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情玫瑰 第一章
作者︰方情濃

佳士得拍賣公司位于紐約的中國古董文物拍賣會上,擠滿來自世界各地的買家。

經由多年實戰經驗,這家舉世聞名的拍賣公司歸納出一個結論,那即是︰倫敦、紐約適合拍賣銅器、古畫、出土高古明器——即陪葬品,以及外銷貿易瓷。

香港的買家則偏好明清有款的官窯瓷器,乃至于近代、現代的名家畫作,以及後來居上的翡翠玉雕,在香港的市場上也有一定行情。

無論如何,這都影響不了會場熱絡的氣氛。只見偌大的會場上坐滿了應邀而來的人潮,各個買家手里都握著一本目錄,目錄上載明了拍賣物品的歷史淵源以及預估的價錢。當然,每一件拍賣物品的照片也都放在其中,讓與會人士更加了解他們即將出價的物品,和同行的人一起進行討論。

拍賣會場的前方,站滿了保全人員和拍賣高手。無論是保全人員或是拍賣場上負責拍賣的行家,全都西裝筆挺,並在襯衫領口打上領結或領帶,以表示對與會人員的尊重。

拍賣會的主持人,也就是待會兒即將負責拍賣的人,此刻正站在會場的最前方,調整拍賣桌前的麥克風,進行正式拍賣前的最後準備工作。

底下原本議論紛紛的買家,霎時停止了討論,正襟危坐,等待主持人拍賣第一件物品。

第一件被保全人員抬出來的拍賣品,是南宋顏庚的「鐘旭元夜出游圖」。此件作品為水墨絹本手卷,上有明代書法家吳寬題跋,風格和元代畫家顏輝類似。

這件作品曾在一九九O年紐約佳士得拍賣會上,拍得近五十萬美元的高價。如今佳士得將它排在第一號,無非就是希望借著它博得一個好彩頭,帶動之後的真氣。畢竟今非昔比,在全球經濟不景氣的影響之下,拍賣市場已大不如前,誰也不敢保證,目錄上陳列的每一件物品,都能順利賣掉。

自麥克風傳來的一陣輕微咳嗽聲,提醒底下的買家拍賣會開始。由于西方收藏家一向偏愛羅漢、鐘旭之類的鬼怪構圖,因此主持人一提出底價,底下立刻就有人接著加價,每一次舉牌,加碼五千塊美金。

很快地,第一號拍賣品就被競標者加碼到四十萬美金。拍賣桌後的主持人,用著激動的語氣,喊出四十萬第一次、四十萬第二次、四十萬第三次……他的拍賣槌還沒來得及落下,底下又有人舉牌,將拍賣品推向四十萬零五千美元。于是主持人又得重來一次,如此周而復始,瞬間炒熱拍賣會上的氣氛。

「看樣子今天又是強尼的幸運日,看看前面那些搶著舉牌的買主,乖乖!我打賭這幅‘鐘旭元夜出游圖’一定能拍到五十萬。」還說不景氣呢,搶標的人一大堆。

坐在底下的一位金發男子如此說道。

「這是必然,要不然佳士得也不會將它排在第一順位。」另一個坐在他身邊的褐發男子,一邊翻閱手中的目錄,一邊回答金發男子的話。

「求個好運,了解。」金發男子點點頭,一副相當無聊的模樣。

「說真的,我實在不了解你們這些愛好搜集古董的人,為什麼對于這些古文物這麼熱衷。」金發男子邊說邊搖頭。「像羅杰,上個月不曉得哪根筋搭錯線,居然跟人家搶了個尿壺回來,而且听說還是個陪葬品。」想到他就打冷顫。「陪葬品耶!你能想像房間里面擺個死人用過的尿壺嗎?搞不好半夜起來上廁所,還能看見一個幽靈站在房間內跟你打招呼,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金發男子嘀嘀咕咕,滿嘴都是外行話,听得在一旁翻目錄的褐發男子很不耐煩。

「閉嘴,維特。」褐發男子瞪金發男子一眼。「羅杰買的那個尿壺是十五世紀的珍品,據說某個大主教用過。而且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再繼續唆下去,當心那個主教半夜到你房間跟你說哈利路亞,到時候你才真的需要發抖,大喊救命。」

