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就讓我知道 第五章
作者︰謝羽

場上一時一片寂靜。眾人臉色各異,各有各的心思。

原忱不復往日輕松閑適,他的眼底,是看不清的復雜,目光越過程澄,不知看向何處,或者,他在想著如何面對衛聿行的怒氣。

還有什麼比好友和心愛的女子同時背叛自己更讓人憤恨心痛的?衛聿行緊握雙拳,手掌背面青筋暴突,任誰都可以看出他在強忍著怒火。

「賤人!」他身後的衛玲玲忍不住開口。程澄這才回過神來。她看見罪魁禍首也站在衛聿行的身後,心頭突然一陣發冷。

「是場誤會。」原忱突然道,眼楮直直看著衛聿行。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錯,外人看不清這對知交好友交換了什麼信息,然後衛聿行轉身道︰「你走吧。」

原忱似有猶疑,但仍是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的步子走得那麼快,像在逃開什麼。

衛聿行望著他遠走,突然緩緩道︰「你跟我來。」不必說明,程澄知道他在對她說。

兩人一同踏進衛聿行的書房,這是個獨立的小院,不會有人來打擾。衛聿行站在窗前,背手而立,久久沒有開口。

「剛才是誤會,不關原大人的事。」程澄終于忍不住開口,她受不了他的沉默,寧肯他像往日一般凶狠,也好過這般讓人不上不下的。

「那你為什麼過去?」他的聲音低沉,像是在壓抑什麼即將爆發的情緒。

「我……」怎麼說?她需要好好想想。她必須得告訴他藍詔的危險。

「你不用解釋了。」他突然轉過頭,臉上是一片譏嘲的神色,「猜也猜得到你肯定是為了姓雷的父子倆。」

他緩緩走過來,慢慢將程澄逼到角落︰「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時有什麼想法嗎?」

程澄搖頭,恐懼地看著他臉上欲置人于死地的表情。

「我想一刀刀剜開你們的心,看是什麼顏色,看你們為什麼會做出這種對不起我的事!」

他要失控了,程澄驚慌地道︰「其實是藍……」她話音未落,就被他抱住她的狂猛力道給截斷了話語。

「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過想利用他救出你的心上人。」他突然低低地笑起來︰「為

了他們,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啊!」他怎麼會有這種誤會?程澄想和他解釋,她不想讓他這般受挫呵。

「你听我說,我的確是為了雷……啊!」衛聿行弄痛了她。

「你還想再說什麼!」他的火氣終于全部發作出來「那天晚上,我還以為你對我有情,想著只要你忘了雷鳴,我可以不再追究,重新做夫妻。我想的倒好,你的心卻從頭到尾不在我身上!即使我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你也不會回頭看我一眼,心里念的仍是姓雷的那小子。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在給了我希望之後狠狠給我一刀,或者那晚,你也只是在做戲,好讓我這個傻子乖乖听你的話!」他再也無法忍受,長久的愛戀,突然得來的希望,卻在一時破滅,如果可以,他願意親手殺了她,可是,他又怎麼忍心,怎麼忍心讓她離開,怎麼忍心傷害她,他愛她是這般地深啊!

他的拳頭狠狠地錘在牆上,流下鮮紅的血印。

程澄捂著嘴,不敢相信他剛剛說的話。難道,他是愛著她的?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傷的眼淚滴滴嗒嗒地落了下來。她不要他這般難過,因為她對他也有心啊!她反手緊緊地擁住他,在他懷中低泣。不管了,不管她還能活多久,不管他有幾個未婚妻,她都要和他在一起。還有藍詔,他不是好人,她不能讓他傷害他!

