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的琉璃娃娃 第四章
作者︰洛瑤

寂靜的夜,龍玉集團總部最高樓層卻一點也不平靜。

玉玄厲佇立在總裁特助室的落地窗前,睨視足下萬家燈火,冷凝著一張負傷臉龐聆听手下回傳的報告。

「因為發生上述一連串的飛車意外,所以琉璃小姐她……」淌著冷汗,為首的黑衣屬下戰戰兢兢承認今日的失敗。

「你是要告訴我,派出這麼多人力與支持,你們這群誑稱專業精英的廢物依舊空手而回,連一個女人都帶不回來?」

揮手砸碎辦公桌上擺飾的紅玉紙鎮,玉玄厲如冰似針的話語自唇中吐出,狠狠嘲諷了眼前一票手下。

「擄走琉璃小姐的男人,不是簡單人物!」吶吶的,戰敗之犬如此辯解。

「你倒挺大膽,竟然稱贊起敵人來了?!」玉玄厲神情冷肅地哼笑。

「不!只是依屬下觀察,夜盜公爵似乎非常保護琉璃小姐。」

「保護?那個該死的竊賊膽敢自龍玉集團擄走琉璃,這惡劣的行徑就足以讓他死上千萬次!」

「可是,當務之急是確保琉璃小姐的安危啊。」黑衣屬下刻意壓低嗓子勸道,這番話讓玉玄厲擰眉不語。

半晌,他才心有不甘地繃著下顎緩緩開口,「你確定琉璃跟著他沒問題?」

「暫時應該不會有事,反倒是內部這里……」

語帶保留地瞟了眼緊閉的辦公室大門,屬下未出口的話玉玄厲心底明白,咬牙惱恨地哼了聲。

「老總就這麼撒手人寰,留下一堆爛攤子等著處理,而真正的芒刺還扎在後頭呢。」

「屬不會加派人手持續追蹤琉璃小姐的落腳處,但依照目前的情勢看來,也許將小姐隔絕于玉氏之外會更適合。」黑衣男人斗膽上諫。

「的確。既然如此,就利用這個機會先從龍玉腐爛已久的內部整頓起。琉璃不在正好可讓我無後顧之憂的放手一搏,玉天璽那條老狐狸再怎麼精,也料不到我裝病這麼多年,忍氣吞聲為的就是這天!」緩緩拭去臉上過于蒼白的色調,露出隱藏底下健康的膚色,玉玄厲幽惱低語,「待大事底定,再去向夜盜公爵討回屬于我們玉氏的瑰寶吧!」

抬手輕撫過垂掛在胸前斷裂的冰玉塊。曾經失去的,總有一天要討回來!

玉玄厲斂下雙眸、微抿著唇,似在算計些什麼,冰冷的神情襯著左頰那道傷口未愈的血痕,一張蒼白俊美的臉龐在幽暗燈光下顯得更為陰鷙噬血,如同蟄伏多年的蛟龍,即將翻江倒海,為玉氏揭起一場颶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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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公爵,這回事情鬧大了啦!」

經過一連串波折,當黑凜好不容易越洋聯絡上遠在台灣的黑氏本家,游人大驚小敝的呼喊就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你是怎麼搞的?平常不出錯則矣,一失手驚人!這幾天法國警方為了緝捕夜盜公爵,簡直鬧得滿城風雨、雞飛狗跳,現在听說連國際刑警都出動了,真看不出來你也很有成為麻煩制造機的潛力……」

打從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游人就碎碎念個不停,明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卻活像個老頭兒似的嘮叨。

「游人……游人!」將手機與耳朵之間保持三十公分以上的安全距離,黑凜就著夜色瞥了眼在車內沉沉睡著的琉璃,這才壓低嗓音開口。

「干麼?捅出這麼大的樓子你是要怎麼收拾……」隔著電話沒能瞧見他難看的神情,游人還不知死活地在那里碎碎念。

「你、給、我、閉、嘴!」

末了,被他刁得很火大的黑凜終于忍不住冷冷警告。

「呃,我、我也只是關心一下咩。」

寒意一路凍結至游人的耳膜,他趕快收斂舌頭,以免日後引以為豪的電腦室高科技設備被人趁夜搬空。

「琉璃女圭女圭已經順利得手,任務不算失敗,不過我現在需要一些支持。」

心情郁悶煩躁地再次看了眼車內的琉璃,只見她嬌小的身子蜷縮在跑車放倒的真皮座椅上,屬于他的黑色風衣正被一雙縴白柔荑緊緊裹在身上取暖。

她可知道,就在她全心全意信任著他的同時,自己正忙著將她這個麻煩的戰利品月兌手處理掉?

