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山莊 第10章
作者︰周貞觀

王府里鬧出這麼大的事,雖然外人不得而知,但是位于皇宮之中的九五之尊當然是略知二一,所以朱納賢下了早朝,就把弟弟如進宮里問問,聊表關心。

「小倆口鬧意氣?」皇上問。手邊擺著幾大疊待批的奏折,但他仍是暫時擱下國事,了解一下家事,因為別拖到哪天家事變成國事,就難處理了。

朱納雍面上微露煩惱和愛意,說道︰「回稟皇上,臣弟和太夜兩情相悅,朝朝暮暮都想在一起,無奈尊貴有別、門楣有差,太夜憂心家中長輩不答應婚事,苦惱著解決方式,結果她就這般悶著頭想,想著想著,還是沒想出解決方式,于是她覺得愧見臣弟,就躲了起來。」他合情合理的把重點突顯出來。

「這等小事值得躲了好幾天,鬧得王府雞飛狗跳?」皇帝微愕。

日理萬機的皇上覺得這事情的解決方式非常簡單。一道聖旨下去,江家人只能歡天喜地的接旨,敲鑼打鼓的辦婚事。嚴格說起來,女兒能嫁進王府,哪怕只是作妾,也是江家高攀了。這對皇族兄弟對此事的思考方式果然十分相近;皇帝賜婚,你高興也得嫁,你不高興也得嫁。

「臣弟慚愧。」

身穿龍袍的朱納緊揮揮手。「你也老大不小,早該成家立妃。這事好辦,朕這個當兄長的就為你作主賜婚。」

朱納雍趕緊接著強調︰「臣弟願納安徽懷遠人江氏為正妃,請皇上成全。」

懷遠是江太夜路引上所寫的籍貫處。

「正妃?」皇上微眯了眼。

朱納雍高聲說道︰「是!臣弟此心不改,此意不變,懇請皇上憫臣弟一片真心,賜為正妃。」

前次進宮請立正妃,他是以進為退,最後有沒有立正妃側妃他都能接受。這次進宮請立正妃,他就沒擺什麼姿態。完完全全是來真的,只接受立她為正妃的旨意。

一般情況,王爺要立正妃和側妃,通常就是把人選、姓名呈給皇上,皇上通常都沒意見,便直接讓學士草擬聖旨賜婚,婚後錄入皇室族譜。如果很不巧偏偏皇上有意見,硬要亂點鴛鴦譜的另賜親女,或是遲遲不肯下旨,那麼就算是王爺也照樣對自己的親事沒轍。

皇帝仔細打量了這個弟弟,過了半晌,說道︰「請立側妃,朕即刻就給你聖旨。立正妃,朕勸你三思,祖宗家法那關難過。」

「皇上?」

「朕的國事正忙,退下吧。」

一大早,朱納雍就被皇帝宣入宮中,他前腳踏進皇宮沒多久,王府中就來了兩位客人。

在一處待客的偏廳,洛總管親自作陪,站在江太夜身邊,緊盯著那兩位臉罩紗巾的女子。一老一少,自稱是江太夜的遠方親人。

在白長老和白妞兒坐在廳里品茗時,外邊已經調來侍衛圍了三層,就怕有人插翅飛走。

白長老慈藹的說道︰「這次來訪是替莊主帶一封信。」

「信?」

「老身擔任莊中長老已有三十年之外,不知佔卜過多少次的出莊卦,只遇過三次需要佔遍莊中老少,才能得一吉卦。這種卦象極為少有。你就是第三次。」

江太夜愣愣的听著。這些事她都不知道。

「前兩次的佔卜對象,出莊後就未曾歸莊了。老身料想,你該也是如此,于是跟莊主稟明此事之後,該是你的東西帶妥,就動身來尋你了。」

「未曾歸莊……可是我喜歡里,想回去……」

「傻孩子,就算你喜歡山莊,也不準回來了。」

江太夜驚呼︰「為什麼?」

「還記得第二條莊規嗎?」

江太夜點頭。

此時,白長老的眼神一凝,拐杖朝地上的青磚用力一頓。「江家次女閨名太夜,汝犯第二條莊規,從此逐出不見山莊,未得赦令永不得歸!」

江太夜震驚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白長老!」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山莊,但是?

