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情絕戀 第1章(1)
作者︰蘭析

風,很冷,像把刀直割進人的心頭。

心,在滴血,碎了一地,她卻已無力拾起。

驀然,她淒厲大笑起來,冷冽的寒風早已吹散了她原本梳好的發髻,一頭青絲隨風亂舞著,打在她的臉頰,隱隱作痛。

「為什麼,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微垂著眼簾,她死死地盯著地面上早已被劍氣震碎的書信,一字一句,猶如杜鵑啼血,「這是我們上官家翻身的唯一證據,你竟把它給毀了?為什麼?為什麼——」

口中的銀牙幾欲咬得粉碎,她緩緩抬頭,望著眼前那道依然淡定如風的身影,眼眸寫滿了震驚、悲痛、絕望、還有心碎。

十年了!

她苦苦撐了十年就為了等這一刻,但她萬萬沒有想到,最終讓她功虧一簣的,竟是自己最心愛的男人。

一口甜腥頓時涌出了唇角,她身子一晃,眼前微黑的同時,已被一雙溫暖顫抖的手扶住。

「大小姐——」

碧心含淚扶著那具冰冷脆弱的身軀,哽著聲,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抬起眼眸,她看著風中那道默然靜立的白色身影,一顆心幾欲碎裂。

「公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道嗎?大小姐就要死了,她就要死了——」

冷風中,那道落寞蒼涼的白影微顛了顛,但最終並沒有跨出一步。

筠舒,筠舒,你竟連我最後一面也不肯見了嗎?

曾幾何時,我們竟落到了這般田地?

究竟,是你錯了,還是我錯了?

「碧心,帶我走——我求你帶我走——」

她倦累地靠著碧心,一身新娘紅衣襯得那張美麗的臉更加慘白,微微閉上雙眸,她淒絕一笑,「就算是死了,我也不願死在這里。」

「好。大小姐,我帶你走,我帶你走。」

悲痛欲絕的碧心,吃力地抱起她,轉過身時,眼中已落下了淚來,「大小姐,你千萬不能死——這個世上,碧心就只剩下你了——真的就只剩下你了——」

「碧心,這個世上,我也只有你了——除了你,我什麼也沒有——」

躺在碧心懷中的上官情,蒼白的唇角忽然扯出一抹淡淡悲涼的笑,「其實,我好想念從前的日子——真的很想念——碧心,你也想念,對嗎?」

雪,不知何時竟下了起來。

細雪飛揚中,她輕柔的聲音也漸漸在冷風中散去,他痴痴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已然看見那只原本靠在碧心肩上的手,終于無力地垂下。

情兒!

心,在那一刻跟著碎了。

步履微微一顛,他再也忍不住口中的鮮血噴了出來,眼前一黑,無力的身軀頓時跌入了冰冷的雪地里。

緩緩閉上雙目,他慘淡一笑,任由冰冷的黑暗吞噬自己。

情兒,若是到了黃泉,你可願見我?

曾听人說,愛一個人,並沒有值得和不值得,只有願意和不願意。

為了她,他做盡了一切!

他願意為她習得一身邪魅的武功,他願意為她殺人放火,他願意為她將自己徹底地改變。

一切,都是心甘情願!

只要,她與他,能風雨同路。

但到最後,他卻無法再與她並肩而行了。

也許,自己真的瘋了!

與她並肩同路到了最後,他竟寧願她恨他了。

恨,總比絕望要來得好,不是嗎?

他,曾是江湖白道中的一則神話。

傳說中,他飄逸出塵,總是一身白色衣袍,臉上也總是掛著一抹溫和如陽春三月般的微笑,風神俊朗,天下無雙。

傳說中,他有一副濟世為懷的菩薩心腸,以一手妙絕天下的醫術,拯救了無數條生命。那雙干淨的手,從不沾染任何血腥。

傳說中,他是鳳家莊唯一不會武功的人,卻也是鳳家莊里救人最多的人。幾乎江湖中的每一個人都受過他的恩惠。

……

江湖中,有關于他的傳說太多太多。

因為,他曾經創造了江湖中無數個不朽的神話。

每當那一身淡雅如風的雪白身影出現時,江湖中就會少了許多殺戮和血腥,平添了幾分生機。

所以,每一個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武林有一個雙手不沾血腥的鳳筠舒。

那一雙濟世懸壺的手,人們稱之為佛手,那一顆悲天憫人的心,人們稱之為佛心。

他出道短短數年,卻拯救了無數條生命。

鳳筠舒這三個字早已牢牢刻在了許多人的心底。

于是,他成了江湖中唯一一個不會武功的傳奇人物。

那時的鳳家莊人人皆以他為榮。

清晨的陽光,很溫暖。現在是三月,微微拂過的春風,總是帶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鳳筠舒和衣半臥在床上認真看著醫書,溫煦的陽光輕灑在他那清俊的五官上,映出了一抹晶瑩剔透的光彩,幾乎讓人產生一種遇見神的錯覺。

輕咳了幾聲,他放下了手中的醫書,疲倦地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際。

頭依然痛得厲害,前幾天所受的風寒竟一直沒有好。枉費他一身絕妙的醫術,救了無數天下人,卻救不了自己。

不知這算不算一種悲哀?

