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不乖 第七章
作者︰左薇

清晨,夏靜言下意識想翻身調整睡姿,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她緩緩張開緊閉的雙眼,可怕的痛楚立刻在她腦中急遽發作,好像有千軍萬馬在她頭里踏步行軍一樣。

她將模糊的視線重新聚焦,沒想到才一仰頭就對上一張男人的熟睡臉孔——

裴羿?!他正以不可能發生的親密姿勢將她摟在懷里。

夏靜言的雙眼合了又張——眼前的景象卻不曾改變,依舊令她驚慌。

她謹慎地挪動身體,想在不吵醒他的情況下離開他的懷抱。

當她終于成功月兌身,費力撐起身子後,面對的卻是一番更令她觸目驚心的景象——凌亂不堪的床鋪、散落四周的衣服,還有她不著寸縷的赤果……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以這副模樣和裴羿躺在同一張床上?!

她抱著劇烈疼痛的頭顱,腦海里對昨夜發生的事沒有絲毫印象,但大腿內側和床單上沾染的暗紅色血跡,卻已足夠讓她明白失去童貞的事實。

她掀開被子,拾起被壓縐在一角的睡衣外袍披在身上,雙腳一落地,腿間立刻傳來清晰的酸痛感,提醒她犯下的錯誤。

「你去哪里?」

身後傳來裴羿沙啞的嗓音。他醒了。

夏靜言沒臉回頭看他,此刻她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眼前的尷尬,于是她強忍著雙腿間的酸軟與頭部的劇痛,倉皇地逃進浴室里。

裴羿眯起眼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剛睡醒的他還搞不清楚她為何會有這種反應。

他不在意地繼續倒頭合眼,直到時間越拖越久……見她進浴室好一會兒了還沒出來,他才覺得不太對勁。

「喂,你在里面干麼?」

浴室里沒有傳出任何聲音,就像根本沒人在里面一樣。

再沒耐性等了,裴羿披上睡袍,下了床,走向浴室。

他一推開門,便看到夏靜言瑟縮著身子、低頭抱膝的屈坐在離門最遠的牆邊。

裴羿跛著步伐朝她走近,在她身旁站定。「你怎麼了?」他低頭看她,不能理解她此時的行為反應。

「昨天晚上,我們是不是……做了不該做的事?」她希望是自己糊涂,搞錯了。

「不該做」的事?這真是個令人發火的形容詞!

如果跟他這個做丈夫的上床叫「不該」,那到底跟誰做才叫「應該」?

「你指的是‘’嗎?沒錯,昨晚我們倆的確是上過床了,雖然你的表現不甚理想,反應也差強人意,但終究也算盡到了一點為人妻子該有的義務。」他毫不修飾地嘲諷道,刻意刺激她。

這女人干麼一直蒙著頭,該不會是害羞得不敢面對他吧?

「你走……」她再度開口,這次的聲音里多了份無力的顫抖。

裴羿沒離開,反而蹲下來近看她。

「沒人教過你,說話的時候要看著——」要說的話全卡在他喉間消聲匿跡,因為他看到一張淚流滿面的憔悴臉孔。透明的淚水不斷從她紅腫的眼眶里涌出,遍布她蒼白的臉頰,她的模樣是如此令人心疼、不忍。

「拜托你……走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她顫抖的嘴唇甚至無法將這句簡單的話一次說完,雖然她並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得這麼懦弱沒用,但她真的已經無力再強裝鎮定。

她緩緩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將頭偏另向一邊。

現在她不想看他,也不想被他踫觸,因為此刻她的心痛得像快要窒息一般難受。

罷才,她坐在這里努力回想昨夜發生的事,但可悲的是,她競只想起了自己親眼目睹丈夫和別的女人在床上親密調情的景象,對于踏進酒吧後所發生的事情,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就連昨夜……她也毫無記億。

多麼諷刺啊!她竟然對自己的初夜毫無印象,腦海里清楚記得的反而是丈夫跟別的女人擁吻、的親熱畫面,有哪個女人可以忍受得了這接二連三的不堪與折磨呢?不,她受不了……她覺得頭痛欲裂,心也一樣。

「你別哭了好不好,我們是夫妻,會發生關系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實在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一個哭泣中的女人,他寧願她大吼大叫的跟他發脾氣,也不想看到她傷心欲絕的痛苦模樣,好像他是個無情的劊子手似的。

「請你……走開……」她只能重復這個請求,其他的字句對此刻的她來說都太過困難了。

裴羿站直身子,不再多說,靜靜退出浴室,讓出她所需要的空間。

他換上西裝,下樓交代了幾句,連早餐也沒吃便出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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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難熬的一天。

一走回辦公室,裴羿立刻扯掉脖子上的領帶,氣憤的甩到一邊。

今天他的心情惡劣到極點,不管看到什麼都有股想破口大罵的沖動,尤其是他自己!

