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婚嬌妻 第一章
作者︰艾蜜莉

清晨七點,暖暖的陽光鋪展在街道上,藍綺幽穿著白色T恤和天空藍的圓裙,及腰的長發束成馬尾,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拉開鐵卷門,進入「蘭心花舍」,開始挑選花材。

十年前,她的雙親在高速公路上慘遭連環車禍,雙雙身亡,留下十四歲的藍綺幽一個人孤苦無依,所幸她的姑姑藍怡真主動負起照顧她的責任,兩人從此相依為命。

藍怡真從車禍的保險理賠金中拿出部分金額,在市區開了這間「蘭心花舍」,平常除了販賣花卉之外,也會固定幫某些公司行號布置盆花。

而藍綺幽自藝術大學美術系畢業後,在花店附近成立一間兒童畫室,主要教授小朋友作畫,平常沒有課時,她就會來花店幫姑姑的忙。

她彎下腰,認真思考著今天該挑選什麼花才好呢?桔梗上回用過了,這束海芋又開得不夠漂亮,最後她抽起幾束含著藍紫色花苞的燕子花。

對一般人來說,星期一是「BlueMonday」,但對藍綺幽而言,這卻是她最快樂的一天,因為她可以進入「齊飛電通」的辦公大樓里做盆花布置,這也是她能接觸到齊定浚的唯一機會,可以親手為他插花。

也許齊定浚已經忘記她了,但是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短暫卻又深刻的接觸,她忍不住彎下腰,看著膝蓋上淡淡的疤痕。

半年前,她騎著腳踏車在通往花店的路上,不慎慘遭闖紅燈的機車騎士撞傷,恰巧他經過,不僅對因受傷而無法站起的她伸出援手,而且還送她就醫。

事後,她在一則財經報導里認出他來,原來他就是「齊飛電通」的副總經理,巧合的是,原來他們公司是「蘭心花舍」的固定客戶,長期訂購盆花布置,于是她要求姑姑由她接手負責花卉布置。

她把那些來不及說出的感謝和難以言喻的繾綣心緒,全都透過花語,藏在綺麗的花束中。

藍綺幽的臉上暈染上一抹愉悅的笑意,捧著花束,快步地穿越馬路,轉過幾個街口,來到一棟氣勢雄偉的建築物前,玄黑色的大理石磁磚更襯出尊爵的品味。

她推開旋轉的玻璃門,向櫃台前的警衛說明來意後,在他的帶領下搭著電梯直達第二十二層樓的「齊飛電通」。

「藍小姐,我幫你拿這兩盆花吧。」警衛按下電梯樓層的按鈕後,主動伸手替她拿起盆花。

「謝謝。」她漾起甜美的笑容。

當!電梯光潔的鏡門滑開,藍綺幽和警衛人員一起踏出電梯,由他刷下感應卡,讓她進入會議室和高階主管的辦公室更換花卉。

她每一次都會依照每個高階主管的喜好,搭配不同的盆景,譬如董事長顯達世故,最適合以象征尊貴高雅的蘭花作為裝飾。

傍高階主管的花卉,她會在前一晚就預先插好,至于要放在齊定浚辦公室的,她則是習慣到現場再將一束束的花插上,讓它們綻放最新鮮的美麗。

當他們走在寂靜的長廊上,厚重的地毯吸去了兩人的跫音,她發現「副總經理」的辦公室內透出燈光。

「辦公室里好像有人……」綺幽停下腳步,看著由百葉窗透出的燈光。

警衛拍了一下額頭,這才想起來。「我忘了跟你說,副總經理今天六點就到公司了。」

「這麼早,那我花還沒有插好怎麼辦?」綺幽緊張地問道。

綺幽的心發熱地怦動著,她曾經反復練習、預演著兩人見面的畫面,如今機會就近在眼前,她該對他說什麼?

他還會記得她嗎?她該提起那一次短暫的交集嗎?

