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關童話 第八章
作者︰泠薰

牢獄。

她口干舌燥地挪動身體。

冰冷潮濕黑暗。她沒想到,她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這里,等待著她的,卻還是這陪伴她大半人生的東西。

在他下令將她處刑時,她應該就要徹底失望、徹底死心,但她沒有。

她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她認識的他,不應該是這麼狠心的人。就算她十惡不赦,竟妄想殺害公主;就算他不愛她,就算他只是在騙她,他也不應該忘記過去一起度過的那段日子——她照顧受傷的他的那段日子。

那絕不是她自作多情,她真的感受到了……那份感情,及他給她的希望。

所以她不能死。不管遭受多麼嚴酷的逼供和折磨,她都不能死。她要活下來告訴他,親口告訴他,讓他仔細看清楚原本她不願讓他看到的相貌。

曾經她覺得,她配不上他,她太過污穢,所以不能讓他見到她的臉,也不能告訴他她的名字。

但現在不一樣了。認識他之後,她第一次有了想全心追求的柬西。曾經以為一輩子與之無緣的幸福,也像是近在眼前一樣。

他一定會來的,只要她像以前一樣在這里等他。這次她會乖乖地等,在他送她的戒指上刻下心願,總有一天……

狹長黑暗的走道傳來陣陣腳步聲,讓她的心情隨之揚起。那不是獄卒的腳步聲,也不是殘暴將她關進來的兵士的腳步聲……

腳步聲停在她面前,她滿懷希望地抬起頭來,卻詫異地睜大眼。

「是你……」

一身薄紗,潔白無瑕的公主,像朵純潔的百合花一樣,亭亭玉立在她眼前。

鮑主好奇地看著這個想殺自己的女子。「我不認識你。」

她點頭,不明白公主來這里的用意是什麼。

她都已經要被處刑了,難道她還嫌不夠,想親自來動手嗎?

「那麼,你是為了什麼想殺我?」她從沒見過這女子,從小到大也未跟人結過怨。原本她想置之不理的,但是女人的直覺卻告訴她這件事不單純,所以她才會在大半夜,躲過眾人耳目,偷偷潛進監牢,親自來看看這個女子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殺她。

為了什麼?她該告訴她嗎?她那麼純潔,一定很看不起用這種手段的她吧?也許……也許她很善良,善良到願意幫她……她只想再見他一面——

「我,想見一個人。為了他,所以我才進入皇宮。」

鮑主正想接話,卻見女子下意識地不停撫著手指。她好奇地再看一眼,卻發現她模的是個戒指,即使在這昏暗中也被火光映照得無比耀眼的戒指。

那戒指,她看過。在她心愛的人手上,她曾看到過。

他說那是他母後給他的,他視之為珍寶。但在他失蹤回來之後,那戒指就從他手上消失了。

她問過他,他說是在被敵軍追殺時不小心弄丟了。

「你為了他,而想殺我?因為我是他的未婚妻?」

她驚訝的瞪大黑白分明的大眼。「你知道?那你可不可以幫我?我不會再破壞你們了,我知道他愛的人是你,但我只想再見到他一面。拜托你……告訴他,我在這里,我在這里等他……」

「那戒指,是他給你的?」公主微笑著問眼前狼狽的女子。

「是的……靠著它,我才有勇氣走到這里……」她垂下頭來,珍視那枚戒指,沒注意到公主已開了鎖,進入牢房。

「你想見他做什麼?听完理由後,或許我可以帶你出去。」

她像抓住了浮木般,緊抓著公主細白的手臂。「他和我有過承諾,那誓言,我想知道是否還存在!我想親口告訴他……我對他……」

「你想親口告訴他是嗎?」公主悄悄地從懷中掏出一小壺水。「在這里受了這麼多折磨,你一定口渴了吧?喝點水。」

她眼泛淚光地接下。「謝謝。」

一股清泉通過她的喉間,多日來口中的干渴得到紆解後,隨之而來的卻是熱辣及劇烈的疼痛。

「啊……啊啊……」

「既然你要親口告訴他的話,那我只好讓你無法開口說話了。」

她不敢置信地撫著喉嚨,忍著燒灼的劇痛,嘶聲直到沒有聲音。

直到她痛到失去意識以前,映在她眼中的,都還是公主純潔高貴的形影,以及她美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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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那個……這是日英寄過來的喜帖。」小蔡硬著頭皮將紅色炸彈遞了上去。

