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過後沒有多久就到了聖誕節，原本因為考試而平靜的校園再次熱鬧起來。

「阿紫，你聖誕夜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出去HAPPY啊?」賈藍一邊埋頭狂抄葉紫的筆記一邊問道。

自從期中考試，葉紫以高出第二名二十七點五分的超高分取得年級第一的寶座後，她的筆記立刻變成兵家必爭的至寶。若不是佔了鄰桌這塊風水寶地，她肯定是連筆記的影子都看不到的。

「聖誕夜啊……」葉紫用握筆的右手點了點下頜，「我叔叔應該會安排活動吧！」

葉隨風並不認為聖誕節有什麼慶祝的意義，因為他不是基督教徒，但是他喜歡一家人在一起歡聚慶祝的感覺，而且年輕人好像很重視這個節日（這是听學校學生說的），所以他早早就在計劃聖誕夜所要開展的活動了。

「你叔叔會對這種洋節日感興趣嗎？」雖然沒有見過葉家叔叔，但是天下的訓導主任都不會相差到哪里去的，而且能在四十歲前就坐上這個位置的人，肯定是千年古董級的人物！

「我是不太清楚啦，不過看小震興奮的程度，應該不怎麼慶祝過吧！」葉紫想起前天晚上，小叔叔提出要家庭聚餐，並詢問她聖誕夜有什麼計劃時，小佷子喜怒交加的表情真是讓人叫絕啊，或許她可以向叔叔建議，送他去演藝學校學習？畢竟他好像蠻有天分的樣子。

「哦？既然這樣，那就沒有辦法……啊！放手，我還沒有寫完呢！」賈藍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意圖不軌的毛手轉移了她的所有注意力，她一個虎撲，將賊人壓制得死死的，順利奪回自己的寶物。

葉紫笑看著這幫人沒有惡意的打鬧，心思卻轉移到了商羽身上。

這個向來死死黏著自己的人，居然沒有提出要和自己過聖誕夜！就連詢問一下自己聖誕夜的計劃這樣的舉動或者說意圖都沒有，真是非常非常奇怪啊！所以連帶自己也變得奇怪起來，她居然會為了這樣的小事而覺得不爽！

也不對，自己會覺得不開心是正常的啊，畢竟用他的話來說，他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不是嗎？所以只有他不正常！

微撇了撇嘴，她往商羽的位置看去，空空的。

這兩天他一下課就不見人影，直到上課鈴聲響到最後一聲，他才匆匆跑進門。如果不是午休時間，他還是照常地黏著自己一起吃飯，她真是要懷疑……懷疑……

反正就是不太高興他有事情瞞著自己就對了！

上課鈴聲響起，踩著鈴聲喘息著沖進來的人影果然又是商羽！

葉紫扯動嘴角，回了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給他。反正沒有人規定笑容必須要扯動肌肉不是嗎？

聖誕夜，平安夜。

這種說法的來歷，葉紫是記不太清楚了，但她很喜歡平安夜這種咬字的聲音，所以她就寫了十張不同字體的「平安」兩字，作為今天的練習。

今天是「ChristmasEve」，學校也很體貼地決定下午只上兩節課，並且也組織了聖誕晚會，時間是從六點半到八點半。

因為家里有活動，所以葉紫昨天就和老師說明今天不參加晚會，上完下午兩節課後直接回家。

站在商家門前，她抬手按了兩下門鈴，按照以往的慣例來說，她會在十五秒後得到一個沖擊性的擁抱，然而今天好像不適用慣例。

在一分鐘後，門開了。來開門的是商家的女主人，商茹——一個精明能干的女強人，而且是奉行「要孩子不要老公」的未婚媽媽。

「哦，葉紫啊，今天也是這麼早嗎？」看起來已經準備好要出門的商茹將葉紫讓進屋內，「小羽今天還沒有起床哦，昨天我看他房間的燈一直到凌晨才熄。你們現在的功課很難嗎？」

「還好吧，我沒有听他說功課難學啊！」葉紫偏頭想了想，商羽的學習是很用功沒有錯，但因為商家顧及他的身體，並沒有給他升學的壓力。而且他自己也清楚不能讓自己太過勞累，不然以他那麼差的身體，肯定又會倒下，那是非常得不償失的。

「我們家小羽真是麻煩你照顧了，有你這麼好的孩子在他身邊，我們家才這麼放心啊！」商茹多少有些感慨，當初要不是她不小心動了胎氣，商羽也不會在六個半月大時就來到這個世界。而他的身體之所以會這麼差也就是這個原因。那段時間里，她幾乎是一能夠下床，就守在保溫室外，看著那些復雜的救護器材連眼都不敢眨一下，就怕有什麼意外……

商羽能順利長到這麼大，可以說是他們商家用盡心血的成果，所以當商羽提出要出外上學時，家里幾乎翻了天。後來是羽兒的主治大夫提出建議——讓羽兒上學對他只有好處，而且也必須讓羽兒接觸人群。

