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月之變 第四章 慶典風波
作者︰凌煖

三年後

冬雪融化,自樹上緩緩滑落,露出樹梢末端點點新芽,悄悄傳遞著春天即將到來的訊息。

日升月墜、季節變遷,歲月如流水一去不復返,少年長大成人,而過去純真稚女敕的小女孩,如今一轉眼也成為一位娉婷玉立的少女。

再過一個月,就是王女亞荻•伊爾金十六歲的生日。

十三年前伊爾金王城發生的那場戰亂,已經漸漸在人民心中變成一國模糊的影子,畢竟,那一天夜里的突襲太過詭異,兩萬士兵攻破王城,雖然殺害了亞歷王卻沒有佔領王城,反倒是隨即退出城外、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一夜之後,皇後、祭司長與亞修王子三人離奇消失,僅有亞荻公主一人、被神將軍魯米埃•盧西斯在城外處尋獲,雖然安全找回,但當時亞荻公主只是一名三歲的孩子,對于自己為什麼會在那里,以及其他人到哪里去了,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亞歷王命喪王城、皇後與王子又失蹤的情況下,伊爾金國的大臣將重心都放在守護亞荻公主的安全上面,畢竟,此時一切狀況未明,不宜出兵討伐艾肯國,最重要的是保護王女的安全,以及穩定民心、以防更多亂事發生。

右大臣凱特•懷恩,與神將軍魯米埃•盧西斯在亞歷王死後,成為伊爾金王朝握有最大權力的兩人,一人負貴國家內政,一人則是以卓越的軍事能力捍衛伊爾金王國,一文一武配合得天衣無縫,總算及時穩住了慌亂的民心與局勢。

之後數個月,伊爾金國眾大臣在無數次的會議之後達成共識,往後將專心撫養王女亞荻•伊爾金長大,如果始終沒有尋獲亞修王子的下落,那麼就讓王女亞荻成年之後繼承皇位,成為伊爾金國的女王。

至于王女亞荻的教育問題,王國其余大臣也經過一番討論,最後認為右大臣與神將軍兩人都各有三到四名的子女,不如就讓王女住在其中一位大臣的家中,讓王女得到最好的教育。

對于自己無法及時趕回挽救悲劇的魯米埃•盧西斯,深深覺得自己的罪孽深重,對于教養亞荻公主這件事欣然接受,只求讓自己有機會可以彌補過失。

在眾人皆無異議的情況卞,王女亞荻住進魯米埃•盧西斯的府邸,一住,就住了十三年之久。

***

盧西斯家族的宅邸位于城中的最南方、遠遠避開繁華城中心的位置。一來,是因為魯米埃•盧西斯喜歡清靜的環境,二來,他身兼訓練紅衫軍軍隊的責任,所以將宅邸設在靠近城外的地方,在保有清靜生活的同時,也可以隨時出城與軍隊會合。

午後,亞荻置身在盧西斯毛邸的花園內,听取朝中大臣的簡報,打從越過了十三歲的生日以後,她每天都必須花兩個小時以上的時間與朝中大臣相處,好讓自己先熟悉朝政,也讓她不忘記自己身為王女的職責。

但就算擁有王族的血統,但亞荻卻和一般十六歲的少女沒有兩樣。

與其坐在那里枯燥地听著這份報告,她還寧願和蘇菲亞、雪兒兩姐妹出外玩耍嬉戲。

在盧西斯宅邸生活的這十三年間,除了與萊斯特、安德親近以外,她同時也和與自己年齡相近的蘇菲亞、雪兒成為形影不高的好朋友,兩姐妹是魯米埃大臣的女兒,分別是十九歲和十五歲,雖然在魯米埃大臣告誡之下,兩人見到亞荻必須維持恭敬而尊敬,但私底下她們的感覺就像姐妹一樣要好。

「……關于這一點,不知道亞荻公主有沒有什麼看法?」今日進府報告的,是年紀已經超過六十歲的老臣湯瑪士,他有一頭斑白的發,微凸的小骯,以及讓人昏昏欲睡的緩慢語調。

坐在花園涼亭內的少女並沒有听到他的聲音,事實上她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一只手撐著小巧的下巴,側著臉看向遠方,嘴角甚至還揚著一抹期待的笑容。

