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雲天 第1章(1)
作者︰桑茉

闢道上,兩名轎夫扛著一頂彩紅簾轎,而轎身的後方僅跟著一名家僕。

若非轎子窗幔上貼著秀氣的喜字,這般少了鑼鼓喧天和眾人喝彩的抬轎小隊,著實看不出是支迎親的隊伍。

轎內,新娘子縴縴玉手藏于寬袖內,安分地輕輕扣在腰月復前,一身大紅喜服包裹的窈窕身姿,直挺挺的端坐轎內。

那昔日的如墨長發,此時已盤在腦後以金墜鳳冠罩著,透過轎窗的紅紗幔,依稀看得透那藏在冠後的清麗容貌,而新嫁娘面容上仔細用胭脂妝點過的五官,更添明艷月兌俗、天香國色。

雲若雪靜坐轎內,微垂螓首,滿月復無奈只能化作嘴里吁出的一聲嘆息。

她不知這究竟算不算一場婚禮?

沒有說媒、沒有聘禮、沒有陪嫁、沒有八人抬轎、沒有招搖餅市的喧騰迎親隊伍,更沒有人看好和祝福。

她不過是個被男人看上眼,在對方略微施壓下,便被她那貪權嗜貴的繼父急忙趕著送出獻給對方當個沒名沒分姬妾的卑微女子。

而那個看上她的男人,乃當朝皇帝的二皇子——皇剛天行。

若非那日她外出到集市采買繡線,被皇剛天行瞧上,至少此刻的她,還能安然的躲在雲家一隅,在娘親留下的小屋織布度日,永遠不受紛擾,只除了……除了兩年前偶然出現在她生命里的碩長身影。

思緒倏地斷住,她不敢再多想。

如今,她不過是出了狼口又進了虎口的待宰羔羊,身不由己啊!

似乎冥冥中,她已走上和娘親同樣的宿命,一輩子受命運擺布。

娘親當年也是因被繼父相中,納作雲家偏房,卻在進了雲家才發現已有爹親的骨肉,當時繼父為討娘親歡心,對她們母女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豈料娘親早逝,讓她這遺月復子的女兒,開始過著受盡欺凌的日子。

她卑微的身份雖承皇子垂憐,卻也僅能以小轎暗自抬入王府。即便入了王府,她的身份恐怕只比青樓出身的姬妾好上一些,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

但這樣已經很好了,至少她遠離了那待她冷漠的雲家。

她想,欠雲家的恩,就當是出賣自己給皇剛家來償還吧!

反正她不在乎,也不痛了。

雲若雪想起臨別前,與繼姐雲碧瑤在房內的一席談話。

「姐姐知道咱們姐妹倆向來情淡,這十六年來,我這做姐姐的也沒好好照顧過你,可怎麼說你也算是我妹子,既然都要過門到二王爺那兒去了,這杯酒就當是替你送行,願你日後在皇剛家生活愜意,討得二王爺憐愛歡心。」

