,而夢中那女孩淚顏再度不厭其煩的侵擾著他,一整夜、一整夜……

☆☆☆

日本新宿

櫻花雨,真美。

佇立于櫻花園的一抹粉紅身影,伴著隨風飄落的櫻花花瓣而散發出一股清新典雅的氣息,令人深深著于此情此景。

黑澤茉莉優美的唇瓣勾起一絲調波弧線,伸出潔瑩白女敕的柔美,讓由上方緩緩飄落而下的粉紅色櫻花花瓣置于掌心,張大水靈靈的雙眸細細觀賞,她,黑澤茉莉並不是一名美麗得令人驚艷的女子,相反的,她五官只能稱得上清秀,而深深讓人為她著迷、受她吸引的則是她全身上下所散發的那股沉靜氣質典雅優美的舉手投足。

如此完美且教養甚好的女孩仿佛是上流貴族世家所教而出的千金小姐,但黑澤茉莉並不是貴族千金,她是日本黑道黑澤家的女兒。

黑澤,這個姓氏在日本代表著龐大的黑道勢力。她的父親,黑澤刃,白手起家,在黑道闖出非常驚人的地位。黑澤刃並沒有將他一手打造創立的江山勢力命名,但道上的兄弟無不對「黑澤」這個姓氏有所敬畏。

在日本,觸犯黑澤,唯有死!沒人敢招惹黑澤,而新上任接黑澤的人,黑澤風,則是黑澤刃的唯一的兒子,也是黑澤茉莉的哥哥,他是一名冷酷的男人,行事的作風比黑澤刃更加狠厲!

黑澤茉莉唱嘆了聲,攤開手心,掌心中的花瓣便隨風飄落,踏著木屐漫步于庭園之中。她身上粉紅色的和服一直是她所鐘愛一件衣服,因為她一直很喜歡櫻花,每當她穿著這件彩繡著精致的粉紅色櫻花的和服時,她就仿佛能夠與櫻花融成一體,隨風飄向遠方……

思緒一陣迷離飄遠,直到一記噪音將她喚回,她才回首,一見來人,便微露嫣然靦腆的笑容,恬靜的問︰「有事嗎?」

「茉莉小姐,老爺有事,找你到偏廳涼苑。」日下哲,黑澤刃的心月復及左右手,也黑澤茉莉的貼身保鏢。

「是。」黑澤茉莉領首,緩慢的舉步邁向偌大住宅的西方而去。而日下哲則是隨身緊跟,她莞爾一笑,直到她走入涼苑內,日下哲方才退去。她走入木造長廊,在一扇黑色木門前,她才跪下,遵守禮教的輕啟門扉,再轉身跪入門內,將門輕合後起身走至木桌之前跪坐于藍紫軟墊上。

「父親。」黑澤茉莉輕聲叫著對著她的男人。

黑澤刃聞聲,便轉身走上前,亦跪坐于軟墊上,隔著一張木桌的距離直視著黑澤茉莉,「茉莉,你今年幾歲?」

「二十五歲了,父親。」她輕聲答道。

二十年了……黑澤刃沉吟半晌,爾後說道︰「茉莉,我要你到香港去為我完成一項任務。」

黑澤茉莉聞言,沉靜的面容微微刷白。「父親,我不會販毒,更不會走私。」

黑澤刃先是頓了下,之後便仰首發噱,「乖女兒,父親怎麼會讓你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況且你一個女孩家,是做不來的。」笑睇著黑澤茉莉赧紅的容顏,他壓下滿腔笑意,一本正經說道︰「我要你到香港;開業當心理醫生,而我要你看病人,便是龍陛狂。」

「龍狴狂?」黑澤茉莉疑惑的昵喃說著,見黑澤刃頷首,她再次皺眉。「父親,難道您要我去學習心理學便只為了要醫好龍狴狂這個病人?」

他搖首,七年前,得知了龍狴狂會莫名其妙的在夜晚作惡楚而無法醫治,他便決定讓黑澤茉莉去學心心理學及中文,並取得心理醫生的執照。據昨天收到最新消息,龍族的三蟒長老已開始中為龍狴狂過濾挑選心理醫生,而黑澤茉莉為他效力的一天總算到了。

