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門的好壞 第一章
作者︰黎馨

毒辣的太陽高掛天空,萬如意頭頂烈日,腳踏好似快要蒸發的柏油路,往一棟華美的大廈前進。

美滿天廈-據說是間環境幽雅、租金昂貴的高級大廈。

萬如意風塵僕僕的來到大廈前,不為其它,只是想要在大廈里,找到屬于自己的事業。

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將公文包緊緊抱在胸口,打算混水模魚沖進大廈。

其實,她也不想干這種小人行為,但誰教美滿天廈的警衛和管理員,個個守衛功力可謂滴水不漏!

會選上這棟大廈的原因,說到底是因地靈人杰的關系。

凡住在環境幽雅的美滿天廈里,全是些有錢的單身貴族,要她怎能不心動?

也因住在美滿天廈的人非富即貴,可想而知,這里並非一般閑雜人等可以隨便進去。

扁是要逃過管理員和警衛那一關,萬如意就得想上好幾天的辦法。

在一旁等待時機的萬如意,終于逮到機會,管理員--黃伯伯正和幾位訪客說話,而訪客們圍成一圈,擋住避理員的視線,成為她最佳掩護。

阿彌陀佛、上帝保佑!她希望今天能夠一舉成功、攻破大門,完成她第一張保單。

她僅花了十幾秒,在胸前畫上十字架,另外再左拜拜、右拜拜後,趁著管理員黃伯伯不注意,一溜煙的往里面沖。

沖啊--太棒了,她今天已經沖過界線的三十米大關,相信今天定會有好事發生。

才剛這麼想的她,就馬上被人揪住肩膀,動彈不得,一個嚴厲的聲音自背後竄起。

「這位小姐,請妳等一下!」

一名年輕力壯的警衛將她把住,無奈,她嘿嘿嘿的干笑三聲,緩緩轉過身子。

她點點頭,不好意思的打了聲招呼。「呵……你好!」

「妳好,小姐,我看妳好象不是本大廈的住戶吧?」

警衛一樣客氣的響應,露出微笑的臉孔,但看上去還是有幾分嚴肅。

或許是她作賊心虛的緣故,才會覺得對方看起來很凶、很嚴肅。

「呵……是啊!我……我是來找朋友的!」

情急之下,萬如意隨便扯了個謊,她由衷希望謊言別被拆穿,畢竟她想偷潛入大廈拉保險,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如果再多讓一個人注意到她,以後想進大廈更是難上加難!

「喔?那小姐,找朋友要先做登記喔!來,這邊請!」

「啊?不用了吧?」

「NO、NO!不行,大廈規定,這是一定要的啦!」

她真豬頭,明知斷然拒絕也沒用,為何還月兌口而出?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不擺明了她就是準備偷偷潛入?

還好,憨直的警衛听不懂她的意思,還客氣的帶她往管理室走去。

只是萬如意的心中卻大喊不妙。完了!假如一到管理室,她的詭計馬上便會被識破。

因為……因為……這些日子來,她常想進美滿天廈推銷保險,但總會被管理員擋在門外,也因此她才知道管理伯伯姓黃啊!

可惡!這警衛眼真尖,她都沖得這麼快了,呿!居然還被抓到!

雖然很想稱贊美滿天廈的「安全防護」……但現在卻不是時候。

唉……可憐的她,便鐵青著臉讓警衛半推半請的送進管理室,現在她已經開始想象,黃伯伯見到她的那張臉,肯定很臭!

丙不其然,老當益壯的黃伯伯一見到萬如意,便吹胡子瞪眼,非常不高興。

「怎麼又是妳啊?」

「嗨……黃伯伯……」

萬如意吐吐舌尖,厚著臉皮笑嘻嘻,像個調皮搗蛋的孩子。

「喔?黃伯你認識這位小姐?」警衛好奇問道。

看看兩人熟稔的樣子,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兩人認識許久哩!

「我當然認識!這位小姐是拉保險的,老想偷溜進大廈拉保險,我已經趕了她好幾次!」

黃伯有些困擾的說著,而警衛卻是相當驚訝。

「什麼?拉保險的?」

炳哈……她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在警衛和管理員不歡迎的眼光下,自己只能尷尬的笑一笑。

沒一下子,萬如意便被美滿天廈的人給請了出來。

她整個人垂頭喪氣的,走進一間離美滿天廈不遠的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規模下大,在書報雜志區,站了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他正迎向萬如意而來。

他尚未開口叫她的時候,她已先主動出聲。

「嗚……學長,我又失敗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老早告訴妳了嗎?拉保險這種事,最好先從親朋好友開始,這樣比較容易成功。」

王禾翔憐愛的模模她的頭,像安撫小動物般說著。

王禾翔是她高中學長,同時也是保險公司的前輩,她是他的下線,所以于情于理他都有責任帶著她完成第一張保單。

「可是……我一說出自己在做保險員,想跟他們介紹新保單時,大家全做鳥獸散,我有什麼辦法嘛!」

她嘟起小嘴抱怨,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她頭垂得更低,全是因為親朋好友都不支持,自己才會異想天開的想在美滿天廈開發客戶,相信隨便在那里拉到一個人,應該會產生連鎖反應,搞不好到最後美滿天廈的人全變成她的保戶咧!

