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留人醉 第3章(2)
作者︰桑果

「小姐的額頭好燙!」

「小姐的手腳冷涼的!」

「小姐,醒醒,快醒醒!」

在下人們七嘴八舌的吵嚷聲中,趙光義只听到自己筋疲力盡的聲音冷冷地飄蕩在空中,「快去請姓鄭的來!」

「咳咳。」

「小姐,您大病初愈,可要當心別染上風寒。」小錦連忙為李從穎披上紫色披肩,發自內心的關愛連同披肩一起暖暖地包裹著從穎。

李從穎含笑答謝。笑容卻有著淡淡的落寞。

小錦同小繡互望了一眼,晉王自那日離開後已經好久沒來這側苑了。小姐失寵是再明白不過的事實了。即使如此,全府上下的僕人卻是對小姐更為敬重了。府里哪個人不知道,小姐不僅有著天仙般的容貌更是有著菩薩一樣的心腸。

「小姐。」聲音伴著一聲怯生生的呼喚,一個梳著婢女髻的粉衣小婢朝李從穎做了個萬福。

「有事嗎?」這婢女看上去頂多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應該是新進府的吧。見她一副害怕的模樣,李從穎柔聲問著。

「回……回小姐,孫婆婆說是有急事要讓小錦同小繡去一下。暫……暫時由小桃來照顧小姐日常起居。」小桃話說得磕磕絆絆,仍為李從穎的美貌而驚為天人。

「什麼?」小錦與小繡同時驚呼起來。這不是等于把她們調走了。為什麼不讓她們再照顧小姐了?眼前這小桃進府才幾日的工夫,哪里能伺候得了人?

「我們兩個人換你一個人,孫婆婆是怎麼安排的?」小錦秀眉一橫,沖著小桃就責問開了。

「我……我不清楚。只是孫婆婆說西廂要來兩位嬌客,人手不夠……」

嬌客!小錦小繡自小桃口中听到這兩個字立馬噤了聲。小桃或許不懂這代表什麼。可她們卻是再清楚不過了。王爺要帶其他女人入府了。那小姐怎麼辦?

兩雙眼同時擔憂地轉向李從穎。幸好,幸好,小姐似乎正在賞那苑中的金桂,看來是沒有注意到方才小桃所說。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一定明白那詞的含義吧。

「小繡,那我們先過去吧。」她們急著要去孫婆婆那里了解清楚情況。心里都祈禱著那兩位嬌客可千萬別是王爺新看中的女人。否則……否則小姐恐怕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小姐,小繡和小錦先去孫婆婆那里了。」兩人不忘向李從穎請辭。

「快去吧。別耽誤了正事。」李從穎背對她們回道,一貫柔和的語調中听不出絲毫的破綻。

待兩個小婢走遠後,她才緩緩轉過身來,唇邊已沒了笑容。新人要來了?那她這個舊人,會被如何安排呢?是不是老天被她打動了,終于決定成全她的心願了。無須再為離不開這禁錮自己的地方而費神了。她很快就會被遣離了吧。可為什麼?她心中卻生不出些許的歡喜來呢。難道,是她已經習慣了這宋王府不成?

來自異國的跳動旋律、不遠處兩個婀娜美艷的波斯舞娘正盡情扭動著她們魔鬼般的腰肢,充滿了邪魅的蠱惑。

趙光義輕啜著黃藤杯中的葡萄酒,一雙眸始終緊鎖著那兩個媚人的妖精。她們有著中原女子所沒有的挺鼻深眸,那露出舞裙的肌膚甚至比白晝更為明媚幾分。美麗的女子比比皆是。他前陣子一定是太過閑悶了,才會對那個生女敕的丫頭這般上心。如今,這樣兩個絕代尤物立在他面前,這般盡力地挑逗著他,讓他再次找回了在她面前如何也找不到的對他的臣服。無論是折服于他的身份、他的容貌、還是他的智勇。他非常享受這種被女人,尤其是他感興趣的女人崇拜的感覺。

她以為自己是誰?她憑什麼從自己這里索取如此多的特權卻絲毫不予付出?她的容貌的確出眾,可眼前這兩個舞娘卻也不遜她。她有才智,而眼前兩位佳人有著無與倫比的才藝。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更何況眼前兩個女人的挑逗已經讓他產生了反應。他已經傻傻地為她抵制太久了。如今,他不會再迷失了。他決定,要做回從前的趙光義。他必須回到從前,成為那個不會為女人而動心、沒有任何弱點的大宋王爺。