嘖,他開始厭惡起這次任務的內容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想將琉璃女圭女圭月兌手,恐怕有點難。」面對他的要求,游人語帶保留。

「你這話什麼意思?」黑凜豈會听不出他話中的遲疑。

「太上皇對這回你惹出來的騷動頗為不滿,為了避免牽連到整個家族,他要你暫時代為保管琉璃女圭女圭,等風頭過了再回黑氏復命,對了,提醒一下,在這之前,你最好少打電話回來,以免被國際刑警循線追查。」

「有沒有搞錯,要我負責照顧那個女女圭女圭?」黑凜冷冷開口。

「什麼女女圭女圭啊?依我推測,至少也該是個花樣年紀的少女……啊!」直覺地反駁,話一出口游人就暗叫不妙。

「花樣少女?你這死小子,早就知道玉氏傳家瑰寶琉璃女圭女圭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了……」果真不出他所料!

黑凜危險的嗓音隔著電話仍教人發寒。

「你傳來虛擬圖片刻意誤導我對琉璃女圭女圭的認知,還夾帶什麼鬼病毒破壞我出任務的工具,我都還沒跟你算賬,你這小子竟然敢跟我說為了避免被牽連,要我別打電話回去?」

他沒直接帶刀殺回黑氏本家就算客氣了!

「冤枉啊,公爵大人!這是太上皇下的指令,我不過是代為轉述而已……」游人在那頭大大喊冤,擺明了冤有頭債有主,將過錯全推到黑氏頭兒身上,生怕夜盜公爵心情一個不爽,改天來「拜訪」他的秘密基地。

「假照片和病毒的事也是他下令的?」他陰側惻地質問,卻想不透黑氏宗長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

游人支支吾吾地不敢應答,百般為難之下,只能生硬地轉了個話題。

「總之,本家這邊暫時沒辦法幫你,你身邊帶著琉璃女圭女圭凡事當心︰若真不行的話,‘魅影’目前人在法國,你可以試著跟他聯系看看,再怎麼說兄弟一場,他應該會願意伸出援手……呃,你好好保重,越洋電話費很貴,我就先掛了。」

「你要我找他?喂,慢著!你給我……喂?該死!」

游人這小王八蛋竟然敢掛他電話?

以為有黑氏宗長撐腰膽子就忒大,找死了他!

下回不把那死小子的電腦室搬空,他夜盜公爵的名號就倒過來寫。

恨恨地闔上手機,黑凜深吸了好幾口秋夜沁涼的空氣,這才稍稍平復了心情,輕手輕腳回到開著暖氣的跑車內。

看著身旁早已熟睡的琉璃,他眸心透著幾許連自己也厘不清的復雜情緒。

「暫時……代為保管嗎?」

想起游人轉述黑氏宗長的指令,自己明明該為身邊多出一個小拖油瓶而感到麻煩的不是嗎?

可為何此刻心情竟格外的舒暢,仿佛先前糾纏在胸口,擾得他窒悶難當的結被人給解開了。

「嘖,反正我會負起責任好好保護你的。」不耐地一咋舌,他將那些混亂難解的情緒,歸類于棄養小動物的那種罪惡感。

是他將她帶出生活多年的地方,雖然那間窄小的密室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囚籠,而她也是自願和他離開的,但誘拐未成年少女就是不對,他又怎能一轉眼就撒手將她推給別人照料?

這種行為跟貪圖一時新鮮飼養可愛寵物,卻在玩膩後任意拋棄的狠心主人有什麼不同?

