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自己無法駕馭的東西。

也不喜歡受外界影響。

這樣的穆安舟，連我自己都瞧不起。

「乒砰……」

「穆安舟，這是你這個禮拜弄碎的第三只玻璃杯。」小南記上賬薄。

穆安舟看著自己的指尖，有點無措地抽動了下，深遠的星眸中閃過一抹的憂郁。

吧台里已經多了一個學妹，那是小南的師妹，此刻大大的眼楮同情地注視著她一向尊敬的學長，「學長……這是我請你的，請喝吧……」

冒著泡的汽水，瓶口一片點綴性的橙子，他伸手就將橙塊含在嘴里，帶著酸酸的甜，就像某人給他的感覺。

「師妹好偏心，我也要。」小南哭訴著。

「你少來。」

相比穆安舟此刻的寂寥，小南現在可是活得多姿多彩。

「沒想到堂堂穆大帥也會失戀，感覺真的跟我們無名小輩一個檔次了。」嚴龍搖頭嘆息。

穆安舟沒喝汽水，隨手拿了外套就要準備出去，在他拉開玻璃門時。

「學長，加油！」師妹突然握拳喊道。

穆安舟回過頭來，笑了一笑，離開。

眾人陶醉在那回眸一笑中，帥氣中帶點憂郁，「說他會被甩還真是不敢令人相信呢。」

「說得也是。」要不是嚴龍親眼所見，也不會相信佐阿茵會放手，投入佑羽的……懷抱。

「佐阿茵真是女人的敗類。」師妹生氣地掐住小南的脖子，死命地搖晃，「要是哪天讓我當面踫到她，我就狠狠地給她一拳。」

「說起來，安秀還給過她一巴掌呢。」嚴龍呢喃著，一手托腮望向遠處。老天保佑，你佐阿茵不要死得太早。因為，我也會傷心的。

「啪！」

一個五指山出現在倔強的一張臉上，紅成一片。

「啪！」

又一聲，全場一片倒吸聲。完全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這樣？

當他再次揮手時，安秀從齒縫出迸出一句︰「佑、羽！」

全場嘩然。

阿茵奇怪地看著小羽跑進教室，就直接坐在第三排的空位上，來了之後也不說話。

雖然好奇，她也不過去問，難得耳邊清淨清淨。

當她結束手頭上的作業，抬頭剛看到他出教室門，「怎麼了？來了之後又一聲不吭地走掉了。」

然後所有人都看著她，「佑羽打了安秀兩耳光。」

「What？！」

「他不知道從誰那里听到你曾被安秀打過，本來一口氣要打她十個耳光，那時正巧A班的老師看到了。阿茵，佑羽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啊？你看他為了你還得罪了安秀——」

阿茵沒听下去，追出去從走廊上看他已經走在底層，她跑下樓梯，一路追尋他的腳步。

打開廢棄教室的門，小羽就坐在窗口邊。

「小羽……」她輕喚了一聲，帶著心虛。

易若聞羽回過頭來，一貫嬉笑的臉此刻已經蕩然無存，「我不敢相信你到了這里被人打。你為什麼不保護自己？姐姐，你明明有黑帶。要打起來，她決不是你對手！」

「小羽你別急！就只那一次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阿茵雙手合十，對著他無所謂地笑。

「你從小連蚊子都沒被咬過，自從那一次，自從那一次後……」他的眉心蹙起來，「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小羽別這樣，別再想下去了。」她使勁揉他那栗色的頭。接下來的回憶對兩個人實在太痛苦，讓人極力想回避那塵封已久的記憶。

「穆安舟他在干嗎？既然他保護不了你，你就不要和他在一起！你到底喜歡他什麼？」小羽猛地抬起頭來，他的聲音沙啞干澀。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事情都過去了，你現在不應該再找安秀的麻煩。」

「為什麼要維護她？她打了你。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不愛惜自己？你這樣子……爸爸知道了也會心疼的。」

「小羽，我想和安秀做朋友。如果我那時也這樣沖動，注定不能跟她和平相處。小羽，你明白嗎？」

「因為她是穆安舟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她沉默了，既然他都知道了，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听到從外面傳來的腳步聲，他直起身子，「如果這就是為了交朋友的話，我寧願不要交這個朋友。」