實在搞不懂他的大腦為何一再重播那張悲泣不止的臉孔,害他活像被催眠似的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

如果不是她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整天盤繞在他腦中,干擾他向來冷靜果斷的思考邏輯和判斷力,他也不會連續在幾場會議中數度失神發呆,還為了掩飾自己的失常刻意刁難部屬,搞得整間會議室愁雲慘霧、哀鴻遍野,整日下來,毫無工作進度可言。

是的,他承認自己的確很在意她的悲喜。她笑,他的嘴角便會不自覺上揚;她哭——這是第一次,但它的影響力卻是史無前例的驚人,讓他心如刀割。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間,他將比平常加倍的文件一口氣掃進公事包里,在眾人的驚訝目光中步出辦公室。

回到家里,一見到夏靜言不在房里,裴羿立即下樓向美桃詢問她的下落。

「少夫人在飯廳里,正準備用晚餐,不過……」美桃一副欲言又止,難以啟齒的模樣。

「怎麼了?」

「少爺,你別怪我逾矩,但昨晚的事……你可不可以別再責怪少夫人了?」

他沒答話,等著她往下說。

「我想少夫人一定也為了昨晚的失態感到難過,她今天一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里,不讓我們進去也不吃東西,我們好不容易才把她勸下樓來吃晚餐,她的氣色看起來糟糕透了,教我們看了都心疼呢!」講到這里,老人家滿臉愁容,眉間的皺紋更深了。

「我知道了。」他走進飯廳,五官繃得更緊。

必在房里?不吃東西?哼,她還真懂得如何折磨別人、虐待自己。

夏靜言坐在餐桌前,手里握著刀叉,卻動也不動。

裴羿走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看著她不發一語的落寞神情。

不見早上的哀傷與淚水,也沒有平日的自信光彩,意志消沉的臉上只留下憔悴的平靜,和一對紅腫無神的眼楮,任誰看了都會心生不忍。

再打量她盤中的食物,幾乎和自己面前剛端上來的這盤沒兩樣。

「絕食……抗議還是博取同情?」他為她牽掛了一整天,她卻在家虐待自己的身體!教他看了既心疼,又火大。

他真的不懂她到底在鬧什麼脾氣,難道跟自己的丈夫上床有那麼罪大惡極嗎?