他黑凜可不是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

凝視著身旁毫無戒心,甚至連點男女之防都不懂的琉璃,白皙的小臉大半埋在他的黑色風衣中,僅露出羽扇般長長的眼睫和光滑細女敕、看起來很好模得粉頰。

意隨心動,黑凜忍不住抬手戳戳她臉頰,細致軟女敕的觸感果真不負所望,讓他有些上癮地從惡作劇般的戳弄,逐漸轉為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輕撫。

在他一連串的騷擾下,琉璃只是睡意蒙地咕噥了聲,無意識地伸手撥開戲弄自己的大掌繼續作香甜美夢,黑凜不禁為她的貪睡失笑。

「連這樣都還能睡,真快跟布萊德一樣了。」他指的是南希大嬸那條愛吃愛睡的小胖豬。

瞧她睡得一片香甜,一副天塌下來都有個兒高的人頂著的樣子,哪像他就是那個不幸的高個子倒霉鬼,整個晚上煩惱多多,好不容易聯絡上游人求助卻吃了閉門羹,黑凜有些心態不平衡的伸出指頭,很壞心地捏住琉璃小巧的鼻子。

「唔嗚嗚——呼啊……」

難受地在睡夢中掙扎,琉璃推開了覆著半張小臉的風衣張口呼吸,展現她堅強且驚人的睡意繼續酣眠,絲毫不為所動。

「……」

他真是服了她了!

瞪著身旁人兒呼呼大睡的嬌顏,黑凜只能無言以對。

「你干脆跟布萊德結拜算了。」

想起那天一人一豬還溝通得那麼愉快,他唇畔浮現笑意,才想退開身,卻發現自己的掌被睡得香甜的琉璃反手給握住。

軟軟女敕女敕的柔荑輕拉住他,自掌心傳來的溫度莫名騷動了黑凜的心,教他一時間狠不下心抽手離開這份沁人心脾的暖意。

「你該不會是想要我這個大男人陪睡吧?」他狀似無奈的低語,如黑曜石般隱隱生輝的瞳眸中盡是溫柔寵溺。

逐漸染上熱度的黑眸,自琉璃全然放松熟睡的眉宇,緩緩、緩緩下移至她微張吐息的唇瓣。

月色昏暗中,琉璃唇瓣如同初綻玫瑰花瓣的粉女敕色調,和吐息間微微染上濕意的豐潤光澤,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場笆美卻殘酷的考驗,仿佛在勾引著他不顧一切俯,徹底掠奪品嘗這場魅極誘惑的醉人饗宴。

黑凜開始可以理解,為什麼玉氏的人會瘋狂地將她囚禁于家族之中,不讓任何人窺伺這份精致的珍寶。

因為,太過美麗的瑰寶通常都有著凡人無法抵擋的魔性魅力。

此刻,望著琉璃毫無防備的睡顏,就連他心底都燃起一股莫名的獨佔欲,只想將如此純真無染,卻又該死的誘人的她私藏在懷中,不允許任何男人瞧見她的恬靜美好——

就連黑氏宗長都不成!

什麼「暫時」代為保管?既然一開始就錯失機會,就別想再向我討回去!微眯起眸,他在心底擅自下了決定。

可琉璃真會願意就這樣跟著自己嗎?

雖然還無法厘清自己對她產生的獨佔欲究竟從何而來,但黑凜依舊沒忘記今日飛車逃離追兵後,她一逕為別的男人說話的模樣。

瞧她一顆心全向著那個叫做玄厲的家伙,這些年來被幽禁于玉氏之中,她和那男人之間……

沉眸凝視著琉璃安詳熟睡的嬌顏,回憶起身陷玉氏密室那夜,玉玄厲望著她的眼神、輕撫過她頰畔的手,和傾身吻上她光潔額際的舉動,黑凜只覺得自己腦中轟的一聲像是核子彈爆炸,蒙上一層層灰暗陰郁的雲層。

他伸出修長手指,指尖輕點上她絳紅柔女敕的唇瓣,感受到她的溫熱與芳軟,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全都是那個喚作玄厲的男人,是否曾嘗過眼前這誘人的美好?是否曾強行汲取她檀口的香蜜?是否曾糾纏著她無助的丁香軟舌態意妄為?是否那家伙是否已奪取了琉璃純淨無瑕的身子?!

一想到這兒,黑凜的心莫名震痛了下,胸口緊緊纏繞著無以名狀的窒悶與惱意,他緩緩俯貼近沉睡得毫無防備的甜美人兒,彼此間的距離近到他足以感受她微吐的氣息,溫熱輕拂過自己面龐。

如果……如果自己能早一點找到她……

帶著無比的懊恨,他傾過身,著了魔似的灼燙唇瓣就要觸踫到她的——

「唔……玄厲……」

突來的嚶嚀、琉璃口中呼喚的名字,冰冷而徹底地打醒黑凜沉迷的心智,他背脊一僵,懸在她上方的寬厚身形卻再也無法進行下一步動作。

他剛才的舉動,跟玉氏那些私囚她、將她當成禁臠對待的變態有什麼不同?!