褐發男子冰冷的威脅,果然馬上收到了效果。只見名叫維特的金發男子立刻閉嘴,沒敢再嘀咕下去。

「真不曉得你干麼一定要我陪你來拍賣會,我對這些古董又沒興趣。」雖放棄嘀咕,維特仍是忍不住抱怨,抗議好友的劣行。

「那是因為你堅持我非得在今天簽完那箱文件不可,否則我還懶得找你作陪。」丟人現眼。

褐發男子朝椅子下的皮箱隨意點了點下巴,眉頭挑得老高。

「沒辦法,檔期沖突嘛,我也很無奈。」維特皮皮的一笑。誰教他們兩個都是大忙人,他也沒辦法。

褐發男子不置一詞,根本懶得理會身邊的維特,只當他是草包一個。

對于古董拍賣這檔事,維特還真是個草包,尤其是中國水墨畫,他更是有看沒有懂,怎麼看都是烏漆抹黑一團。

「發現什麼感興趣的古董了嗎,瑞德?」維特拚命找話題。「我看你目錄都快翻爛了,好像還沒看到什麼想要的。」

說起他這位天之驕子級的好友,維特可要嘆氣連連。長相出眾的瑞德除了名字和「亂世佳人」里面的白船長一模一樣之外,外表也一樣瀟灑,還有數不完的鈔票。順帶一提,他是貴族,雖然現在已不時興那套,但還是貴族。

「沒什麼有趣的,我想要的東西,還要好一陣子才會登場。」瑞德聳聳肩,眼光專注在目錄的某一張頁次上。

維特順勢瞄了好友手上的目錄一眼,也將自己的目錄翻到同一頁。

「櫃子?」看清了目錄上的陳列品,維特大叫。「你居然看上一個破櫃子?!」本來以為羅杰已經夠瘋狂了,沒想到瑞德更甚,準備花大錢把一座破櫃子抬回去。

「對,我就是看上破櫃子。」瑞德冷睇淨會鬼叫的好友。「這個破櫃子是大清王朝中期的作品,時約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之間,是竹木櫃,這對向來喜愛紫檀木的清代來說,極為難得,你有什麼意見?」尤其它又出自王府內院,更屬可貴。

「沒有意見,當然沒有意見。」開玩笑,雇主都翻臉了,他能有什麼意見?「我只是搞不懂你干麼花這麼多錢,買一個不起眼的書櫃,天曉得它實在不便宜。」

「美金一萬八到兩萬五之間,這是預估值。」瑞德點頭。「不過我想成交價應該不會相差太遠,畢竟家具一向就不是拍賣會上的主角,能不能順利賣出去,還是個未知數。」他有信心能夠得標。

對于好友奇高無比的信心指數,維特向來是沒什麼意見。誰教他是個大外行,對古董一竅不通,唯一懂得保護好友的資產,而且還得不到應有的感激。

沒錯,他就是那個可憐的會計師,平日做牛做馬,沒事還得挨刮的可憐蟲。別看這個頭餃听起來頗為響亮,其實只比奴隸好一點,不用挨鞭。除此之外,舉凡清掃廁所、到清算廁所的衛生紙他無一不包,他甚至沒法好好度周末,只因為他的雇主想買一個破得可以,但貴得嚇人的竹書櫃。

「你不覺得你已經買太多古董?你那座城堡都快放不下去了。」雖然明知是在白費口舌,但維特還是克盡會計師的職責,用力為雇主打算盤。

「還好吧。」很明顯瑞德不這麼認為。「城堡里多的是房間,隨便找一個角落擺著就行了。」

「可是你已買了好幾噸古董!」維特不自覺地提高聲量抗議。「我今天早上才算過,這一年來你總共買了五幅畫、七只花瓶、十三張桌子和九個櫃子,每一項單價最少都在五萬美元之譜。」

「所以相較之下,今天這個櫃子就像撿到的一樣,只需要花費一半的價錢。」瑞德很快回話堵住維特的嘴,省得他再繼續唆。

「兩萬五還便宜?你簡直是……」維特還是嘮嘮叨叨,不明白他怎麼那麼愛買。他那座城堡擺滿了中國的古董,真不曉得他到底是中國人,還是英國人?