「這樣好了,我向副總經理請示一下,看能不能讓你進去插花。」警衛敲敲門板,門後傳來一陣低沉的男音。

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但內心卻悸動不已,忐忑地等著里頭的答復。

得到對方的首肯後,綺幽拘謹地提著花器和花材入內,看見偌大的辦公桌上擺放著一落落的卷宗資料,一個男人埋首在電腦螢幕前,專注地敲打著鍵盤。

「打擾了,我是『蘭心花舍』的工作人員,要打擾您一點時間,替換辦公室的花卉。」綺幽禮貌地解釋,瑩亮的眼眸徘徊在他的身上。

「請便。」齊定浚頭也不抬,繼續準備等會兒要在主管會議提出的報告。

「謝謝。」綺幽輕聲說道,面對他專注辦公的模樣,有點失落地移開目光。

她走到書架旁的方桌上取下即將凋謝的盆花,拿出一個藤制的菱形花器和幾束燕子花,俐落地修剪多余的枝葉。

綺幽隔著盆花偷偷地抬起眼睫,靜睇著齊定浚,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微微敞開的衣襟露出精瘦結實的古銅色肌膚,墨黑蹙起的眉宇顯得太過嚴肅、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雙唇,拼湊成一張立體陽剛的臉孔。

他沉凝認真的表情散發出一種睿智俊逸的氣質,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他頎長挺拔的身形與俊酷的長相,仿佛像是從電影螢幕里走出的主角,虛實交錯,令她的心怦然一動。

齊定浚察覺到她的目光,疑惑地開口問道︰「……有事嗎?」

他終于正視眼前人,雖然她身上只是簡單樸素的衣著,卻遮掩不住清麗嫻雅的氣質。秀氣的瓜子臉瓖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微翹的鼻尖和小巧紅潤的嘴唇,帶著幾分古典韻致,構不上艷冠群芳,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藍綺幽怔然地對上了他的俊臉,連忙壓抑慌亂的悸動。「我、我是想問您插這盆燕子花可以嗎?」

齊定浚細細打量的眼神由她的臉上移到方桌上的花卉,藤制的菱形花器中,翠綠色的植物盈盈站立,修長的條葉間綻放著幾朵藍紫色的花朵,清新中帶著獨特的韻味。

「這里的花都是你負責的?」齊定浚好奇地問道。

這幾個月以來,他發現辦公室里的花卉與其他制式的盆花不同,不僅插花技巧獨樹一幟,連花材也很特別,僅是靜靜地佇立在辦公室的一隅,卻總能吸引住他的目光,仿佛有人將千言萬語藏在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蓓蕾里。

聞言,藍綺幽的心漏跳了數拍,佯裝鎮定地反問︰「這些盆花都是由我負責的,有什麼問題嗎?還是你不喜歡我挑選的花材?」

「沒有,這些花很好看。」齊定浚移開目光,注意力回到電腦螢幕上,隱忍著月復部的不適,繼續準備開會的資料。

他擰起眉心,翻閱著手邊統籌的資料,三年前,他在董事會議中提議從「齊飛電通」傳統的電子代工產業中,另組子公司「齊亞科技」專門研發制造液晶面板,創造屬于自己的品牌。

他十分看好液晶面板產業的潛力,認為這將是未來十年電子產業的重要基礎,所以特別趕制這份企劃案,希望等會兒在高階主管會議時,能獲得支持提高研發預算。

綺幽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他身上,她幫「齊飛電通」做盆花布置已經有一段時間,但都不曾遇過他,她平時只能透過新聞報導去熟悉關于他的一切,拼湊出他的人格特質。

然而他現在就在她的面前,只是這樣看著他,她就愈受到他的吸引,多不可思議。

「你平常都這麼早上班嗎?」她狀似不經意地閑聊。

「只是剛好上午有個重要的會議,資料還沒有備齊。」齊定浚移動滑鼠,繼續檢閱著資料。

「打擾到你上班,我十分抱歉,希望這盆燕子花能像它的花語一樣,帶給你幸運。」綺幽柔聲致歉。

聞言,齊定浚的下顎微微一抽,邃亮的眼眸里浮現一抹驚訝——以「齊亞」現在虧損的狀態,要董事會那些短視近利的人通過提高研發案的經費,除了詳細的企劃書,還真的需要一點「幸運」。