洛總管抬頭看了眼那位白發婆婆。看來這位老人是認真的。

餅了好半晌,江太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逐我出莊?」

這次是白妞兒開口,她聲音清脆如珠的說道︰「你記得你們姐妹三人的父母、親人過世的原因嗎?」江家三姐妹不是親手足,而是彼此的遠房親戚。

江太夜哽咽。「因外人入侵山莊,惹來殺身之禍。」她原是江家麼女,兩歲之後,父母兄長皆亡于那場護莊之戰。她從有記憶以來,就是在實姐姐和長老們的照顧下長大,對于父母兄長去世並無太大哀痛。

「那次的外人入侵山莊,起因就是莊中女子外出之後,戀上莊外人,最後為山莊引來大禍。」白妞兒說。

江太夜急急說明︰「我不會為山莊惹來禍事!我保證!而且我從沒對任何人提起不見山莊的位置,連朱納雍問我也沒說!」

白長老緩緩地說道︰「孩子,人心險惡啊。當年那女娃也無心為山莊惹禍,但是劫寶之事照樣發生。就算她跪在山莊前痛哭,也救不活那些已經犧牲的命。最後,好好的一個女兒家,就因為痴情、誤信良人,自刎在山莊門口。」她長嘆一口氣。

「長老,我想家?」

「為了你好,為了山莊的安全,你就忘了你的出身吧。從今日起,你只是安徽懷遠人。」

那是孕育她成長的地方啊!突然被逐出山莊,江太夜不知所措,眼淚掉了下來。

白妞兒安慰童年玩伴︰「別那麼難過嘛。雖然你不能回山莊,但是以後我有空就來找你玩,箏夜、實夜也會來探望你的,到時你可別小氣,記得要招待我們好吃好住啊。咳……不過要等大家對這事情淡忘了之後才行。」她略帶敵意地看向一旁的洛總管。可惡的莊外人!

「听說你要成親了?」白長老問。白長老和白妞兒已經在京城待了一陣子,自然知道王府在張羅成親用的吉慶物品。

「沒呀。」江太夜擦擦淚水。沒有莊主和長老點頭,她不敢答應婚事。

「是嗎?」白長老意味深長的瞅著洛總管。「老身為你的姻緣卜了一卦,你的姻緣在東北,不在莊里,卦象呈富貴雙全之意,在不見山莊的東北方位。這富貴雙全的人,不知道指的是誰呢?」

洛總管說道︰「當然是王爺。」

「如此甚好。妞兒,該走了。」白長老頓頓拐杖。

江太夜上前幫忙攙扶白長老。「這麼快?不留下來多喝幾杯茶,或是一起吃午膳也好,這里的飯很好吃。」

「時間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怕會遇到王爺。老身不打緊,但妞兒是未出閣的閨女,犯了莊規,照樣不能回去。」

白妞兒趕緊模了模臉上的紗巾,確定遮得密密實實,不會被人窺見一絲一毫。

「不用扶了,老身健朗得很。」白長老拍拍江太夜的手。

「對呀,上個月我要偷溜出來找你時,女乃女乃拿起拐杖追著我滿山莊跑,可嗆得很,我被打中好幾個拐杖呢!你瞧,這里還青著。」

白妞兒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瘀青。

白長老用力咳了幾聲,示意這里還有外人。

江太夜模模好友手上的青痕。「很疼吧?你別偷溜出來,很危險的。都是我不好,別擔心我。我在王府里住得很舒服,其實我也沒那麼想回山莊,朱納雍對我很好,這里也很好……」

「瞧你強笑的模樣,很丑呀!別裝了,我們一起長大的,我還不了解你嗎?哼,如果那個八王爺膽敢欺負你,你就跟我說,我現在有女乃女乃的六分真傳了,我幫你咒死他!」

這次換洛總管用力咳幾聲。

白長老瞪了孫女一眼。

「別咒別咒,他是個好人呢,我很喜歡他的。」

「你喜歡那個八王爺就好。」

「之後可能不常見面,我會想大家的。」

「不管有沒有見面,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你大婚時,我不知道能出莊,先送你一首歌,祝你們百年好合。」燦爛一笑,白妞兒邊走邊一展歌喉——「雲霧之間,青山綠水,高歌一曲,美酒一杯,笑把風流佩。」高昂的聲音宛如自九天之上回旋而出。