順著亞荻公主的目光望去,湯瑪士爵士注意到了不遠處的草叢邊,不小心露出了兩顆黑色的腦袋。

「咳咳!鮑主殿下!」湯瑪士用力咳了幾聲,終于喚回了跟前少女的注意。

「啊?!你已經說完了嗎?」亞荻公主一愣,像是偷吃糖被逮個正著的孩子一樣瞬間漲紅臉,難為情地道歉道︰「對不起!湯瑪士子爵,我絕對不是故意想忽略你、分心的……只是!」

「只是今天的陽光太美,空氣太迷人,讓公主忍不住想到城里去看熱鬧?」湯瑪士子爵雖然年紀大,卻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事實上他也有一名與亞荻年齡相仿的孫女,最近也是一心想到城里,看盡每一場熱鬧的表演。

每年,在亞荻公主生日即將來臨的前兩個月,城內都會涌人來自各地前來參加慶典的人潮;帶著稀有寶物、精致飾晶、他國美食的小販遠道而來、四處流浪,形跡踏遍八方的吟唱詩人與舞娘也會來到城里表演,各式各樣神奇、讓人贊嘆不已的新奇事物,每年都會在城內最熱鬧的市集上演一次,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就算亞荻身份特殊,卻同樣著迷。

湯瑪士子爵以一種寵愛的目光注視著亞荻公主,十三年過去了,如今的亞獲公主,已經成長為一名少女了;承襲自亞歷王那一頭燦爛、仿佛陽光照輝下成熟麥穗般的金發,卷曲蓬松地圈住她心型臉蛋,一雙迷蒙、帶著神秘色澤的紫羅蘭色眼楮,配上一張粉女敕鮮紅的小嘴,身材縴細而優雅,雖然個性上有些孩子氣,但無疑已經是一名美麗動人的少女了。

「咦?」亞荻臉更紅了。哇!湯瑪士子爵也未免太厲害了,一下子就猜到自己在想什麼。

「我有一名孫女,和公主差不多年紀,她這陣子也是天天往城里跑,連那丫頭都是如此,更何況是身為當事人的公主呢?年輕女孩話自己即將到來的

生日感到興奮,這是很正常的!」湯瑪士子爵呵呵一笑,以打趣的口吻繼續說道︰「雖然‘農產收入簡報’是連我听了都無聊的報告,但老臣會盡量長話短說,保證不會耽擱公主太久的時間。」

「那我先謝謝你了,湯瑪士子爵。」亞荻拉起裙角行禮,露出一抹淘氣又迷人的微笑。

湯瑪士子爵含笑點頭,重新拿起手上的報告,遵守承諾地以最簡短的方式念出,很快地結束了這一場午後會面。

不一會,當湯瑪士子爵終于闔上手上的報告時,他能感覺到亞荻公主臉上的笑容更甜美了。

「老臣就此告退,我們下周再見,亞荻公主。」湯瑪士子爵彎身行禮,在離開的同時、刻意走到了不遠處的玫瑰花叢,對兩名不知道躲在那里多久的黑發少女露出微笑道︰「日安,蘇菲亞小姐、雪兒小姐,如果真的對我說的話這麼有興趣,下次可以一起加入我和亞荻公主的餐會,讓兩位蹲在這里听,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

「耶?!我才不——」十五歲的雪兒直覺開口想辯解,卻被一旁的姐姐蘇菲亞即時捂住嘴巴。

「日安,湯瑪士子爵。」十九歲的蘇菲亞維持好風度,面露微笑地向湯瑪士子爵行禮道別。

湯瑪士子爵和兩人點頭道別,面含微笑地緩步離去。

「呼!總算走了。」確定子爵走遠後,亞荻不顧形象地撩起裙角,快步跑到蘇菲亞與雪兒的身邊。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是啊!我蹺在這里腳都麻了!」雪兒嘟嘴,隨即說道︰「不過那個子爵還算識趣,一下子就離開了。我們快走吧!要不然根本就搶不到好位置看表演!今天的表演很精彩喔!據說是一團報有名的雜耍團,有一些稀奇古怪、從來都沒看過的表演喔!」

「真的嗎?」亞荻雙眼一亮,恨不得立即就看到。

「當然,我可是事前打听好一切,還托人選了里面最好的位置呢!」蘇菲亞也保證道,隨即從身後遞出一包東西交給亞荻道︰「來!東西都幫你準備好了,快換上吧!」

「謝謝。」亞荻笑開臉,接過東西轉身到玫瑰叢中。

等待亞荻的同時,蘇菲亞與雪兒同時取出棕色的假發戴上,各自為對方調整了一下位置。又過了一會,亞荻也從玫瑰花叢再次出現,頭上也戴了一頂和兩姐妹類似的棕色假發,身上也抉了一件樸素、藍白相間的女子衣服。

