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走在遠離柯瑞安的城市的街道上，小宛松了一口氣。沒有柯瑞安逼視的眼神和熱烈的愛，她才可以安心地進行和完成手邊案子的取證工作。她吸了一口氣，春風中有股溫暖的味道，和她的心境一樣。

好快，一晃六天就這樣過去了。那天下午三點，她見過客戶後就緊急出差，雖然很倉促，卻讓她順理成章地逃開了再次面對柯瑞安的不安。那一夜是不應該發生的，畢竟她是一個已婚的女人，有丈夫有兒子，而他也已經有婚約。固守的禮教之防不允許她放縱自己的感情，可是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突然了。那種渴望竟是那般的強烈而急切，讓她的理智瞬間燃燒殆盡。

這些天，她一次次地掛斷柯瑞安撥過來的電話，听著電話里他叫她的聲音一次比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深情，她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地對他訴說壓在心底里的衷情。

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她的舉動給了柯瑞安錯誤的希望，她的沖動甚至有可能會毀了兩個安定的家庭。特別是柯瑞安，就算他愛她，她也不能為了自己傷害到另一個女人。

路邊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孩子讓林小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翔兒。想到那漂亮而帥氣的兒子，小宛忍不住笑眯了眼。他匯集了她和柯瑞安的長處，特別是那雙眼楮，黑黑的、會說話似的，讓她每次望著兒子就像看到了他。

五年來，她一直自然地教育兒子，宏哥和阿剛早晚要走的，所以她只讓兒子叫他們兩個做"宏爸爸"和"剛叔叔"。最後，在翔兒的追問下，她總算告訴兒子他還有個親爸爸，但他太小了，小到她不敢把柯瑞安的照片給他看，但她知道，父子親情是無法抹滅的。翔兒快樂滿足地相信自己的爸爸是在外辛苦創業，也懂事地從不在小宛的面前提起。而念宏和阿剛也當翔兒是親生兒子般地疼愛。

想到兒子，小宛又想到了一周前的那晚，臉不由得泛起紅來，那居然是他們的第二次肌膚相親，卻已經有了一個四歲的兒子。

"鈴！"手機又響起，她看了一下，是個不熟悉的號碼。她按下接听鍵，"你好，我是林小宛。"她有禮地回話。

"林小姐，你好。"電話那端是一個有點年紀的女聲，故意壓抑的聲音里有一些激動和不安，"我是柯瑞安的媽媽。"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小宛愉悅的心湖里掀起了狂浪波濤，將她打進了沉重的境地。五年前，他們不歡迎她、堅決反對讓她進門。沒想到，五年後，他們還是如此。她苦笑著，不用他們說，她也要放棄柯瑞安啊。

"請問伯母找我有什麼事嗎？"她淡淡地詢問。

"我和瑞安的爸爸想找你談談，我知道你是明天回來。後天上午十點，我們在你公司隔壁公園的咖啡店里等你。"話音落下，電話也掛斷了。

小宛的心亂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柯家二老既然想見她，她就不可能躲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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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來了？"晚上十點，小宛終于回到了家。想了一大一夜，頭痛了一天一夜，她真的好想徹底地休息一下。

翔兒睡了，楊念宏和阿剛和往常一樣，林雅蘭來了，他們就在公司不回來了。她也正好想和媽媽說說話。

林雅蘭接過女兒的行李，沖動地想告訴她柯瑞安已經回來的事。考慮了一天，失眠了一晚，還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小宛，累了？不早了，你先睡吧。"林雅蘭送女兒進了房間，卻一直低著頭，神思有點兒恍惚。

"媽，你怎麼了？"畢竟是母女連心，小宛一進門就覺得媽媽不對勁。以往看到自己，媽媽總是會抱她，然後和她說些鄉下的生活和趣聞，今天怎麼這樣安靜？

"小宛，你當年有沒有怪過媽媽？"林雅蘭放棄掙扎，如果讓這些話在心底里再藏一會兒，自己的神經就要繃斷了。

"媽？"小宛在林雅蘭身邊坐下，輕輕地扶著媽媽的肩膀，"你是不是有心事？"