霍地站起身來,大步上前,隨手摟過那個碧眼舞娘。對方似乎早已料到他的霸道,笑著迎上他伸出的臂膀。

這舞娘竟然沒有絲毫抵抗。他微微皺了皺眉,心煩自己此時仍要去想那個總在拒絕自己的人。

「昔童,還有一個就賜你了。」

沒有任何回音。趙光義向主座旁的那個位置望去,發現座位竟然是空著的。

「稟王爺,莫將軍自方才出去,到現在還未歸來。」

摟著舞娘的臂膀不自覺地收緊著,豹眸閃過一絲冷光。

「好痛!」

直到被勒痛的舞娘實在忍不住申吟出聲,趙光義才意識到自己懷中還摟著個人。冷冷看了眼這個陌生的女人。方才還在洶涌的欲念戛然而止。一把推開懷中的艷麗女人。該死的莫昔童!

李從穎坐在黑暗中,靜靜聆听著東邊傳來的陣陣樂音。听說皇上新賜了他兩個波斯舞娘。她從來未見過波斯人,卻在書上看到過關于波斯人的描述。想來那兩個舞娘必是高鼻碧眼、高挑美艷的。舞藝?這對女子,特別是欲取悅男子的女子來說,實在是太重要的一項技藝了。可自幼便被作為聖女培育的她,除了琴棋書畫之外,便是學那些治國安邦的聖賢古訓。她有著柔軟的身段和醉人的容顏,但她的生命與「取悅」二字是永世絕緣的。黯色中,她幽幽嘆了口氣。

「你不快樂?」

突然的問話讓李從穎一驚。這男聲似曾相識。

聲音的主人漸漸自夜色中走近,魁梧的身軀在月光下向青石地面投射出一道長而寬的背影。

是他!那個冒失的將軍。如果沒記錯,他應該叫莫昔童吧。那個將曹彬推薦給宋皇的人!自己快樂與否,干他何事?

自酌了一杯香茗,她冷冷道︰「將軍躲在暗處偷窺已是唐突。再問這樣荒謬的問題不知意欲何為?」

莫昔童原本只是想到側苑偷望一眼便離開的。卻被暗夜中那一聲清幽的嘆息聲給留住了。她不快樂嗎?迫切想知道答案,于是便月兌口問出了。沒想到卻被她冷言譏諷了一番。無言以對,他怔怔地望向黑暗中那抹月兌俗的白。

皇上今天新賜了兩個波斯舞娘給晉王。他以為晉王會拒絕的,但他卻收下了。還邀了一干大臣同來賞舞。東邊正廳上正異常熱鬧,她不該一無所知。那身為王爺上任寵兒,如今來了新人,她該怎麼辦?

走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置于李從穎面前的石桌上,「如果受了欺負,姑娘隨時可招昔童相助。」

李從穎瞥了眼桌上那一閃一閃的金亮之物,正欲開口,卻被一個冷沉的聲音打斷︰「難道你仍認為本王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

「王爺!」他不是正看那兩個舞娘的熱舞看得出神嗎?怎麼會移步來到這已屬于舊人的側苑?

一雙豹眸在黑夜中熠熠閃動,「你眼中還有我這個晉王嗎?」

「末將不敢……」听出趙光義話語中的怒火,莫昔童立刻單膝跪地。

「竟然不放過這片刻的時間來與我的女人私會!我看你根本是什麼都敢!」趙光義挺身上前,一把抓過桌上的物什,扔在莫昔童身前,「拿回你的金哨。以後,不要讓我再在側苑看到你。否則……」豹眸中射出的寒光足以照亮夜色。

「王爺!昔童只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並不是你想的那般。」他真的只想知道她過得可還好?她可快樂嗎?畢竟,是自己親手將她交到趙光義手上的,他必須要知道自己沒有誤了她。

「她錦衣玉食,要什麼有什麼,又有下人盡心侍候著,不勞你費心。」答著跪地人的話,一雙眼卻牢鎖在石桌旁始終靜坐的人身上。

她怎麼這麼晚了還不曾安睡?夜色這樣涼薄,那些侍候的小婢都干什麼去了?竟然也不知道在一旁侍候著。她自上次受寒發熱後,整整躺了十日方能下榻走路,若這病未好的徹底又再犯,她這嬌弱的身子如何能抵擋得了?

「咳咳。」她本不想打擾到他們的談話,即使談話的內容是以自己為主,卻因不小心吸入一口涼氣而又開始輕咳。

「怎麼咳嗽還沒好?哪里不舒服?」話音未落,人已移到她身旁,關切地注視著暗色下仍似茉莉般清美的人兒。

「我錦衣玉食,要什麼有什麼,又有下人盡心侍候著,不勞王爺費心了。」她慢慢地一字一字地把話還給他。

他多麼流利地說出這些話來。當自己是什麼?他養在籠中的雀鳥還是供消遣解悶的貓狗?