「我看你前輩子八成出生在中國,才會對中國這麼著迷。」

這倒是。

瑞德瞄了身邊的維特一眼,對于他的評論不置可否。他對中國文化特別感興趣,尤其愛收集中國古董,也因此害他的好友心髒病發作,成天擔心他會因此敗盡家產,連帶付不起他的會計師費用。

「放心,該付給你的錢,我已經事先開好了支票。十年之內,你都不必擔心我會賴帳。」他拍拍好友的肩膀,安慰兼調佩道。

「謝天謝地,就怕你會跳票。」維特稍稍放下的心,又因想到兌現問題,再一次局促不安起來。

瑞德搖搖頭。不愧是會計師本色,無時無刻不想到錢。

拍賣桌方向傳出一陣陣落槌的聲音,提醒他們該結束對話了。瑞德這才收斂起心思,專注凝視被緩緩推出的清代家具,凝神聚氣起來。

他所看中的這個書櫃,是清朝中期的作品,樣式簡潔,質樸高雅。整個書櫃共分四層,中間再飾以兩個抽屜,將上下兩層分開,因此嚴格說來應該是五層。上兩層,由一簡單的木條做為夾層,書櫃的靠背,由類似破冰的冰格紋組成,通過規律性的排列,形成極有秩序的一種連綴式幾何紋樣,是明清時期建築和家具上常見的圖樣。

至于下兩層,也是由同樣的紋飾組成,書櫃的頂端和末端再飾以更寬大的木條,底部有四只腳,約莫一個成年男子的高度。總而言之,這是個看起來、或模起來都很質樸的清代家具,卻出自于一個王府之家。

「各位先生女士,現在我們開始拍賣這個書櫃。這個書框是清代中期的作品。經專家評估,制成時間大約在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之間。據賣方表示,這個書櫃是出自于清朝某個王府,極具歷史價值。底價從一萬八千美元喊起,每舉一次牌加碼一千美元,現在開始喊價!」

拍賣台上的主持人,亦是之前他們口里所說的強尼,正奮力捉緊麥克風,大力推銷剛推出來的古董家具。

瑞德琥珀色的雙眼,緊盯著拍賣台前的竹書櫃不放。原本散漫慵懶的目光,在遇著被涂成黑色的書櫃後,突然變得銳利起來,整個人蓄勢待發。

「一片烏漆抹黑,真可怕。」坐在瑞德身旁的維特,顯然不如他的雇主那般欣賞書櫃地直發抖。「要我說,我會說中國人的審美眼光真是詭異,好好一個書櫃干麼涂得像吸血鬼的衣服一樣……」

維特不解風情的批評,立刻為他賺來一記薄涼冷睇。他連忙閉嘴,以免一會兒他的雇主要是想不開,找他當陪葬品可就慘了。

瑞德根本懶得同維特這個人外行計較,清朝以黑為貴這點可不是人人都懂,尤其維特這個只認得鈔票的家伙,更是不可能知道。

他輕松地舉牌,將一萬八千美元的底價往前加進一碼。他有把握,能在預算內買到書櫃,畢竟家具不是拍賣會的主流,交易的狀況也不像古畫那般熱烈,應該不會有太多人跟他搶標才對。

他的想法是這樣的,只可惜事與願違。坐在他右前方的中午男子見他舉牌,立刻也不甘示弱地舉起手中的號碼牌,將底價又往前推。

于是乎他又舉起牌,再加一碼。其他的人跟進,轉眼間便將價碼抬高到兩萬三千美元之譜,而那位中年男子卻還沒有放棄。

褐眸轉冷,瑞德再舉牌,立誓非買到那書櫃不可。巧的是中年男子也不服輸,手中的號碼牌舉得高高的,和他來個硬踫硬,沒多久價碼即沖破他預計的底線——兩萬五千美金。

「瑞、瑞德,你冷靜點。兩萬五千美金買一個破書櫃,代價實在太高了……」一旁的維特看得膽戰心驚,深怕他的雇主會一時想不開,真的跟對方廝殺下去。

瑞德義無反顧地舉起牌,用實際行動告訴他的會計師,可以準備叫救護車了。無論花多少代價,他都非得到這個書櫃不可。

書櫃的價碼,就在維特瀕臨爆炸的心跳間,上綱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五萬美金,老天!」