"小宛，柯瑞安回來了。"林雅蘭終于說了出來。

沉靜了好半天，小宛開口︰"我們見過了。"而且豈止見過了那麼簡單。小宛的心狂亂地跳了起來，臉也熱了。

"那你知道他是專門回來找你的？"

"媽，他只是回來探親的。你忘了？他已經結婚生子了。"小宛不想讓媽媽知道得太多，假裝收拾著衣物，掩飾著自己不自在的表情。

"不！"林雅蘭突然抓住女兒的手，"小宛，他沒有結婚，他一直愛著你。"

母親的話讓小宛的思緒停頓了半拍。奇怪。母親是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他沒有結婚．但他就要結婚了。"小宛淡然地說道。說完這句話，她卻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似的，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然後淺淺地笑了，但眼淚卻流出來了。

"小宛，你怎麼了？"女兒奇怪的表情嚇壞了林雅蘭。

"媽，沒什麼，我為他高興。他會有一個愛她的妻子代替我來補償他，和父母和睦地享受天倫之樂，我真的好高興。"小宛的眼淚還是沒有停止。

"可他愛的是你呀！"林雅蘭沒想到女兒會是這樣的回答，她是希望他們一家團聚的。

"媽，生活並不只是有愛，還有責任的。瑞安有他的責任，我也有我的責任，我的心已經平靜了下來，這樣的生活我已經習慣了，我也不想改變什麼。你不要說了，等翔兒長大了，我會讓他們父子相認的。"

林雅蘭明白女兒的選擇了，"那你準備以後怎麼告訴念宏，翔兒不是他的兒子？小宛，我們不能傷害他……"林雅蘭不敢想象念宏知道真相後的表現。

"媽，宏哥全都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為了打消母親的猜測，小宛善意地補充了一句︰"我以為宏哥是為了楊爸，其實宏哥是知道了我懷孕才要和我結婚的。"

于是，小宛把念宏和她的關系都告訴了母親，當然，除了宏哥愛上一個男人的事。宏哥之所以一直陪著她，就是希望小宛能夠找到真正的愛人，否則他不會丟下她的。

"既然這樣，那你不是正好可以和柯瑞安團聚嗎？為什麼還是要放棄他呢？"林雅蘭更不明白了。

"媽，我是律師，這種事看多了。我不想看著瑞安和他的父母為我又起爭執，也不想破壞那個等了他三年的女孩的美夢。我已經嘗過那種痛，不想別人也這樣痛，我不能只顧著自己。再說，有了翔兒我就夠了，真的。雖然有點遺憾，但夠了。"小宛的語氣仿佛已經大徹大悟，但心里卻在滴血。

"小宛，那你和他……"

"媽，我本來就愛他。過去是，現在是，將來還是。只是我們可能緣分不夠吧。"小宛的眼神里彌漫著淡淡的傷感。

"你啊，就是太為別人著想了，可是媽支持你。"她將是小宛最堅定的後盾。

"媽，謝謝你。如果他的母親也這樣理解他的話，五年前也許什麼都不一樣了，我真的不想他們誤解。"她真的不想破壞瑞安和他父母的關系，但怎麼也避不開。

"柯瑞安的父母？"林雅蘭試探著，見女兒點點頭，她的眉頭皺成了一團，"我的小宛有什麼不好，漂亮、有修養，還是個律師，他們兒子比他們有眼光多了。當初就听麗珍說他們堅決要拆散你們！"林雅蘭口頭上這麼說，心里卻嘀咕開了︰小宛，媽還是希望你、翔兒和瑞安成為真正的一家，就當媽的私心吧。不就是他父母嘛，看媽的，這回有我幫忙，他們別想把我的女婿搶走，把我惹毛了，讓他們的孫子都不和他們相認。愛女心切，林雅蘭慈祥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勇士的神采。