她的回擁,讓衛聿行一僵。但他立刻冷笑道︰「這次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他的話語讓程澄驚訝地抬起頭。

他突然松開她,緩緩道︰「我知道你為了雷鳴什麼都可以做出來。所以,你現在把這件事從頭至尾交代清楚,你怎麼利用了原忱,還和誰合作,是誰一門心思置我于死地。說清楚,或許我會考慮饒了你。「

這就是剛才深愛她的男人?程澄驚訝地回不過神來。

「我的確曾愛過你,」衛聿行看她驚呆的樣子,嘴角咧開一抹冷笑,「可愛一個想置我于死地的女人太不值得。當然,或許你沒這個膽子,但也是幫凶。說吧,我不會對你留情的,王府里有的是刑罰。」

他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她在這次的陰謀中有份,但這可使他稍稍忘卻她帶來的痛苦,說他逃避也好。如果她有份,他或許可以借此機會讓自己忘了她。

他說什麼?他懷疑自己想殺他?程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為了救他,甚至可以犧牲性命,卻被他懷疑是做戲。天,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好好的相處呢?

他看自己的眼神是那麼的冷酷啊!程澄被這個事實狠狠地打擊了。在她發現他愛她,而她也愛他的時候,卻在這混亂的情況下。她看著他,明白這已不是自己的能力可以改變的混亂局面。她惟一能做的,就是保護他,在她有限的生命里。他一直誤會自己也好,那就不會為自己的死而難過了。

程澄咬咬牙,下了決定。

「我說出幕後的人,你幫我放了雷鳴和我兒子。」兒子,對不起,你此生和爹無緣了。

衛聿行強忍心頭殺人的沖動,緩緩道︰「好,這次我答應你。」

「那人是藍詔。」她平靜地道,看著衛聿行皺起了眉頭。

「我無法相信你的話。」他平靜地回答。

從那天起,程澄被關進了王府的牢房。而衛聿行就像失蹤了一般,從沒審問過她。她身上的毒發得越發頻繁,經常痛得暈過去數次,才醒過來。牢獄的生活加重了她的病情,而心中的掛念也在精神上折磨著她。她掛著親人,更掛著衛聿行。因為她知道藍詔有多危險,而他卻不相信她的話。若是這樣,她死都不能放心啊!

「紅樓里的女子到底是什麼絕代佳人,你見過嗎?」看守閑來無事,開始閑聊起來。

「沒見過,王爺可寶貝她呢,據說,天天都到她那去,得了什麼皇上的賞賜也全都給了她。」一人回答道。

沒有什麼比這些話更能打擊程澄的。他有了心愛的女子了?這個認知像針一般狠狠刺痛她的心,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本來就沒什麼好驚訝的,不是嗎?他一個王爺,有幾個鐘愛的女子也不奇怪。可她的心卻無法如此豁達,痛得像要死去一般。而漸漸的,不知為什麼,這痛居然轉移到了四肢,在

她發覺的時候,已經毒發,而且來勢洶洶,比往時任何一次都厲害。她可以感覺到死亡的氣息了,可她不能就這麼死去,他還不知道藍詔的真面目啊!

紅樓上的衛聿行突然心中一悸,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這些日子以來,他也無心去調查什麼陰謀,倒是原忱很積極,可昔日無話不談的好友現在卻和陌路人一般,連皇上都有些奇怪。他下了朝就呆在紅樓里,大多時候就靜靜的呆著,看著紅兒的臉,想著那位狠心的女子。說來好笑,雖然理智不斷提醒他忘了她,也不要再見紅兒,可每天不知為什麼他就會來到這里,好讓那麻木的心感到一點生氣。寵著她,看她臉上淡淡的笑意,他便會覺得一絲滿足,好像……不,不能再想她!衛聿行痛恨自己的軟弱,突然不願再呆下去,轉身匆匆離開。身後,是紅兒悲苦的笑容。

衛聿行的腳步在經過牢房的通道上猶豫了。那份心悸的感覺太明顯,他突然害怕是她……有了什麼事情。難道她逃走了?這個念頭一起,他再也無法坐視不理,迅速地向牢房而去。

她在哪里?這是她嗎?看著牢房中那面無人色的慘白女子,衛聿行的手不禁顫抖起來。他並沒有如言折磨她,審問她,為什麼她像死去了一般,渺無人氣。

「澄兒。」他顫抖地喊出心中喊了無數遍的名字。如果不是她胸口還有一絲熱氣,他會發狂的。

「傳大夫!」他吼道,嚇壞了一干侍衛。這是他們的王爺嗎?那位顫抖著抱著牢中女子,像抱著最珍貴寶物的男子,居然是他們狂傲的王爺?