望著琉璃微泛濕意的眼角,似是夢到某人、思念著某人。

即使離開了,還是念念不忘嗎?

緩緩退開身,再次關上心中那扇無意間被觸動開啟的門扉,黑凜一雙森湛闃暗的眸凝視著車窗外一片幽暗的景物,沒有焦距,只有無盡的深沉。

他,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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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凜在生氣!

而且還是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的那種。

打從今日一早為了躲避追蹤,兩人拋下快速卻招搖的跑車改乘巴士進城,一路上他就沉默寡言得緊。

雖然黑凜嘴巴上不承認,也沒有對她亂發脾氣,但那張冷淡到了極點的怨夫臉,明白彰顯著此時此刻他的心情——

非、常、不、爽!

昨日的警告言猶在耳,琉璃像個委屈小媳婦似的安安靜靜跟在他身後,乖巧得一個字也不敢多提,生怕不小心誤觸地雷,黑凜真會把她給丟下。

「跟緊點,你若是覺得待在我身邊沒趣了,想回玉氏就說一聲,我馬上快遞把你寄回去。」停下步伐瞪著身後磨磨蹭蹭的小女人,黑凜煩悶地開口。

「我、我不要回去!」一听他威脅要將自己送回龍玉集團,琉璃緊張得頻頻搖首,神情活像是飽受欺凌的小可憐,而那個狠心欺侮她的萬惡大魔頭正是由黑凜擔綱演出。

「既然不想回去,就乖乖跟好。」

沒轍地嘆了口氣,他探出大掌緊緊牽握住她溫軟的小手,這自然的舉動卻讓琉璃悄悄染紅了雙頰。

瞄了眼她頰畔的緋色,黑凜隱隱揚起唇角,故作無意地牽著她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走著,像對平凡而甜蜜的年輕情侶。

依著衛星導航PDA的指示,他終于洗刷路痴的恥辱,順利帶著她來到商業區內一幢平凡無奇、夾在兩旁極富現代感的大樓間,顯得特別低調不起眼的店面。

鱉異的是,這店家外觀並無任何招牌,反倒是通過正門邊對講機的身份安檢確認進入里頭後,才赫然發店內的裝潢極盡品味奢華之能事,與外觀的平淡無奇形成迥異對比,挑高的金雕繁花拱門上還以水晶寶石瓖嵌著店名。

「艾芙柔黛……酒店?!」

琉璃睜圓了眼兒念出店名。

雖然她從沒出過門,見識也不怎麼多,但好歹也知道「酒店」是男人尋歡作樂的頹廢場所,黑凜帶她來這地方干麼?

「你你你你你!;該不會是想把我賣掉?!」她雙眸含淚,指控地瞪著身旁的男人,一臉不可置信。

她都乖乖听話了,這男人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喂,你那是什麼表情?你檢討一下自己的身材,這種高級酒店若願意聘用你,我才覺得不可思議。」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他一張嘴毒辣地駁回她的指控。

「我的身材哪里不好了?你又沒看過怎麼會知道!」她羞紅著臉兒抗議。

「哼,跟個女乃娃兒沒兩樣,免費給我看我也不要。」口是心非地別開目光,他佯裝不屑地從鼻端嗤了聲,大大蔑視了她。

「我……我已經很大了!」琉璃強調的是年紀,可這話听在黑凜耳中卻有了另一層曖昧的含意。

「是——嗎?」

他眸中蘊藏著不容錯辨的笑意,視線刻意掃過她的胸脯,害琉璃羞赧地刷紅了臉蛋,他的回應很敷衍,也很懷疑。

在他挑釁的目光打量下,琉璃很努力地挺起胸膛,一番雪恥的掙扎卻在下一刻被人硬生生比了下去。

「好久不見了,公爵!魅影先生已在VIP室等著您,需要我請幾位這兒的紅牌公關進去服務嗎?」

只見一名穿著低胸晚禮服的紅發美艷女子,款擺著縴細腰肢和呼之欲出的雄偉雙蜂緩緩朝兩人走來,身後還跟著幾名同樣豐滿的金發美女,瞄了眼琉璃不自量力的舉動後,不約而同地抿唇一笑。

她、她們笑什麼笑啊?!