因為近來國內液晶面板蓬勃發展,供給大于需求,造成惡性競爭,使得「齊亞科技」的股價開高走低,營運與獲利不若前兩年為公司帶來大筆的利潤,加上大環境不景氣與惡性削價競爭,使得齊亞這兩季一直處于虧損的狀態。

雖然現在「齊亞科技」在市場上面臨一些沖擊,但他認為提高研發經費擴充世代廠是刻不容緩的計劃,因為未來是IT產業和個人品牌主導的世界,所以必須趁早打響「齊亞科技」的品牌名聲。

驀地,月復部傳來一陣絞痛,令他的額際沁出冷汗,緊握的指節因疼痛而僵硬泛白。應該是最近太過勞累、時常熬夜又三餐不定時,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自從凌晨開始,月復痛的情況斷斷續續,他一直隱忍著不適,一心只想把企劃案完成,打算等開完會議後再進醫院作檢查治療。

齊定浚從抽屜里取出胃藥,勉強地站起身,想到茶水間倒水,然而腰月復間劇烈的疼痛使得他步伐踉蹌,撞倒了堆疊在桌上的卷宗,散落一地。

綺幽正收拾東西準備要離開,突然被身後的聲響給嚇了一跳,旋過身,對上他略顯蒼白的俊臉。

「你沒事吧?」她機靈地走向前,蹲,替他拾起地上的卷夾。

「可能胃痛又犯了……」他感覺到月復部的疼痛不斷地蔓延擴大,仿佛在測試他的忍受力與意志力。

「你的氣色不是很好,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到醫院……」綺幽將成疊的卷宗放在桌上,不經意踫上他的指尖,發覺他連手指都是冷的,像是強忍著極大的痛楚。

「不行,這個案子對我很重要,我必須要盡快完成……」齊定浚咬緊牙,從唇縫里迸出話來。

「你想喝水嗎?那我幫你倒,茶水間在哪里?」看到他手中的保溫杯,綺幽主動接過。

「走廊走到底右轉……」齊定浚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撫著絞痛的月復部,希望痛楚能盡快過去。

綺幽拿著保溫杯,快步走到茶水間替他倒了一杯溫開水,一思及他緊蹙眉宇的痛苦模樣,以及努力工作的專注神情,令她的心起了一股激蕩,忍不住心疼他的處境。

她的心緒不知不覺受到了齊定浚的牽引,忍不住擔憂起他的身體狀況。

餅去的記憶紛至沓來地涌上腦海,將她的思緒不斷地往前推行,回到兩個人第一次相遇的那個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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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她騎著腳踏車橫越過馬路時,一輛機車疾馳而過,將她連人帶車地撞倒在地上,汩汩的鮮血自膝蓋的傷口流出,痛得她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她看著早已逃逸的機車騎士,向一旁的行人尋求援助。「幫、幫我叫一下救護車好嗎?」

圍觀的民眾怕惹上麻煩,冷漠地別過臉,看見綠燈亮起,紛紛加快腳步離去。

她絕望地忍著腳上的痛楚,想從地上爬起來,忽然一條淺灰色的手帕覆上她腿部的傷口,接著,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攔腰抱起。