衛聿行小心地抱起她,飛快地往自己的院落而去。她千萬不要有事啊!再怎麼責怪她,怨恨她,他也從未想過真將她置于死地。她若有事,那錐心裂肺的痛也會要了他的命。

「老夫沒辦法。夫人就算調養的好,也只有一個月的壽命。只能盡人事了。」當御醫說出這一番話時,衛聿行已經將京城里的醫生都痛揍了一遍。

「我不信!」他狂吼,而秦晉在他欲動手的時候及時救下御醫。

「聶平,聶正。」他大喊,「立刻幫我查江湖上的名醫,把他們統統給我找來!」

她究竟生了什麼病?每個大夫都說不出原因,只能下判斷她活不過今年的冬天。衛聿行緊緊地抱住她,放在胸前。冬天已到,怕她著涼,他用皇上賜的貂皮大衣圍在被子外邊,緊緊圈住她。

「你听著,」他喃喃在昏睡的她耳邊道︰「我不管你和什麼陰謀有關,你始終都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讓你死的。」他說著,突然有些哽咽,只有再將她抱得緊些。

這些天以來,她一直昏睡,他只好不停地在她耳邊說話,有時哄著她,有時嚇她若再不醒過來就處

決雷鳴父子倆,可她仍是睡著,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知道有人可以救她。」原忱不知何時踏進房門。

衛聿行看著他,沒有開口。

「我已經派人去請了。還要過段日子。」他一向開朗的神色也是抑郁不樂的樣子。

「謝謝。」衛聿行突然道。

「給我一段時間,那天的事我會給你答案。」原忱不安地道。曾幾何時,他們也這般生疏。

在原忱要踏出門檻的時候,衛聿行突然道︰「我感情用事了。」辦過這麼多案子,他怎麼會憑一時的情況就下定論,懷疑一起長大的好友?他真是糊涂了。

「阿衛……」原忱說不出的驚喜,這件事,他最怕的就是衛聿行的不信任,如今他這麼說,必是經

餅一番思考。

兩人的目光交會,雖未言談,卻重新回復了默契。

昏睡了好些日子,在衛聿行灌下無數珍貴藥材後,程澄終于睜開眼楮。

她躺在哪里?程澄全身虛軟無力,好像剛死過一場。

「你醒了?」耳邊傳來衛聿行狂喜的聲音。她一動,他就醒了。

看著他好一會,她才意識到自己在他懷里,這不禁讓她想起那天的事情,他有心愛的女子了!

靶覺到程澄身子的僵硬,衛聿行有些著急︰「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急急地探她的額頭,打量著她的神色,最後吩咐道︰「秦晉,去請大夫。」雖然救不了,總可以調養一下。

「不用。」程澄發出虛弱的聲音︰「我知道救不了了。」

「胡說什麼!」衛聿行怒瞪她,不由把她擁緊了些︰「你到底生了什麼病,找盡天下的大夫我都要把你救回來。」

「是那天晚上的毒針。」她說得氣喘,衛聿行心疼地輕撫她的胸口,給她蒼白的臉色添上一絲嫣紅。

「毒針!」衛聿行怔住。他听聞邪教最霸道的毒針名叫「妖錐」,中者痛徹心扉,而且纏綿難愈,極難診出,至今尚未听說有人能逃過一劫,甚至也沒听說有解藥。

「你為什麼不早說!」他的吼聲可以把屋頂震踏,程澄嚇得一縮。他看起來像要把她碎尸萬段,可他微紅的眼眶告訴她他有多麼的擔心。她的心軟了,輕輕道︰「反正也是一死。只要你相信我和原

大人沒有曖昧,也沒有想置你于死地就好。」

「我……」衛聿行說不出話。他早該知道原忱的為人,但在那種情況下,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懷疑他。

「你听我說,」程澄急道︰「藍詔他不是好人……」

衛聿行輕捂住她的嘴,安慰道︰「你不用擔心,我心里有數。」他的保證讓程澄心安,依入他的懷中,沒看見衛聿行臉上陰狠的神色。藍詔,我會慢慢和你算今天的賬!