相較于小蔡僵硬的反應,巫樓滌不大在意似的開口︰「放在桌上就好,我待會兒再處理。」

「是。」小蔡惴惴不安地離開辦公室。總經理真的沒問題嗎?那喜帖,如果她沒看錯,分明就是……

辦公室的門關上那一刻,巫樓滌勉強地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她壓抑住心里的那份騷動,將心神完全投注在公事中,把這幾天來她延遲的進度一口氣補上。等她意識到時間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巫樓滌走出辦公室,果然看到苦命的小蔡還在咬牙工作著,心里有一份歉意。

「對不起,我一時忘了時間。如果下次我再這樣,你可以先走沒關系,不用陪我一起加班。辛苦你了,回去吧。」

「是,總經理……」總經理的神色很正常啊……奇怪,難道是她搞錯他們之間的關系了嗎?可是就連外人都看得出來,總經理和那個人之間,總是有種特別的感覺啊……

「總經理,你沒事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小蔡不放心地再問一次。

「不——」巫樓滌還未回答完,一個聲音就插了進來,替她接下話來。

「不用了,我剛好下班,我送小樓回去就好。」

是紀經理啊……紀經理是總經理的好朋友,應該沒問題的。

小蔡露出笑顏。「紀經理辛苦了,那總經理就麻煩你了。我先走了,再見。」

紀宏曄點了點頭,目送小蔡下樓後,沒有回頭地對巫樓滌說︰「東西收好後,我在樓下等你。」

罷剛在見到他時她假裝冷酷的面容瞬間垮下,再度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繼續逃?面對?

她牙一咬,把東西整理好。手指觸及始終未拆的喜帖的那一刻,她猶豫了下,還是將它放進皮包中,快步下樓。

宏曄的車早已停在大門口。她靜下心神,打開車門。

她以為宏曄要對她說些什麼,但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在開車,連正眼都沒瞧過她一眼。

她也以為,宏曄在那次之後,應該就不會再來找她,他們的友誼就到此結束的。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是誰說女人心海底針的?對她來說,男人更讓人難以理解。

車停在她家門口,當她正要走進去時,他開口了。

「我可以上去坐一下嗎?」

她有點訝異。「當然可以。」

在兩人走進那間小鮑寓時,有種熟悉的感覺又慢慢回來了,只不過好像缺少了什麼似。她知道,是少了娜娜。

「我去弄點東西……嗯,我泡牛女乃給你喝。」見他遲遲不開口,氣氛又陷入沉默,于是她只好說些話來打破僵局。

話一出口,宏曄馬上就訝異地開口︰「你為什麼要泡牛女乃?」

她差點笑出來。原來宏曄還是這麼單純,這麼簡單就上勾。「因為泡咖啡或泡茶都會讓你晚上睡不著覺,泡牛女乃比較能幫你安定心神。」

他再度懷疑。「你不喝牛女乃,所以娜娜從不買牛女乃的,因此這里絕不會有牛女乃或女乃粉之類的。那,請問女乃粉是從哪里來的?」

「人總是會變的。」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不敢告訴他這是之前邑曦為她買的。

他不明白地抓亂了頭發,愈來愈搞不懂她的善變。

她痛恨牛女乃,現在卻愛喝牛女乃;她從不勉強自己改變和人相處的氣氛,但剛剛就在他還在想要怎麼開口時,她卻破天荒地找了個話題來打破僵局;她以前從不會在意什麼東西對自己或別人的身體好不好,但現在卻為了怕他睡不著而要泡牛女乃給他喝。

一個人怎麼能在短時間之內改變這麼多?

包該死的是,這改變大到讓他覺得陌生的她,居然變得更吸引他……真他媽的見鬼了!

「你知道我來找你干什麼嗎?」他嘆口氣,決定不再多想,直接切入正題。

她搖頭。

「你收到喜帖了嗎?」他不意外地看到她驚訝的表情。

今天他在辦公室里听到這八卦消息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小樓。他怕她會想不開,會做出什麼傻事,或是又把自己封閉起來。

就因為放心不下,所以盡避他不停地罵自己是笨蛋、是孬種,但他還是傻傻的跑上十二樓等她。直到那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守護型」的……不管怎麼樣,只要她沒事,他就心滿意足了。真是悲哀。