門大開，安秀首當其沖，後面跟著幾個扛著棒球棒的。

「安秀……」阿茵忙跑到她面前，「你不能這樣，有話好好說。」

「我無話可說。」安秀的臉上還帶著紅印子，一抬首，「把她拉開。」

嚴龍拉過阿茵，「你放心，這些人會用拳頭好好說話。」

「慘了，慘了……一個，兩個……Oh，MyGod！五個！」他們一定會死得很慘！阿茵著急地想，「快叫救護車！」

「不用叫救護車，直接進火葬場吧。」嚴龍幸災樂禍地笑，終于有機會讓這小子吃點苦頭了。

「嚴龍你也上嗎？」我不想看到你四分五裂的樣子，阿茵好心地想。

「這麼一個小人物，還需要我上嗎？」

話音未落，那邊已經開始打斗。

「嚴龍你放開！」

「我不放。」

「快放開，會出事的。」

「我放了才出事。」

「你這樣抓著我是不是愛上我了？」

「哇……」嚴龍驚懼地放開，阿茵不知道死活地沖上前去。

她差點被棒球棍砸到。要不是安秀叫來的人反應快，一方面也不想砸到穆安舟的馬子，她早就被一棍倒在地上了。

小羽也嚇得夠嗆，奪過對方的棒球棍就給了對方的肚子一腳，「姐，你干嗎過來？」

「不能打架啦！在學校不能打架！」

這種場面，也不得不逼得小羽硬生生住手。一手扔了棒球棍，給了個投降的動作，「要找我的麻煩，等這個女人不在的時候，我隨時奉陪。」

安秀愣住了，同其他人一樣。

「來到了這還沒有機會活動活動筋骨，哎，真是掃興。」他邊說邊套上外衣往外走，那不可一世的模樣著實讓人火冒三丈。

安秀沖上前，以右手成拳相擊，卻被輕易閃開。

「我不介意打女人，尤其是你。但是現在，我不想在姐姐面前打你，我不想惹她不高興。」走過阿茵身邊時順手拉過她，「我們走吧。」

安秀大喊︰「佐阿茵！」她沖過擋在他們面前，「佑羽，你搞清楚。她是我哥們的馬子，絕不容許你拐跑她！」

佑羽推開安秀，沒見他怎麼用力，但安秀就是被他的一手隔開了，「穆安舟，哼！他不配。」

罷走幾步，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停了下來。

安秀驚叫︰「安舟。」

佑羽冷笑一聲，「來得正好。」放開阿茵的手，向前邁了幾步，「我正想找你。」

阿茵的心「咯　」一下，從後拖住小羽，「不要，你才剛答應過我的……」

穆安舟的視線掃過阿茵，不可忽視地圍在那人身上的手，轉移了目光，「你們走吧。」

「穆安舟？」阿茵詫異地喊。

「走！」

「哼，沒用的家伙，連自己的女友都不會保護。」佑羽冷蔑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有我在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再欺負她。」

佑羽拉著變茫然的姐姐離開。

他已經不知道在氣什麼了，氣姐姐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個沒用的男人，氣他那麼快就放棄姐姐。只覺得好生氣，好生氣。

「安舟？」安秀抬起手，他的臉太蒼白太蒼白……

「別踫我！」他大喊。

她知道他知道了，她打過佐阿茵一巴掌的事，現在是什麼？是佑羽替他喜歡的女生出氣，他這個正牌男友卻被完全被蒙在鼓里。

所以，他任他們走，讓他們走……

「太過分了！」

錯的是誰已經不知道了，只是當知道時，錯誤已發展到如今這個局面。

他看了眼干巴巴坐在對面的人，一回來就是這副德性，連想生氣都沒法生氣。

「以後再也不要發生這種事情知道嗎？簡直就像白痴一樣……」

「老師說動手能力差就是指你這樣的吧。」他舉了舉緊握的拳頭，「我的動手能力一向很強。」

阿茵回神，翻了個白眼。

「她給你一巴掌，你最起碼也要意思意思地回個一巴掌吧，禮尚往來知道嗎？」

「我……你好端端說話，不能坐在這個上面啦！」阿茵站起來，撲向他，扯他後的毛毛。

「什麼時候喜歡這種玩意哦？」易若聞羽挪開尊臀，抱出一個毛絨玩具，「你不是一向最討厭這種東西嗎？」

「生日那天陶桃她們送給我的，作為認識三個月的禮物。」毛毛是她取的名字。

「幼稚。」他托著下巴想了想，又說，「不過那個陶桃蠻溫柔可愛的，還有那個小B也挺卡哇伊適合當女朋友，那個小A樣子潑辣了也夠味道，大姐頭岳蘭嘛……雖然有點像男人的樣子，不過目前流行中性。」