「咻咻——咻。」雪兒吹了兩長一短的口哨,不一會,一名身材縴細的女僕匆匆趕了過來。

「小蓮,和以前一樣,一切就拜托你了。」雪兒吩咐道,打開手上的另一個包袱,將一頂燦亮的金色假發交給自己的貼身女僕。

「是,請公主殿下和兩位小姐快去快回,一定要在晚餐之前回來,不然我可要慘了。」小蓮小心吩咐。

由于亞荻的身份特殊,每次出門總是被侍衛緊緊守護著、根本不能隨意行動,她十分羨慕蘇菲亞與雪兒能自由自在、到處游玩的生活模式,兩姐妹不忍心讓亞荻苦惱,于是花了一年的時間、逐漸剪下,收集亞荻的金發,將它偷偷制成一頂假發。每當他們帶亞荻愉溜出去玩的時候,身型與亞荻十分類似的女僕,就會戴上亞荻的假發,躺在床上、佯裝不舒服躲在房里,直到真正的亞荻回返。

「麻煩你了,小蓮。」亞荻露出感激的微笑。

「走吧!不然就來不及趕回來了!」雪兒催促道。

三名少女點點頭,十分有默契地從花園盡迷離去。

三人來到後門,打開了早巳買通園丁偷偷開啟的門,門外早巳停著一輛準備好的馬車,她們動作利落地跳上馬車,由蘇菲亞負責駕車,浩浩蕩蕩地朝城中心的方向出發。

快馬奔馳了好一會,少女們已經抵達城中心,那里早已經采集了滿滿的人潮,蘇菲亞先將馬車安置在附近的旅店里,而後三人迫不及待地下車,跟隨在人群之後,往最熱鬧的地方前進。

「嗯……‘亞肯多納表演團’,沒錯!就是這個名字,在那里!」混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蘇菲亞伸長脖子找尋此行的目標,當她發現右前方的帳棚,懸掛著一面五頗六色的大旗幟,上面寫著「亞肯多納」時,她興奮地喊道。

三名少女好不容易擠出人群,來到了大紅色帳棚的前面,入口處被層厚厚的布簾蓋住,左右兩邊則站著兩名身材高大、肌肉結實的男子。

「我是珍妮絲•摩恩,之前已經付了金幣預留了三個位置。」蘇菲亞對其中一名男于開口,說出自己當初付錢所使用的假名。

看起來像是保鏢的高大男子看了三人一眼,像是在質疑這三名年紀輕輕的少女為何有金幣可付,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默點頭,伸手掀開布簾,往上指著說道︰「在樓上,外面掛了一根綠色的羽毛的包廂,就是你們的位置。」

「謝謝。」蘇菲亞點頭道謝,拉著亞荻與雪兒進入了帳棚內。

棚內,早已經擠滿了人,在上了木階樓梯到了二樓之後,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上面以一層又一層的厚重布簾做出隔間,專門讓付更多錢的人能擁有較寬敞,可以盡情欣賞表演的環境。

每一個小棒間外都掛著布簾避免其他人干擾,而外面懸掛的不同顏色的羽毛,則是方便賓客辨認自己的位置。

「綠色羽毛,在那里!」雪兒快速地找尋,不一會就找到了她們的位置。

掀開布簾進入,坐在柔軟的絲綢軟墊上面時,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彼此時看一眼漾開得意的笑

容。又一次,她們成功偷溜出來了!

「啊!現在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雪兒率先月兌下頭上的假發,伸手在臉頰前猛揭,說道︰「今年的人潮真是多得嚇人,我差點以為自己要被人潮給踩扁了!」

「是啊!去年還沒這麼多人。」蘇菲亞也同意,不忘湊到亞荻身邊取笑道︰「不就是因為我們的亞荻公主太有魅力了,連她的生日都還沒到,大家就已經開始慶祝了!」

「好啊!你敢嘲笑我!」亞荻作勢撲過去,伸手往蘇菲亞的腰間搔癢,一旁的雪兒也立刻加入戰局,三人又叫又笑地湊在一起,玩得十分開心。

就在三人嬉鬧之際,維持棚內明亮的火炬突然閃爍了幾次、而後完全熄滅,預告著表演即將開始了。

「好了好了!亞荻公主請饒我一命!」蘇菲亞笑著求饒。「表演開始了!」

很快地,棚內就陷入了一片等待的寂靜,而亞荻三人也立刻坐好,打算專心地欣賞表演。

當下方位于中心位置,一處高出五十公分左右的平台四周的火炬重新燃起的時候,木制的平台上已經多了五名身穿華麗七彩衣服的女子,然後,一陣充滿異國風情的曲于從後方響起,五名女子開始配合旋律,盡情舞動她們曼妙的身子。