「好痛……我的腳好痛……」她承受不住疼痛,忍不住低泣。

「忍著點,我送你到附近的診所……」一道渾厚低沉的男性嗓音自身後傳來,像是有一種撫慰的溫暖力量,讓她莫名地感到心安。

她無助地揪著男子的衣襟,瑩亮的雙眼因為疼痛而浮現一層淚光,但內心卻因為他溫柔的體貼而悸動著。

她倚在他結實的胸膛前,抬起頭,目光梭巡著他的眉眼、鼻梁和性感的薄唇,怯怯地開口說︰「謝謝你。」

來到街角的診所後,男子小心地將她放置在椅子上,然後體貼地替她掛號。

「你再忍耐一下,醫生馬上就出來……」男子蹲在她的跟前,輕聲安撫。

她咬著顫抖的唇,點點頭。

看著她淚痕斑駁的小臉浮現一抹柔順堅毅的神情,男子忍不住伸出手,撥開貼覆在她臉上的發絲,柔聲安慰。「這樣才勇敢……我去幫你催一下醫生,再忍耐一下。」

「好。」她的心頭一震,緩緩收起眼淚。

等她包扎診治結束,出了診療間才發現男子已經離去,讓她驚訝的是,他竟還體貼地替她付了醫藥費。

藍綺幽凝視著那條沾著血漬的手帕,男子溫暖的舉措觸動了她心靈深處的脆弱,微顫的眼睫暈染上一層淡淡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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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籠後,綺幽趕緊回到齊定浚的辦公室,將保溫瓶放在桌上,看著他虛弱地癱坐在黑色皮椅上,冷峻的臉龐因疼痛而扭曲,雙眼緊閉,如果可以,她很想伸手撫平他眉宇間的皺折。

她發覺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額角還淌下汗水,忍不住取出口袋里的手帕,為他拭去臉上的冷汗,觸踫到他發燙的皮膚,才知道他已經發燒了。

「你做什麼?」齊定浚警覺地睜開眼,格開她的手。

她驚慌地往後退開,試著向他解釋。「我是看你臉色很不好……你的額頭很燙,正在發燒,要不要先去看醫生,等會兒再回來完成工作?」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吃顆胃藥就好。」齊定浚拒絕她的關心。他手邊的企劃案攸關「齊亞科技」的決策方向與前景,再加上時間緊迫,令他無暇顧及身體上的病痛。

「但是……」她憂心地瞅著他,總覺得他月復痛和發燒的癥狀,不像一般的胃痛,反而倒像是急性盲腸炎。她記得去年姑姑得了盲腸炎,跟他現在的癥狀有幾分相似。

齊定浚見她仍站在一旁,懊惱地蹙起眉頭,不耐地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她欲言又止地對上了他闃黑的眼眸,發現他完全不記得她了。這也難怪,她只是他人生中匆匆飛掠而過的一幕風景,是她自己單方面對他的戀慕太過深刻。

綺幽失落地轉過身,覺得自己太多管閑事了,但又忍不住擔心,如果真的是急性盲腸炎而誤以為是胃痛,延誤就醫可能會引發月復膜炎,該怎麼辦呢?

「你月復痛多久了?疼痛的位置是不是偏向右下月復?」她頓住腳步,旋過身,關心地問道。

他竭力忍著痛楚的模樣仿佛是一塊沉重的鉛,系住了她的雙腳,教她無法邁開步伐離去。

齊定浚下意識地撫著絞痛的位置,發覺真正疼痛的部位不是胃部,而是接近右下月復,緊蹙的眉眼看向她。

「我覺得你應該不是胃痛,有可能是患了急性盲腸炎,才會出現發燒的癥狀,要是再拖下去有可能會引發月復膜炎……」綺幽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走到他的身邊,環住他的臂膀,大膽地說︰「我帶你去看醫生……」

「你……不用你多管閑事……」齊定浚抗拒地想抽回手,卻發現全身力氣仿佛在瞬間被抽光似的,月復部的絞痛持續地蔓延擴大,那疼痛如撕肉裂骨般,幾乎要超出他的忍受範圍。

「我怎麼可以不管你呢?」她理不直、氣很壯地頂回去,硬是扶起他高大的身軀,轉過臉迎向他質詢的目光,這才驚覺失言。

齊定浚撫著絞痛的月復部,銳利的眼眸直直地打量著她,對她過分執著且熱心的行為感到疑惑。

她吶吶地辯解︰「我並沒有惡意……也沒有其他的企圖,只是擔心你延誤就醫會引發其他的病癥,也想乘機還你一份恩情……」

「恩情?」她的話勾起了齊定浚的好奇心,他不記得和她有過什麼交集與牽扯,更不懂她所謂的恩情是指什麼。

「也許你已經不記得了……」綺幽為了讓他放心、取得他的信任,娓娓地說出那段相遇。「半年前,你曾經救過一個車禍受傷的女生,不僅送她就醫,還替她付了醫藥費……」

齊定浚想了想,的確有這件事,當時那個女孩孤立無援地跌躺在馬路中央,而交通號志又轉為綠燈了,如果不將她帶離的話會很危險。

「我就是當時被你救起的人……」她清麗的臉上浮現一抹認真的神色,繼續解釋︰「我並沒有任何不軌的意圖,只是因為你當時對我伸出援手,現在我認出你是幫助我的人,我覺得應該要還你這份恩情……」