「……我沒拆。」她半天才吐出這句話。

「這樣逃避不是辦法,你逃避我也就算了,連這件事你都要逃避?」

「宏曄,對不起。」听他提起,她鼓起勇氣向他說明一切。「對不起……你別打斷我,先听我講完。那天,還有之前……我都是一副完全沒察覺到你的感情的樣子,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因為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才假裝不知道……

「我一直都很自私,一直都想將自己隱藏起來。但從現在開始,我希望對自己誠實,也能對身邊的所有人誠實。請你原諒我。」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表情,等著他的答復。

大半天後,她听見一聲長氣吁出,他苦笑著開口︰「至少你還在乎我,因為重視我,所以才不想失去我。作為一個朋友,這就夠了……」

多日來從沒有過的輕松感,填滿她的胸口。

她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宏曄,竟能夠原諒像她這樣自私的朋友。

「謝謝……」

他心中一陣苦澀。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和她這麼的貼近,而不是隔著那層毛玻璃,隱隱約約看得到,卻又無法踫觸到。

「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那張紅色炸彈你不用拆也該知道,王邑曦要和宮大小姐結婚了,你怎麼辦?」

「我不知道。」

「小樓!」他強將她偏過去的身子轉回來。「他都已經做得這麼明顯了,完全不再見你,又一聲不吭地丟了張喜帖給你,這樣你還不懂嗎?他根本不愛你!不要再等他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她知道,她又不是笨蛋,怎麼會不知道這種情況所代表的意思是什麼。但是,就因為他一直都沒有出現,就因為她一直都沒有見到他,所以她不願相信。以前曾犯過的錯誤,她不想再犯。

所以,這次在沒有見到他、沒有听到他親口告訴她的情況下,她絕不妄下定論。不論結果是好是壞,至少,她這次要沒有遺憾。

「宏曄,你不懂。在沒有听到他親日對我說以前,我絕不放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就算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我也要拿出勇氣走下去。更何況,有你陪在我身邊。」她堅定地說著,美麗的眼眸散放著光芒,幾乎讓他無法正視。

「小樓……」他還想說些什麼勸她時,門鈐突然響了起來。

「這麼晚了會是誰……」巫樓滌志下心不安地去開門。

會是他嗎?會是他嗎?他來向她解釋,或者是……

「嗨。」陌生卻又有點熟悉的臉孔,讓她愣了一下。

「好久不見,巫小姐。看到我這麼驚訝嗎?」來人看到反應不過來的她,起了逗弄的心情。

「小樓,是誰……」宏曄探頭過來,也愣了一下。「王邑……朝!」他怎麼會來這里?

「你……有口信帶給我嗎?還是,只是單純受王膺狄之托,來確定我和王邑曦已無任何關系?」巫樓滌開了口,全是公事公辦的口氣。

「巫小姐,現在是私人時間,你大可不必像在上班時那樣氣勢凌人,我又不會吃了你。」不過他也不由得佩服,他可是特地挑了喜帖到達的當天深夜前來,就是看準這種時候的訪客應該會讓對方亂了心神,但她卻完全不受影響,還很理智地想到他究竟站在哪一方的可能性,實在是不簡單。

「我就廢話少說。我來這里的目的,和我們家老爺子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和邑曦雖然是堂兄弟,但他就像是我親弟弟一樣。」

「所以,你是有口信要帶給我?」她的語氣略顯急切,期待對方能給她一個安心的答案。

「抱歉,你又猜錯了。我剛剛在門外不小心听到了一些話……你說,你想听他親口說?」

「……是的。」

「那就恭喜你們兩位心意相通了。」王邑朝微笑,向她伸出手。

「我來,並不是當信差,而是來引領你前進的帶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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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獄。

王邑朝是這麼說的。

紀宏曄撫著疼痛的額頭,小心翼翼地跟著前方的一男一女,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會牽扯上這種麻煩。

帶路人?哼,王邑朝說得很好听也很簡單,結果是,他話根本還沒講完!王邑曦現在被囚禁在戒備森嚴的王宅宮殿中,據說還得突破重重警衛的包圍。光憑他們三個人哪辦得到啊?又不是在演什麼動作片。