「碧瑤姐,我、我不能喝……」

「難道雪妹對姐姐還有怨?」

「不是的,碧瑤姐莫猜疑,其實是若雪不勝酒力,喝不得的。」

「放心,姐姐知道這點,特別拿來城內吉祥酒坊的梅果酒,這酒不烈,味道淡薄,就是有一點梅果味,雪妹就別再推托,飲下這杯,當是賣姐姐一個人情好不?」

她從不喝酒,但碧瑤姐那番話或許真想祝福她也不一定,所以她還是飲下了。

「若雪別怕,要勇敢,不管之後是好是壞,都會過去的。」縴指略微揪緊裙裾,雲若雪學著娘親的口吻安慰自己。

突然間,她想起揣在腰間那半截青銅令牌。小心取出被齊刀斬去僅剩一半的令牌,她緊緊握在掌里,仿佛要將令牌上的刻痕深深烙入掌里,成為抹不去的紋。

青銅令牌本科著一個「刀」字,如今令牌被人以利刀削去一半,刀不成刀。

「現在我只剩下你了,你會給我勇氣讓我撐下去的,對不對?」眷戀的指月復,撫過令牌上幾乎認不出字跡的斑駁字體,逕自端詳一會兒,她才仔細收起。

不知是八月的艷陽正炙,還是因為喝下水酒的關系,加上穿戴繁縛和發冠沉重,隨著轎身擺動的搖晃,這番折騰讓雲若雪跟著又悶又倦起來。

體內一股散下去的熱氣直襲她的胸口,令她口干舌燥,沒多久一陣犯暈,便靠著窗沉沉睡去。

熱、好熱,她好難受……意識混沌不清,雲若雪感覺到轎身陡地失去重心的往前一頓,讓她稍稱清醒。

她睜開美目,來不及反應,轎簾就被外頭的持刀大漢粗魯的掀開,跟著雪腕被漢子一扯,身子便被拽出轎外。

身體的不適教雲若雪步伐不穩的踩著裙擺,一個踉蹌便撲跌在地,而發頂上的鳳冠也順勢滑落,散了一肩如墨長發,將精致五官襯得更加楚楚可憐。

她強撐起身,迷蒙雙眸緩緩掃過四周,赫然發現她不在前往王府的官道上。

轎夫和家僕脖子皆被抹上一刀,倒臥轎旁,汨汨流出的鮮血看來怵目驚心。

「你們是誰?要做什麼?」胸口的燥熱更甚,她難過的微喘著氣。

「做什麼?待會兒就知道了,現下就讓爺兒我好好疼你,等會兒包準你爽快得欲仙欲死。」為首的惡徒咧開一嘴婬笑,猥瑣的眼神貪婪掃過女人玲瓏的身段。

他眼色一使,示意兩名手下抓住雲若雪的手腳,接著迫不及待的解開褲帶。

這宗生意的案主,可同樣是雲家人。早聞雲家容不下這外頭生的遺月復子女兒,想不到竟這般決絕,妄想斬草除根。

而案主也說了,已喂美人喝下一點料,好讓他們先圖個快活,再侍候美人上路。

「哈哈哈,老大,這貨色果真是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等會兒享用完了,可別忘了我們兄弟倆啊!」

「是啊,老大,如此美色,小的也想嘗嘗。」

兩名手下听命上前,分別制伏住雲若雪掙扎的手腳,婬穢的表情盡顯猴急。

「放心,通通有份啊,呵呵呵呵,小美人別怕,爺兒這就來了。」

「不要!救命啊——救命啊——」

雲若雪癱軟的四肢被惡徒緊按著,一身喜服也被強行撕開,露出貼身的紅兜,那胸前柔軟的隆起和盈白美背,刺激著惡徒更想放肆逞欲。

不堪受辱的淚水已然決堤,四肢被縛的困境,令雲若雪聲嘶力竭的不斷哭喊。

她不想這樣被凌辱糟蹋,她想掙扎、想逃開這宛如惡夢的一切。

拜托!救她!誰能來救救她?

直到裙裾被撕毀,雙腿被粗魯地架開,男人勃發的龐大身軀擠入她雙腿之間,她絕望的合上眼。心灰意冷地等著承受接下來那恐怖的一切——

刀戒天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想殺人!而且是以最狠戾的方式!