在上學的第一年，並沒有發生什麼特殊的事情，羽兒的狀況也不錯，家里多少放了點心。但在第二年開學沒有多久，羽兒突然每天念念不忘「小葉子小葉子」。

開始時她當然會擔心，但在看到葉紫的第一眼，她就放心了。

商茹微笑著打量眼前清秀沉靜的女孩，這個孩子的氣質很不一樣，那是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當是女人的第六感吧，她本能地知道這個女孩是值得信任的。而且羽兒明顯比以前開朗了很多，作為一個母親，她當然非常樂意看到這樣的發展。

「也沒有啦！」葉紫不太習慣被人這麼認真地感謝，不禁微微紅了臉。

樓上突然傳來砰砰咚咚的聲音，商茹和葉紫相視一笑，商茹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以後還是要麻煩你多照顧一下小羽。」

「嗯。」這個時候只要答應就好了，反正不管她的回答如何，她的做法都是一樣的。

「啊！抱歉抱歉啦！小葉子！等我兩分鐘……啊！糟糕……」甜甜的嗓音滿是沮喪，葉紫看著頂著一頭亂翹的草窩，急急沖向浴室洗漱的人影，忍不住咧嘴一笑。

唔，其實他那樣的造型也是很可愛啊！不過，如果這麼跟他說，他又會以撒嬌般的口氣向自己抗議吧！

教室里洋溢著濃厚的節日氣氛，就連剛剛結束教學的化學老師都講了一句「聖誕快樂」！

商羽果然又不見了人影！

葉紫一邊收拾書包一邊跟賈藍閑扯︰「那我就先走了，你們好好玩吧！」

「啊，你不等小可愛嗎？」賈藍很是詫異，「你們也會分頭行動啊？」

「他自己有活動啊！我們只是朋友，又不是連體嬰兒。」葉紫將頭發撥出圍巾外，順手梳理了一下。

「哈哈！」賈藍發出一聲怪笑，隨即又嘆了一口氣，「怪人！」

「呵，也許是呢！」葉紫點點頭，隨即揮手走人。

十八點二十分，晚會快開始了，各年級的學生按班級陸陸續續坐進了學生禮堂內。

商羽拎著一個紙袋沖進禮堂，他四下張望，並沒有看見葉紫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眼角瞥見有人向他揮手，他定神看去，是同班的賈……藍吧，那個經常圍在小葉子身邊的二人組之一，他跑了過去。

「賈同學，你有沒有看見小葉子啊？」

「啥？」賈藍明顯一愣，「阿紫沒有說嗎？」

商羽也是一愣，「說什麼？」

「阿紫今天回家聚會，並不在學校啊！她上完兩節課就走了！」賈藍看著眼前大受打擊的小臉，暗暗贊嘆，同時隨口戲謔道，「原來你們也不是那麼要好嘛，連這種小事都沒有默契哦！」

這種事情跟默契一點關系也沒有吧！如果是別人一定會這麼反駁。但商羽的思考方式很奇怪，他很簡單地認同了賈藍的話。

「是……這樣嗎？沒有默契……說不定真的呢……其實沒有那麼要好啊！我竟然連小葉子不想參加晚會都看不出來……」搖搖欲墜的笑容要掉不掉地掛在他顫抖的嘴角。

「喂喂喂，我說著玩的啦……其實、其實葉紫說，說她有驚喜給你哦，所以拜托我們保密啦！」注意到無數死光凌遲著自己的身體，賈藍想到要是小可愛眼中那轉來轉去的液體掉下來的話，自己明天一定會成為報紙社會版的頭條吧！

死道友不死貧道啦！葉紫，對不起啦！反正你怎麼鬧都是在那幫惡狼看不見的地方吧，所以……

「真的嗎？」破涕為笑的商羽可愛地瞪圓了大眼！

啊！好耀眼！一直在看著他的眾人忍不住抬手遮眼。

「是、是啊！」覺得眼前出現好多金條哦！賈藍再一次感嘆，這樣的人為什麼只要友情呢?！

「謝謝你！」商羽迫不及待地轉身要走。

賈藍一把抓住他，「千萬不要跟葉紫提到‘驚喜’的事情哦！」

「嗯！」

商羽下了公車一路飛奔。一邊猜想著她會給自己怎樣的驚喜一邊又告誡自己要裝作不知情。

那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不是該小小抱怨一下呢？不好不好，還是趁機表現一下自己的成熟大度吧！對了，其實也可以裝作早就猜到她不會參加晚會的樣子啊，還能顯得他們之間是很有默契的呢！對，就是這樣！

商羽看著眼前熟悉的小巷，興奮地加快了腳步，遠遠就看見葉紫家門前的燈亮著，還有一個人影就站在燈光所照到的範圍的邊緣，小葉子嗎？果然是在等自己呢！

他揚起手就要打招呼，卻突然發現還有一個人站在葉紫的對面。

是誰？他停下腳步，本能地將身體隱入路燈照不到的黑暗處。

等眼楮習慣了黑暗以後，他想起了那張臉，是那個在幾個月前跟他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的人。