「砰」一聲,維特倒下,心痛如絞地上演他「少年維特的煩惱續集」。倒是出錢的大爺,仍是氣定神閑地舉高牌,大玩他的加加樂,害得維特差一點抽搐。

「五萬一千元。」

「五萬兩千元。」

「五萬三千元。」

「五萬四千元。」

「五萬五千元!」

「我求求你,可不可以別再舉牌……」維特倒在瑞德身邊的椅子上,央求他別再固執下去。可惜他的雇主不但不听他的規勸,還很沒良心地順道將他踹到椅子下,讓他徹底死心。

他的朋友瘋了,誰來救救他……

維特倒在地上無助地哀鳴,昂首仰望上蒼無聲祈求。五萬五千美金不是個小數目,至少能付他半年的會計師規費,還附帶半年的早餐……

就在他忙著計算那些花花綠綠鈔票的時候,奇跡出現了!中年男子突然放棄舉牌,將價碼維持在五萬五千美金這個價位上。

「五萬五千元一次。」拍賣台上的主持人喊。「五萬五千元兩次。五萬五千元三次。成交!」

拍賣一落,維特狂跳的心也跟著落下。感謝上帝!他還以為必須再貢獻出半年的薪水,瑞德才會松手哩。

「恭喜你,瑞德,你做了個好買賣。」台上的主持人捉住麥克風,大聲慶賀瑞德交易成功。

他揚手回禮,表示感謝,同時起身走出拍賣會場。

「哼,這個強尼真像土匪,這麼多錢他都喊得出口。」跟在瑞德後頭的維特,忿忿不平地回頭瞪了拍賣台上的主持人一眼,對方笑得很開心。

「那當然。」瑞德聳肩。「價錢喊得越高,對他越有利,佣金也抽得越高。」

「我看我干脆也來改行當拍賣會的主持人算了,干麼這麼辛苦干會計師?」維特心有不甘。

「好啊!」瑞德贊成。「就怕你的心髒不夠強,還沒賣出東西,就已經倒在拍賣台前。」握緊電子計算機計算他能抽多少佣金。

「呃……這麼說也有道理啦!」他膽小是事實。「不過我很好奇,到底是哪個人跟你搶著標那個破——吸血鬼的書櫃。」在好友的瞪視下,他連忙改口。「跟你搶標的那個男人,看起來不像是買主,反而比較像代理人。」

「我也這麼認為。」瑞德挑眉。「不過是誰都無所謂,重要的是,現在書櫃在我手上。」

誰都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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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特爾斯家族是英國一個古老的家族,其族譜可以上溯到十五世紀都鐸王朝,由亨利七世親自冊封為侯爵。至今,菲特爾斯家族雖然經歷了風風雨雨,卻依舊能在英國長達一千年的歷史中,佔有一席之地。直到英國正式進入民主共和時代,貴族的光環才逐漸褪去,不過仍然握有權力。

身為一個古老的特權階層,菲特爾斯家族歷代以來就十分懂得掌握權力,累積財富。其累積財富的方式,不單從政治方面著手,即使是國難當頭,也能把握機會大發國難財。因此到了瑞德這一代,菲特爾斯家族已成鉅富,錢多到可以填滿一座城堡……唔,至少買滿屋子的古董來放沒有問題。

此外,菲特爾斯家族的財力也表現在雄偉的建築上。當英國境內其他古老貴族勢力正一一凋零之際,菲特爾斯家族不但保有它原來的優勢,未被排山倒海而來的政治改革奪去原本的資產,反而一步一步擴大,富有程度直逼皇室。

雄偉的菲特爾斯堡正位于倫敦北方,建于十五世紀,後經多次的戰火重新翻修,直至今天的規模,佔地共三千五百英畝。

在這座大到看不見盡頭的城堡里,擁有無數設施。其中最令瑞德感到驕傲的是天下無敵的保全設施,其精密程度,幾乎已達滴水不漏的地步。

這夜,瑞德像往常一樣靠在起居室的沙發椅背上,懶洋洋地聆听維特報告他的財務狀況,他耐著性子听了一會兒……還不錯,幾十億英鎊的資產,顯示他沒有破產之虞,值得安慰。

他打了個大呵欠,拿起擺在眼前的酒輕啜了一口,表情極端無聊。

「喂,看在我口沫橫飛、口干舌燥的分上,你也認真一點好嗎?」講到喉嚨快沙啞的維特氣呼呼地丟下報表,大聲抗議好友的輕忽態度。

瑞德瞄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懶得說,干脆將酒杯直接往維特的嘴里塞,省得他再繼續唆。