王禾翔瞄著小自己一屆的胡涂學妹,不禁莞爾一笑,對她,他只有搖頭嘆氣和無奈苦笑的份。

從以前到現在,這個學妹天生就少根筋,她對任何事都過分樂觀,能做得完美的事總不多,因為--她常常闖禍!

而且,還有每次的新工作都做不滿三個月的「特異功能」,他已經幫她找了許多工作了……不過總無疾而終,最後只好讓她待在自己身邊,至少有他看著比較不會出岔子。

雖然這位學妹常闖禍,不過,她並不會因此而消沉或退縮,反而還會保持熱誠和一股活力四射的傻勁。

她活潑、可愛,像太陽一樣暖烘烘的性格,正是吸引他的主要因素。

她悶悶不樂的模樣,看得他實在舍不得,終究不是每個人可以馬上進入狀況,看來她必須要多花些時間來適應。

「算了!沒關系,慢慢來吧!吶!去選瓶飲料,我請客!別一直嘟著嘴巴!」

他習慣性的拍拍她的頭,寵溺的看著她說。

「嗯!」

萬如意甜甜一笑,一掃方才的陰霾,蹦蹦跳跳到冰箱前選飲料。

啦啦啦……選飲料……

正愁著要喝女乃茶好,還是喝汽水好的萬如意,眼楮可是盯著冰箱好一陣子。

她猶豫好久,終于下定決心要喝汽水,她最喜歡氣泡在食道和喉嚨中翻滾的刺激感。

好,就是它了!

她大幅度的開門動作,如同她落落大方、熱情有勁的個性。

不過,也正好說明她迷糊又粗線條的缺點。

砰的一聲巨響,幾瓶啤酒摔到地上,白花花的泡沫肆虐幾塊地磚。

瞬間,萬如意反應不過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伴隨而來的男人吃痛聲溜進她耳里,她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什麼好事。

萬如意定格般停止所有動作,小小的臉蛋浮現出幾條黑線,目不轉楮的盯著痛苦申吟的男士。

慘了,她怎麼會這麼衰--就連開個冰箱也會打到人?原本還以為今天運氣會很好呢!

這下汽水不用喝,她就一肚子氣啦!氣自己為何如此倒霉?

她松手放開「傷人凶器」,緊張的看著蹲在地下,抱頭喊痛的男人。

「對……對不起,先生……你沒事吧……」

男人沒有說話,蹲著發出陣陣吃痛聲,害得萬如意愈來愈擔心。

她和男人引起不小的騷動,全部的人正看著他們,而王禾翔也緊張的跑過來。

「如意!發生什麼事了?」

「我……開冰箱的時候……不小、心打到他的頭……」

她縮著脖子,一臉覺得抱歉又想逃避的神情,指著蹲下的男人。

「唉?妳真是的!對不起……先生你沒怎樣吧?」

沒好氣的數落了她一下,王禾翔馬上蹲在男人旁邊,拍拍對方的肩膀,幫她向男人道歉。

「我……我沒事……下次小、心點就行了……」

男人整整自己報銷的上萬元西服,揉揉鼻梁,然後毫無預警的站起來,嚇了萬如意一跳。

這男人好高啊!她眼楮直勾勾的看著對方。

她剛剛就直覺男人身材高大,事實也的確如此,他身高似乎有一百九十幾公分吧?

那男人將手放下,對萬如意投以好奇眼光,心想這女孩真冒失,怎麼一直看著他?

而他的容貌更是令萬如意驚艷。眼前的男人長得好看極了,因此不舍得將眼楮移開。

他長得濃眉大眼,挺拔的鼻梁下帶著兩片性感薄唇,加上明顯深刻的輪廓,活月兌月兌如時尚雜志中的男模特兒。

而且,身材也絕非瘦弱的竹竿型,他厚實的胸膛,看上去好溫暖、好養眼。

就算剛才自己開門撞上他鼻子,他天生帥氣的模樣絲毫不受影響。

怦、怦、怦--萬如意乍然听見,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而身體竟也產生不自然的熱度。

老天--莫非這是帥哥的優勢?能殺人于無形?喔!錯了!是能讓人臉紅心跳得不知所措?

瞬間,萬如意墜人奇妙的漩渦,她忽然感覺到人生真是美好啊!