江太夜眼中泛滿淚水。這是不見山莊的歌,人人耳熟能詳。

她隨著白妞兒的歌聲輕輕合唱︰「青春年少、文武兼備、風從虎嘯、雲從龍飛、旭日正光輝。」

白長老含笑的與孫女一起步出王府。

留下眼露感動與不舍的江太夜,以及一群听見仙樂之後,陶然忘我、怔愣在原地的王府中人。

後來,皇帝又招了朱納雍進宮幾次,朱納雍堅決表示要納太夜為正妃,甚至皇帝提議破例給他娶兩名正妃,其中一位必須是官宦千金,但遭他嚴詞拒絕,長跪在地。

皇帝終于明白朱納雍對她的堅持,于是如江太夜入宮晉見。

江太夜一句「皇帝老爺爺怎麼一點都不老,而且這麼年輕、英俊!」逗得皇帝哈哈大笑。和她對談一番之後,皇帝便了解八弟堅持要娶她的原因。這種真誠、不以媚侍人、沒有任何利益糾葛的可人兒很少了。

于是這對皇帝兄弟腦中都打著詐算盤︰表面上,一個朕很為難、一個求皇上成全;實則朕幫個忙、臣弟幫皇上的忙,雙方各有收獲的進行一些重要利益交換。只是這些台面下的交換,當然不能像市井攤賑那樣買把菜再送個蔥,或是一個十文錢,買十三個便宜算一百文錢。

這利益交換的事總要講究一下皇家體面,他們兄弟倆彼此心照不宣。

不久,八王爺被一歌姬刺殺,匕首入肉三分,血流不止,性命垂危,當時同在府中的十六王爺手臂也受傷了。

皇帝震怒,命太醫救治,錦衣衛、刑部共同徹查,限日破案。

從那歌姬刺客查到國舅身上。從國舅身上,查出一堆骯髒事︰貪污素賄、構陷大臣、強霸民女民婦、侵佔良田……這些事情足夠國舅抄家滅族十次了,而且還買凶行刺親王,罪無可赦!

言官哭諫、百姓唾罵,一堆大臣上奏折要為枉死的同僚、被欺壓的百姓平反。早朝時,皇帝猶猶豫豫了一陣子,看不出來皇帝是打算接受百宮的建議大義滅親,做到不偏不倚;或是看在老國丈的功,皇後的親,大事化小,免其一死,畢竟歷史上比當今國舅霸道橫行的外戚多的是。

數日之內,奏折如狂蜂浪蝶般撲進御書房里,許多大臣不屈不撓的上諫上書,引經據典的闡述國舅如何的無良、如何的對不起天下、如何的辜負皇上慈愛之名、如何的該殺、誅他九族都算便宜了。暗地里和國舅有關系的大臣,則是以情動之,說老國太的功勞、說人難免有過錯,總是要給國舅改過的機會。

朝廷上下折騰了幾日,老國丈、皇後一族提心吊膽了幾日,最後皇帝終于大掌一揮、御筆一批;國丈有功于朝廷,允其告老還鄉,兵權交還朝廷;國舅與一干協從人等共二十七人判斬立決;皇後失德,不適合掌管後宮,貶為宜嬪。

已故吏部尚書齊令,恢復其名聲,追贈太子太保、光祿大夫。

對于皇帝的大義滅親、賞罰分明,百官歡欣鼓舞,齊頌「吾皇聖明」。

雖然沒有抄家,但老國丈對于黃河大水的賑銀捐了五十萬兩銀子,為兒子敞善事,皇帝嘉此善舉。老國丈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嫡出的,被斬;另一個妾生的,雖然沒有哥哥聰明,但至少能留著送終和傳遞香火。對此老國丈不敢有什麼怨言,還是感激涕零的謝皇上恩德。

于是,這場王爺遇刺案很快的就落幕了。為了補償王爺的受傷,皇帝賜給江太夜祖上三代宮職,並親自為這對新人選了黃道吉日。

一般而言,皇子成年後,就該給予封地,讓他建府開衙,八王爺成年時,正巧是太祖皇帝纏綿病榻的時候,所以封地還來不及賜。後來朱納賢剛登基那幾年,有意無意的不提此事,只在京城修建了八王府給他。

現在皇帝即位七年,王爺早就成年,而且要大婚了,這封地總該賜了吧?