那天他收到一張邀約的紙條，那段時間正是他和小葉子的友誼被人質疑的時期，每天都要被不同的人邀約，要求給予解釋。他很習慣這類事情了，所以就沒有多想地赴約了。

等到了約定地點，他發現了一件很不同尋常的事情——邀他的是個男生，而且是個長得很有男孩子氣概的男生。

因為他也知道自己長得的確不太像男孩子，以前也並不在意，但在被葉紫說多了以後，他也開始羨慕起那些人了。

所以在看見那個男生時，他下意識地給了對方一個善意的微笑。誰知那個人居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然後不等自己張口，就　里啪啦地講了一堆討厭的話。

就是那個人沒有錯！

這次他也要跟葉紫講那些話了嗎？那些討厭的、刺耳的、會讓人很不開心的話？

不行，不能讓他說令葉紫不開心的話！打定主意，商羽抬腳就要跑過去。

「……我喜歡你，請你……跟我交往！」站在葉紫對面，一直看著地面的男孩子，突然抬起頭大吼一聲。

這一聲吼，攔住了商羽的腳步。

什麼？

「什麼？」葉紫微瞪大了雙眼，想起《大話西游》里的某句台詞——對不起，我剛起床，隨便走走，我……我還沒有刷牙呢！

雖然知道這種場景不該笑，也不可以笑，但是，她還是勾起了嘴角。

沒有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人在看，並因為她的笑容可能代表的意義屏住了呼吸，她只想解決自己的疑問，「為什麼是我?」

「因為……因為我喜歡你啊！」沒有料到心中的女神會對自己微笑，並提出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男生愣了一下後迅速地回答。

「我知道，你剛剛說過了，我是問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我們……不認識吧？」葉紫盡避確認自己不認識對方，但還是考慮到，用疑問式的語句比較不太傷人。

「是的，但是我認識你，雖然我是通過那麼可笑的方式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要相信，我是在看見你的第一眼時就已經認定你了，無論你是怎麼樣的人，我都相信，你是值得我喜歡的女孩，所以，請你相信我吧！」

什麼啊？一大堆嘰里咕嚕的？而且，這個人好像、有點自以為是哦！

「呃……我可以相信你，但是我不能和你交往。」

「為什麼？」男孩激動地質問，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其實你和他是情人吧，和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商羽？」

長不大？真是一針見血的評語啊！若不是他所說的話太可怕，她真想好好稱贊一下他的觀察力和語言表達能力。

「不是！只是因為……你看，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會答應你呢？你對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而已，如果我就這樣答應你，反而對你是失禮吧！」滔滔不絕的一大段話，就是企圖用口水淹死那可怕謠言的幼苗，她可不願再浪費兩個月了。

「對、對不起！」男孩的臉一下子紅了，連忙道，「我叫屋隆。」

烏龍？這是「名副其實」的真人版注釋嗎？

「烏同學……」

「屋是房屋的屋，隆是興隆的隆。」屋隆像是很習慣別人的誤解一般，很快地解釋了一番。

「哦！那……屋同學，你應該明白我拒絕你的原因了吧?」

屋隆低下頭，不掩黯然地道︰「我知道了，很抱歉打擾你，再見！」

他轉身跑了兩步，很快又跑了回來，將手中提了許久的禮物遞給她，「這個，無論如何請你收下，哪怕你轉身丟了都好。」說完，不等葉紫拒絕，飛快地跑開了。

「啊……無功不受祿！這個東西……」正在想是不是下周一的時候退回去比較好時，一只白皙的手從旁邊將禮物抽了過去。

葉紫猛地抬頭，短促地驚呼了一聲。

「小葉子，你之所以先走，就是為了這個人嗎？」水汪汪的大眼，有著隨時決堤的危險，幽暗的眼神卻是葉紫也看不懂的晦澀。

微微一愣以後，葉紫本能地反駁︰「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先走，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完全忘了自己要裝成熟，要裝有默契，商羽本能地感到葉紫可能被搶走的危機。

「這個沒有必要吧，我家里開家庭PARTY自然不能拖著你啊！既然如此，干脆就讓你在學校好好開心一下啊！」葉紫也知道自己這個借口有些牽強，畢竟又不是過中秋農歷年什麼的，但是，她也不好意思開口說自己是因為賭氣，因為商羽沒有邀請她過節所以才不跟他說的。

「什麼什麼嗎?小葉子好過分！」

這算什麼啊！明明，明明是他先有事情瞞著自己的吧！明明是他先有不想一起過節的表示的吧！明明是他過分才對吧！「既然我這麼過分的話，那就不要做朋友好了！」冷冷地，她听見自己的聲音這麼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