「咕嚕嚕……」冷不防被灌下烈酒,維特像只被丟進水里的貓一樣兩手胡亂擺動,整張臉紅到像隨時會心髒病發一樣。

「咳咳!」他的喉嚨灼熱到快燒起來。「瑞德,你——咳咳!」可憐的維特被烈酒嗆得無法完整說完一句話。

「報告完畢。」沒心少肺地拿下酒杯,瑞德垂眸看了空酒杯一眼。哦,一滴也不剩,看來今晚維特會有個好夢。

「瑞德!!」維特滿臉通紅地朝瑞德抗議。沒辦法,他這個朋友就是這副德行,連跟他報告個財務狀況,都會受到非人待遇。

「我困了,回房間睡覺。」不理會好友的窘況,瑞德逕自轉身朝他的房間走去,維特手里還拿著報表。

「喂,我還沒有講完,你至少也听到最後啊!」維特一面朝瑞德的背影招手,一面低頭看手上的報表窮著急,就怕還得留下來過夜。

「明天再說。」瑞德頭也不回地嚷嚷道。

丙然。

維特邊收拾文件,邊詛咒瑞德。死沒良心的家伙,只剩兩行也不讓他報告完,還得勞他留在城堡里面听候差遣,天曉得倫敦那邊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去做。

唉……錢難賺,人情比紙還薄。

靶慨萬分地收好滿桌子的文件,整齊地放入手提箱內。維特將箱子抱在胸前,認命地朝他的專屬客房走去,上床睡覺。

大廳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響,黃金打造的指針慢慢地往前推進。凌晨三點,好夢正酣。

忽地一連串警報聲響起,吵醒了城堡的主人。

有人侵入!

瑞德馬上扯開被子,翻身下床。平日懶散的身影,此刻有如鷹隼一樣迅速確實,用不了三分鐘的時間,使到了被侵入的地方。

「什麼人?」他打開燈,欲捉拿對方。只見入侵者用手擋住忽然綻放的光芒,左躲右閃。

「你想干什麼?」瑞德眯起眼楮,冷看來人。對方的手正放在他剛購買的書櫃上,很明顯的想找什麼東西。

來人見事跡敗露,情急之下掏出槍,朝瑞德開了一槍。瑞德閃過,別看他平日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其實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身手好得不得了。

「發生了什麼事——嚇!!」聞聲趕到的維特,差點被不長眠的子彈掃到,叫得比鬼還凶。

「哇啊!你是誰?」維特像只火雞朝闖入者又叫又跳,那人听煩了,又朝他發射一枚子彈,倒楣了他身旁的物品。

「三萬五千英鎊的花瓶!」不顧自身的危險,維特像被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亡靈附身似的,英武神勇地抱住身旁的清雍正墨地緣釉花瓶,深怕不識貨的夜賊「砰」一聲把它毀掉。

神風特攻隊也不過如此。

瞬間只見對方東開一槍、西射一發,維特不怕死的身影也左忽右地來回跑,嘴里不時夾雜喊著︰「五千美金的筆筒!」、「二十五萬港幣的藤椅!」

足見他的會計師不是當假的,每一件古董的單價都背得一清二楚。

在維特忙著保護雇主的資產時,瑞德也沒問著。他雖不像維特那般心疼金錢,但絕不容許有人破壞他的古董。只是當他方能找出空隙與來人搏斗時,來人卻早一步識破,狡猾地逃掉,徒留他氣憤的表情。

「可惡!」瑞德對著空無人影的門詛咒,發誓下回他要敢來,一定逮住他。

「太好了,沒有任何損失。」兩手緊緊抱住一只鶴斗彩碗,維特感動得快要掉下淚來。

這只看起來不顯眼的破碗價值四十萬港幣,要是給摔破了,怕從今天開始,他都別想吃飯。

維特忙著掉淚,慶幸自己不用餓肚皮。當老板的瑞德,想法可沒他那麼單純,事實上,他在思考今晚的狀況。

這竊賊到底什麼來歷,為何獨獨看中這座書櫃?