"媽，瞧您，怎麼突然像個孩子似的，你想到了什麼，這麼開心？"小宛奇怪地看著媽媽，"對了，太晚了，您也早點睡吧，我明天還要見瑞安的父母呢，我還要想想怎樣來明確地表明我的態度，讓他們安心地把選中的媳婦娶回家。"見了面說什麼呢，說你們放心，我不會搶你們的兒子，你們想怎麼為他安排就怎麼安排？哎，真難。

"見面？"林雅蘭心神一動，"什麼地方？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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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鐘，林小宛挺胸昂頭地走進了那家熟悉的咖啡廳。伴著優雅的音樂聲，在侍者的帶領下走到柯家夫婦的桌前。

好精神的一個女孩，漂亮、端莊、眼楮有神、態度從容大方。第一眼，柯富生和張愷玲就給小宛打了個高分，甚至比他們內定的那個柔弱的女孩給的分還高。有風度，有氣質，又有獨特成熟的女人味，難怪兒子念念不忘、非她莫娶。

她的氣質、形象真的很適合瑞安，站在一起一定非常的般配。張地玲和柯富生打量著眼前這個出眾的女孩，不自覺地欣賞起林小宛來。如果不是她的家世太平凡普通的話，她和兒子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也許是發覺自己和丈夫只顧著評斷這不可能成為媳婦的小宛而忘了該辦的正事，張愷玲故意咳了一聲，掩蓋著自己的欣賞和不自然。她想從林小宛眼里發現一點慌亂、緊張和害怕的情緒，卻沒想到，她自己卻在林小宛堅定的目光下先慌亂起來。

難道他們一直都錯了？不！

張愷玲拉了拉身邊的丈夫，裝作冷冷的樣子、回到了正題。他們不能讓眼前這個長相柔美卻眼神堅定的女人給佔了上風。

"上午好，林小姐，請坐。"張愷玲看上去很慈祥的面容，聲音卻泄露了激動的情緒。而一邊坐著的柯富生沉著有些憔悴的臉，眼神銳利，神態復雜。

"謝謝，請問伯父伯母找我有什麼事，請直說吧。"小宛直視面前的柯富生，翦水雙瞳里有些諒解。他和瑞安真的很像，幾乎像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似的，成熟而睿智。

"說吧，你要怎樣才離開瑞安？"柯富生道，很懊惱自己居然因為欣賞而有了些許的猶豫。五年後再強行分開他們，兒子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父母了。

"伯父誤會了吧。五年前你們不讓我和瑞安在一起，然後瑞安不是被你們送出國讀博士去了嗎？我沒有得到他啊，怎麼今天你們還是要我離開他呢？"雖然已經決定原諒他們，但小宛的心里還是有些許的悲哀。

"你……"柯富生頓了一下，沒開口。

"林小姐，五年前我想你是知道瑞安和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讓瑞安出國是為了他的前途著想，他是為了和你在一起不得不答應我們的。我們爭不過他，他畢竟是我們深愛的兒子，更何況那不正好考驗考驗你們的感情嗎？沒想到，瑞安才走，你就忘了他、和別人結了婚。幸虧瑞安不在，否則，不知道他會怎樣發瘋地破壞你的好事。"張愷玲回憶起兒子那次回來後痛苦得要崩潰的樣子，心里還有些悸怕，對小宛不禁語氣生冷起來，"柯家雖不是什麼大富之家，但也要講個門當戶對。過去就不說了，現在瑞安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們也為他選了一個不錯的女子，他就要結婚了。我想你是懂法律的，應該明白你沒任何資格再纏著他了，就請你放過他吧。"張愷玲的口氣听起來有點鄙視。

"是嗎？是這樣……"小宛的思緒突然停頓了會兒，"我記得阿豪他們幾個當年受你們的委托來轉告我，說的是瑞安已經結婚了、還有了孩子，怎麼這會兒又張羅著給他相親了？不會是他離婚了回來的吧。對了，還有孩子，他有沒有爭取到撫養權？如果沒有，我可以幫他找個好律師的。"原來瑞安是為了她才出國的，原來他真的是不願意離開她的，小宛的心再次被感動。那個溫柔多情的男人啊，無法讓人不愛他的。

