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冬仍有雪(上) 第1章(2)
作者︰雪靈之

「看夠了麼?」唐凌濤的胳膊狀似無心地抬高,正卡在她脖子上,她一窒,天哪,這關頭她又想到哪兒去了?而且還是張著嘴,一副饞癆樣子盯著阮公子發呆……算了,今天就是活該倒霉的日子!

倒霉?她一倒冷氣,如果喝成那樣的梅施被阮廷堅撞見那就更倒霉了。打電話,打電話……她顧不上勒在脖子上的胳膊,賣力地在包里掏手機,剛想撥號才意識到至少不能在阮公子面前通知他的「愛妻」,只好古怪地瞥了阮廷堅一眼,停下所有動作。

阮廷堅饒有興趣的盯著她看,嘴角慢慢挑起,「對我有興趣?」

啊?戴辰辰猛然瞪大眼,無恥!自信過頭就是狂妄!

還沒等她說什麼,唐凌濤已經嘿嘿冷笑起來,「你的老三樣還是到別的女人那兒獻寶吧,她……已經被我養刁了。」說完,他使勁一摟,拖著戴辰辰往停車場走去。

「老三樣?」阮廷堅莫名其妙地皺起眉。

「喂!你這麼說會害死梅施的!」忍到沒人處她才爆發了。

唐凌濤準確的找到她的車,冷哼一聲不以為然,「那個笨蛋不用我害也得死。鑰匙!」

她乖乖地掏鑰匙給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喝問︰「你怎麼知道‘老三樣’?」

唐凌濤無奈又可憐地看著她,讓她覺得自己活像是個傻瓜。她恨死這種感受,在他面前她一直是個傻瓜加笨蛋。「我在你們房間外听見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兒?」

「你該不會不知道那個房間里是有攝像頭的吧?你們的‘舞蹈’,很多人看的很開心。」說起來他就一肚子火!

「……」

她被雷劈中了——

原本以為絕對秘密的發泄,卻成了一場狂歡表演……這臉的確是丟的光光的了。

看她受驚的表情,他的心情好一些了,「不錯,至少還知道不好意思!」他贊許地笑。

她狠瞪了他一眼。

「回哪兒?」他揶揄地問,「你爸那兒?」

「唐凌濤!」她又咬牙切齒了。

進小區時,門衛借著燈光特意往車里多看了兩眼。

戴辰辰皺眉,這套80平的小房是她特意為自己建的小窩。房子和空虛感有時候是成正比的,回到爸爸那兒的大宅,安靜的時候說話都會有回音,吵的時候保姆、保鏢、公司的工作人員來來去去,還會留在那兒吃飯,讓她徹底沒了家的感覺。

她一直是個很「戀家」的人,必須有個屬于自己的私密空間,這點她倒是很像媽媽。

她從沒帶男人回過這里,也難怪保安會好奇地多看幾眼。

這幾眼立刻惹的唐凌濤不高興了,哼了一聲。

「哼什麼?」她癱在座位上壞笑,「覺得他們很沒素質?不過就是小區的保安,和你們沒法比。」

她知道自己無聊,以掀開他黑暗的過去為樂,滿足自己惡劣的小小優越感。這優越感,簡直就是自卑的另個側面。也許沒人相信她會自卑,因為她不該自卑。年輕、漂亮、攤上一個有錢老爸……除了沒有媽媽,她擁有一切年輕女孩所夢想的全部。

可就是這個一度成為她丈夫的男人徹底擊潰了她的自信。

她讀過大學,他初中畢業。

她接受過所謂「淑女教育」,吃穿住行窮講究的東西都學會了。對她來說,參加那個學習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一群同樣被強勢父母壓抑的快要瘋了的朋友。不管她們本性如何,但至少只要她們想,都可以裝出完美的儀態。梅施裝的賢淑女子,連阮廷堅都騙過了不是麼?

他呢?十六歲前就是個街邊混混,至今還有很多「不良嗜好」。現在當然慣會裝的人五人六,發了脾氣的那個德行,還是個土流氓。別說什麼風度了,他倆吵架的時候她真怕他本性大發會打她,因為她懷疑他不知道不打女人是男人的基本美德。

她可以說一嘴流利的英語,他也許只認識26個字母,就這都很有可能用拼音發聲。

可就是這麼個半文盲,卻創造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一片天地,而且,只用了那麼短的時間。