瑞德沒忘記,當他打開燈的一剎那,對方的手擺在哪里。他一邊思考,一邊走向前陣子才購入的書櫃。漆黑的竹櫃除了一對抽屜可以放置東西外,就沒有其他空隙,可以用來藏污納垢。

「你在干麼,瑞德?」維特莫名其妙的看著雇主模竹書櫃,黑色的書櫃幾乎與他同高,甚至矮一點。

「檢查。」瑞德干脆的回答。「我要看看這個書櫃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竊賊冒險前來。」

「我知道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維特在一旁嚷嚷。

「哦?」瑞德瞄了他一眼,頗為意外。

「因為它特別貴,所以竊賊才要偷它。」說來說去,維特最在意的還是書櫃的價錢。五萬五千美金!瑞德一定瘋了,才執意要買下它。

「我想你還是閉嘴,免得我把你從窗戶丟出去。」瑞德柔聲警告他的好友,用眼神暗示他現在沒有說笑的心情。

他也沒有,他不過是說實話,干麼這麼無情。

啊,錢難賺,人情比紙薄。就算是大學同學,也一樣難逃挨白眼的命運……

維特默默哀悼自己不幸的命運,順道模模褲袋掏出一張紙來,低頭垂看其上的網址。

「看樣子我不再增加一些保全設備不行了。」確定瞧不出端倪,瑞德忽地嘆氣決定道,嚇得維特馬上抬頭。

「啊,又要花錢了?」維特此刻的臉色,就跟牆角擺著的明朝青花瓷瓶一樣慘綠。上回他的雇主,才花掉五十萬英鎊更換整座城堡的保全系統,害他流了一缸子淚,現在又想再來一次。

「這次我想添購布朗公司最新研發的足音辨識系統,听說很有用。」能將每個人的足音一一過濾,就算是最細微的腳步聲,也逃不過系統的偵查。

「不行,我反對!」維特舉高手。「那套系統要花二十萬鎊,沒必要為了一個書櫃砸下這麼多的錢,我有更好的解決方式。」為了阻止好友干蠢事,他豁出去了。

「什麼方式?」瑞德眯眼。「你該不會又想告訴我,在大門多釘幾道木板就能防止小偷進來。」那的確比較省錢,可惜完全沒用。

「呃……」維特確實很想如此建議,但沒勇氣。「我們可以……可以請個保鏢!」太好了,他早該想到。

「保鏢?」瑞德看他的眼神以為他瘋了一樣。「你請保鏢來保護一座書櫃?」

「有何不可?」維特興奮地反問。「總比你又要花那麼多錢添購保全設備強,請保鏢一天花不了多少錢的。」

「是嗎?」瑞德懷疑。「你要臨時上哪兒找一位懂得古董的保鏢?我可先聲明,我拒絕找一個大老粗來保護我的古董。」粗手粗腳,還沒保護就先弄壞。

「這……」面對這個大難題,維特抱頭苦思。「一般的保鏢都是些肌肉型猛男,你又不要,這可怎麼辦才好……」

突然間,他想起手心里捏成一團的紙張。

「有了!我找到救星了!」感謝上帝。維特高興得跳起來。

「你是宿醉未醒,還是皮癢欠揍?什麼救星?」冷眼斜睇好友不尋常的興奮,瑞德有些後悔幾個鐘頭前的舉動,他不該灌他酒的。

「不不不,我是說真的,我是真的找到了救星。」維特興奮地拖著瑞德來到視听室,手忙腳亂地打開整面螢幕牆,打開電腦上網,點進「玫瑰園」的網址。

偌大的螢幕,頃刻綻放出絢麗的色彩。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朵色彩冷冽的紫色玫瑰,接著是貴氣十足的藍玫瑰。待沉重的色彩過後,一朵熱情艷烈的紅玫瑰接著登場。

瑞德和維特還沒來得及適應螢幕上突然殺出的艷麗色調,一朵淡雅柔和的白玫瑰,忽又呈現在他們的眼前,接著又有一朵艷橙的黃玫瑰躍上螢幕。霎時,五朵不同顏色的玫瑰並列,好不熱鬧。