"他要肯結婚，我們也不會求你了。他一直都沒有結婚，更不會有孩子，那樣說只是我們不想讓你有打擾他的借口。可這次，我們真的是要他回來結婚的。"張愷玲低語。

"是嗎？那恭喜伯父伯母了。"小宛假裝著不在意，心卻更加難過起來。就算他沒結婚，他也不會是她的了，老天，給我個堅強的理由、讓我緊緊地抓住他吧，我不想生命從此和他沒有關聯啊。可我能嗎？我可以嗎？可以不顧眼前這對老人的企求，還有那個等了他三年的女孩嗎？我做不到啊！

"那你……"張愷玲望著小宛。

"對不起，伯父伯母。我想你們弄錯了，現在不是我放過他的問題，而是他放過我的問題。"林小宛此刻已無法掩藏住傷痛的情緒，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我會答應你們，離他遠遠的。我們一家要去英國了，我只想要他幸福、只要你們開心，我不會打擾他的生活，不會在他的面前出現……"對當初堅決反對她和瑞安相愛的兩位老人，她已經不再有憤恨和不平。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也是一位母親啊。

"林小姐，你不要責怪我們自私。我們也沒有辦法啊，我不知瑞安回來後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你到底給了他什麼承諾。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連面都不和別人見，就堅決退掉了我們給他定的親事。別人等了他三年，他居然不見一面就退了，然後，整天除了發呆就是沉思。人也越來越憔悴，我們看著心里好疼啊。五年不見的兒子，回來後卻連做夢都還叫著一個背叛了他的女人的名字，我們實在看不下去啊。你說，難道不是你迷惑了他嗎？你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兒子也那麼大了，這種不道德的事是不應該的。你不去惹他的話，他不會這樣！"張愷玲一口氣地責問著小宛，"五年了，我們想他也該忘卻了，誰知才回來幾天就被你害成這個樣子。瑞安是個多情的孩子，我和他爸爸都知道，可難道你要讓我們瑞安做第三者，或是一直等著你、等你離婚？不，這是絕對不行的，柯家是不允許的。他都已經三十歲了，卻總不肯安定下來，我們都這個年紀了，還要操心公司、操心他。而他呢，一點兒也不為我們考慮考慮，只顧著他那不可能的愛啊情的，我和他爸爸真不知道在閉上眼楮前，能不能抱得上柯家的孫子啊……"張愷玲的聲音激動起來，含著哭腔，惹得咖啡廳的人不停地回頭。

"愷玲，別激動，當心身體。"柯富生拍拍她的背安撫著她，"林小姐，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們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卻也家業龐大，柯家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可憐天下父母心，你也是有兒子的人。你應該了解，父母都是希望孩子的人生更完美的，我們給過你機會，但你放棄了，那就請把現在這個機會讓給別人吧。"柯富生無奈地說著。

林小宛望著那雙同瑞安相似的眼楮，里面包含了太多的辛酸和滄桑。為了這個兒子，他們真的操碎了心。可最讓她興奮的卻是從他們嘴里听到的那個驚人的消息，它瞬間打亂了小宛所有的想法和安排、所有的堅持和猶豫。那傷痛的感覺突然離她而去，瞬間為她絕望的心注入了強烈的熱流和能源——他為她退了親，他還是只要她的。既然這樣，她為什麼還要主動地放棄他而讓兩個人都痛呢？

不，她不放棄他，她要他啊。

她的臉色突然興奮得紅潤起來，眼楮更是變得好亮好亮，眼神也堅定起來，整個人突然籠罩在一種說不出的光芒中。這種狂喜和思緒的強烈變化連張愷玲和柯富生都感覺到了。

"林小姐，你……"