這種來自異國的舞蹈與旋律,都是亞荻第一次看見與听到,雖然培訓成王女的課程之中有教導宮廷舞蹈,但是那些和今天自己看到的舞蹈,卻是截然不同,充滿了難以形容的美,以及生命力。

樂曲與舞蹈結束之後,緊跟在後面的表演是戲法之類的表演,一阻人穿著華麗的表演服裝,熟練地轉動手上的盤子與瓶子,不管是七個或是十個以上的物品,在表演者的手中都像是駕輕就熟的玩具一般,不管怎麼丟怎麼扔,都會準確無誤地回到手中。

幾場表演之後,平台四周的火炬再次減掉,黑暗中傳來悅耳的女音說道︰接下來還有更精彩的表演,請各位嘉賓稍作休息後,再回返座位繼續欣賞。

「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麼有趣的表演,」雪兒滿足地輕嘆一口氣,腦海中依舊殘留著方才看到的精彩表演。

「雪兒你小心一點好不好?好幾次看你越看越向前傾,我都怕你中送掉下去呢!」蘇菲亞忍不住伸手輕敲雪兒的腦袋。這個讓人不放心的丫頭,光是為了注意她,讓自己都沒法子專心看表演了。

「我才不會這麼蠢,讓自己掉下去呢!」雪兒吐舌反駁。

「好了,我得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你們兩個留在這,別亂跑知道嗎?」蘇菲亞擺出姐姐的架子吩咐道。

「遵命,蘇菲亞姐姐。」亞荻和雪兒異口同聲地應好。

蘇菲亞無奈地搖搖頭,真是兩個讓人不放心的家伙。但幸好,表演已經進行到一半,截至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什麼狀況,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蘇菲亞離開後,亞荻和雪兒在小棒間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才說沒幾句話,就被一臉慌張沖回來的蘇菲亞嚇了一大跳!

「蘇菲亞,怎麼啦?你的臉色好難看!」

「是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亞荻和雪兒立刻向前,十分關心地問道。

「大……大哥,我剛才看到大哥了!」蘇菲亞以驚魂未定的聲音說道。

說起自己的大哥萊斯特•盧西斯在家中的地位,稱得上是與父親魯米埃具有同樣份量與權威的人。或許是擁有盧西斯家族長子這個身份,他從小就被父親培養成接班人,在滿十歲的時候就被帶人紅衫軍受訓練,十五歲正式成為虹衫軍先鋒隊長上陣殺敵,各方面的表現都十分出色,是魯米埃最得意的長子。

除了才能深受肯定之外,萊斯特•盧西斯還擁有英俊的外表,宛如夜空般漆黑濃密的發,一雙翠綠如茵的眼眸,俊挺的五官配合高大的身材,是伊爾金王國其余貴族女子愛慕的對象。

或許,萊斯特•盧酉斯對其他女人來說是一名英俊、充滿無法抗拒魅力的男子,但對蘇菲亞與雪兒來說,他是一名比父親還要像父親的人!再者,萊斯特和父親一樣,心中最在意的就是亞荻的安全,要是被他發現她們帶著亞荻喬裝出來玩,一定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的!

「萊斯特?他已經回來了嗎?」惟一沒有臉色轉白的是亞荻,事實上,在听到萊斯特這個名字時,她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絲興奮的暈紅。

相對于蘇菲亞與雪兒對萊斯特的敬畏,亞荻對萊斯特的感覺卻是全然不同,萊斯特之于她,具有十分特殊的意義;他像哥哥、像老師,也像內心敬仰尊祟的對象,總之……是一個非常非常特別的一個人!