「幾樓?」他拖著她進了門廳,不怎麼滿意地四下打量,這里算不得豪華社區,她這樣的人住在這里就顯得分外扎眼,算不上好事。人心有多險惡,她不知道,但他知道。

「12樓。」她甩了甩手,試圖推開他,「你就不用上去了。」酒勁消退了些,她想到了一些比較「現實」的問題。看樣子他不是充善心人士,單純送女士回家的。

他按下樓層按鈕,收緊了摟著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捏上她小巧的下巴,用大拇指輕輕撫摩。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如同鼓惑又似威脅,「你看我像是那麼好打發的人麼?」他輕而微啞的語調,十足十性感撩人。

唐凌濤最漂亮的地方就是眼楮,完美的形狀,長長的睫毛,而且出奇的水亮。她曾絕望地羨慕他的眼楮,那麼長的睫毛,她得涂多厚的睫毛膏才勾畫的出來?擁有這麼雙勾魂眼,再配上俊俏的瓜子臉……

她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譏諷地愣愣看著他︰「唐凌濤,以前你沒去當鴨真是太浪費了。」

他的眼里閃過一絲薄怒,隨即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沒當過?」他俯,半眯起眼在她耳邊絲絲吹氣,引得她渾身顫抖,「沒當過哪能有這麼好的‘身手’?」

「無恥!」她推他,想掩飾自己無法控制的反應,真丟臉,好像沒見過大陣仗的小泵娘似的,那麼容易就掉進他的迷魂陣。

「我覺得我就是還不夠無恥才滿足不了你,非要和我離婚。」他下流地嗤笑。

她哆嗦的更厲害了,這回是氣的。

還想來幾句狠的,電梯門開了,他像拖死狗一樣拽她進去,完全沒有顧及她是個美女的意思。他摟的她太緊,她瞟了眼角落的攝像頭,這心理陰影算是落下了。先到別人探看不到的地方再解決他!

站在門口她逼真地搖搖頭,「鑰匙忘在車里了。」

他靠在門框上看著她嘿嘿笑,她的小把戲在他面前可笑至極。

「你去取。」她眨動大眼楮,善良地說。

「好。」他挑著嘴角,痛快的答應。

哼,她保持笑容,只要他滾開,她就竄進門去,哪怕他把整棟大樓的人都敲起來她也不管,最好保安把他抓走,蹲一夜小黑屋。

笑容加大,她似乎看見他在黑暗角落一臉悲憤的樣子,「去呀!」見他還沒動身,她得意的催促。

「不就是開這門嗎?」他的笑容也加深了,「你忘了,開門撬鎖是我的強項。」他利落地一抬手,在她挽起的長發上精準地扯下一個發卡,絕對是故意的,還扯掉她兩根頭發,惹的她痛叫起來。

「畜生!」看著他蹲,一臉重操舊業的幸福表情,她痛恨不已。

不到五秒,門啪的一響,開了一條縫,他站起身,風度翩翩地為她打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狼堵到門口,看來吃不到肉是不會死心滾蛋的,她瞪了他一眼。其實……留他過夜有什麼不好?她壞壞一笑,他就那麼確定他才是狼?

分手大半年了,她也該讓他見識一下她的進步。

看見她的笑容,他反倒一愣。

「不許在我家里抽煙。」她瞥了他一眼,他的壞習慣里有一項就是有很重的煙癮。

「嗯。」他慢慢地點了下頭。

她不想在他離開後,她的身邊還殘留著他的煙味,曾經,那會讓她有些想他。

進門一開燈,她听見他戒備地吸了口冷氣。

她稍微有點不好意思,從滿地雜物中間從容的走了過去,「放心,不是遭小偷了。」就知道他看見一室狼藉會觸發職業本能。「這幾天我沒顧的上收拾。」

唐凌濤譏誚的笑了笑,蹲,撿起一件她換下的薄外套,環視一下周圍,購物袋、打包盒、各款皮包、皮鞋,琳瑯滿目,無奇不有。

「幾天?」他挑眉,能亂成這樣,積累過程一定相當漫長。

「你懂什麼?」她快走幾步進了房間,背對著他把內衣內褲塞進抽屜,「穿什麼衣服要配什麼鞋包,攤在地上方便選擇。」她強做鎮定,振振有詞的說。

「你別告訴我,穿什麼衣服還要配什麼打包盒啊?」他走到小小的餐桌附近,各個飯店的LOGO紙袋幾乎淹沒了周邊的椅子和地板。他提起一個看了看,用不幸中有大幸的表情說︰「還好,里面的飯盒總算還收拾走了。」