她默不作聲,正了正肩膀,開始把食物一口口送進嘴里,用力咀嚼,咽下。

很明顯的,她就是不願在他面前示弱,雖然一點食欲也沒有,嘴里也如嚼蠟般無味,但她盤里的食物卻消失得越來越快,只想快點結束掉這一餐,趕緊遠離他。

「吃慢點,小心噎著。」一見她吃得急,他不假思索地付諸關心。

豈料話才說完,她便捂住胸口,咳岔了氣。

他立刻遞上水杯,卻被她倔強的拒絕。揮手灑翻了一桌子的水。

她大口呼吸,覺得心口越來越難受,就像被那灘水淹沒了一樣……

「靜言。」

「我吃飽了,你慢用。」丟下這句話,她頭也不回的往外走,趕在自己失控前,離開他的視線。

裴羿沒有半刻遲疑地追到房門口,急忙踏進門——差點撞上站在門後的她。

「這是干麼?!」他瞪著她懷里的枕頭和被子。

「我去睡客房。」

他重用上門,一把扯掉她懷里的寢具,目光冷冽地朝她逼近,渾身散發暴戾之氣。

「沒有我準許,你哪兒都不能去。」他恨透了她這副急欲逃離他的態度。

夏靜言迎上他銳利的眼神,憤憤不平地回瞪著,激動的眼中充滿恨意及怨懟。

「你……怎麼還有臉來面對我?在你做了那些可惡的事情之後!」她望著他,仿佛看到另一個男人的影子,一個她極力擺月兌的陰影……

「可惡?」他邪氣地微笑,以指背撫過她細致的輪廓。「如果你指的是昨夜……我記得你可是很喜歡我對你使壞的。」

「別用你模過別的女人的髒手來踫我!」她咬牙切齒地警告,恨不得撕爛他那張過分好看的俊容。

「喔,原來我親愛的老婆不吃飯,是因為喝了一肚子醋的緣故啊。」這個認知讓他惡劣的心情稍稍平復,開始有了捉弄人的興致。

他戲謔地笑著,一點也不在意她殺人的目光,眉宇間透著一絲了然于心的輕松。

夏靜言眯起眼,對他厚顏無恥的程度,簡直感到難以置信!

經過一整天的沉澱,她才遲鈍地察覺到自己對他的感覺早已超乎尋常,遠比她自己以為的更在乎他、重視他,甚至是喜歡他……所以,她才會哭、會痛,會在目睹他跟別的女人纏綿相擁的時候崩潰落淚。那把插在她胸口上的刀,就叫嫉妒。

但幸好,她知道自己不會痛很久,因為他殘忍的行徑,已將她對他的好感粉碎殆盡。

夏靜言拉下他輕薄的手。「別自抬身價,我只是高估了你對婚姻的忠誠度。至于這個位置,只要你一句話,我隨時可以出讓,不會妨礙你談情說愛。」她該慶幸,這樁婚姻只是場無愛的交易。既然當初並非因愛而嫁,那麼如今她就不能對他存有太多浪漫的幻想,也不該奢望得到他的愛。

然而她卻弄不懂,這顆心在覺悟之後,怎麼還是會酸、會痛,如此難受……

「我沒跟她上床。」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直視她詫異的雙眸。

「如果你在意的是這件事,我承認我們之間是有點擦槍走火,正如你所見到的,但也就只有那樣而已,我沒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他鄭重地澄清,趁她腦袋清醒的時候把話說清楚,不讓這莫須有的誤會橫亙在他們之間。

「從今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不會再做讓你難過的事。」他不太自在地僵著臉,笨拙地表達自己的感情,雖然心里的話一時半刻說不清楚,但他希望從今天開始,逐步改善兩人之間的關系,讓她知道,他的心里只容得下她一個女人。

夏靜言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否則他說話的內容和態度怎麼和往常不太一樣,听起來就像在跟她解釋和……承諾?

「誰管你和哪個女人見面,又做了什麼,我一點都不在乎,你盡避出去風流快活好了,我管不著。」她逞強地回嘴,裝得毫不在乎。

盡避知道一向盛氣凌人的他不會刻意編個謊來討好她,也明白他所說的話代表著某個層面的涵義,但對于男人對愛情及婚姻的承諾,她實在無法輕易采信。

人的感情本身就是個變數,再多的山盟海誓,也無法為未來背書,這點光看她那個風流成性的父親就能證實,還有那些曾經熱烈追求她的男人,今天才說非她不愛,但被拒絕幾次後,還不是公然挽著別的女人出雙入對,將同樣的追求攻勢原封不動地搬到另一個女人身上上演一遍。

太多的虛情假意,早讓她領悟到男人的甜言蜜語是只能听,不能信的,否則當甜蜜的糖衣融化後,剩下來的可能是這一輩子都嘗不盡的苦澀。所以她總是提醒自己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心,沒有投入感情,就不會受傷害,更何況她與裴羿之間還存在著一個永遠無法改變的問題……

如果他知道她真正的身世,會不會覺得她連嫁給他的資格都沒有?畢竟他要的是一個跟他「門當戶對」的妻子,不是一個總會惹他生氣的私生女……

原本昨天接到陳素雲的來電後,她就要去找他把話說清楚的,但卻發生了那種事,打亂了她的思緒,現在又加上昨夜的肌膚之親,和察覺自己對他的情意……種種因素交織而成的復雜與矛盾,更讓她喪失了坦白的勇氣。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怯懦的膽小表,既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又害怕面對立刻失去他的風險,所以只得繼續逃避,選擇暫時承受內心的拉鋸與煎熬,維持現狀,假裝一切都沒改變,而她也能多捉住些時間,暗自修補心防上的漏洞,把他隔離在外。

「是嗎?那我還真幸運,娶到一個這麼寬宏大量的老婆,好,如果有需要,我會馬上通知你收拾行李。」面對她的「無關緊要」,裴羿也嘔氣地給予反擊。

心高氣傲的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首次對一個女人費心解釋,想化解彼此間的誤會,卻只換來她一句重挫自尊的「不在乎」?!