自從她毒發之後,好像一切都變了。程澄驚異地發現衛聿行的轉變。他甚至暫請休假,帶她到京郊的別苑靜養。每天,她都有吃不完的藥,雖然對發作時的疼痛稍有抑制,但用量越來越大,越來越

失去作用。另外,每天她都得提醒衛聿行一次藍詔的事情,衛聿行卻總是淡淡地應付過去。

「下雪了!」程澄早晨醒來後驚喜地發現外邊已是一片銀裝素裹。衛聿行看她一副興奮的樣子,不禁笑道︰「第一次見麼?」他從床上抱起她,與他平視,笑著用挺直的鼻梁摩擦著她的,柔聲道︰「我帶你出去看雪。」

雖然已是夫妻,程澄還是被他親昵的動作弄紅了臉頰。衛聿行凝視她的小臉,她沒照鏡子,看不出自己一天比一天消瘦,眼楮深陷,越發的沒有人氣,他經常都要將耳朵貼上她的胸口,用她微弱的

心跳告訴自己她還活著。原忱派人南下尋找江湖中最高明的薛神醫,卻至今沒有消息。他派去搜查西邪教余孽的人馬,也沒有帶回解藥,或者根本就沒有解藥。西寒已死,是死無對證啊!他知道藍詔居心叵測,但他實在無心理會,就讓諸葛隕和原忱去忙吧,他要守在她身邊,以免小表趁他不注意偷偷拘了她的魂。

靶覺衛聿行突然的沉默,程澄不禁開口︰「你不是要帶我去看雪嗎?」這些日子,他們相處得很平和,而看清了他的心後,她時時能感到他的深情,讓她心中又是悲苦,又是歡喜。天意弄人啊!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將臉貼上去,就讓她再感受一下他的味道吧。

衛聿行小心地用大衣包好她,才將她帶上馬背,怕她身子虛弱經不起顛簸,他只讓馬小步地跑著。

「好美!」程澄在他懷里感嘆︰「小時侯我就很喜歡雪,總想著能和親人一塊出游,像別家的孩子一般打雪仗。」可是那時她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和自己堆的雪人對話。

「明年我教你。」衛聿行心疼地擁緊她,知道她在程家過得並不好。

還活得到明年嗎?程澄發覺自己又想哭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衛聿行在她耳邊堅定地道︰「若老天敢拿走你的性命,我追到地府也要把你搶回來。」

他是在說要和她同生共死嗎?程澄再也壓不住激動的心情,緊緊抱住他︰「我也不想離開你。」

「你……」衛聿行一僵,不敢相信她的話,她也愛上他了嗎?

許久,衛聿行突然很不自然地道︰「若你想見那父子倆,我可以讓你們見面。」程澄吃驚的抬頭,他卻飛快的接上︰「不過只許遠遠見一面。」

他啊!程澄不禁有些好笑。

「如果我現在對你解釋當年的事,你會相信我嗎?」她看著他深情的眼眸。

衛聿行低頭親她的面頰,道︰「我相信。」真奇怪,他現在可以平心靜氣地听她說以往的事情。也許,是死亡讓他的心態成熟。

「我和雷鳴一直都是兄妹相稱,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說得有些吃力︰「是因為你當時太可怕,

所以我才想逃走。」她話音一落,就把頭埋入他的懷中,不敢看他的臉色。

不知過了多久,衛聿行才用不可置信的語氣道︰「那,那個孩子是……是……」他不敢接下去。天!他怎麼可以一天之內接受這麼多的刺激。

「是你的。」程澄被他的呆樣逗笑,這就是領兵打仗的大元帥嗎?說出去只怕沒人相信。本來她還有些不好意思,現在卻覺得很樂。衛聿行怔了好一會,突然大笑起來,抱著程澄躍下馬背,在雪地里不停地打轉。