但他還是來了。沒辦法,因為小樓堅決要來,為了怕小樓自己一個人會有什麼危險,于是他也就不放心的跟來了。

一行人停在王家別墅前,靜默了許久。

「……喂,帶路的,」紀宏曄打破沉默,一派悠閑地像是在等著看笑話。「地方是到了,但我們要怎麼進去?」

「走大門?」巫樓滌不抱希望的隨口問問。

「……不好意思,因為我之前曾有一次幫邑曦逃獄的不良紀錄,所以現在被王老爺子列為拒絕往來戶,大門應該行不通。」王邑朝聳肩。

「那你之前說什麼大話啊?!」紀宏曄受不了地想往回走。

「但是……就如大家所知,城堡里總是有條密道什麼的。」一句話扯住紀宏曄的腳步。

拜托!這里又不是真的城堡。「那你還呆站在這兒干嘛?不知道時間很寶貴嗎?」

「這話請你見到邑曦時再告訴他。」他的時間也很寶貴啊。要不是為了邑曦,打死他也不會蹚這種渾水!

「兩位吵完了嗎?吵完了麻煩告訴我密道在哪,兩位就請自便,不打擾了。」巫樓滌冷冷地開口,瞬間將緊繃的氣氛拉回來。

「我想……應該是這里。」王邑朝走到距別墅不遠處的小樹林旁,從草叢中找到一個老舊、通往地底下的入口。「我和邑曦小時候有陣子常到這里面來玩,但是這里的通道很多,我也沒有把握哪條路會通到哪里。如何?要打道回府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喔。」

紀宏曄皺著眉彎身察看。這里真的是古堡嗎?連密道都這麼古老又黑暗,活像是走進去就一輩子別想出來一樣……

正在猶豫,巫樓滌卻已拉開鐵欄,逕自走了進去。

王邑朝露出笑,也跟著進去,只剩紀宏曄一個人傻眼地站在外面。

小樓……會不會大勇敢了一點啊……嗚嗚。

「等等我啊!」

手忙腳亂追進去的紀宏曄,並沒有發現藏身在樹旁的一個身影,也跟著閃身進了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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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暇思考,只能不斷地走下去。

她知道王邑朝其實也不大清楚路線,所以她只能憑著感覺繼續向前進。畢竟,她前世曾是女巫,她相信自己有這份能力可以找到正確的路線的。

這時,她的戒指奇跡似的在這暗不見底的通道中緩緩綻放出了光芒,像是在引導她一般,也讓其它的人不致和她走散。

「總有一天,一定會在一起的……」

她緊握著戒指,重新燃起希望的向前走去。

「好像……往這里可以直接到邑曦的房間。」王邑朝指著左邊的那條路告訴她。

「不,是右邊。」她很肯定地否決他的方向。

「你怎麼知道?」王邑朝疑惑地看向她。

她卻只是給他一個神秘的笑容。「我們就快到了。」

盡頭。她輕輕推了一下活動門,透進室內的月光,讓她看清了四周的環境,也看清房里數夜未眠的人。

「我來了。」

他听見聲音,以為是錯覺。猛然回過頭,卻發現他朝思暮想的夜之精靈,就像變魔法一樣,翩然降臨到他的房間。

「樓……滌?」他沖上前去,緊抱住她。

好久好久……像是相隔了一輩子,像是他們又再失去彼此一次,不知經過幾度的輪?才能再見面。

他的反應讓她心底燃起強烈的希望,他的懷抱中傳來她所熟悉的體溫……快要讓她喘不過氣來。他像是終于得到珍貴的寶物般,舍不得放手地緊擁住她,幾乎將她嵌入他的身體中。

她不會看錯的,這一次絕不會看錯。藏在他眼中的,是濃烈而熾熱的情感。

「我來,是要听你親口說出你的選擇。」她推開他,直視他的雙眼。

「選擇?」他也看進她墨黑的雙眸中,淡笑。「不管是哪一次,打從我把戒指交到你手中的那天起,我的選擇就不曾變過。這一次,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會傷害多少人,我所要給你的,絕不只是那個誓言,還有我虧欠你許久的,幸福。」

她笑了,笑得美麗又溫柔,將自己全心全意交給了他,讓自己重回那懷抱中,汲取那睽違已久的溫暖。

看著沐浴在月光下兩人相擁著,宏曄也微微笑了。

他的心早已分成了兩半,一半衷心為小樓的幸福而感到欣慰,另一半則像被刀慢慢劃開般的痛。縱使他從沒離開過她身邊,但是,最後能走進她心里的,仍然不是他……

「要纏綿也請等我們出去後再說。邑曦,如果你沒有什麼還得待在這里的理由的話,那我們恐怕必須趕快離開這里。」不識相的電燈泡王邑朝開口打斷久別重逢、也終于確定彼此心意的戀人。