他氣得想打她一頓,卻又拉不下臉來表現自己的「在乎」,只得僵在這兒憋著一口悶氣,暗自抑郁。

听到他爽快的應允,又讓夏靜言渾沌的大腦痛得一陣暈眩。

「不過在那之前……」他吻住她!旋風般地佔有她柔軟的唇辦,發泄心口那股積郁的悶氣……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像被雷劈中似的呆愣住,瞪大雙眼,腦袋一片空白。

這個吻來得又急又猛,他托住她的後腦勺,扣住她的下巴,熾熱而狂野地纏住她生澀的小舌,激情挑逗……沒有半點溫柔,而是蘊藏著怒氣的懲罰,教訓她老是出言不遜。

他的愛,霸道而直接,一旦決定要給,就如同鐵令般不容拒絕。

單純的她無法察覺他的不悅,只能傻傻地任他吻著,覺得整個世界都被顛覆,腦部嚴重缺氧……

「少爺,莉娜小姐來電,說有急事找你。」門外突然傳來小雨的聲音。

「把電話轉到書房,我立刻過去。」他陡然抽身,不疾不徐地回答,平穩的語調里听不出半點殘留的激情。

裴羿滿意地看了眼她紅潤光澤的雙唇和迷惘呆愣的神情,噙著淺笑,瀟灑地掉頭而去。

魔法驟然消失!她虛軟地滑坐在地上,感覺整個人像著火似的發燙,心髒狂跳不止,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悄然浮現。

昨夜,他是否也像這樣狂妄地踫她,用如此令人目眩神迷的手段奪去她的清白,然而她卻無法抗拒他撼動人心的邪惡誘惑……

她好氣,氣他的囂張,更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大混蛋……」她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喃喃地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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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宇宙無敵超級大混蛋!」夏靜言狠狠咬下一口遞到她嘴邊,切割工整的牛排後,作出這個結論。

一旁的嚴司佑笑容滿面地放下叉子,優雅地舉杯淺嘗那美麗香醇的紅色液體。

傍晚他心血來潮造訪裴家,想探探他們的近況,沒想到裴羿那個工作狂居然連周末都到公司里加班。

夏靜言禮貌地邀請他共進晚餐,而嚴司佑也接受了她的邀請,並且提議將用餐地點改到後花園,轉換一下用餐的氣氛。

他們伴著大片花海,在星空下天南地北的閑聊,個性同樣開朗的兩人很快就變得熟稔,有說有笑地暢談起各式不同的趣事。然而在談笑間,心思細膩的嚴司佑卻察覺到她並不如表面上看來的快樂,眉宇間似乎還藏有不少心事。

他無意探問他人隱私,倒是在幾杯紅酒下肚後,夏靜言卻主動向他發起牢騷,抱怨起裴羿的缺點來,而他也順勢當起了稱職的听眾,一邊听著她的數落,附和幾句,一邊還不忘喂她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結果,就成了這副有點詭異曖昧的畫面。

「你說,他那個人真的很壞對不對?」

「對。」他點點頭,忍不住輕笑,心想她一定沒察覺到自己整個晚上的話題幾乎都繞著同一個男人打轉,就連抱怨的神情也像個戀愛中的女人,嬌嗔而迷人。

「來,啊……」他又叉了塊紅蘿卜喂進她嘴里,並且體貼地替她拭去嘴角殘留的醬汁。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進屋去了。」否則待會兒這溫馨的場面可能要演變成凶案實錄嘍!