皇帝當然不會坑了應該要給兄弟的封地,于是下旨封「衡王」,賜府賜藩,只不過那藩地大小……比起太祖皇帝以前賜的,嘖嘖,小了很多很多。有一點令人玩味的是,封地位置先在山東濟南一帶,風景優美、地多名勝,而且離京城極近,是所有藩王的封地里,離皇帝最近的一個地方。這究竟是代表皇帝的信任?還是代表皇帝的監視?恐怕只有這對皇室兄弟才知道吧。

濟南的王府尚在修建中,因此他們的婚禮是在京城的王府舉行。

現在不能叫八王爺,要稱呼衡王爺了。

當日,不見山莊莊主親來作為女方的主婚人,同來的還有數位多年前因故離莊的男女。見到莊主來參加婚禮之後,新嫁浪江太夜一直就很激動。太好了,莊主還是理她的!心中那股被山莊放逐的落寞之情這才逐漸淡去。

婚禮的最高潮是宮中來的一道聖旨,皇帝賜美玉兩對、貢茶十斤、錦布百匹、黃金百兩、御賜金牌一面,上刻「衡王千歲」。

對此,賓客們暗地里扔掉了一個封地過小的皇室八卦話題,紛紛猜測起那塊御賜金牌的用意。

洞房花燭夜——「哎,你動作小些,胸前的傷口還沒全好呢。」他胸前那道入肉三分的傷口雖用了許多珍貴藥材治療,但也沒那麼快好。

他花費了許多心思才娶到的人兒呀……朱納雍哪還顧得上胸前深長的傷口,喜筵上喝了許多酒,他此時紅著俊臉,迫不及待地想把渴望已久的她融入自己的身體里,感受肌膚相觸、水乳交融的深刻親近。

「愛妃,幫夫君月兌衣!」朱納雍的手沒空,正忙著解她的鳳冠霞帔,因此他那身繁復的喜服沒時間月兌下。

「好好,你別急,很快就好了。」這句話絕對是哄他的。江太夜光是研究他的腰帶該如何解開,就花了許多時間。

春宵一刻值千金,朱納雍等不及慢慢月兌衣了,他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纏綿吻著她涂上艷麗胭脂的女敕唇。「愛妃愛妃,我的愛妃,一生一世陪伴我的愛妃……」他吻得嘖嘖有聲,仿佛就想這麼將她吃得一干二淨。

江太夜被他吻得天旋地轉,兩人拉扯間,也不知是怎麼辦到的,那條錦織腰帶就讓她給拉掉了。

至于來道賀的賓客之中,有一位署名虎子的吊晴白額虎,一位署名乖乖的猴子,洛總管是到了下半夜才發現那輛一直停在前院側邊的馬車。雖然那只大老虎待在籠子里,但是洛總管還是被威猛的虎吼驚得差些摔掉手中的古玩,那是給王爺王妃的新婚賀禮,他正要收進庫房。

老虎?這應該待在深山里的凶猛動物,為何會出現在繁華熱鬧的王府中?

至于那對新成婚的夫妻則是到隔天早上,洛總管硬著頭皮上前敲門時,才知道此事——朱納雍瞪圓了眼楮,江太夜丟下要幫她梳發畫眉的丈夫,歡呼一聲的去找她的好朋友了。

直到快一個月後,繼上一批以聘禮為名的押鏢物,不見山莊的莊主又收到衡王府托運來的東西︰虎子和乖乖。

當然,這兩批鏢物的價格,莊主都很客氣的算朱納雍親友價——加兩倍。

後來——朱納賢坐在御書房的龍椅上,手邊照樣有一堆待批閱的奏折,他認真又仔細的——閱讀那些奏折。這個帝國太大了,稍有個小疏失,就關系著幾百幾千條人命,他從不輕忽任何小事。

他看了一些奏折,又接見了幾位大臣,有臣子提起皇上目前無皇子的情況,建議召開選秀女活動,為皇家子嗣增添香火。

皇後被貶為宜嬪之後,一些家有閨女的朝官就開始摩拳擦掌。

朱納緊吩咐了禮部官員去籌備選秀,又點了今晚侍寢的嬪妃,現在御書房就剩下他一人了。

如果皇帝有兒子的話,衡王終其一生只能做個富貴王爺;如果皇帝沒有兒子孤話,衡王手中無兵無權、藩地過小,要和其他兄弟爭帝位也沒本錢。

望了下御書房外無邊無際的藍天,皇帝低聲說道︰「所有兄弟里,你對朕是最好的,朕對你卻是最嚴格的。一年里,你只有半年能待在王府享福,另半年的時間把你放逐民間,是要你代朕了解民情,瞧瞧哪里的官員貪腐,哪里的百姓生活在苦難中。朕的苦心你應該明白。希望這份兄弟禮賓司能善始善終,不會兵戎相見。」