「你……不許你對她們出手，否則我一定宰了你。」她雙手交叉，大喊STOP！

「那她們會怨恨你的……恨你阻擋了她們的幸福……」

「呵呵，臉皮真厚……」她用毛毛砸他，嘻嘻哈哈的……

他吁了口氣，終于令她恢復了。

「小羽，我們去購物吧……」她的頭枕在他的肩膀上，「綠蘇說讓我們去她家吃飯，我們得送點禮物意思意思。另外，我都快要回美國了，陶桃她們我也準備送幾份禮物給他們。」

「好啊，那就去吧。」

然後他們飛往香港，阿茵給陶桃買了條圍巾和ipod的MP4。給小B買了Moschino的清爽淑女裝，給小A買了比較有女人味的時裝，給岳蘭買了一個白色Bittersweet包包。還有攝像機是給她們以後外出郊游買的。給綠蘇買了套化妝品，給綠蘇父母買的是補品。

易若聞羽也是天生的購物狂，進入商場就一頭扎進去了，換了一身的行頭，連耳釘都換成了耀眼奪目的紅色。

回家後，趕上去綠蘇家吃飯。

「小茵，小羽，你們不要緊張啦，請隨便吃。」

不知道誰緊張哦，每次她們一來，伯父伯母就圍著他們團團轉，桌上擺滿了吃不完的食物。阿茵總是不習慣，倒是小羽一向很能適應這種客氣的場面。

「Uncle，我敬你一杯哦。」席間阿茵和小羽各敬了章伯父一杯，

「小茵與小羽，轉眼之間就長那麼大了。」

「是呵，出國前看到的還是個小不點呢。回來就像變戲法一樣長大了。」

「我看再過不久我們就有喜糖吃了，小羽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像姐姐這樣的。」

「……哦呵呵。兩姐弟感情真好啊……」

飯後阿茵就坐在庭院，綠蘇纏著聞羽下了幾副圍棋，透過窗戶看了眼一直坐在葡萄架下的人，「你姐有心事啊？」

「她哪會有，沒心沒肺的。從小沒見過她有發愁的時候，想學人裝把憂郁都難。」雖然這樣說的小羽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可是這次不一樣啊……你不會看不出吧。唉……不會是那次公交車的事，還在令她生氣嗎？」

「怎麼可能？事情都過了很久了。那你去陪陪她吧，我跟伯父來一局。」

「什麼嘛，我的棋藝難道比不上我爸？」

「喲唷啦，你去陪我姐嘛！」

綠蘇在冰箱拿了兩個冰淇淋，蹦跳著到了阿茵面前，「給你。」

「這麼冷的天還吃雪糕啊。」

「你冷的話還會坐在這嗎？」綠蘇一坐在她身邊，「小羽叫我出來陪你，有時候我真羨慕你有這麼一個弟弟。」

噗！阿茵笑起來，抹掉沾到嘴邊的冰淇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會鬧，還說羨慕我。」

綠蘇笑了笑，咬著冰淇淋沒再開口。

阿茵看著這樣的綠蘇，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思，「綠蘇，你是喜歡小羽的吧？你放心，我會在他面前美言你幾句。」

「才不喜歡！」綠蘇撇了撇嘴，「我才不喜歡一個有戀姐癖的臭小表！將來老婆還不及姐姐重要！」

「老婆？綠蘇，你想得可真遠……」

綠蘇立刻紅了臉。

「我想出去走走。」她突然說。

「我陪你。」

「不用啦，我又不是失戀了。」

「但是穆安舟這事你好像很在意……」

「真要搞定，你相不相信我會在一天里內搞定他？」阿茵神氣地哼了一聲，「幫我跟伯父伯母說一聲，我馬上就回來。」

這里是一片富人區，走在路上的阿茵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神氣，「什麼嘛，那麼容易就放開我的手，當我是什麼？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街邊有人在跳街舞，還有玩滑板的，彰顯著青春的活力與熱情。