「不是回來了!是他‘正在’這里!」蘇菲亞以一種世界末日的語氣說道。

「那我應該過去,等會還可以一起回去!」亞荻好心情地說道。

「亞荻!你在說什麼鬼話?難道你忘了我們現在是以珍妮絲•摩恩的身份混出來看表演的,現在去找大哥,那我們全部部完蛋了!」蘇菲亞瞪大雙眼,不敢相信亞荻居然說出要去見萊斯特這件事。

「對啊!要是被大哥發現我們在這里,一切都完了!」雪兒猛點頭,點出事情的嚴重性。

「但萊斯特為什麼在這里?」亞荻猛然想到這個問題。

「對啊!會不會是你看錯了?萊斯特大哥耶!那個腦袋中除了軍隊、報效國家這兩件事之外,什麼都沒有,怎麼可能會來這戲團看表演!」雪兒也提出疑問。

「真的是萊斯特大哥!我不可能看錯的!」蘇菲亞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萊斯特大哥身邊還跟著一個人,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瑪蓮•懷恩’。」

「瑪蓮•懷患?!」右大臣的女兒。亞荻忍不住提高音量,卻被蘇菲亞與雪兒用力捂住了嘴巴。

「噓!亞獲拜托你別這麼大聲!」蘇菲亞壓低音量說道。亞荻點點頭表示了解,蘇菲亞和雪兒這才松開了自己的手,跟著亞荻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萊斯特會和瑪蓮•懷恩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說不定是萊斯特大哥對她有意思,誰知道呢?貴族之間的聯姻不就是這樣,只要身份地位差不多,對方又不是太丑,很快就會在一起了。」蘇菲亞聳肩解釋。瑪蓮•懷恩今年二十一歲,不但到了適婚年齡,又是右大臣的女兒,說不定是父親和右大臣早就安排好的婚事。

「他們倆個要結婚?!」亞荻听見自己以悅利的聲音問道。

「噓!」兩姐妹再次嚇白一張臉,就怕不遠處的萊斯特發現她們。

亞荻急忙捂住嘴,壓低聲音問道︰「我從來沒听萊斯特說過這件事,你是隨便說的對吧?」不知道為什麼,听到萊斯特即將結婚這件事,內心有種奇怪又不舒服的感覺。

「亞荻,這種事情他連我們是兄妹都未必會說,更何況你可是伊爾金國的公主,這種事情如果向你報備也太奇怪了吧!」蘇菲亞奇怪道,立即做出決定說道︰「不行,我們得趁著表演開始,大家都不會注意的時候提前離開,不然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萊斯特發現的!」

「嗯,快點回去比較安全,你覺得呢,亞荻?」雪兒也同意。亞荻敷衍地點點頭,此刻心中惟一在意的,就是萊斯特或許要娶瑪蓮•懷恩這件事!當然成年人會結婚,這是自己早已經明白的道理,再說,萊斯特今年都三十一歲了,早超過了一般人結婚的年齡,現在想結婚也不為過,再說,對象可是右大臣的女兒瑪蓮•懷恩啊!

腦海中隨即閃過瑪蓮•懷恩的模樣;棕發黑跟,美麗又溫柔,是一個百分之百的美麗佳人,原來,這就是萊斯特喜歡的女性的模樣?亞荻腦海中不停地想著這個話題。萊斯特要結婚了?他真的要娶瑪蓮•懷恩嗎?

就在這個時候,棚內表演台的火炬又開始閃了幾下,意味著下一場表演及將要開始了。

出現在台上的,是兩名美麗的女子,她們手上各牽著五只穿著七彩衣服的猴子,站在平台上對所有人彎身行禮。

「等大家看表演看得人神的時候,我們偷偷溜走,這樣子最安全。」蘇菲亞判斷眼前的情勢,立刻做出決定。

「嗯。」雪幾點頭,表示會隨時保持警戒。

表演開始了,但亞荻三人卻失去了觀賞的心情,蘇菲亞與雪兒是隨時準備開溜,而亞荻則是因為萊斯特的事情,陷入恍惚的沉思狀態。

棚內的來賓則是笑聲連連,台上的猴子認真地表演、引來無數的掌聲與笑聲,但樓上三人,卻是各懷心思,根本笑不出來。

就在表演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台上女子對著其中一只猴子說了一些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語言,然後她舉手比了比樓上,跟著,那一只身穿綠色衣服的猴子拿起旁邊的一束鮮花,以十分利落的身手攀上了樓上,動作靈巧地跳入懸有綠色羽毛的包廂內。

突然跳入的猴子讓亞荻三人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動也不敢動,只能瞪著那只猴子看。

猴子發出興奮的叫聲,眼楮在三人身上轉了一轉,最後似乎選定了亞荻,走到她的前面,將手上的鮮花獻給了亞荻。

「謝……謝謝。」亞荻錯愕萬分,生平第一次接受鮮花,卻是一只猴子送的,但基于禮貌,她還是開口說了聲謝謝。

「接受了鮮花,請小泵娘給這只猴子一個吻,表達謝意吧!」台上的女子提高音量說道,讓全場的人都能听到這句話。

棚內所有人開心地大笑,但亞荻可笑不出來。親……親吻一只猴子?!