「如果朕過身之前仍沒皇子的話……唉,朕最大的遺產——江山,就要交到你手里了。」最後那句話,在他立遺詔、殯天之前,他是絕對不可能對八弟說的。

朱納賢笑了下,拿起下一份奏折繼續批改。

「耶,我可以不住在王府里?」江太夜身著王妃服飾,忽聞此言,直接從涼亭的椅子上蹦跳到朱納雍面前,雙手揪緊他的衣服。

雖然衡王府很大很漂亮,濟南景色美麗迷人,但是逛了一個月多,江太夜那種喜歡到處跑的個性就開始忍不住想去新的地方游歷。

然而,前幾天洛總管卻兜頭澆她一盆冷水︰藩王擅離封地,各地衙門皆可拿問。

換句話說,衡王可以在封地四周當土著人霸王,但若沒有宮中的旨意,隨便離開封地是有罪的。

「皇上的密旨下來了。」朱納雍高興又得意的朝她展開明黃錦布。

「我們可以出府玩了。」像個富家公子哥、讀書人、普通老百姓的出府,沒有皇室律條、沒有王爺威儀、沒有奸細暗中盯梢,他和妻子可以像平常人一般,自由自在的前往任何一個他們有能力去的地方!

「皇帝老爺爺人真好。」江太夜一臉歡喜的模著那道聖旨。

聞言,朱納雍的臉微微抽搐。人好?皇帝可是比他更陰險的老狐狸——「上面寫說可以帶四個人,扣掉我,還有三人。你要帶誰?」

四人?這麼少!洛總管皺眉。王爺是千金之軀,微服出府起碼要有一整隊侍衛保護才安全。況且在外奔走,諸多不便,多說也要有十個僕從才能打點好隨行事宜。皇帝真小氣,這擺明是在操勞王爺嘛!

「我們願隨侍王爺身邊!」齊遠、齊硯同聲說道。

「齊遠可以。齊硯,你一個小泵娘家,外出總不方便,你不行。」

前吏部尚書的冤洗刷之後,原本為了掩人耳目的齊硯便恢復女兒身了,只是她仍習慣以男裝打扮。王府中知道齊遠和齊硯是前吏部尚書子女的人非常有限。

「王爺、王妃身邊總要有人伺候起居,翠袖、杏袖她們是沒練過武的丫環,在外奔波難免會遇到危險,這時我就派上用場了。」

朱納雍思索了下,點頭同意。

齊硯喜形于色,掩不住滿臉的興奮。

「還有他人?」江太夜問。

洛總管模了下腰間的暗紅腰帶,說道︰「卑職不去。」別看他。

他這位鼎鼎有名的大俠跑來當王府總管,就是為了王府庫房里的美玉和古玩。江湖再大,也沒有那堆漂亮寶貝兒可愛,他喜歡官運亨通在王府里。而且那堆賀禮中的古玩和美玉他還沒模熱呢。

「王爺不在時,卑職會打理好王府,讓您回來時能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朱納雍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終于放棄帶著武功高強的洛總管一同遠行。如果把洛總管帶走,那他回府時,肯定一堆雞飛狗跳的事情在等他裁決。

「反正只差一人而已,就算路邊隨便撿個人也沒關系啦!收拾包袱打點馬車,明天一早就出發!」江太夜喊。

「想先去哪兒?」朱納雍笑問。

「去關外,去草原騎大馬!對了,把昂星和驍將也帶上!」

「好,依你。」朱納雍點頭。關外呀……那就先去北邊看看。听說多年前降服的朵顏三衛最近有些蠢蠢欲動,不知道那些歸化的蒙古人最近是什麼心思。

「去開封。我想去看以前包青天包大人審案的開封府!」百姓口中傳唱的包青天故事,她當然听過。正氣凜然、不畏權貴的包大人啊,小時候听說書時,她十分向往呢。

「好,依你。」朱納雍點頭。開封呀……河南一帶的黃河決堤,七年就決堤了兩次,正巧去看看究竟是治河方法有誤,還是官員修堤不力。

江太夜每說一個地方,朱納雍就附和的答應,心里盤算去那邊能順便做什麼有利江山社稷的事。朱納雍陰險歸陰險,心機深歸心機深,但是對一位王侯和兄弟應盡的責任,他不會只顧著享樂而壞了大事。

實是天下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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