阿茵不知道為什麼會踫上那個男生，只是因為那個托馬斯轉得很帥就駐足看了一會兒。一抬頭就發現那人跳起身子，同時將目光對上了她的。

凌風的蘇展偉。

她轉身就走，他卻追了上來，一手攬過她的肩，「嗨！你看到我就跑，是因為我長得太帥還是長得太俊？」

「是因為你喜歡動手動腳。」她「啪」地打掉他的手，毫不留情。

「多少女孩子想讓我踫她們，我都懶得踫。」

「那我拜托你現在也懶懶嘛……」阿茵要走又被攔下。

「你真搞笑，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搞笑的是你，我沒什麼耐心，你別逼我。」

他的手又不知死活地爬上她的肩。

「我都說了，我沒什麼耐心。」以手肘擊月復，也沒看清她是怎麼出手的，孫展偉卻抱著肚痛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眼睜睜看著她跑遠，他吸了口氣緩了痛。剛要追上去，一只手橫亙著攔在他面前，「安秀？」

「蘇展偉，省省吧。」安秀放下手的同時順便推了他一把，逼得他倒退了一步。

「安秀，我敢打賭，那個女孩子的身手不知道比你好多少。」

「哈，你相信嗎？就算我打死她她都不敢還手。」

「也許她在讓著你。」

安秀不出聲，轉身要走。蘇展偉又攔在她面前，「她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114。」

「哥們，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快說嘛。」

「你去死。」安秀揮拳。

「喂！」

罷走過百貨小商店，阿茵就看到安秀站在那，「咦？你家也在這附近嗎？」

安秀不出聲，一把拽過她就往前走。

「你要帶我去哪？」

「跟我去見安舟。」

啊？好奇怪，「你不是不喜歡我嗎？為了原學姐，現在為什麼……」

「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

「啊？」

「安舟自從那天後還沒理過我……你知道嗎？對我來說，這比打我更可怕。」安秀雙手抱臂，「我寧願他像佑羽那樣給我幾巴掌，也好過他那個冷冰冰不搭理人的樣子。」

阿茵「撲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說實話，我也有同感。但是，學姐你能這麼說，是不是原諒佑羽了？」

「我很想抽死他，你說我原諒他了嗎？」安秀憤恨地說，一想起來他在那麼多人面前打了她幾耳光，就恨不得殺光所有人。不過這也讓她想到，曾經被她打的阿茵那時是何等感受，「那家伙到底和你是什麼關系？」

「他是我弟弟。」千真萬確的。

安秀把她帶到了穆安舟的家門口，「這就是他家。」顯然安秀不知道她曾經來過，「你進去吧，他肯定在家。佐阿茵，你不是一向很有本事嗎？這次你就主動去靠近他吧，要說什麼做什麼，隨便你把他纏得緊緊的。只要他……快點恢復……你快進去吧。」

說完，她就轉身就走。

「安秀，你真好。」她輕輕地說，穆安舟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安秀不知道有沒有听到，腳步依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阿茵抬頭望著白色的建築，拾階而上，走到了大門口。按向門鈴，尖指在離門鈴幾毫米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穆安舟見到她會是什麼表情呢？冷淡不語，重申他已經放手，還是驚訝之下會理她，和好如初。

她背靠著牆，從認識到現在，第一次思考與穆安舟之間的事。

穆安舟，對我來說，你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連我自己此刻都惘然。

穆安舟，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佐阿茵，就算有，那也不是我。

她直起身子，看著大門，一開始鬧著鬧著，沒想到會滋生出感情。如今來這學校的學期將滿，眼看快要離開。就算現在和好，也要快分開了。

不如寧願就這樣吧，省得將來牽掛。

最後看了大門一眼，她毫不猶豫地離開。

將來我離開了，請你忘掉佐阿茵。

從大院子出來，正巧踫上了他從外回來……的繼母。她稍稍欠身，恭敬地露出笑容。

「你這就要走了嗎？不多留一會兒嗎？」她並不知道這個女孩連大門都沒進。

「不了。」她笑著說。

「那麼……慢走，下次請再來。」他的繼母比第一次看上去好了許多倍，也許她已經明了這個女孩對她「兒子」的重要性，而她一向很懼怕那個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