「你要回家啦?可是……我不想回去……」她依依不舍地看著他,不想結束這場開心的飯局。

「這樣啊,那我再找個人來陪你好不好?」

「真的嗎?好啊好啊……」她像個大孩子似的拍手叫好,酒量極差的大腦早已醉了七、八分。

嚴司佑站起身,稍微整理身上的衣服,帶著滿臉笑容轉頭面對那雙冷森的眸光——

月光下,裴羿嚴峻深邃的五宮更顯陰鷙,全身都散發出一股欲殺而後快的寒氣。

他最近為了幾樁大案子忙得昏天暗地,不得已連假日都要到公司加班開會,絞盡腦汁的構思對策。豈料工作到一半,居然接到這臭小子的「慰問電話」。

「都這麼晚了,你還在公司啊?……人又不是機器,偶爾也停下來好好休息……哦,我當然不是吃飽撐著沒事做才打電話給你,事實上我就是因為肚子餓了,所以現在正在你家的後花園里跟靜言一起用餐……這片花園美極了,配上美酒佳肴、浪漫月光,吃起飯來特別有情調……靜言,不可以哦,要乖乖的……哦,沒什麼啦,她喝了幾杯酒,大概有點醉了……什麼?你大聲點,收訊不好,我听不到……喂喂喂?……嘟嘟……」嚴司佑沒頭沒腦地掛上電話。

不到三十分鐘,裴羿便命令司機飛車趕回家里。

什麼「收訊不好,听不到」?!他明明就听到夏靜言在旁格格大笑的聲音,那音量簡直清晰到令裴羿覺得刺耳,這渾小子還在那邊睜眼說瞎話,根本是存心耍他!

裴羿還來不及細想這臭小子到底又在玩什麼花樣,一踏進門便直奔後花園——

丙不其然,他大老遠地就看到自己的老婆和表弟坐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地共進晚餐,一副談笑風生的浪漫模樣!

瞧瞧他那惜笑如金、踫也不給踫一下的老婆,現在面對別的男人倒是笑得嬌媚動人,滿臉幸福洋溢……

「你——」

「你回來得正好,我正準備離開。」嚴司佑先發制人,把酒杯塞到他手里。

「好好照顧你老婆,她好像真的喝醉了,整晚都在講你的事,你知道我對男人不感興趣的,尤其是你。」他拍拍裴羿的肩膀,帥氣地眨了下眼,大步離開。

身為一名優秀的醫師,嚴司佑對用藥的時機、劑量都了若指掌。要是不懂得見好就收,隨便下猛藥可是會鬧出人命的。

裴羿斜眼睨著他的側影,才覺得不對勁,一回頭——嚴司佑已經不見蹤影。

「臭小子,算你溜得快。」

裴羿放下手中的酒杯,掃了眼滴酒不剩的空酒瓶,目光停在她泛紅微醺的臉上。

「起來,進屋去。」她怎麼老喝醉酒?明明酒量差得可笑。

「不要,你不是要來陪我喝酒的嗎?」她憨傻地笑著,高舉手中的酒杯。

「還喝?我看你都快變成酒鬼了!」他奪走她手中的酒杯,放得老遠,任她伸長手臂也構不著。

「快起來。」

她抬起頭睨著他,輕蹙眉頭。「我不喜歡你,叫司佑回來,我比較喜歡他。」她嘟起嘴巴,任性地別過頭。

左一聲「司佑」,右一聲「回來」,听得他火大極了!

「立刻給我滾進屋去,听到了沒有!」如雷貫耳的吼聲回蕩在廣闊的花園里,更顯驚天動地。

她瑟縮了下,收緊脖子,兩眼發直地盯著他。

裴羿頗滿意地覺得自己的威嚴產生了嚇阻效果,她卻突然換上一副痴傻的表情,格格地笑了起來。

「呵呵……你的臉好奇怪喔,哈哈……好好玩……」她指著他的臉,夸張地拍手大笑。

瞬間,他從一頭威武的雄獅變成滑稽的小丑。

他隱忍住怒火,握緊拳頭。「你……要去哪里?!」

一眨眼,她又搖搖晃晃地走向花園的另一邊。他揉揉眉心,放棄徒勞無功的呼喚。對付她,生氣只會傷身體。

「好多星星哦!」她仰望夜空,興奮地大叫。銀鈴般悅耳的笑聲,隨著她搖擺不定的步伐沿途撒下,渲染夜的寧靜。

星空下,百花間,她帶著甜美的笑靨,踮起腳尖,又蹬又跳的想抓住那片發亮的星光,任涼風拂散了她一頭柔順長發,在她飄逸的裙擺上漾起一道道美麗的波浪。

她像一只美麗的夜蝶,踩著輕盈的節奏,在星空下翩然趄舞,勾勒出一幅渾然天成的美景,他看著那抹婀娜多姿的美麗倩影,完全被她散發出的清純氣息所吸引,再也移不開迷戀的目光……