"伯父伯母，"林小宛充滿敬意地垂下眼簾，她想用真誠打動他們，她不能再逃避了，她也要為他們的愛做點努力，"我愛瑞安，瑞安也愛我，從過去到現在，從來沒有變過。只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們沒有在一起。有一天你們會明白的，請您們相信，我沒有一分鐘背叛過他。我相信，他一定會理解你們的，也請你們相信，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快樂的。也許未來的一切可能比你們想象的任何情況都好，我只希望你們給我時間，只要幾天就可以。我們會給你們一個你們最滿意的答案。對不起，我只能說這些了，過幾天我會把我的決定告訴你們，當然會是你們希望的答案。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們再坐一會兒吧。"其實小宛已經有了答案。她要瑞安，她要和他一起度過此生，還有他們的兒子翔兒，也許還有其他的孩子，他們會幸福地相互陪伴，直到生命終結的那天，

"謝謝你們，伯父伯母，謝謝你們告訴了我一切，謝謝！"

走出咖啡廳，小宛突然覺得整個人都輕松快樂了起來，步伐更是輕快地朝辦公室走去。從伯母口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她再次證實，瑞安是真的為了她回來的，他一直是愛她的，他已經等了她五年。

她要馬上告訴宏哥，當初宏哥催著她辦的手續他們得馬上辦了。她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她要快點和瑞安相聚。她恨不得此刻就投入柯瑞安厚實溫暖的懷抱，深深地吻他、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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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你快點啊！"公園里，翔兒開心地跑著，跑了幾步，回頭看外婆落後了，又回頭來拉她。早上他醒來的時候，媽媽去上班了。沒見到媽媽，他難過了好久，後來外婆說今天他不用上幼兒園、去接媽媽，他好開心啊。

"翔兒，慢點。你跑得太快，外婆追不上。"林雅蘭嘴里說著外孫，眼楮卻瞅著公園林那邊那家咖啡店的大門。小宛早走了，那兩個人怎麼還不出來？

"外婆，我要喝水。"

"好，我們去那邊店里喝可樂，好不好？"林雅蘭又朝著目標邁進了一步。

"好！好！"翔兒蹦跳著朝前跑去，林雅蘭趕忙跟上。

"愷玲，走吧。"不知道坐了多久，柯富生才拉起已經恢復平靜的妻子往門外走。

"富生，我們怎麼生了瑞安這麼個多情又專一的孩子？"張愷玲還在叨念著。

"這是遺傳。"不知道為何，小宛的話讓他心里有種莫名其妙的感應和安定，他知道那個聰明的女孩子不是簡單地說說而已，她一定有什麼把握才會那麼肯定他們會喜歡。可他們希望的是瑞安開心幸福，有孫子可以抱啊，"愷玲，算了，不要管他了。他已經是大人了，有自己的主見，他愛那個林小宛，就讓他去愛吧。就算他要等她離婚了再結婚，我們也只有認命了，當然，前提是那個林小宛離婚了才行。那個林小宛確實是個好女孩，和我們的兒子很般配，如果他們結婚了，至少瑞安會覺得幸福，我們還可能有個孫兒抱。他要是真的一直都不成家，我們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柯富生勸著妻子，看來只能這樣了，什麼門當戶對的觀念，確實該轉變了。

"你以為我會再和以前一樣使出強硬的手段逼迫瑞安啊？不會了，這五年我們也看到了，瑞安沒有得到他心愛的女人，是不可能會幸福的，我們也不可能放心的。我已經認了，順其自然吧，孩子的事情讓他們自己爭取吧。倒是你，辛苦了這麼多年，該好好休息休息了，看你這頭發越來越白，我……"張愷玲說不下去了，他們也是父母之命、門當戶對才結合的，只不過幸運的是他們結婚後的生活很美滿，彼此的感情越來越深。幾十年的夫妻，不容易啊，女兒們的婚姻也都不錯，所以只要兒子幸福，他們此生也就心滿意足了。