漲紅了雙頰,琉璃不甘受辱,卻又很有自知之明地默默垂下腦袋、垮下肩膀,那模樣看在默不做聲的黑凜眼中,多少還真有些同情。

「毋需勞駕安娜夫人,我自己過去就行,你忙著招呼那些貴賓吧。」他淡淡應著,一把攬過琉璃的肩,帶著她頭也不回地往VIP室走去。

慌張地回首,琉璃可以覷見那群女人眼中閃過的失望。

唔,看樣子他很受歡迎呢!

「喂,回魂吶!你該不會是看別的女人的胸部看到呆掉了吧?」拾起一掌在她眼前揮了揮,他很壞心地取笑。

「我、我哪有?!」

被他這麼一說,她微恍的神智全都回籠了,紅著臉兒急急反駁,話才剛說完就听見一旁響起男性溫醇的笑意。

她這才發現兩人早已進入一間豪華寬敞的房間,室內擺放著L型的黑色真皮沙發和紋飾精致的古董桌,在座還有另外兩名男子。

一名身著質料高級、線條流暢利落的鐵灰色西裝,面容凝肅不苟言笑,渾身上下散發著猶如商場悍將般的驚人氣魄。

另一名則是穿著一襲純黑色象征聖潔禁欲的神父袍,長發及腰還戴著銀色細框眼鏡的斯文男人,只見他一臉善良無欲的神情與背景奢靡墮落的酒店格格不入,方才輕笑出聲的人正是他。

「真是稀客呀,公爵!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那名神父推推鼻梁上的鏡架,嗓音醇朗地笑道,被他問候的人卻絲毫不領情。

「你這個偽善欺世的聖職者還有臉說別人?」黑凜不客氣冷哼。

最不該出現在這家高級酒店內的就是他好不好?

也不反省一下自己的身份,一名聖職神父出現在浮華奢靡的風月場所,像什麼話!

「好歹我也算股東之一,偶爾也該來關心一下營運狀況……」穿著神父袍的男人無辜地攤了攤手,一副身不由己、萬不得已似的姿態。

「魅影,我有事要你幫忙。龍玉血案不是夜盜公爵的作風,你應該明白,請你協助我和這少女離開法國,後續的事我自會處理。」

不理會他的發言,黑凜單刀直入地開口。那神情、那口氣哪里像在請求?要說是命令亦不為過。

顯然,那名被要求的對象也深有同感。

「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口氣?」眯眼、挑眉,喚作魅影的男人眉宇深鎖地啟唇,「距離上回見面已經隔了一年三個月又十七天,再次相見,你卻用這種冷漠的態度面對自己親哥哥,一開口就大言不慚的要人幫忙收拾爛攤子,你這個為人弟弟的會不會把身為麼兒的任性發揮得太淋灕盡致了點?」

好……好毒辣的發言啊!

這男人竟然是黑凜的親哥哥?唔,果然有像到。

在一旁偷覷著黑凜神色冷凝地與主位上的男人以眼神交鋒對峙,空氣中仿佛燃起劈劈啪啪的電流火光,琉璃不禁偷偷在心底評論。

「今天運氣真好,居然有幸一睹黑氏出了名的親兄弟鬩牆實況演出。」

端著英式骨瓷杯,舉止優雅地飲盡一口沁香錫蘭紅茶,身穿神父袍的男人臉上雖仍是一派慈藹溫和,但眼底怎麼也藏不住的興奮光芒和口中揚風點火的話,都讓琉璃出于本能反應地盡量離這個怪怪的男人遠一點。

「嘖,你要幫就幫,不幫就罷,我可不是來听你訓話的。」不滿地咬了咬牙,對峙無效的黑凜索性拉著琉璃轉身就走。「算了,就當我沒來過,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我自己也能搞定!」

想他堂堂夜盜公爵哪時候這般落魄,還得低頭求人伸出援手了?更何況對方還是他最不想見到的家伙。

是他自己太過天真,以為透過那麼一點點血緣關系,就能勞駕這個比他還冷血無情的男人出馬,替他和琉璃換個身份闖出目前警備重重的法國邊境,回到自己的地盤倫敦。

「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今天只有你一個人絕對沒問題,但現在……」望著他作勢離去的背影,身為兄長的魅影終于開口,幽瞳刻意淡淡掃過他身旁的琉璃,然後停頓。「多了個她,我看你這艘船恐怕還來不及開到橋頭就要沉沒了。」