又來了!趙光義眉頭糾結。如果說她原先還在跟自己玩著貓鼠般的游戲,現在她徹底就是以激怒他為樂事了。他真不懂自己為什麼還要踏入這里。他要把她徹底從心底驅逐的。他要把這個佔滿他心上和腦海的絕世容顏完全自記憶中抹去。雖然現在,他還沒有辦法讓她離開。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毅然決然地放手。

「莫昔童,帶著你的金哨,同本王回正廳賞舞去!」說時,人已回到最初的位置,遠遠睨視著她,「這天下美人多得是。本王又怎會為一個不知情識趣的女人而費心?」

他邁開大步,幾乎快得莫昔童都跟不上。他不要再在這側苑逗留。快些回到正廳去,好好喝上幾大壇酒,將那波斯舞娘軟玉溫香地攬進懷中廝磨個夠。

望著窗外自喧鬧的黑變成死寂的白。李從穎意識到自己一夜未眠。不知情識趣?他終于厭倦自己了。由最初時充滿探索的眼神變成了如今頭也不回的冷漠背影。那也好吧。愛恨,原本就不是她所承擔得起的。

「喂,你是誰?」

無心用膳的李從穎閑步逛到南苑門外,卻被一個操著生硬口音的女聲喝住。

「小姐?!」小錦與小繡一見是李從穎,也顧不上身邊的新主子,立刻歡喜地奔向李從穎。

李從穎舉目去望,眼前這艷麗高挑的女子,就是那個波斯舞娘吧?異族女子,果然美得攝人心魄。

「啊呀。」那舞娘突然一歪身,一副站不穩要跌倒的架勢,「快扶我一把。」

小錦小繡不敢有閃失,連忙回身去扶她。她也老實不客氣地將身子嬌慵地倚在兩個小婢身上,一雙碧眸輕瞟著李從穎,「唉,王爺真是威猛得很,這一夜可是累壞人了。」

話一出口,在場其余三人玉容都是一紅。這番邦女子怎麼這般得沒羞沒臊?

「不過說真的,你以前都怎麼伺候主子的?怎麼讓他如此饑餓?」碧眼挑釁地注視著李從穎,紅唇勾勒出一個嘲諷的笑來。

眼前這一身素白的女人還真是好玩。不過同自己一樣是靠出賣姿色過活,她憑什麼裝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一般。還有那要命的氣質,害她這有著多年舞娘經驗的人都差點看走了眼,誤以為她是什麼皇親貴冑之女呢。沒來由的,她便討厭她那身不染縴塵、更是妒忌那張精致到讓她都為之失色的傾國之容。

「我是自己的主子。」李從穎的聲音輕而不柔,內心卻因這舞娘方才那番話而隱隱有火苗在燃燒。

小錦小繡同時望向對方。在李從穎身邊那麼多日,她那溫柔輕糯的聲音她們是再熟悉不過了。這還是頭一遭,她對王爺以外的人用這樣冷硬的語氣。或許那舞娘听不出這細微的差別,可她們卻能明顯感覺到,小姐生氣了。

「自己的主子?」舞娘聞言,笑得花枝亂顫,「這連公主郡主的都做不得自己的主子,管不了自己的命運,你憑什麼就做得自己的主子?」

這舞娘好放肆。小錦小繡眼見小姐臉色煞白,幾乎是將那舞娘架離了側苑。三人已走遠,李從穎卻仍呆佇在原地。她從來不是自己的主子。無論從前、現在、還是將來,她都是奴婢,是南唐的奴婢、是命運的奴婢、是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聖女稱號的奴婢。那波斯舞娘說得一點也沒錯,她根本就做不得自己的主子。心驀地疼了起來。她失去了掌握自己人生的權利,雖然自始至終她便沒有得到過這種權利,可是今天她才清楚意識到這點。好無力,她異常渴望一雙堅強有力的臂膀可以讓她暫且依靠一下。可那雙臂膀已經選擇去擁抱別人了。擁抱那個媚艷的舞娘。倏地自恍惚中醒過來。李從穎為自己方才腦海中那荒唐的意識而嚇得掩唇低呼。天吶!她怎麼可以想到他!他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這王府內、哪怕是王府外,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唯獨趙光義不可以。可為什麼明明告訴自己不可以了,還要去拼命地想著他。對了,定是受了波斯舞娘那番直白而讓人臉紅的話的影響。自己怎麼會去想他呢?她逃開他、避開他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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