「嗯」,她繼續鎮定,走回小廳,用不用感謝的語調說︰「都收拾進廚房的垃圾桶了。」

「我能問一下垃圾幾天沒倒了麼?」

她思考了一下,「三天。」

唐凌濤點了點頭,「還好,還不至于生蟲。不招蟑螂嗎?」

她終于崩潰,怒喝一聲︰「唐凌濤!」

他跨前一步,像是要來撫慰她的怒氣,卻突兀的停住,彎腰從皮鞋下拿出一個金屬鉤狀物體,他拿到眼前看了看,「這是什麼?」

她瞥了一眼,頓時大怒,竄過來一把推開他,果然他腳底下有一餅玻璃粉狀殘跡,「我的水晶耳環!」她凶惡地瞪他,「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對!」她悲憤地控訴。

他不以為然的一笑,「你是不是習慣把‘最喜歡’的東西扔在地上?」

她離他很近,他輕松地把她環入懷中,她的神志有些恍惚,一晚上被他拖來拽去,現在才總算像個擁抱了。他的胳膊摟的很緊,她貼在他身上,她享受著他精悍的肌肉靠上去的舒適感,和他離婚,最不舍的就是他這副絕佳身材模上去的手感和摟他入睡的安全感——畢竟他是保鏢嘛,有他在身邊至少不用擔心會被綁票或者暗殺,僅此而已,一定只有這樣!

他低著頭看她,她也回看他,希望從他漂亮卻深幽的黑眸里看出點什麼來。突然的沉默顯得有些曖昧,她發現他水亮的眼里掠過一陣波動,是什麼?她還來不及分析,就听他低聲說︰「去洗澡……」

她憤恨地捶了他胸口一下,這種時候他要是能說點溫存的話多好?非得來這麼句急色鬼的對白?也是,指望他說出什麼溫柔話語就好像期待家鴨能振翅高飛!

「妝都花了,看著有點兒惡心。」

「……」

她推開他,沒錯,他就是這個德行。每次她稍微在他臉上看到點動情的意思,還沒等心往天上飛,直接就「啪嚓」摔地上了。

明明伶牙俐齒的一個花樣美男,說出點騙女孩子飄飄然的話像喘氣那麼容易,可他就是不肯對她說!

听了他上句話生氣,下句還不如上一句!

她也懶得理他,很多事是不能靠「溝通」來解決的,一個人期待另一個人的善待,嘴巴說出來,明確的索要,就算得到了,味道也是隔夜飯菜,總歸不是想要的那個滋味了。何況,她從來就無法和他「溝通」。

「生什麼氣?」他從背後摟住她,182cm的身高讓嬌小的她完全陷入他的懷抱。她不語,默默享受他的擁抱。她喜歡被他這樣抱住,會有一種被他寵著愛著的錯覺,甚至比和他更讓她沉迷。

前提是——他不說話。

「我只是說了實話麼,你非得化那麼五色斑斕的妝嗎?我看你搖頭擺尾的在鏡子前鼓搗大半個小時,結果還不如剛洗完臉好看。」

她推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到衣櫥里拿換洗衣服。再不想和他多說什麼了,真的,如果他是個啞巴或許他們的婚姻都能堅持的久一點。

洗過澡,她擦著頭發從浴室里出來,微微一愣。

客廳被他粗略的收拾過,垃圾都被收走,鞋和包也整齊的擺放到角落里,沙發上她換下的衣服也打包塞進兩個購物袋,客廳出現了大面積的空地,顯得整潔了不少。

她默默地環視著,這里是她最絕對的領地,她甚至容不下一個鐘點工。可是他出現在這里,她……並不覺得突兀。

她生硬的笑了笑,半年的夫妻生活,他侵入她的生命似乎比她想像的多。

他自然地開門進來,手里拿著鑰匙,她不奇怪,對陌生環境的超強適應力也是他讓她不得不佩服的一點。

「我幫你倒了次垃圾。」他撇嘴笑了笑,「都快堆成山了。」

她吸了吸鼻子,冷哼一聲戳穿他騙取靶激的謊言︰「你是煙癮犯了,下樓抽煙順手倒的吧?」

他掀了掀眉,挑了下嘴角,沒回答。瞟著裹著浴巾一身水氣的她,眯起眼,壞壞的笑起來跨前一步。

她立刻後退,還故意夸張地捂住鼻子,「垃圾加上煙味,一股土流氓臭氣,別過來。」

他一愣。

「去洗!」她的心微微一顫,絕不相信像他這樣厚顏無恥的家伙會因為她無心的一句話而受傷,他的心靈要是這麼脆弱的話,早自殺一萬遍了。

「嗯。」他點了點頭,嘴角雖然還噙著一抹淡笑,眼楮里卻全是冷光了。

她望著他關上的浴室門發呆,或許「土流氓」這個詞是他的軟肋?她發噱地搖了搖頭,他會有軟肋?就算他會被這個詞刺痛,那他知不知道,她被他的那些話刺的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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