他的話雖然犀利不留情,卻很現實點出黑凜目前陷入的窘境。

的確,若今天只有他一個人,月兌身回英國的方法多得是,可如今帶個琉璃在身邊,要考慮的難度與風險就大得多了。

「雖然宗長有令,不許任何人插手這件事,但看在手足情份上,我可以代你處理掉這尊麻煩的‘琉璃女圭女圭’,你意下如何?」

把玩著指間的白金戒,魅影冷漠淡然的陳述,像在談論一件物品、一樁買賣,絲毫未將琉璃當成是一個「人」看待。

她有些不安地抬眸望向黑凜,生怕他嫌自己麻煩,一個點頭就將她丟給那周身泛著無情冷意的男人處理。

殊不知,魅影淡漠無情的口氣,莫名惹惱了黑凜。

「她必須和我一起走。」

一把將琉璃拉至身後,他的語氣堅決守護意味再濃厚不過,讓在座兩名男人同感詫異地挑高了眉。

「有她在,只會給你帶來更多麻煩。」魅影直指問題核心。

「哼,麻煩算什麼,有挑戰生活才刺激不是嗎?」扯高了唇角,黑凜毫不在意地哼笑,兩個男人再次隔著空氣互瞪,陷入無聲僵持。

引爆兄弟之間的爭執,卻被冷落在一旁許久無人聞問的琉璃,終于忍不住站出來為自己抗議了。

「我才不是什麼麻煩!當著別人面前談論這種事實在很不禮貌,你們兩位真是太失禮了!」嬌小的身子插入兩人視線中,硬生生打斷男人間的對峙,她雙手抆腰不服氣地大聲抗議。

「呵呵呵,可愛的小姐,看不出來你挺有個性的!我看不如這樣,干脆你就拋棄公爵跟著我一起回家,我以主的名義起誓,一定比那個無禮的男人更呵護你、疼愛你。」

不知何時晃到琉璃身邊並且紳士地執起她的手,神父慈藹的臉上綻放出如春日暖陽般和煦的微笑,可那笑容看在黑凜眼中,活像是披著羊皮的狼正在誘拐未成年少女!

「把你的手給我拿開!」

惡狠狠拍開意圖不軌的狼爪,黑凜不爽啐罵。

這個敗德神父,居然趁他不備妄想誘拐純真可人的琉璃?想得美!

「我只是讓可愛的小姐多個選擇,她毋需一路陪著你舟車勞頓、吃苦受罪。」狀似善意地攤攤手,神父如此說道,一句話堵得黑凜無言。

的確,雖然被玉氏囚禁多年,琉璃卻是個從未吃過苦的嬌貴千金,如果讓她待在自己身邊,接下來還會有多少艱難險阻等著他們?

「不,我不怕辛苦,也不會給你惹麻煩的!無論如何,請讓我跟你一道走,請帶我離開法國!」

不待黑凜開口,琉璃已搶先一步緊緊揪住他衣擺,眨著水氣氤氳的雙眸可憐兮兮地央求。

又來這招!

瞪著她動不動使出的楚楚可憐小狽絕招,他皺眉,隱約察覺這小女人似乎不若表面上膽怯柔弱。

她一心想離開法國的堅持,讓黑凜心頭閃過不解與疑惑。

龍玉集團的老總遭人槍殺不過是幾天前的事,凶手顯然是趁著夜盜公爵當夜擄走琉璃女圭女圭引發混亂之際痛下毒手,自己的親人死于非命,可她卻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這反應怎麼看都透著古怪。

還有每回到了危急時刻,她無意問流露出那抹超月兌年齡的冷靜與決然,種種的矛盾與謎團籠罩在琉璃周身,讓她這個多年來被玉氏視為傳家瑰寶般私藏守護的琉璃女圭女圭更添上一層神秘面紗。

可在此同時,黑凜亦對琉璃如此信任自己,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欣然。

從小到大不曾體驗過的、這種被人需要的強烈情感,對他來說是這麼樣的陌生,卻又好似無數激狂躍動的音符回蕩在胸臆間,在自己心中譜出一曲名為喜悅的樂章!

「就這樣,你們也听見她說的了。琉璃要和我一道離開,她是屬于我的責任,我會好好照顧她,不勞你們費心。」

一把攬過她縴細的腰肢,黑凜俊顏沉毅地開口,再認真不過的神情中,隱隱透出一抹得意光輝。

見狀,魅影和神父若有所悟地互視一眼,順著他的意思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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