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皎皎。

李采凡抬著頭，看到一輪月亮就好似掛在頭頂，又大，又白，又圓。

她先是想到辛棄疾說︰「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那必定是個很美麗的夜晚，也許就和她現在差不多。

接著她想到李白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心想，那大概也和她差不多吧。她，加上奈奈，還有月亮，也是三個。可是李白在喝酒，一定也有菜吃。她的手不自覺模到肚子上，唔，有點難受。若是月亮里真的有嫦娥等人，說不定也在吃飯吧？還有那只小白兔，長得肥不肥？

最後她想到張九齡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突然一陣心酸。

唉，此時此刻，還會有誰和她一樣慘呢？

「嗷嗚。」旁邊的奈奈低鳴一聲。

李采凡模模它的頭，「乖，月亮里的兔子是吃不得的。我們吃西瓜吧。」

西瓜是她中午起床後特地去買的，原本想用來討好下午預定上門來的房東，結果沒用上。

倒不是房東大嬸沒來，事實上她來得比說好的時間還要早了兩個小時，一見李采凡就橫眉豎目地叉腰上前，「你怎麼還賴在這沒走？不是說了今天有人要搬過來嗎？三個月來你一分錢房租都沒付我都不跟你計較了，還想賴多久？我租個房子掙這點房租容易嗎？我還有一家老小要吃飯呀！瞧你也是個讀過書的人，怎麼這種死賴活來的德行……」

李采凡給她罵得直到走的時候都不好意思抬起頭來。當時她就在心里琢磨著︰完了，看來這次是一點余地也沒有了。她瞧見房東大嬸的身後已經跟來了一個挎著大旅行包的身影，這位新房客還特地關注了自己兩眼，那目光她沒細看，但直覺是很嘲諷的樣子。

奈奈對著生人「汪」了兩聲，被房東大嬸轉移目標一手指在臉上狠瞪，「看看！還有狗，居然還養了一只狗！敝不得老張老李一天到晚說在我家門口踩到狗屎！我好好一間房子都給你擺弄成了什麼樣？！」嚇得奈奈立馬縮回到李采凡身後瑟瑟發抖，連嗚都不敢嗚出來了。

李采凡認命地收拾自己的衣物、書、畫具、畫稿。房東大嬸盡避一直沒停下口中的攻勢，最後還是發了一絲慈悲。她恩準李采凡將一時帶不走的大包小包以及電腦先留在這里一夜，等到明天她找到住處，再回來取。李采凡千恩萬謝，終于帶著奈奈走出了門。

半分鐘之後，她又匆匆跑了回來。房東大嬸驚訝地瞪她，正待發作，她急忙努力地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個東西，馬上就好！」

在四道視線的注視下，她找出一把起子跑到電腦邊，費力地拆開機箱，拔出硬盤。

後面傳來輕輕的一聲「哼」的男子的聲音，是那個新房客。李采凡當作沒听見。就算說她小心眼好了，她還是得防著別人踫自己的電腦。

她小心翼翼地把硬盤收好，這才安心。呼，這可是她最重要的東西了，什麼寶貝都在里面，而且還有一份沒做完的工作。電腦一下子抱不走，硬盤至少還是可以帶在身邊的。

李采凡再次磨磨蹭蹭地踱向門外，快出去時瞥見了桌上的西瓜，伸手抱在懷里。這時她听見了第二聲「哼」。她依然當作沒听見，徑直走出門，頭也不回地遠去了。

再見了，我一年以來的家。親愛的書們、小E（電腦），明天我再來接你們吧。

李采凡，自由漫畫作者，外出奮斗一年後，正式被房東掃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