自小他的身體就很虛弱,所以鳳家的人上上下下幾乎都把他當成寶一樣呵護。

這二十年來,他雖過得平淡,卻也是幸福而快樂的。

如果說生平還有什麼遺憾的話,就是他不能練武。

體質特殊的關系,他與武學絕緣,成了鳳家莊唯一不會武功的人。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他經常在大哥的院落外偷偷瞧著大哥練習武功,然後記在心里,回去後就偷練,結果一病不起。

他昏倒的那一天,整個鳳家莊亂成了一團。

醒來時,他看見了父母眼中的擔心,也看見了大哥眼中的自責,他臥床一月,爹娘與大哥也跟著憔悴一月。

從那一天開始,他便告訴自己,這一生都絕不沾任何武功。

于是,他開始努力鑽研醫術。

鳳家莊以醫武雙絕聞名天下,他既然做不到醫武雙修,那麼,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將鳳家莊的醫術發揚光大。

他真的做到了!

短短一年之內,他便掌握了鳳家神針的精髓,以一身絕頂的醫術拯救了無數人的生命。

世人皆說,他有著一顆佛心,他是替佛祖來拯救世人的。

其實,這只是江湖中人以訛傳訛,夸大其詞了,他只是不喜歡見到血腥而已。

寂靜的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舒筠,你起來了沒有?」

听到熟悉的聲音,他忙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就看見大哥鳳彥民一臉笑吟吟地望著自己,手上跟往常一樣端著一碗參湯。

「大哥——」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性急的鳳彥民一把拉了進去,「先喝了參湯再說。」眼角的余光瞧見床上的醫書,鳳彥民微皺了皺眉,「你病還沒好,不好休息,還看什麼醫書?」

「只是閑著無聊罷了。」他微微一笑,接過大哥手中的參湯,慢慢飲著。

鳳彥民看了看他蒼白的臉色,嘆了口氣,「我看你氣色還是不太好,今晚上官家的晚宴,我看你就不要去了。」

「大哥,上官世家與我們鳳家世代交好,今晚是又是上官世伯的六十大壽,他又指名要我去,若是我推辭,便是失禮了。」

「我想起來了,差點就給我壞事了——呃——」鳳彥民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麼,卻又驀然停口,一臉心虛地瞅著鳳筠舒,「其實也沒什麼事。」

鳳筠舒輕搖了搖頭,臉上依然掛著一抹淡定的微笑。

他知道大哥必有事瞞他,但他更清楚自己若是再問下去也是沒有結果,與其讓大哥胡謅一個答案給他,還不如等晚上赴宴時自己去揭開謎底。

鳳彥民嘿嘿干笑了兩聲,轉身在房里東翻西瞧,卻不敢再看筠舒的笑容。

他這個二弟雖然年歲比自己小了一大截,但他的眼神和笑容卻總是給人一種穿透人心的感覺。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他才是做弟弟的。

無聊地翻了幾本醫書,對醫術一向沒興趣的他,幾乎要打哈欠了。

「筠舒,你每天看這些,都不困的嗎?」邊說邊翻著,他卻在書堆里眼尖地看到了一本微微泛黃的手冊。

「這是什麼?」

他抽了出來,定楮一看,「玄心訣?什麼東西?」好奇地打開書翻了翻,越翻臉色卻變得越蒼白,抬頭盯著還在喝參湯的二弟,沉聲道︰「筠舒,這東西你從哪里得到來?我不是跟你說過,你不可以習武的嗎?更何況這麼邪門的武功?」

「大哥,你放心。我只是拿來做參考。」鳳筠舒溫和一笑,放下手中的碗。

「這有什麼好參考的?」不知為何,看著這本手冊鳳彥民的心里就隱隱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一斂平時臉上的嬉笑神色,「手冊里記載的這種武功太邪門了,竟利用倒轉經脈的極端方法在短時間習得上層武功!我看武功就算學到了,命也沒了。這東西留不得。」說著,鳳彥民就欲將手冊撕了。

「大哥——」鳳筠舒忙伸手攔住了他,「這手冊里的武功雖邪門詭異,但也詳細記載了人體里的經脈和穴位,甚至有一些見解與其他醫書不同,所以我想留著它。」

鳳彥民嘆了口氣,放下了手冊,「好。大哥知道你一向對醫術感興趣,不過你要記住,只看這些經脈穴位圖就好,千萬別學里面的武功!」

「大哥,你當我還是十多年前的孩子嗎?我既然不能習武,自不會再強求。」

鳳筠舒笑笑,將桌上的手冊收了起來,「我看完里面的東西,會把它毀了。我知道這種武功,不能留在世上。」

「那就好。」鳳彥民稍稍放下了一顆心,「你先好好休息。今天就不用去看什麼診了,留些精神晚上去上官家。」

「大哥,我還沒有那麼脆弱。」鳳筠舒聞言失笑。

「在我的眼里,你就這樣。」鳳彥民瞪了他一眼,眼里卻滿是疼愛,「外面的病人,我會讓人先打發走。」

「可是——」

「不要可是了。今天就讓大哥我做一次主。」鳳彥民對他神秘一笑,「今晚記得穿整齊光鮮一些。」

丟下話,也不給鳳筠舒拒絕的機會,轉身便離開。

「大哥——」

喚不回離去的身影,鳳筠舒嘆了口氣,想起剛才大哥的話。

今晚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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