齊定浚仔細地看著她,在那雙瑩亮純淨的水眸里找不到一絲算計,只有發自內心真誠的關心與擔憂,與他在爾虞我詐的商場或社交界所接觸的人完全不同。

「現在我知道你需要幫助,更加覺得自己有義務照顧你……讓我送你去醫院……就算給我一個報答的機會……」她聲音低低地懇求著。

齊定浚被她可憐兮兮的哀求姿態給軟化了,仿佛不順從她的意思,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

「先讓我送你去醫院,如果證明我的推論是錯的,你想責怪我太雞婆或多管閑事都沒有關系。」藍綺幽柔柔地勸說。

她的眼楮溫柔得仿佛泛著一層薄薄的淚光,讓他很難堅持下去,再加上月復痛劇烈,使得齊定浚終于放棄堅持,決定先就醫。

齊定浚忍受月復痛的侵襲,勉強地先將電腦里的資料存檔,又發了一通簡訊給助理章修亞,簡潔地說明原委。

在她的攙扶下,兩人一起搭著電梯下樓,攔了輛計程車,直奔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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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白的病房里,矮櫃和茶幾上擺滿各種慰問的花籃和花束,大抵上都是百合花和鮮艷的玫瑰,而奼紫嫣紅的花卉里,一束藍紫色的燕子花直挺挺地被移放在角落,雖然不是最起眼的一束,卻反而吸引住齊定浚的目光。

他靜睇著角落的燕子花,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溫暖的感受與思念。

三天前,若不是那個叫藍綺幽的女孩機靈地發現他得了急性盲腸炎,將他緊急送醫開刀治療,後果恐怕難以想象。

他撫著纏裹著紗布的月復部,聆听特別助理章修亞向他匯報這幾天公司的狀況。

「副總,這次的主管會議我依照你的指示,提議要爭取『齊亞科技』的研發經費,也將企劃案和評估表發下去,雖然董事長說你不克出席,案子暫緩表決。但就我側面了解,大部分的人都傾向反對。」章修亞直接切入重點。

「……我知道了。」齊定浚的身子微微地向後躺,調了個舒適的姿勢。

「台灣液晶面板削價惡性競爭,再加上韓國的研發技術又比我們先進,報價又低,使得許多人都不看好『齊亞』的前景。」

「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假如我們能夠突破現在的瓶頸,提高面板的經濟切割率,就能擺月兌惡性競爭的窘境,在未來的液晶面板上就能獨佔鰲頭。」齊定浚不愛保守行事,更不會輕易放棄。

「但顯然董事會的人不這麼想,他們認為開發品牌耗費太多成本,不如固守原來的代工事業就好。」章修亞傳達與會人員的意見,繼續說︰「因為這兩季『齊亞科技』的股價反應不佳,有些人甚至開始拋售手邊的股票。」

齊定浚沉思之後吩咐。「若消息屬實,替我把外面的『齊亞』股票買回來。」

「是,關于這部分我會遵照你的吩咐。」

「好,那今天就先這樣吧,企劃案的事我會再好好想想。」齊定浚疲憊地揉揉額頭。

章修亞將卷宗放在矮櫃上,準備告退。「我把報告放在這里,有什麼事我們再電話聯絡。」

「這陣子辛苦你了。」齊定浚感激地說。章修亞不只是他事業上最得力的助手,更是他大學時的直屬學長,多年來深厚的情誼,讓他們培養出絕佳的默契,所以他一進入集團工作,立即將章修亞拉到身邊,藉此建立屬于他的派系。