"走吧，我們就耐心地等吧，希望有奇跡出現。"柯富生心情豁然開朗，他挽起老伴的手，兩人相視一笑，向門口走去。

兩個人往外走著，翔兒卻飛著朝門口跑來。

"翔兒，當心，快停下。"林雅蘭突然看到咖啡店的門里有人，生怕別人開門撞了他，連忙大聲喊了起來。

柯富生正準備推門，突然看見門外面站著一個好漂亮的小男孩，正回頭沖著後面趕上來的一個中年婦人招手。

翔兒听見外婆喊，連忙回頭招手，嘴里還在說︰"外婆，快點。有好多可樂哦。

楊宇翔回轉身想推門，卻看見里面的人把門拉開了。

"謝謝爺爺，謝謝女乃女乃。"他禮貌地給張愷玲和柯富生道謝，聲音好甜。

"這個小孩子好可愛啊。"盼孫心切的張愷玲和柯富生心里溢滿了柔情，蹲來，輕輕地撫摩著翔兒的臉蛋。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楊字翔。"翔兒自豪地說著自己的名字。

"你幾歲了？"

"四歲多了。"翔兒用手指比著數字。

"對不起，翔兒沒有撞到你們吧？"林雅蘭走到翔兒的身邊，向張愷玲和柯富生道謝。

"你這孫兒好漂亮、好可愛。"張愷玲愛不釋手地把翔兒圈在懷里，而翔兒卻仔細地研究著柯富生，這是他為了尋找爸爸而養成的習慣。

"外婆，你看這個爺爺長得好像那個叔叔哦。"他沖林雅蘭擺著手。

"翔兒，像誰啊？"林雅蘭裝作不懂地問著他。

"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叔叔啊。照片上的那個，他是媽媽的好朋友，他還有媽媽頭發短短的照片。外婆你看，他們長得好像哦，比翔兒還像。"他的手在柯富生的眼楮上模著。

柯富生感覺到翔兒的手模得他好舒心好溫暖，就像是瑞安小時候撫摩他的感覺一樣。他心里感嘆著︰看來人真的老了，想孫兒想到別人孫兒的頭上了。

"他們哪兒像啊？"林雅蘭模著翔兒的腦袋，笑著問。

"爺爺就像是長大的叔叔。"翔兒肯定地回答。

柯瑞安和他爸長得真像呢，林雅蘭也在心里說。

叔叔？難道這孩子嘴里說的是瑞安？他怎麼會認識瑞安？也許是瑞安朋友的小孩吧。張愷玲和柯富生奇怪地對視了一眼，又轉向了翔兒。

"那翔兒又哪兒像叔叔了？"林雅蘭是鐵了心要讓張愷玲和柯富生認翔兒的。

"眼楮，翔兒的眼楮和眉毛都像叔叔。翔兒還問叔叔是不是翔兒的親爸爸，叔叔說要問媽媽。對了，外婆，照片在包包里，你給我包包。"心急的翔兒快速地從小書包里取出一張照片。

"爺爺，你看，叔叔是不是很像你？還有，翔兒的眼楮是不是很像叔叔？"他獻寶似的指著照片上的人給張愷玲和柯富生還有外婆看。

"像，真像。"林雅蘭假裝著恍然大悟的樣子。當然像了，父子嘛。

"瑞安？！"

"瑞安？"

兩個人拿過照片，看看翔兒、再看看照片上的柯瑞安。像，真的太像了，那眼楮，那眉毛，完全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你們認識他啊，"翔兒很高興的樣子，"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哦，說不定他就是我親爸爸哦。"

"親爸爸？翔兒，他是爺爺的兒子啊。"

"真的？如果他是翔兒的親爸爸，那你們就是翔兒的親爺爺、親女乃女乃了。"翔兒興奮地轉過頭看著林雅蘭。

"富生，你們的眼楮真的是一模一樣……"張愷玲被這突然的對比驚呆了，如果不是一家人，怎麼也不會有這樣的遺傳的。

"翔兒是嗎？你媽媽是誰啊，能不能告訴爺爺？"還好柯富生比較冷靜。

"喏，照片上的就是我媽媽啊。她好漂亮，是不是？告訴你們，她叫林小宛，是個很厲害的律師哦！"楊宇翔的語氣好驕傲。

"林小宛！"兩個人是異口同聲，一齊盯著手中的照片。不注意看，還真的認不出來。同樣的人氣質區別很大，他們再仔細看，確實是她。和先前見到的林小宛相比，年輕些、活潑些、純真些，現在的她卻成熟又迷人，充滿了女人的嬌媚，難怪兒子更迷她了。