「你從密道進來的?」王邑曦笑著,沒想到他還記得小時候玩的小游戲。

「差點迷路,幸虧有巫小姐愛的力量,我們才能找到這里。」他死性不改的再度取笑巫樓滌,卻自討沒趣地發現她好像除了對邑曦外,對誰都擺了張臭臉。「快走吧,我可不想被老爺子發現我又來幫你的忙。」

「不好意思。」王邑曦緊鎖的房門卻在此刻打開,讓所有的人嚇了一跳。

爆雪江縴細的身影站在門邊。「邑朝,你該一見到他就把他帶走的,而不是放任他們兩個在這里情話綿綿。」

「官小姐,這次你又想采取什麼卑劣的手段了?」巫樓滌突然開口。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今天你別想把邑曦從這里帶出去。」宮雪江關上房門,讓自己面對他們。

王邑朝有點訝異。「雪江,憑你一個,你想怎麼阻止我們?」

王邑曦深深地看著她。「雪江,你該明白,就算你硬把我留在這里,你也不會得到你想要的。我無法給你,我早說過了的。」

爆雪江冷笑了下,沒回答王邑曦的話。「誰說我只有一個人的?」

「你是什麼意……」巫樓滌赫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之中竟少了一個人。「宏曄呢?」

「紀……」王邑朝正想回過頭去,後腦卻遭一記重擊,應聲倒地。

「邑朝!」王邑曦想沖過去,被巫樓滌一把拉住。

黑暗中,一個男人從陰影中走出來,暴露在月光之下。王邑曦睜大雙眼,不敢相信宮雪江居然找了這個人回來。

「叔叔……」

王相錫,當年設計他父親車禍的人,他的叔叔,他父親的親弟弟。

「官小姐,謝謝你。」王相錫揚著笑,很滿意地向宮雪江道謝。

「不客氣。」宮雪江眼里沒半分笑意。「希望這能幫助你贏得吳鈺婷的心。」

「叔叔,我母親瘋了,你就算殺了我她也不會變正常,更不會和你在一起。」王邑曦很冷靜的面對這個曾經派人刺殺他多次的男人。

「我去找過鈺婷了,」王相錫頓了下,笑看他意外的表情。「就在你去找她的那天。我知道她還記掛著你,就和我以前以為的一樣,只要有你的存在,她就不可能會接受我,因為你太像大哥了。除掉大哥還不夠,最重要的還是要解決掉她和大哥的結晶。」

他一步一步逼近他。「這些年來,我想盡鎊種方法解決掉你。三個月前你胸口的那個重創,我以為我終于能夠安心。沒想到我滿心歡喜的回來,看到的卻是活蹦亂跳、跑來騷擾鈺婷的你。」他咬牙切齒,「你不知道那時我有多生氣。不過呢……幸好你的未婚妻宮小姐找到了我,讓我終于有了這個機會。」

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來,握著一把黑色手槍,笑道︰「讓你多活了這麼多年,你真應該好好感謝我兒子。王老頭把他教得很好,他幾乎把你當親弟弟一樣在疼。不過,結束了。你就去陪陪大哥吧。」

「不!」巫樓滌驚恐地擋在王邑曦面前,槍聲響起。

即時清醒過來的王邑朝將王相錫撲倒,但槍聲卻從另一側傳來,準確地穿透王邑曦的身體,他不敢相信地回頭。

雪江。

硝煙仍在槍口環繞,她顫抖的放下槍,眼里卻是異常的堅定。

「邑曦……我無法忍受……即使無法得到,我也無法忍受你不在我身邊。與其如此,還不如……我要她,和我忍受同樣的痛苦,所以你一定得死……」

他搖晃著身軀,走向青梅竹馬的她。

血如泉涌般浸濕他的衣服,汨汨流至地上。一個踉蹌,跌在她的腳邊。

「邑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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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鐘頭過去了,她一直坐在那里,未曾合眼。

王邑朝從走廊的那頭急切地向她走來。「怎麼樣了?邑曦從手術房出來了嗎?」

巫樓滌搖搖頭,努力不讓自己的害怕顯露出來。「宏曄……怎麼樣了?」

「他應該沒什麼大礙,只是被我父親打昏而已。可能有點腦震蕩,所以這幾天都要住院觀察。老爺子也病倒了,他听到邑曦中槍後,心髒病發,現在在加護病房。」他苦笑。「好巧,一時之間大家都擠進這家醫院里了。」