「你就趁這次的機會好好休養,我先回公司。」

「嗯。」齊定浚點點頭。

章修亞提著公事包跨出病房,掩上門,轉過身卻差點撞上一個女孩。

「對不起——」綺幽不好意思地垂下臉,趕緊為冒失的行徑道歉。

章修亞眯起眼眸端視她靚麗的臉龐,看她徘徊在齊定浚的病房前,不禁好奇地問道︰「小姐,你有什麼事嗎?」

綺幽頓了一下,而後軟軟地央求︰「你好,我是送齊先生來就診的藍綺幽,我想進去關心他的病情,可以請你幫我通報嗎?」

那天早上她送齊定浚就醫,醫生診斷為急性盲腸炎,在她幫忙聯絡他的家人趕到醫院後,她馬上被排擠到角落,連關心他術後的狀況都不能,只好默默地離開。

前兩天,她也曾捧著花束來探病,但都被特別看護隔絕在病房外,僅是代為收下花束,拒絕探訪。

「那天是你送他來醫院的?」章修亞再次確認。

「我是『蘭心花舍』的員工藍綺幽,那天在辦公室布置盆花時,正好齊先生的身體不舒服,所以就幫忙送他來醫院,不過這幾天都沒有他的消息,我很放心不下。」綺幽解釋自己的身分與那天的經過,期待能獲得探視的機會。

雖然知道他手術成功,會有專業的醫護人員在一旁照顧,但她就是忍不住幣心他的病情,除了想表達對他的謝意之外,還想知道他復原的情況。

而來探病,也是唯一可以接近他、見到他的方式。

「好,我幫你問問副總要不要見你這位『救命恩人』。」她臉上真摯善良的表情,實在令章修亞不忍拒絕。

「謝謝。」她抱著懷里的花束,窘然地道謝。

半晌,得到齊定浚的應允後,藍綺幽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板,走進病房內。

她輕悄地掩上房門,捧著花束和提袋,秀麗的臉上漾著輕淺的笑容。「你的身體好點了嗎?」

齊定浚放下財經雜志,迎上那雙澄亮的大眼楮,微笑地說︰「我好多了,謝謝你。」

方才得知她來探訪,他的心中飛掠過一絲驚喜,再次見到她,更確定她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明明外表柔柔弱弱的,但骨子里卻有著執拗的基因。

「我可以找個花瓶將這束花插起來嗎?」綺幽輕聲問道。

他點頭,目光隨著她嬌縴的身影移動,看她柔順的長發披在肩上,清麗的臉上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純淨得仿佛與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無關。

「你送的這束花是什麼花?」齊定浚好奇地問。

「燕子花,它的花語是——幸運必然會到來。」她將花束插在花瓶里,回眸瞅著他。「希望它能帶給你幸運,讓你早點康復出院。」

她臉上甜甜淡淡的笑容,仿佛是一道溫煦的微風,撫過他的心房,令他忍不住想靠近她、听她說話。

他炯亮的雙眼流連在她美麗的面容上,看著她濃密的眼睫輕輕地顫動著,扇動了他的心。

「我有說錯什麼話嗎?還是臉上有髒東西?」他緊迫的眼眸瞅得她心慌意亂,下意識地撫著窘紅的小臉。

「沒有。」他覷著她怯怯的笑臉,自嘲地說︰「那天你真的救了我一命,否則我現在肯定不只肚子挨一刀那麼簡單。」

「這麼說來,我真的是你的『救命恩人』嘍?」她俏皮地眨眨眼。

「那當然,所以我想要給你一個願望,只要你提出要求,我一定會盡量幫你完成。」齊定浚誠懇地說道。

「那這個願望很珍貴,我要謹慎地思考一下該許什麼願才好。」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任何時候,只要你想到要許什麼願望,都可以打電話給我。」他拿起記事本,寫下一串號碼,撕下,遞給她。

她凝睇著他,猶豫著該不該收下。「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來這里純粹只是來探病,關心你術後的狀況,並不是想要討什麼實質的好處。」

「我知道,但我是認真地想給你一個願望,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你說得太過夸張了,我並沒有那麼偉大……我只是送你來醫院,真正救你一命的人是執刀的醫生。」

「所以我付了大筆醫藥費感謝他了。」齊定浚饒富興味地瞅著她,總覺得她給他一種很舒服、很順眼的感覺。

「那就請你以後繼續關照『蘭心花舍』,讓我們的生意興隆。」綺幽想了一下,開玩笑地說。

「那有什麼問題!」他將抄著電話號碼的便條紙塞進她的手心里,囑咐道︰「生意不好,盡避打電話給我。」

「好。」她瞟了上頭的數字一眼,小心地將紙條折疊好,收進口袋里。

綺幽因為取得他的聯絡方式而偷偷地竊喜,紅潤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形成一道美麗的弧線,但又忍不住想著,除了花店生意不佳之外,不曉得還可以用什麼理由打電話給他?