「別害羞啊!他不會傷害人的!」台上的女子笑著游說。

不等亞荻有說話或是拒絕的機會,眼前的猴子已經自行向亞荻走去,不顧她反對地跳上她胸前,噘起嘴朝亞荻的嘴上親了下去!

「啊!」猴子濕潤的嘴巴還有奇怪的氣味,讓亞荻嚇得伸手亂揮,這一番舉動讓猴子也受了震驚,舉手憤怒地甩動抗議,這一揮之下,好巧不巧地就將亞荻頭上的棕色假發給抓了下來——

「啊!」亞荻驚叫一聲,旁邊的蘇菲亞與雪兒也發出了「完了」的一聲慘叫!

意外抓下一頂假發,猴子十分興奮,抓著假發重新跳回台下,而且示威地高高舉起亞荻的假發,對所有人展現它的戰利品!

「哈!小泵娘,如果我有你那樣一頭燦亮如金的頭發,我是絕對不會藏起來不讓人看的!」女子抬起頭,直接開口贊美亞荻那一頭燦亮的金發。

她的這一番話,讓所有人都將目光往上移,紛紛贊同她的話,樓上那名少女,確實擁有一頭燦亮耀眼的金色卷發。

「快走!」蘇菲亞拉拉亞荻的手,只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好。」不習慣瞬間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亞荻也臉色僵硬地返後,以一種十分狼狽的姿態沖了出去。

一離開帳棚,三人再也顧不得形象,撩起裙擺大步向前沖,只想快點沖回到馬車那里,更恨不得她們能在下一秒就回到盧西斯府邸。

就在三人跑得氣喘吁吁,即將要抵達馬車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達達達」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大有一股想要直接碾平她們的氣勢,跑在最後面的亞荻再也忍不住,終于回頭看了一眼。

「啊!」亞荻放聲大叫,因為就在她轉頭的那一瞬間,她的腰間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扣住,隨即被人攔腰抱上了馬。

听到亞荻的尖叫聲,蘇菲亞和雪兒立即回頭想支援,卻在認出馬背上那人的身份時,瞬間僵住了身子,動也不敢動。

「蘇菲亞!雪兒!快點救我!」亞荻大聲求救。

「她們兩個都自身難保了,要怎麼救你?落難的公主?」再熟悉不過的噪音,在亞荻耳邊響起。

亞荻不可置信地轉頭,嘴巴驚訝地大張,筆直望進萊斯特那雙翠綠如茵、如今卻被怒火加深的眼瞳……

***

盧西斯府邱,正醞釀著一股風雨欲來的風暴。

蘇菲亞和雪兒被關在同—個房間,由魯米埃和萊斯特親自教訓,畢竟如果不是她們兩人的協助,亞荻公主不可能會如此大膽,不單偷溜出府、甚至還喬裝到城中心去。

安德試圖想為兩個妹妹以及亞荻說情,畢竟她們三人正值愛玩愛鬧的青春期,總不能老要她們關在家里,但才開口,就接觸到魯米埃與萊斯特冰冷的警告目光,他只好模模鼻子,沉默地留在房里陪伴亞荻。

「安德,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根本和她們無關!」單獨被關在自己房間的亞荻,模樣委屈地坐在椅子上。

當她听到隔壁房間傳來蘇菲亞和雪兒討饒的哭喊聲時,她臉色一白立刻站起,只想立刻沖出去求魯米埃伯伯手下留情。

「你現在過去只會讓情況更糟。」安德手一抬,擋住了亞荻的動作,見她小臉更憂慮地皺成一團時,他強調說道︰「父親看到你,只會更想到她們兩人的膽大妄為,如果不想讓她們多吃鞭子,你最好留在這里。」

「鞭……鞭子?!」亞荻臉色慘白。不可能吧!魯米埃伯伯對她多麼慈愛,怎麼可能會用鞭子打自己的女兒呢?!「不行!安德!求求你,你定要阻止魯米埃伯伯!」

「在這棟宅邸里,任何人都不能質疑父親的決定。」安德遺憾地搖搖頭。「所以父親若是決定用鞭子教訓蘇菲亞和雪兒,那麼誰也不能阻止。」

「可是!這又不是她們的錯!」耳邊不斷听著蘇菲亞和雪兒的哭聲,亞荻急得眼眶也紅了,不停地拉著安德的手求道︰「安德!求求你,快點讓魯米埃伯伯住手!」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安德輕嘆一口氣。

「如果我知道……這件事會讓魯米埃伯伯這麼生氣,我一定不會這麼做的!」亞荻後悔不已,但心中仍舊不明白,她只是想出去走走,為什麼會讓魯米埃伯伯這麼憤怒?