「這就是你所謂的救星?」瑞德斜眼冷睇一臉茫然的維特,不曉得他在搞什麼鬼。

「我……我再試試看好了!」維特滿頭大汗地將手中的滑鼠移到紫玫瑰的正中央,用力按左鍵。

「沒,沒反應。」他傻呼呼的陪笑。「換另一朵……」

「等一下,這是什麼?」瑞德抬手止住維特的蠢行,盯住螢幕上的訊息。

「密碼?」他轉向維特。「你有密碼嗎?維特。」

「咦,要密碼才能進去?」維特這才發現疏失。「我沒有耶……啊!有、有!有密碼,密碼在這兒。」

維特急急忙忙把紙片上記著的密碼鍵入螢幕上的空格,不一會兒,螢幕即發生劇烈的變化,看呆了維特的臉。

只見原本不動的五朵玫瑰,在電腦收到正確的密碼後褪去,換成五張相片,每一張都清艷迷人。

「不會吧,這是個選美網站?」維特慌慌張張的和手中的紙片對照。沒錯呀,是這網址啊!可是怎麼沒見到什麼保鏢,只看見五個東方美女?

「點開相片上面的玫瑰花,你這個笨蛋。」瑞德忍不住嘆氣。「點開之後,才看得到想要的東西。」除了算帳之外沒有一樣靈光,唉!

「哦!」維特恍然大悟。「你要選哪一朵,紅的還是紫的?」

「藍的。」瑞德瞪他一眼。

「是、是。」差點忘了他偏愛藍色,還糊里糊涂問錯話。

維特這回總算做對一件事,點了瑞德指定的那朵藍玫瑰。才不過動一下手指,螢幕立刻跑出一連串介紹,全用英文。

盎青波︰代號藍玫瑰。平日職業為古董拍賣會的主持人,精于鑒定古董,專攻明清家具,擅長西洋劍及使鞭。

瑞德瞬也不瞬地盯著放大的照片,照片的主人擁有一頭及肩的烏黑短發,明顯立體的五宮中,以那對鳳眼給人的印象最深刻。

整體而言,這是個典型的東方美女。同時又充滿神秘、高雅的氣質,富貴的氣息,和他很像。

「看來上帝還真是站在我這邊,隨便一點,都能找出我所要的。」無法自螢幕上挪開視線,瑞德的語氣滿是嘲諷。

「是啊,你真幸運。」維特和他的雇主一樣無法挪開視線。「這種眼楮叫什麼?瑞德,我從來沒見過。」眼角往兩邊飄。

「鳳眼。」瑞德跟維特注視著同樣地方。「中國人管這種眼楮叫‘鳳眼’,以一種傳說中的吉祥物‘鳳凰’為名。」

「原來如此。」維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真漂亮,好像會勾人一樣。」尤其勾引男人。

「最重要的是這只鳳凰擅長于古董鑒定,搞不好她能幫我找出有關櫃子的謎團也不一定。」除了對她的人感興趣之外,瑞德更在意那座竹書櫃,相信其中一定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麼說,你是決定雇用她嘍?」維特雖然很想再點開其他四朵玫瑰一探究竟,但他的雇主顯然心意已決。

「就是她。」瑞德聳肩,隨意瞄了螢幕最下方的條款一眼,尖銳地吹了聲口哨。

「還說便宜呢!」瑞德拍拍好友的肩膀。「一個月六萬英鎊的保鏢費,夠我再多買幾樣古董了。」搞不好還有找。

「什麼?」維特回神,也跟著瞄到列舉的條款。

「一個月六萬鎊?!」看清楚價碼後他大叫。「這麼貴,干脆去搶好了。這個網站不該叫‘玫瑰園’,應該改名為‘土匪窩’,我想我們還是改變主意加裝新的保全系統算了,比較劃算……」

「不行。」瑞德斷然拒絕。「我已經決定雇用這朵藍玫瑰,你馬上去簽約。」重新打了個大呵欠,他轉身離開視听室,安心地睡他的大頭覺去。

「你再考慮一下,瑞德。」維特不死心地跟在他的後面力勸。「一個月六萬鎊,兩個月就要十二萬鎊,三個月合起來要十八萬鎊,太貴了,劃不來。」

「別唆,快去簽約。」瑞德才不理他。

「別沖動,瑞德。」維特依舊苦口婆心。「我算過了,不要請保鏢比較好……」

「快去簽約。」

「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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