齊定浚挺起身,欲將筆記本放回矮櫃上,綺幽怕他扯動到月復部的傷口,于是傾身抽走他手里的筆記本。

「我幫你……」她起身向前,卻不小心踩到松掉的鞋帶,腳步踉蹌往前傾,整個人跌向他,還好她趕緊將雙手撐在他的胸膛,才沒有壓到傷口,然而驚呼的小嘴卻來不及煞車,直接貼覆在他性感的薄唇上。

綺幽身體僵住,腦海更是一片空白。

齊定浚也嚇了一跳,理智提醒他,如果是個君子就該退開來,不該乘人之危。但她芳馥柔軟的唇瓣就像是甜美的棉花糖,深深地撩撥起他的渴望,引誘他想多咬幾口。

因此,他非但沒有退開來,反而緩緩地加重力道,迫使她啟開唇瓣,霸道地佔有她的甜蜜與呼息。

熱呼呼的感覺卷燒而過,燒去了她的理智,也融化了她的矜持,令她馴順地閉上眼楮,任憑他的唇齒攻城掠地,侵奪她的甜美軟馥。

親吻她的甜美悸動在齊定浚的心間蕩漾開來,原本只是一個意外的吻,卻起了不可思議的化學變化,演變成甜蜜的糾纏。

一陣幽淡的香氣沁入他的鼻端,騷動了他的心。良久,齊定浚滿足地退了開來。

她連忙起身,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小臉一片緋紅,羞窘地說︰「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那個,我的鞋帶松了……才會絆倒……不是故意要吻你的……」

她羞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齊定浚輕笑地覷著她緋紅的嬌顏。

他遇過各式各樣的女人,但從沒有一個像藍綺幽一樣,純淨得仿佛可以洗滌他在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卻又害羞嬌柔得像個可愛小女人,引誘著他去憐惜她。

隨著方才甜蜜的親吻,他感覺到一股陌生的情愫在心里起了奇妙的變化。

兩人靜默不語,氣氛顯得有些曖昧,綺幽努力想著話題,想化解橫亙在彼此間尷尬的感覺。

有了!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瞄到手提袋里的保溫瓶。「我炖了一碗魚湯,听說對傷口復原很有幫助,你要不要嘗嘗看?」

「好。」看她一臉期待的表情,令他不忍拒絕。

綺幽將魚湯倒進碗里,遞給他。「試試味道怎麼樣?會不會太腥或太咸?」她緊張地問道。

「這是你親手做的?」他拿起湯匙舀起湯,送進嘴里。

她點點頭。「……不合你的胃口嗎?」

「味道還不錯。」齊定浚忍不住又多喝了幾口,並不是這湯的味道有多好,而是她細膩體貼的心思令他感覺很溫暖。

突然一陣敲門聲中斷了兩人的談話,護士拿著血壓計走了進來。「齊先生,量血壓的時間到了。」

綺幽起身,連忙將碗筷和保溫瓶收放進手提袋里。「我想……我應該要走了。」

「謝謝你來探病,還有你熬煮的湯。」

「不客氣。」她提著手提袋,走到門邊,忍不住回頭問道︰「我……你明天還想喝魚湯嗎?」

「嗯,可以請你明天再過來嗎?」他挑了挑朗眉,性感的薄唇噙著一抹微笑。

「那……明天見。」她露出微笑,掩上房門,卻關不住一顆悸動的芳心。

她的心仿佛月兌了韁的野馬,失去了控制,朝他的方向奔去。

棒著一扇門扉,兩顆心都受到同一份感情的牽引,想起對方的模樣,他們的嘴角隱約都浮現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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