「茉莉,我要你接近他、認識他,之後,由他身邊偷走一項物品一一龍族聖物,黃金龍須。」看著黑澤茉莉瞠目結舌,他輕嘆,這小妮子從小便厭惡這引起在好眼中屬污穢做法的事,舉凡偷、搶、殺、販毒、走私……

黑澤茉莉緊咬下唇,輕輕搖首,抗拒了黑澤刃的命令。「父親,偷竊是不對的行為,我不會去做的,您可以讓哥哥去做,就是別要我去做。」

「是你的話比較好進行。」讓她去,禍喜參半,根據他所得到的資料,龍族這一年的四位龍子積壓自有所災難,而這災難便是女災,若黑澤茉莉前去能夠成功的突破龍狴狂的心防,那他便可以得到覬覦已久的龍族聖物。但,若黑澤茉莉失敗,也罷,讓他們兩敗俱傷也不錯。黑澤刃嘴角輕彎出一道殘忍冷血的弧線。

又來了!她微微顫抖著,接受著父親這般冷冽的視線,打從她有意識到父親總是以著一雙冷情眸光直視著她時,她已經五歲了,那時,她生了好重、好重的病,什麼都忘了,只知父親冷漠的態度、冷然毫無溫度的親情總是讓她懼怕。「但是父親……」即使是如此懼怕著父親,她仍是要反對。

「嗯?」他眉一挑,強大冷漠的氣勢已壓得她不過氣。

「父親,我……」她哀求的目光在觸及黑澤刃瞬間冰封著溫度的雙眸之際,頓時軟弱了下堅持的意志。「是的,父親。」

「很好,一個禮拜之後,我要你到香港,到時,一切都有人會為你安排好,你只要記住接近龍狴狂,並由他身邊偷回龍族聖物,知道嗎?」黑澤刃的強勢命令讓黑澤茉莉無法反駁。

黑澤茉莉垂下細長的雙眸,「知道了。」

「你下去吧。」黑澤刃得意的再次揚起笑容,若是擁有了尊貴至高的龍族聖物,那他便可以呼風喚雨,龍族的勢力何其磅礡啊!

黑澤茉莉抿了抿泛白的唇瓣,血色遽然退下她原本嫣紅的雙頰。靜靜的退出房外,走出涼苑之時,她不禁抬產望向穹蒼,眸光又再次迷離飄遠……七年前,父親將她送至香港學心心理學及中文時,她已知父親的眼中含有蘊藏著無限的野心及冷情。她無法了解父親的想法,只知父親要她做,她便得做,在這家族,她永遠都沒有違抗父親的權利。

再次走回櫻花園之時,天色已漸昏暗,她有時甚至懷疑自己不是父親的女兒,在她心靈深處的一隅總是有個小不的聲音在對著她說,這不是她所該待的地方,屬于她的並不是此。

冥想之際,一只大掌充滿掠奪性的抬起她粉女敕的下顎,強迫她抬首望向上方那雙滿帶蠻橫搶奪般的熾勢瞳眸。黑澤茉莉艱澀的眨了眨眼睫毛,企圖掩去眸中顯而易見的懼駭及不知所措。

「茉莉,你在逃避我。」黑澤風莞爾,看著自己妹妹清秀典雅細致五官有些著迷。

「哥哥,你這樣讓我很不舒服。」她一向平靜無波、淡然恬靜的臉龐終于有些變化,眉心微微聚微。腦海中浮現她永遠無法遺忘七年前的那一個夏天——

那時,芳齡十八的黑澤茉莉已似嬌滴滴、含苞待放的水仙花,深深吸引著他人,令人為她迷痴。而那年仲夏夜所舉行的煙火大會,她依然穿著她最種愛點綴著粉紅色櫻花花瓣的和服去欣賞煙火大會的盛況,但那夜,卻也徹底改變了她與黑澤風之間單純的親情關系——