他連夜趕下龍蟠山,天方亮便馬不停蹄地趕往雲家莊,依著熟悉的路徑,潛入雲家最偏僻的廂院,尋找記憶中的娉婷身影。

未料無意間听聞雲碧瑤和婢女談話,得知雲若雪早在辰時一到,便被用小轎送出莊外。更甚者,她已重金買下殺手,計劃半途攔轎劫殺。

深怕再遲一步會來不及見她,他忙又追出莊,終于在莊外官道十里處趕上喜轎,卻被眼前欺凌的景象震怒——「你們該死!」

他疾步上前,一手一個扯離趴在雲若雪身上試圖逞欲的禽獸,最後一個嘍更是被他扯住衣領拋出數丈之遠,頭顱直直撞上林木,霎時腦漿濺出,當場氣絕。

「老、老三?」

正準備大逞獸欲的帶頭漢子,褲子解了一半,光溜著被拋丟在地,眼前突來的景況讓他震愕得說不出話,而另一名手下也因跌落時折斷腿骨,躺在地上哀號。

刀戒天忙月兌下自身的黑衫外袍,輕覆上那衣不蔽體的身軀,仔細包掩。

「若雪!」激動地摟起她,他幽深的眸光,梭巡過那記憶中的麗顏。

暌別兩年,這抹紅妝依舊是深烙他心,已不知出現在多少個午夜夢回,那膚如賽雪、發如玄墨、唇不點而朱,和那雙清靈杏目,比記憶中的容貌更加鮮明。

如今那麗色小臉爬滿淚痕,妝花了,發也散了,許是因掙扎哭喊過度,此刻濡濕的嬌顏還染上一層詭異的潮紅。

刀戒天伸出手,輕拭去雲若雪臉上的珠淚和殘妝,順了順她凌亂的鬢發,邊快速掃過她全身的狼狽。

千鈞一發之際,他終于救了她,但那一身凌亂殘破的衣裙,還是彌平不了他的憤怒。深怕自己再晚一步,她就會……想到這,他更收緊雙臂,緊摟著懷中幽香的身軀。

「睜開眼,若雪,是我。」

這聲音?是……歷經方才的險惡,雲若雪猶顫著身,但此刻已感受到自己安全了,而包覆在身上的男衫,和男人寬闊溫軟的胸懷,有她記憶中熟悉的氣息。

如扇的黑睫緩緩掀開,盈淚美眸迷茫地望進一雙擔憂的深瞳。

「刀、刀大哥?」紅唇微張,她驚訝地吐出埋在記憶中兩年的名諱。

兩年前,那不歡而散的離別,她以為和他不會再有交集,為何現在他會出現?

「啊!」難耐的呻呤,不禁逸出口。體內的燥熱還沒散去,她難受地不斷喘氣,無暇思考,玲瓏有致的身軀不自覺地在他懷里磨蹭。

「若雪?」她不太對勁。懷里的女人媚眼氤氖、面色如潮、紅唇吐氣如蘭,全身上下盡顯媚態,讓刀戒天心里的狐疑更深。

「唔,我好熱、好熱……好難受。」

雲若雪整個人已貼在刀戒天胸前,原先拿來蔽體的黑衫,在挪動間敞開了襟口,此時的她,只著一件薄綢肚兜緊挨著他。

她不知為何會這樣,只知道自己渾身燥熱難耐,卻又不知如何紓解。

刀戒天略推開身,仔細審視她臉上的嫣紅,爾後伸手探向她的腕脈。

這是——苗疆的逍遙散!

「他們竟敢這般對你!我一定會要他們付出代價!」他咬牙道。

逍遙散,為苗疆一帶慣用的情蠱,凡服下之人,必須在兩個時辰內找對象,借由男女合歡紆解蠱毒。看樣子,若雪必是在上轎前就被喂了毒。

好個雲碧瑤,竟這般陰狠至極!

莫怪若雪會有這樣的神態,那蠱毒怕是開始發作了,不出一個時辰她就會——思緒停頓,刀戒天沒再多想,只能兜緊她的衣衫,掩住那令人心蕩的春光。

「啐!你是何人?敢壞本爺好事,活得不耐煩了嗎?」帶頭的賊子已套上褲子,亮刀站在刀戒天身後,好事被人打斷,又失去一名手下,著實讓他不快!

「喔?我以為活得不耐煩的,是你們這些跳梁小丑。」放下意識不清的雲若雪,刀戒天反手抽出背上彎刀,陰驚的表情,有著風雨欲來之兆。

他運勁提起彎刀,隨即俐落揮下,炫目的刀光倏閃,一波銳利如刀的刀氣伴隨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劃向惡徒的頸項——「啊!你——」字不成句,氣絕。

那老大眼睜睜看著一波刀氣斬向自己,尚不及做出反應,刷的一聲,是刀氣劃過骨肉的聲音,爾後,身子抖抽幾下便頹軟倒下,身首分離。鮮血自切齊的頸冠噴出,而落地翻滾數圈的頭顱上,那一雙死不瞑目的眼,不偏不倚瞪向另一處的手下。

「老、老大?哇啊啊——」

老大血淋淋的頭顱就落在自個兒眼前,僅剩的一名惡徒又驚又慌,奮力又在地上挪行數寸,直到一雙繡著金騰花邊的墨色鞋履出現在眼前,血色陡地自他臉上抽離。

他面如死灰,顫著聲不斷磕頭求饒「大爺,您行行好,小人、小人知錯了!求您就饒了小的吧!求求您了,我求您了,嗚嗚嗚——」

情勢丕變,老大和老三才一眨眼就給斃了,他當然得快逃,保住小命要緊。

刀戒天略微偏頭,居高臨下的睨著伏趴在腳邊、不斷磕頭求饒的鼠輩,冷漠黑瞳里讀不出絲毫情緒。

「任何傷她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不過,看在你誠心求饒的份上——」語氣稍頓,倏地,他出奇不意的凌空出掌,打在惡徒的天靈蓋上,「我賞你一具全尸!」

惡徒霎時仰躺倒地,整頭的血肉模糊,兩眼瞪如牛鈴,仿佛在控訴死前的不甘。

一切,又歸于安靜沉寂,連蟲鳴鳥叫都被迫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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