「亞荻,你並不是一般人。」安德看出她內心的困惑,正色說道︰「雖然你住在這里像蘇菲亞、雪兒一樣成長,但你是伊爾金國的公主,更是伊爾金王室惟一的繼承人,你不是只是單純的住在這里,而是伊爾金全國上下的人將、公主殿下。暫時寄住在我們盧西斯家族,你的安危,甚至是一育一行,父親都必須對全國人民負責。」

「自從……」關于十三年前自己無法趕回王城解救一事,魯米埃這些年來始終耿耿于懷,更把教養輔佐亞荻這件事當成自己的贖罪,半點也不敢放松。安德原本想全盤說出,卻在看到亞荻泫然欲泣的小臉時.忍住不再說下去。

「我……」安德的一番話,讓亞荻因為羞愧而漲紅了臉。這麼多年以來,她只是把魯米埃伯伯當成一位慈祥的長者,自己卻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對他撒嬌,卻忘記了他還背負著重責大任。

「我知道你還只是半個孩子,喜歡玩、喜歡熱鬧,性子和蘇菲亞和雪兒她們沒有什麼不同。」安德借著這個機會提醒她︰「但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一旦出事,說不定整個盧西斯家族也會跟著出事的。」

亞荻渾身一震,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開啟了,走進來的是黑發綠眼的萊斯特,他雙手環胸、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泫然欲泣的亞荻。

「我已經說過她了。」安德在離開房間時,在經過萊斯特身邊時輕聲說︰「別太苛責,再怎麼說,她還是個孩子。」

「咯」的一聲,房門關起,房間里只剩下萊斯特和亞荻兩個人了。

亞荻抬頭,在接觸到萊斯特那雙讀不出表情的綠瞳時,又急忙垂下眼楮,雙眼直盯著萊斯特的長靴,「對不起,如果我早點知道我的輕忽會造成你們這麼大的困擾,還讓蘇菲亞和雪兒都無辜受到責罰,我一定不會這麼做的。」

黑色的長靴開始移動,讓亞荻的一雙眼楮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它移動,向前……向前……最後就停在亞荻的面前。

「你是真心認為嗎?」萊斯特的聲音淡淡的從頭頂上方傳來。

「是。」亞荻縮著肩膀,很委屈地回答。

「如果是真心認錯,為什麼不敢抬起頭?」

因為你生氣的時候眼楮看起來很恐怖嘛!亞荻在心里無聲的咕噥。雖然名義上她是伊爾金國公主,萊斯特是她的臣下,但從三歲起他就是自己的授課老師,就算她能對任何人擺出王族公主的架子,對萊斯特就是不能。

那雙翠綠色的眼楮普通時候,像夏日的綠草一樣很漂亮.但一旦眼眸的主人生氣了,就會變化成一種亮到會刺傷人的綠寶石,擁有絕對的殺傷力。

雖然此刻抬頭直視需要極大的勇氣,但沒辦法,因為是萊斯特開口要自己把頭抬起來,她可沒膽子反抗他。

亞荻用力吞了好幾口口水,做足了心理準備之後,才緩緩地抬起頭,對上雙手環胸、好整無暇等待著她抬頭的萊斯特的綠色眼楮。

「你剛才想和我說什麼,現在抬起頭看著我再說一次。」萊斯特直鎖著她的紫瞳,要求道。

「對……不起,如果我早點知道我的輕忽……會造成你們這麼大的困擾,還讓蘇菲亞和雪兒都無辜受到責罰,我……我一定不會這麼做的。」一句道歉的話語亞荻至少頓了三次才將它說完,但她實在沒辦法,因為萊斯特就像是她的克星一樣,只要他說什麼,自己只有乖乖服從的份。

「很好。」萊斯特伸手,像是安撫小孩那樣拍拍亞荻的頭。「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會是這次這麼容易了。」