「哥哥?」黑澤茉莉不解,困惑的望著緊緊摟抱著自己的黑澤風。

黑澤民緊緊摟抱著懷中泛香的嬌軀,他不想放開她,永遠都不相放開她!「茉莉,別去香港了,留在我身邊,永遠留在我身邊。」他一直是知道她並不是他的親生妹妹,他愛她、深愛著她!她典雅、甜美得讓他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哥哥,你在說什麼啊?」黑澤茉莉拼命的想掙月兌這窒人的桎梏,奈何他的雙臂卻像鐵鉗般緊緊箍住她,令她無法動彈。

黑澤民熱切的凝視著懷中的她,在迷炫于嬌柔容顏及典雅氣質之際,沖動的俯首狂炙的親吻著她柔女敕如蓓蕾的芳香甜唇。「茉莉、茉莉……」他不要她離開他身邊,見不到她他會瘋掉的!」

「哥哥……」情況失控,令黑澤茉莉無法思索,唯一的本能便是使出全身力氣,奮力的將黑澤風推離。「哥哥!別這樣,我們不該這樣的……我們不能這樣的,這樣是不合常理的,你知道嗎?」顫抖的雙腿警告著她,快逃!下一刻,她將他帶著傷痛苦楚的神情拋清腦後,逃開。

那混亂的一夜,令黑澤茉莉隔天立即馬不停蹄的飛離了日本,前往香港深造。而四年後,當她學成歸國後,黑澤風已不再是以往那個溫柔謙和的黑澤風,他變得比黑澤刃更加殘忍無情、冷血狠厲。

漸漸將思緒拉回,黑澤茉莉看著黑澤風的嘴角所噙著的譏諷冷笑,心中不由得刺痛緊縮。這是她的錯嗎?哥哥會變成這樣,全是她的錯嗎?當初她不應該倉皇逃開一向痛愛她的哥哥嗎?「哥哥……你捏痛我了。」

「痛?」嗤哼了聲,他放開了她。「這次你又要乖乖的听父親的話,到哪去了?又要幾年才回來?」

「你怎麼會知道?」她驚詫。

冷淡的瞥了好一眼,黑澤風冷凝的眸光一下飄向逸逸飛揚的櫻花花瓣,「你究竟要當他的傀儡多久?」

傀儡?她不苟同的搖了搖螓首。「我只想當個孝順的听話的女兒。」

「女兒……嘖!」他淡淡的抬手一掃,手勁如刀刃般的拆下上方一概櫻花樹枝,將細女敕的葉權插于她的耳際,滿意的哂然一笑,「我何嘗不是他的傀儡。」輕嘆聲,他自我解嘲的苦笑。

「哥哥……」黑澤茉莉縴手欲撫上黑澤風有些歷盡滄桑的面孔,但他卻將頭一撇,拒絕了她溫暖的關懷及撫觸。「哥哥?」她錯愕的叫喚。

「別叫我哥哥!」他痛恨這個身分,若他不是黑澤風,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要他所要的、奪他想奪。但如今,在為他的父親,他必須要將她當成親生妹妹一樣般對待,日以繼夜的煎熬隱忍著對于她的深濃愛戀,該死,他恨透了這種無法去愛自己所愛的日子!

黑澤茉莉怔忡了會兒,經過了七年的歷練,她也還是讀不出哥哥眸中那隱隱躍動的火焰是沖向她來。她微垂螓首,無語的舉步繞過他身旁走離花園,而身後黑澤風所傳出的低吼、咆哮再再令她皺眉、心痛。

這不是她不愛哥哥,而他們是兄妹啊!再說,她的心中總是有影子存在著,那個影子填滿了她的心靈,佔據了她整個心房,令她無法再容納另一個男人。但那個影子,卻是撲朔迷離般的模糊,僅是讓她的心靈愈漸空虛罷了。