「宮雪江沒有。」她語氣冰冷地吐出。

「但也沒好到哪里去。她和我父親一起,都在牢里。」王邑朝深嘆一口氣。「這麼多年了,我父親對邑曦的母親還是那麼堅持……」

「听說……」她有點難以啟齒,「你父親……殺了邑曦的父親?」

「……這算是家族丑聞,所以即使我父親害死了他最心愛的兒子,老爺子為了顧全面子,還是將他留在身邊,並沒有報警處理。」他將手插入發中,細說當年。「我父親在第一眼見到伯母時,就愛上了她。當時伯父和伯母非常恩愛,而我父親也結了婚,母親正懷著我。但是父親實在太愛伯母了,所以設計了車禍,伯父從此再沒回來過,伯母的心也隨他而去。

但父親並沒有死心,反而不斷加害幾乎成為孤兒的邑曦,一直到現在……有一點,我始終覺得很對不起邑曦。」

她听著,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伯母原本有機會痊愈、恢復正常的。到邑曦出國留學前,我們都以為,等邑曦回來,伯母就可以和她兒子一起重新生活的。但是……我父親就在那個空檔偷偷回國,去找了伯母。沒有人知道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伯母從此以後變得誰也不認得,就連邑曦也……」他的手指緊握,用力得幾乎要掐出血來。「我不敢告訴邑曦……我怕他恨……連我都……」

「不會的,」她溫柔的覆上他的手。「邑曦很愛你,你知道的。」

他略微驚訝地睜大眼,低垂的頭沒有抬起,感激她如水般包容的溫柔。

「還有另外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恨雪江。」

「我不想提她。」她收回手,瞬間冷漠。

「雪江沒有說謊,她無法離開邑曦。她的生命中,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感受到他的存在。雪江的母親死得早,他們曾經互相填補生命中最空虛的那段時間。

「我想,雪江打從一開始就打算自己動手殺了邑曦,我父親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她不願除掉你讓邑曦痛苦,而是想讓邑曦解月兌,拉你一起活在地獄之中。」

「你希望我原諒她?」她的怒氣漸漸被挑了起來。

「我只希望你不要恨。站在我的上幾場,他們兩人從以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才是那個破壞的介入者。但是愛情沒有道理,邑曦最後選擇了你。然而,雪江呢?她對邑曦的愛,絕不亞于你,這我絕對可以保證。已經失去一切的她,現在還要負荷你的恨意嗎?」

「邑曦可能會死,你不恨她?」她也可以保證,王邑朝對邑曦的愛,絕不亞于她們兩人。這樣的他,不恨宮雪江?

「我父親恨我,因為我不是他所愛的人產下的孩子;我爺爺恨我,因為我是殺了他愛子的凶手之子。我從小就在恨意中成長,相信我,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做的事,就是去恨一個人。」

她像是受到震撼般,沉默不語。

手術室的燈在此刻熄滅了,一群醫師走出。

「醫生,邑曦他怎麼樣了?」王邑朝追上去,焦急地問。

「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醫師開始支吾。

「但是什麼?他會死嗎?」她追問,聲音略大。

「現在是危險期,就看他能不能度過。如果病人在四十八小時內沒有醒來……」

「他……會死?」她喃喃自語—感覺腦內一片混亂。

「醫生……」」向冷靜的王邑朝,聲音也不自覺地流露出抖音。「醒來的機會……大嗎?」

醫師靜默著,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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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睜開眼。

已經快要超過那時限了。快兩天的時間,她和邑朝一起照顧他,希望和不安在這期間內不斷交替成長。

「他……沒有……」她的臉色蒼白,克制著自己,不讓淚流下來。

「你先別擔心,醫生……先听听醫生的意見。」王邑朝安慰著她,一起去找主治醫師。

「……真的很抱歉,如果到現在都還沒……就算時間還沒到,王先生恐怕也……」醫師低垂下頭,很遺憾地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她靜默著,美麗的雙眸盛滿了不信及恐懼,僵直的身軀在她的意識有反應之前,就已轉身向前跑去。