"對，她就是我媽媽。不過是五年前的媽媽，現在媽媽的頭發好長好長啦。"翔兒手指著自己的膝蓋，表明著媽媽的頭發的長度，"媽媽說了，她的頭發是為親爸爸留的。哎，叔叔的照片我都想給媽媽看的，可昨天沒看見她，一會兒我一定要問媽媽，叔叔是不是翔兒的親爸爸。"翔兒還在為沒有問到媽媽而難過，他真的好想知道叔叔是不是他的親爸爸。

"翔兒的媽媽好漂亮啊，翔兒也是個漂亮的好孩子，爺爺女乃女乃好喜歡翔兒，那翔兒喜歡爺爺女乃女乃嗎？"柯富生無法表達心底的驚喜，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

"喜歡啊，翔兒第一眼就好喜歡叔叔，那叔叔是爺爺的兒子，翔兒當然也喜歡了。"是啊，所以翔兒才這麼希望叔叔是翔兒的親爸爸。翔兒不停地揉著小腦袋。

"翔兒，那女乃女乃邀請你去爺爺女乃女乃家玩好不好？"張愷玲看著翔兒那和瑞安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動作，無法不認為翔兒就是他們的孫子了。她抱著翔兒左看右看也看不夠，激動得眼淚汪汪。

"好啊，不過要媽媽同意才行。翔兒一會兒就去問媽媽．如果媽媽同意了，我明天就讓外婆帶我到這兒等你們，好不好？如果媽媽不同意，那我就不能去了，翔兒要听媽媽的話。"這血緣的紐帶真的是牢不可破啊。

"爺爺女乃女乃會請你媽媽同意的。"柯富生越看越覺得翔兒的眼楮和瑞安小的時候一模一樣。

"對不起，打擾了。翔兒，你不是要喝可樂嗎？怎麼，不渴了？"看時機差不多了，林雅蘭提醒著翔兒。

"對了，外婆，我都忘了。說了好多話，我更渴了。爺爺女乃女乃，我不和你們說了，我要去喝可樂了。再見。"楊宇翔從他們手上拿過照片，小心地放進包里，沖著張愷玲和柯富生不舍地揮揮手，拉著林雅蘭的手進了咖啡店。

"富生，他……"張愷玲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她不敢肯定，更不敢相信那個孩子就是瑞安的兒子。

"愷玲，我們去問瑞安吧，也許當年我們真的錯了。"如果那個孩子是他們的孫子的話，那他們真的是大錯特錯了。會嗎？那個孩子真的是他們的孫子嗎？那他們拆散兒子和林小宛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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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翔兒喝完了可樂去到事務所，小宛已經到法院去了，害得林雅蘭一路哄著嘟著小嘴的楊守翔，折騰了半天才回家。

"媽媽，你終于回來了，翔兒好想你喲。"看見小宛進門，翔兒飛快地爬下楊念宏的懷抱，跑過來抱住小宛的腿，小臉不停磨蹭著。

"喲，幾天不見，翔兒變重了，是不是又長高了？媽媽都抱不動了，告訴媽媽，你每天都吃了什麼？讓媽媽也吃一點，好不好？"小宛蹲，抱起小人兒不停地親著。

"才沒呢。那天，宏爸爸挨了叔叔的打，臉都青了好多天，所以剛叔叔才天天熬湯喝，我才會重了一點點呢。媽媽是不是不願抱翔兒了，才說翔兒變重了？"翔兒嘟起小嘴，不服地嘀咕著。小宛奇怪地看了看念宏，阿剛會意地接過翔兒。

"翔兒乖，剛叔叔帶你去玩，好嗎？媽媽跟宏爸爸有悄悄話要說。"