耳邊所插上的櫻花細女敕葉枝,緩緩飄落,正如她彷徨的芳心一般墜落至黑暗的深淵,無助的調零花謝。

☆☆☆

「父親!」

黑澤刃好整以暇的淺啜了口杯中清香茶水,瞥了瞥剛進門氣急敗壞的黑澤民,有些詫異的揚眉看著兒子難得一見的怒容。「有事嗎?」

黑澤風不悅的瞪視著一臉平靜的父親,雙腿一跪,首次在高傲跋扈的澤刃面前壓抑下一身飛揚傲氣的火焰。「讓我隨著茉莉一起到香港。」

「休想。」黑澤刃毫無轉圈余地的駁斥黑澤風的話。他早在七年前便得知了兒子對于茉莉的情愫,只是他認為,一旦經過時間的摧磨,兒子心中對茉莉那份愛意必會淡化,誰知,這小子卻是死心塌地的將一顆心全給了茉莉。

「我只是告訴你而已,我要不要去,決定在我自己。」

看著黑澤風眸中的堅決,黑澤刃怔愣了會。為,他不能讓任何人毀了他的計劃,即便是他的兒子也不能破壞了他的計劃。「我有能力阻止你。」

黑澤風揚了揚眉,不可置否的聳肩,直身走出房。他從來就不認同黑澤刃是他的父親,畢竟,誰會希望自己的父親是一名殘酷冷血的男子?黑澤刃可以為了私利而傷害、拋棄所有人,包括妻子……黑澤風深邃的雙眸一黯,仰望穹蒼,雙眉緊斂。

他不要茉莉像他的母親一樣,當父親欲念下的犧牲品!

☆☆☆

鳳凰為了中國傳說中的瑞鳥,在百鳥中雄居首位,它與龍一起構成了龍鳳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鳳凰的生成,《春秋演孔圖》雲︰「鳳,火精。」言鳳凰為五行中的火所生成。

龍狴狂眯直雙眸,似著了魔般入迷的凝視著眼前這幅「鳳凰于習」的美麗圖畫。圖中的鳳凰振翅飛翔的姿態曼妙而優然,隨著飄逸的紅色尾翼飛揚于後,仿佛燒起一團熾熱火焰般艷麗!他一直是喜愛鳳凰過于龍,不知為何,每回在他大夢初醒之時,夢境當中都會有只火烙般的鳳凰牽引著他遠離冥合,這一直是他所困惑不解的,對于鳳凰的迷戀在二十年來不斷重復、相同的夢境之中便也愈是漸長。

「兄弟,你看夠了沒?」

龍狴狂略略輕撫著圖畫左下方的那串文字,嘴角升起一抹淺笑。鳳,火精……夢中的那只鳳凰身旁似乎也總是燃著紅艷的火焰,耀眼又炫目。

龍狴狂拉回沉浸于圖畫的心神,隱回唇邊的淺笑,轉身微微斂神色盯視著大刺刺坐于沙發上的龍猞猁。

「總算注意到我了!」龍猞猁揶揄,再看到龍狴狂神色晦黯及眼袋下隱約透出的黑影時,他不禁喟嘆,「又開始作那個夢了?」

每年一到仲夏,那在二十年前便經常侵入龍狴狂腦海的夢境便會囂張放肆的擾龍狴狂安眠。

龍狴狂淡淡虛應了聲,回首再度看著圖中飛翔的鳳凰,突地思及夢中的那只鳳凰似乎沒有圖中的鳳凰這般愜意,反倒是透著些微哀戚,時時低鳴,似乎想對他傾訴她所有的怨懟,卻無法傳達讓他明了。

「三蟒長老最近已經開始替你預約心理醫生了,你就好好治療吧,也許是你工作壓力太大了。」龍猞猁之所以會特地由巴黎飛來香港的主要原因也是為了探望龍狴狂的近況。每到了仲夏季節,便是龍狴狂最難熬的時段,過陣子,成狻猊及龍狁猛也會分別來探望他。