「樓滌!樓滌!你要去哪?」

她不斷向前奔跑著,沖進那家昏黃的店里,瘋狂地喊著︰「你在哪?你在哪里?」

「小姐,遇到麻煩了?」店主人從樓上走下。

「我不接受這種結局!絕不!」她沖過去抓著他的衣袖。「你一定有什麼辦法的,對不對?!」

「冷靜點,巫小姐。」店主人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冰冰涼涼的體溫,奇異的讓她冷靜了下來。

「老板……」

「律,我叫律。」他帶她到她從未去過的二樓,她以為那里是他的起居室,但偌大的空間卻被櫃子圍繞著,其中除了各式各樣的小瓶子外,再無其它。

他開始在櫃子里東翻西找,拿起一個又一個奇形怪狀的小瓶子又再放回去。巫樓滌好奇地拿起一個端詳,上面標簽上寫著她看不懂的文字,看起來倒和戒指上的文字有幾分類似。

「找到了。」店主人從最隱密角落之處拿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瓶子遞給她。

「這是什麼?」她不解。

「這是那個故事中,王子為了要救女巫而調的藥。」光怪陸離的事,從他嘴里說出來卻很理所當然。

他調的藥?

那是千百年前的魔藥了吧?這麼久的東西……

「這,可以救邑曦?」

他像是看出她的疑問。「當年他在臨死之前,親手下了封印,在這世上只有兩個人可以打開它,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你。就因為這樣,所以藥效你不用太懷疑,它還是有用的。」

「可是他還沒死,只是需要醒過來而已!」

「要讓死人復活,除了魔藥外還需要陣法和法術。但若只是要讓沉睡的靈魂蘇醒,那麼這個就綽綽有餘了。」

所以……只要讓邑曦喝下這個,他就能醒過來了?

「謝謝,那我先走了!」

心急如焚的她小心地捧著藥瓶正欲離去,卻又被他一把抓住。

「你如果還記得的話,王子的藥並未完成,他還少了一樣極重要的東西。他之所以失敗的原因,是因為他小看了誓約的力量。兩界之間必然有一個強烈的聯系,才能把靈魂從另一個世界帶回來。」他松開手,對她微笑。「我的提示就只能到這里了,剩下的你要自己想。沒問題的,相信你自己,也相信他。」

「謝謝。」她也微笑。對于這個人,有太多的謎,太多的神秘,卻讓她不由得想相信他。他的身上,有一點邑曦的氣質,總是讓她覺得心安。

她回到醫院病房。他一如她離開時的沉睡。王邑朝像是不小心在他身旁睡著了,病房里多了很多吃的用的,還有一束鮮花,那是王膺狄給的。這感覺,不像是他可能會就此死去,而只是小小的生病住院而已。

她撫著他蒼白的臉頰。時間快過了兩天,他就這樣睡著,不曾醒來

握在她手心的瓶子熱燙燙的,就像她的眼淚一樣。

誓約的力量。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如果這可以救邑曦,她會不顧一切地讓自己有這種力量。會是一種咒語嗎?不……巫術的藥不是用咒語調成的,必然有某種實物……具誓約力量的實物……

賓燙的淚珠不听話地再度滴落下來,滴在她左手褪色的戒指上,一陣燒灼感從她手指傳來。她連忙摘下戒指,一些思緒飄過腦海……

「……不客氣。如果日後遇到什麼困難,歡迎來找我。」

「上面有字,是奇怪的文字……」

「水,尤其是帶有鹽分的水,會將它溶解……戒指若毀壞,是沒有第二個的。」

她在他送她的戒指上刻下心願,總有一天……

會是嗎?她顫抖地將戒指放在杯中,這幾日來從未停過的淚水連串的滾落到杯中,最後只剩下清澈的一點淚水。

她連忙將藥瓶打開,將液體倒入杯中搖晃均勻。

她一口一口的將藥水含入口中,再喂進他口中。一口一口,直到涓滴不剩。

不管是什麼神……求求你……求求你……

睡夢中的王子依舊沒有反應……

「求求你,睜開眼……」

他留下來的承諾還沒有實現!她不相信他們的相遇只是為了迎接這最終不變的結局。她不相信過去,她只相信現在。

她相信她自己,她相信他。

「我相信你,絕不會這樣丟下我。我相信你,你听到了嗎?」

她伏在他胸口,靜靜地听著他的胸音。沉穩,平靜,就像他一樣,總是令她眷戀,那樣地不舍。

淚再度緩緩滴落,沾濕了他胸口。他的心音突然加快了些,變得不規律起來。她訝異地抬起頭,再度淚如雨下。

「……我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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