"不，翔兒有更重要的事先要和媽媽說！"著急了一天，他可不願意再等，那個問題在他心里憋了幾天，現在他的腦袋瓜里全都是那個叔叔的臉。

"那要不要宏爸爸和剛叔叔走開啊？"看翔兒從來沒有過的認真表情，幾個大人都覺得有趣極了，只有林雅蘭心知肚明翔兒是想問什麼問題。

"不用了，宏爸爸知道的了。"翔兒邊說邊從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了小宛，"媽媽，我要你告訴我，照片里的叔叔是翔兒的親爸爸嗎？"

看著兒子小小的臉蛋上那種認真渴望的神情，小宛這才覺得幾天不見，翔兒又長大了，似乎更懂事了。她笑著接過兒子手上的照片，眼神才瞟了一下，就驚呆了。

"翔兒，你這是從哪里來的？"難道瑞安已經知道翔兒是他的兒子？

"就是照片上的叔叔給的，他的眼楮和眉毛和翔兒的好像啊，而且媽媽和他都笑得好開心啊。所以翔兒就想，他可能是翔兒的親爸爸。媽媽，他是不是啊，你快告訴翔兒啊，翔兒好著急哦。"小宛感覺得到，翔兒的小手抓得她好緊。

"翔兒乖，"小宛掃視了一邊的人，每個人的眼神都在說︰告訴他，快告訴他，"翔兒，他確實是你的親爸爸。"林小宛承認。

"哇，是真的，是真的。翔兒好喜歡叔叔是翔兒的親爸爸。外婆，那翔兒也有爺爺女乃女乃了，太好了。媽媽一定會答應讓翔兒明天去爺爺女乃女乃家玩的。太好了，翔兒一下有了親爸爸和親爺爺、親女乃女乃了，太好了！"整個房間里只听見翔兒興奮得不知如何表達心情的聲音。

還沒等小宛問，林雅蘭主動開了口︰"我們今天在你們見面的咖啡館見過面了。"

"媽，"小宛不知道是該說說媽媽呢？還是該感謝媽媽，"那他們是不是……"

"那當然，有媽出面，還有什麼不行的。他們啊，恨不得馬上認了翔兒，你不知道他們寶貝翔兒的樣子……放心了，他們這一關我保證明天只要翔兒往他們面前一站，再叫兩聲爺爺女乃女乃，他們就全暈了。"林雅蘭越說越得意。

"好了，媽。你帶翔兒先出去玩一會兒，我和宏哥說說話。"看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不過，現在該她這正主兒著急了。

翔兒在小宛的臉上用力地親了一下，"媽媽要親宏爸爸，羞；剛叔叔親宏爸爸，也羞；翔兒親媽媽，乖。"楊念宏的臉倏地紅了，阿剛也極不自在地抱著翔兒趕快走開。

"小宛……"楊念宏搓了搓手掌。

"宏哥……"

"小宛，瑞安回來了。對不起，我和阿剛耽誤你五年了，讓你們分開了五年。想不到，他還是那樣愛你。"楊念宏的腦中出現了柯瑞安那雙憤怒痛苦的黑眸，"我們雖然能給你物質上的享受，卻不能給你精神上的安慰。他一直在等你，小宛，是該還你自由的時候了。爸爸安心地走了，阿剛英國的事業也開始發展了，我決定和他一起移民。老宅和這幢房子我已經過戶在你的名下了，楊家其他的事業我也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楊念宏邊說，邊將幾個本子推到小宛的面前，"阿剛陪了我十五年了，以後的時間該是我全心全意地補償他了。翔兒仍是我的兒子，我和阿剛的事業以後都是他的。小宛，希望在我走之前能看到你們一家三口團圓。明天早上，我們就去辦離婚手續。"楊念宏一口氣將心里的話全說了出來，眼里盛滿濃濃的感激和歉意。

小宛，是這個美麗而堅強的女子犧牲了自己的幸福，讓他三十一年的生命和人生趨于完美和無憾。他無法用言語表達他的謝意，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祈求上帝保佑小宛以後的人生幸福完美。

小宛笑了，一切的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