「我好高興!」他忍不住大喊,想讓全天下的人都分享他初為人父的喜悅。

程澄被轉的有些頭暈,然而被他的興奮所感染,忍不住也露出欣喜的笑容,第一次有了打從心底的

快樂。

「你居然都不告訴我。」他終于停下來,卻小聲地在她耳邊抱怨。害他走了這麼久的彎路,她真是該打。

「暴君,我哪有機會說,說了你也不見得會相信。」程澄輕笑的點點他的唇,細白的手指卻被他一口咬住。

「很疼耶!」程澄輕呼。

「讓你再疼一些。」衛聿行大笑,玩心大起,開始不停地咬她,程澄避不開,只好笑著捶他的肩。

好久,兩人都累了。衛聿行躺到松軟的雪地上,讓程澄趴在他身上,享受初來的甜蜜。

「紅樓是什麼地方?」程澄突然記起久懸于心的問題。

「呃……」衛聿行怔住,不知如何回答她。

「快說。」她掐他的脖子,呵他癢,不讓他逃避問題。

「那個地方不重要。」他想混過去,她卻執著地不放過他。衛聿行只好嘆道︰「改天你見了她,就明白了。」

「我不管,你不說就代表你心里有鬼。」程澄故作不快的瞪著他,小女人愛嬌的神態表露無疑。

看她微顯嫣紅的小臉,稍噘起的小嘴,衛聿行忍不住笑了,她居然在和他撒嬌?

「丫頭。」衛聿行抱住她︰「她根本不重要,真的。」他的心,除了她,裝不下其他人了。

「你為什麼會這般……待我?」她突然問出這麼一句。是啊,她怎麼能不奇怪,他如此優秀,卻會

愛上她一介平凡女子。

衛聿行笑了,親她,密密地,吻遍她露在外的肌膚。

「這怎麼說得明白。大概第一次在程家見你小可憐的樣子,就管不住自己了。」

「那你是同情我。」她的身子突然僵硬,心里突然苦苦的。

「別胡想。那你怎麼不說接受我是因為我比別人待你好呢?」衛聿行將她摟得更緊些。

她一怔,慢慢放松下來,忍不住笑道︰「不害羞,你什麼時候對我好了?」是啊,感情又怎麼說的清楚呢?

衛聿行聞言有些黯然︰「我以前對你的確不好,但是往後,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你對我已經夠好了。」她倚在他的胸口,听那有力的聲音。有幾人能為了所愛之人犧牲自己,他

對自己已經很好很好,她所要求的,無非就是這麼一顆真心。即使此生不能長伴,她也心滿意足,惟一放不下的,就是她走了之後,他怎麼辦?想到這,她只覺得心中酸楚,眼淚不由滑落,滲進他溫暖的胸膛。

「你知道嗎,」她在他胸口悶悶地說︰「如果有孟婆湯,我一定不喝,我要永遠記得你。」

「別亂說。」他不悅地吼她,知道她的淚水正滲透他胸前的衣服,卻只能佯裝不知,讓她哭個痛快。

兩人就這麼躺在雪地上,享受著他們伴隨著死亡遲來的愛情。

深夜,程澄再一次被疼痛驚醒。她不敢聲張,強忍著下床吃藥。今天回來後,衛聿行收到原忱的急

件,便迅速趕往京城。程澄不知出了什麼事,只能囑咐他小心,他卻是一副不舍的樣子,廝磨到秦晉也看不下去出聲提醒,他才躍上馬背。留在她身邊保護她的人除了四侍衛還有王府最精銳的親兵,他卻不放心,一再說他明天一早趕回來,好像她隨時都會消失一般。程澄雖覺他過分擔心,心中卻也是甜甜的,想著他,好像肩上的痛也變得可以忍受。