「如意?如意?如意--妳怎麼了?」

她陷入痴傻發呆狀態,眼楮直直盯著對方,似乎快流出口水,嚇得王禾翔趕緊搖醒她。

頓時,心里如小鹿亂撞的萬如意,這才從呆滯中清醒。

一旁被她死盯著的帥哥,只覺得莫名其妙。

「妳還不趕快跟這位先生道歉!」王禾翔輕敲她一下,提醒道。

「嗄?喔!對不起!我會賠償這些飲料錢的!還有……你的衣服……」

她不好意思的深深一鞠躬,心里卻不再認為自己倒霉,反而運氣不錯,遇上美好的事物,總是讓人心曠神怡。

「嗯……沒關系,下次注意一點就行了。」

男人露出紳士般的笑容,淺淺頷首的模樣,又使萬如意有些招架不住。

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和生命機能,約有幾秒鐘停止轉動。

只是她可笑的痴傻模樣和僵硬舉止,沒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多停留在她身上。

他很快的拿了幾罐啤酒,往櫃台付帳去。

一見男人離去,萬如意本想追去,卻被學長一把攔住,因為店員的臉色很臭,不得已她只好先解決現狀。

算了!反正只是三分鐘艷遇而已,她其實不需要太執著,呿!自己干嘛還想追出去?又不能像個花痴一樣,硬要對方的姓名、地址和電話……

男人在櫃台付完帳後,臨去前,他再度听見萬如意活潑的聲音,于是好奇的往她那兒瞟了一眼。

她正和便利商店的人道歉,一邊道歉、一邊吐舌頭,用俏皮掩飾自己的冒失。

接著,她身旁的男人也幫她向店員道歉,最後就見到王禾翔安慰撫模她的頭,而臉上充滿憐愛和包容。

這一幕情景,讓想離去的男人停下腳步,望著那對男女,他挑高眉毛揚起訕笑的嘴角,深覺可笑萬分。

那個女人看起來十分有精神,而且活力十足,眼神流露一股傻勁,微笑的嘴唇更添幾分孩子氣。

雖然長得不丑,甚至可以用可愛來形容,可惜個性冒失一定常惹麻煩,像她方才打到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以完美女人的角度看來,她簡直是一個次等貨,不值得男人為她瘋狂。

所以,當他看見她和王禾翔的相處模式,還有王禾翔對她痴迷包容的神色,自然覺得好笑極了。

他心想,有這樣子的女朋友還真是麻煩呀!為什麼這種「劣質品」會有男人喜歡?

不過愛情不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盡避如此,在他的心里只覺得「愛情」麻煩得要命!

哼--當然女人更是麻煩中的麻煩!

哼嗤一聲,擁有俊俏臉孔的男士,不願多浪費一秒再看這笑話,便頭也不回的踏出便利商店。

***

設計前衛的幸運人壽大樓,位于台北車站商業中心的一隅。

大樓高八層,員工人數約有六百多名,不過整棟大樓約有三分之二的員工,全是保險業務員。

一般業務員的辦公室是二到六樓,而處于六樓的萬如意正坐在辦公桌前,額頭緊貼桌子,哀聲嘆氣、一副快死掉的樣子。

足足一個月了!她沒有任何一張保單,別說是保單了,連個象樣、有希望的客戶都沒有。

無精打采的她,從早上開始就只有一個舉動,就是把頭貼在桌面,一動也不動的想辦法。

可惜,她腦袋像是沒生腦漿似的,什麼鬼法子也想不出來。

難不成天亡她路?不管做什麼工作,全不能超過三個月?喔!不--不會是這樣的!

像她如此可愛、活潑,對工作充滿熱情和沖勁的人,即使上司不憐憫,老天爺絕對會可憐她的出師不利。

或許這是上天給自己的考驗,不是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嗎?

她楣運已經走了這麼久,總該要轉運了吧?

般不好拉保險,會是自己畢生的職業;搞不好自己將來會成為保險業界的傳奇人物!

想了一個早上,萬如意終于恢復樂天的性格,開始計畫要怎麼做沖刺,還有想象以後她是多麼的有成就。

萬如意抬頭挺胸,雙手用力拍拍臉頰,自己非振作不可了!

她已經受了學長不少恩惠,絕不能再給他添麻煩,況且保險這一行,除了靠自己努力加油外,還是得努力加油……

嗯!她一定要再加油!

她提起公文包,決定再去試一試,那棟全部住著「好野人」的美滿天廈。

這一次她下定決心,不管是跪著拜托也好,或坐在地上耍賴也行,一定得走進美滿天廈里推銷保險。

當然說服黃伯伯和警衛是第一要點,好歹一個月來,她拜訪美滿天廈無數次,他們總會讓自己的誠心所感動唄?

總之,這一次的革命是頭可斷、血可流,但不管如何,這個月一定要完成一張保單啦!

隨即,她雄心萬丈、精神飽滿的跨出公司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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