「咦?!」亞荻不明白地抬頭,卻看到萊斯特的臉色不再緊繃,神情也恢復成平常的樣子。

像是要回答亞荻的疑問,萊斯特轉身走到門邊,扭開門把打開,讓雙眼哭得紅腫、不知道站在那里

多久的蘇菲亞和雪兒進人。

「蘇菲亞!雪兒!」亞荻又驚又喜,很快沖上前去,三名少女情緒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雖然免了鞭子,但你們三個從今天起都被禁足了。」萊斯特平靜地下達蔡定令,同時關上門、離開了房間。

「蘇菲亞!雪兒!你們沒事吧?我在這里听得都快嚇死了!」亞荻退開幾步,很仔細地想檢查她們是不是有受傷了。「我听安德說,魯米埃伯伯達鞭子都拿出來了,伯伯真的打你們了嗎?痛不痛?」

「父親沒有真的動手。」雪兒一邊擦眼淚,一邊說︰「他只是用鞭子不停地抽打空氣,但這樣已經夠嚇人的!」

「嗯,父親說原諒我們這是初犯,但倘若再有下一次,一定會用鞭子把我們打得皮開肉綻的!」蘇菲亞開口,也急著問亞荻的情況。「你呢?你有沒有受到什麼懲罰?」

亞荻搖頭,非常抱歉地說道︰「但是安德和萊斯特都和我說一許多,都是我不好,是我太不懂事了一心只想著玩,卻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忘了如果不小心發生意外,還會連累到你們!」

「別說傻話,我們就像姐妹一樣,哪有什麼連累不連累呢!」蘇菲亞十分義氣的開口。

雖然她們兩個險遭到鞭子抽打,但魯米埃沒有真的下手,再加上剛才哭也哭過了,後悔也後悔過了,但因為年輕心情轉換得快,在確定三人都沒事之後,她們很快地又恢復了原本的好心情。

「不過大哥說要把我們禁足,未來的日子一定會無聊死了!」雪兒嘆一口氣,想到未來都要被鎖在房子里,就難過極了。

「是啊!熱鬧的市集,好玩的表演都要離我們而去了!」蘇菲亞也嘆氣。

「魯米埃伯伯看起來真的很生氣,不知道這次禁足要多久時間!」亞荻也撐著下巴嘆息,就在她想努力說點什麼改善氣氛的時候,突然想到一個點子,興奮地雙眼一亮說道︰「有了!我有辦法了!」

「什麼?真的有辦法?」蘇菲亞和雪兒也立刻坐起,一臉期待地看著亞荻。

「再過一個半月,就是我的生日。」亞荻露出小小的微笑說道︰「過去我的生日禮物都是由他人代收,但今年我可以對魯米埃伯伯提出要求,說我已經長大了,可以回王城親自接受賀禮,同時面見所有前來道賀的賓客。」

「這個和我們有什麼關系?」雪兒提出疑問。

「魯米埃伯伯是最擔心我安全的人,當然不會讓我一個人回王城。」說到這里,亞荻一臉笑意的轉向蘇菲亞與雪兒說道︰「你們以‘女官’的身份和我一起回王宮,不但可以幫忙,也可以留在我身邊陪我,只要一進了王宮,魯米埃伯伯就無法對我們下禁足令了,不是嗎?」

「哇!這個方法太棒了!」雪兒猛點頭,興奮地笑開了。

「沒錯!只要進了王宮,就算是父親也無法限制我們!」蘇菲亞也贊同,覺得這是一個了不起的主意。

「雖然我們無法在城內看慶典表演,但王宮里一定也會召集類似的表演團,到時候我們還是有熱鬧可以看。」亞荻高興地說道。

「對!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能真正進入王宮表演的,那絕對是更精彩的!」蘇菲亞發出興奮的嘆息聲。

「不過,為了不讓魯米埃伯伯起疑心,這半個月我們得非常安分守己,一點錯誤都不能犯,讓他覺得我們三人是真心改過,這樣計劃才不會被識破。」亞荻提出最重要的一點。

「我知道。」蘇菲亞和雪兒拼命點頭,有了這難能可貴的入宮機會,她們一定會好好把握的。

三顆年輕的頭靠近,額頭對額頭,手牽著手,就像過去曾經立過無數的誓約那樣,以只有她們听得見的聲音說道︰「這是我們三人之間的秘密,誰要是說出去,就要接受其他人的處罰。」

說完後,三人相視一笑,壓抑心中的興奮,期盼著半個月後的到來……

下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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