她向桌上的藥伸出手,卻有另外一支大手搶先一步拿走了藥。

「是你!」程澄正要驚叫,對方已經迅速地點了她的啞穴。

「很疼吧。」對方陰陰地笑了。月光透過窗欞照在他俊美的臉上,自有一股肅殺之意。他,正是藍

詔。

他怎麼進來的?她想著。

「四侍衛攔不住我。」全天下,除了他的親妹子,無人知道他絕頂的身手。

怎麼辦?程澄驚慌地想著,他要利用自己來威脅衛聿行嗎?那她寧肯咬舌自盡。

「我想得沒那麼簡單。」他輕易地看穿她的念頭,陰邪的笑容讓程澄的心揪緊。下一步,她卻被他一掌擊暈。

藍詔掃視一遍室內的景像,得意地笑開。一切都按他的計劃在進行,不是嗎?還有什麼比這更得意的?

等程澄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關在一個陌生的屋子里。她驚跳起來,沖出房門,卻發現這居然是個湖心小島,一片茫茫的水波,看不見邊際。這是怎麼回事?而當她發現身上居然已換了件粗糙的大袍

子時,更是驚恐得幾欲暈厥。

接下來的日子漫長難熬,沒有食物,沒有床褥,她每天瑟縮在屋角,幾近等死。疼痛發作的時候,沒有藥物,更是把她疼得死去活來。有好幾次,她寧願就這麼死去,可一想到衛聿行,想到他們的孩子,她就逼迫自己活下去,因為只要活下去,就還有見面的一絲機會啊!

不知是第幾次暈過去,又是第幾次醒過來,程澄閉眼喘息著,慶幸自己再一次活過來,耳邊卻突然傳來她最害怕的聲音︰「你居然還沒死,真讓我意外。」

是藍詔!程澄睜開眼,憤怒地瞪著他,卻引來他的一笑。

「這是解藥。」他輕松地晃著手里的東西,看著她倏然睜大的眼眸。

「不過我不會給你。」他笑笑,沉浸在打擊別人的快樂中。對,他就是喜歡看別人拿不到渴望的東西,那會讓他有無比的滿足感。

程澄有絲驚訝地看著他詭異的神色,心中突然掠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他的神色,讓她模糊中想起什麼。

她像在越過他看著什麼,藍詔不悅地皺眉。突然冷笑道︰「你撐著,是在等衛聿行來救你?」

程澄一怔,撇過頭。

「可惜,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了。」他忍不住一陣大笑,得意之意,溢于言表。

「你什麼意思?」程澄驚恐道,怕衛聿行遭了他的毒手。

「放心,我沒有殺他。不過他和死了也差不多了。」他是如此的高興,讓程澄從心里打了個寒顫。

「你和他有仇?」她忍不住道。

「有仇?」他冷笑︰「沒有。」

「那為什麼?」她無法明白。

「因為他礙眼。」他淡淡道,卻有一股怨毒流瀉出來。

程澄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真正明白了一件事——藍詔根本是魔鬼!

「衛聿行!」程澄大喊一聲,從噩夢中驚醒。她看見他了,他不停地喊著她的名字,求她回來,然而,就在他們快走近的時候,藍詔卻從後面一刀插入他的胸口。鮮血不停地流著,她卻只能遠遠地哭喊,喊著他的名字。程澄慢慢平靜下來,眼淚卻不听使喚地流滿臉頰。「哭什麼,他又沒死。」

藍詔聲音傳來,仍是那般陰邪。

程澄卻止不住,哭得抽噎,雖然是夢,她卻體會了失去心愛的人那痛徹心扉的滋味。

「吃點東西。」聲音悠悠地傳來。

程澄一怔,發現離自己幾米遠處放了一碗肉湯。

「爬過來,你就可以吃到。」他說的平淡,但其中惡毒的心思卻一目了然。

程澄木然看著他,他繼續道︰「死了就見不到你的心上人了。」

他的話的確讓她心中一痛,但很快,她卻舒緩開來。他的目的無非就是折辱她,即使衛聿行找來,也不過是讓自己成為他手中的籌碼。她的生存,對自己或是他,都絕無一絲好處。想到這,她的嘴

角緩緩露出微笑,看得藍詔一怔。而下一秒,她已一頭撞上身邊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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