他搖首,頹喪的坐回龍猞猁身旁,交疊起雙腿。「工作壓力大?」冷哼嗤笑中已含著強烈的譏誚諷意,輕易的將龍猞猁搪塞慰惜的話語駁回。

龍猞猁干笑幾聲,將眸光調向龍狴狂所鐘愛的那幅圖畫,他就搞不懂那只鳳凰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他所欣賞的,是天龍那般的神尊及傲然霸氣。四位龍子中,唯獨龍狴狂鐘愛鳳凰勝天龍,怪人。「別老是把你禁錮在自己的內心世界之中,否則那惡夢將永遠跟隨著你。」

龍狴狂並沒有答話,漫不經心的直身走至偌大透明窗前,俯瞰著紅磚的夜景,這美麗的夜,他竟也無心入眠。惱的是那夢境近日愈是張狂的侵入他一向平靜無波的心海,泛開了不小的漣漪,只因,夢中的女孩影像似乎清晰許多。

門外走入這幾日四處奔波的三蟒長老,三人疲累的坐于沙發之上,臉上的表神無不是松懈喜悅的。

「找到了,這個心理醫生非常適合你,這是她的資料,你拿去看看。」忠蟒長老手中的資料遞向龍狴狂。

龍狴狂隨意的瞥了瞥手中的資料,淡然輕問︰「日本人?」

「是啊,她在香港有間診所,但是所治療的病很少,因為她只想治療她要想治療的病人,不過她治療成功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每個被她治療的病人對于她在對待病人的細心態度及關懷無不贊賞有加,這次由日本那捎來的回函是,她願意治療你,所以……」勇蟒長老叨叨不停的說著,壓根兒沒注意到龍狴狂漫不經心的態度。

龍狴狂挑眉看著資料,撩不起興致的將資料擺至一旁,再次望向窗外美麗的夜景,閃爍的霓紅點點綴出都市的繁華,而車流猶似一道迷人的銀河。

驀然,房內傳真機響起,龍猞猁起身去拿起傳真紙,再將紙遞給龍狴狂閱讀。龍狴狂接過手中的傳真紙,盯著張上所印上的娟秀黑色字體——

星期一下午四點整開始會診。

黑澤茉莉

龍狴狂看著這一行字,皺起眉頭,再將手中的紅紙拋向三蟒長老。「取消,星期一下午四點整我有會要開。」

「嗯?可是——」三蟒長老面面相覷。

他抿緊唇,銳利雙眸射向支吾其辭的三蟒長老。「怎麼?治療還得要照他安排的時間?」

有絲惱怒的丟了記白眼給三蟒長老,龍狴狂沉下臉,「難道我就非得要取消我那重要的會議?」

「最好是這樣子,東方正龍,為了能夠盡快治好你的心病,還是……」

龍狴狂疾速截斷三蟒長老的建言,黑色瞳眸倏然掃視一旁悠悠然的龍猞猁。「這場會議說什麼也不能取消,你幫我去開那場會議。」

「他媽的,為什麼叫我?」龍猞猁原本愜意的啜飲著香醇的酒液,而龍狴狂如此欽點,令他不由得從椅上跳起,氣急敗壞的怒吼,「為什麼叫我?你手下難不成沒個像樣的助手嗎?」該死,他可不想在香港操勞過多、耗費精力,他可愛美麗的妻子還在巴黎等著他回去寵愛呢。

「就這樣說定了。」龍狴狂不容人反駁的擱下話,旋身走上樓。

「喂、喂,他媽的你這算什麼兄弟?」龍猞猁暴跳如雷瞪視著一旁的三蟒長老,不甘願的將怨氣全數吐出,「你、你還有你,找那個什麼囂張的醫生,時間還要她自己決定,害我又要主持那種會讓人頭痛的會議……」

龍狴狂听見不斷由樓下陣陣咆哮聲,一陣低笑冷不防的逸出他優美的唇形。看著房內那張仿佛在召喚著他入眠的床,他知道自己今夜又不會有個好眠,究竟何時他才能擺月兌這夢魘的糾纏?

今晚,又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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