「小心!」

她突然失足跌坐在草地上,才讓他驀然回神。

「沒摔傷吧?」他在她身邊蹲下,確定她沒事,才松口氣。

她迷迷糊糊地低下頭,看著空無一物的雙手,神情既納悶又困惑。「沒有……」她又抬頭仰望夜空。

「當然沒有,你以為在拍廣告啊。」他被她的醉言醉語給逗笑,輕輕拍掉她手中的雜草及泥土,溫柔撥開她散亂的發絲,目光膠著在她天真傻氣的嬌顏上。

夏靜言感覺到有只溫暖的手正輕柔的撫模著她的臉頰……她閉上眼楮,舒服地磨蹭,細細感受那股自掌心傳來的溫柔與暖意。

浪漫的夜色、宜人的涼風、芬芳的花香,佳人近在咫尺,教他如何不沉醉其中?

裴羿情不自禁地傾身,理所當然地貼近那豐潤誘人的紅唇……

「媽……」

他停格!黑眸閃過一道冷光。

「媽,我好想你哦!」她主動偎進他懷里,小手緊緊環住他的腰,露出滿足的笑容。

浪漫頓時煙消雲散,只留襲人的寒意與刺鼻的花香,以及懷里這個緊纏不放的酒鬼!

他翻了個白眼,無言以對蒼天。

「媽……你去哪里了?我真的好想你哦……」她抱緊記憶中的溫柔身影。

「媽,我結婚了,我有乖乖听爸的話,嫁給一個很有錢的男人,他給了爸一大筆錢,全家人都很高興,笑得很開心。」

「那……你呢?」他忍不住問。

「我?呵呵……我也有笑啊。」她傻里傻氣地笑著。

對她這種喝醉酒就文不對題的怪文法,他一點也不意外。

「可是……那個男人沒有笑,他常常生氣,很討厭我,說我不是他想娶的好女人。」她輕蹙細眉,略帶幽怨地說道。

他不知道這是否能解釋為她對他的在乎?她也在意他對她的感覺嗎?

「你很討厭他?」雖然趁這時機提問有點卑鄙,但他想听听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她偏著頭,沉默著,似乎正在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

看她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他暗自嘆了口氣,感覺這問題是在自打嘴巴。

「我不能喜歡他。」

「為什麼?」這答案他不能接受。

「因為我不想變得跟你一樣。」

「我——咳,我怎樣?」他有點心虛,擔心她會突然發現「媽媽」的聲音太過低沉。

她還是柔順地依偎在他胸口,像個愛撒嬌的小女兒。

「你那麼愛爸爸,可是他對你都不好,還常常換女朋友來讓你傷心,害你難過,每次看到你哭,我也好想哭,媽,你好可憐,真的好可憐哦!」

「……」夏建華喜歡拈花惹草,風流成性——這點在社交圈里稱不上是個秘密,只要稍加打听便可得知,但他沒想到夏建華的花心風流,競對他的妻女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及傷害,形成揮之不去的陰影。

回想起那天出現在她臉上的悲傷與憤恨,裴羿沒來由的感到心疼與……愧疚。

雖然他沒真的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但那些親密的行為肯定已經刺傷了她的心,加深了她自小便感同身受的痛苦與折磨。

他憐惜地凝視著她純真無瑕的臉龐,後悔自己當時為何不早點推開那個女人,還任由事情往下發展,讓她目睹了如此殘酷的一幕。

「我會警告他,不可以在外頭交女朋友來讓你傷心。」他溫柔地抱住她,萬分珍惜地收緊手臂,暗自起誓絕不會再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情。

「謝謝媽,不過他脾氣很壞,一定不會乖乖听話的。」

「會的,一定會。」他保證,甚至願意用這條撿回來的命起誓。

「媽,我好困哦。」她打了個小炳欠。

「睡吧。」

「那你不可以消失不見哦。」

「我會一直陪著你。」他親吻她柔細的發絲。

「媽……」

「……」他輕撫她的背。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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