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心緣 第二章
作者︰獄行天

日本的春天,氣溫變化較大。通常是暖和的日子與寒冷的日子交替出現,有時候還會出現很大的風。而這段時間,會出現一段陰雨天氣,本土人稱為「春霖」。此時也是油菜花開的時候,也有人稱「油菜花梅雨」。

沈凝音困倦的縮在太妃椅中,本打算趁夜色入庭院里賞花,誰料到入夜時竟然下起了毛毛雨。真是天不遂人願啊!

黑川家對于櫻花格外偏愛,整個花園種植的全是櫻樹。放眼看去,嫣若雲霞的粉色櫻花,在纏綿細雨中款款飄搖,好似一陣輕煙雨霧。看的沈凝音目瞪口呆,這樣的景色,是她一輩子都不曾夢見過的,何況是親眼看到。

就在沈凝音被春櫻化夜雨的景色感嘆的時候,身穿日本傳統的武道服、手提武士刀的黑川十夜,沒有打傘就走進花林深處。

他要做什麼?自殺嗎?凝音潛意識里認為,深夜有人拿著刀走進幽靜的地方,不是殺人就是自殺。她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混沌的腦袋徒然清醒。

她顧不上多披一件外套或撐一把傘,順著陽台的扶梯,沖向樹林深處。初被雨淋的時候,她不禁打了幾個哆嗦。一陣淒涼涌上心頭,在四下無人的櫻花林里,她好像被一個人如影隨形的跟著。不近不遠處,好似有貓的叫聲。急切的心情卻讓她忽視了風雨的侵襲,也忽視了潛伏的殺機。

猛見一處櫻花亂舞,樹間,十夜揮舞著武士刀,利落的身法,沉著的態度,像江戶時代的日本武士。隨著風勢、雨勢,櫻花隨風化雨,迎面撲向黑川十夜。他每一刀都在擋櫻花的花瓣,竟沒有一片花瓣沾粘在他濕淋淋的武道服上。

他哪里會自殺啊!凝音在心里笑自己笨。放下心頭的擔憂。她欣然觀賞著黑川十夜,悄悄然的在心底旋起一陣贊嘆和震撼。這個男人,不尋常。

十夜霍然收刀。他早就瞥間一旁像個落湯雞似的凝音。這個丫頭真是笨的可以了,竟不懂為自己打一把傘。

沈凝音看著櫻花樹上累累的刀痕,不禁好奇的問道︰「這些樹,一定很痛!」

十夜凶狠的瞪了她一眼,憤然吼道︰「她該死!」眼中那奪目的恨意,像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焰,好像說的不是樹,而是人。

沈凝音對他突如其來的咆哮感到震驚,卻只瞪大那雙驚恐萬分的眼楮看著他,猶豫了一陣後,說道︰「你知道嗎?在我看來,被恨也是一種幸福。」

她不該對一個陌生人說這些話的,但是看到他,她就忍不住要把心里話都說出來。她的痛,在心里藏了太久,她幾乎要窒息了。

二十年里,從她董事開始,就一直在流浪,借宿在父親母親的每一個親戚朋友的家里,而她卻從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上帝寬恕她對父母的恨吧,為什麼他們不愛她卻要生下她呢?讓她痛苦,讓她孤獨,卻從不給她一點點的愛,或者是恨。沒有感情的日子,讓她覺得渾身僵冷,沒有一夜可以安眠到天亮。她受夠了,卻仍舊痴心的試圖用種種的溫順和乖巧來博得父母眷顧的愛。

十夜猛的上前,一手扣住她的下巴,一手鎖住她的腰。那雙陰冷的眸子鎖住凝音璀璨閃爍的眼楮,仿佛要看穿一切,可他只看到一片清澄,如水似月。

沈凝音沒有掙扎,也哀憐的望著他的眼楮。他的眼神,是一種答案。她從他的眼楮里看到與她幾乎相同的窒息。那——又是什麼?他也會痛苦嗎?

「為什麼,你要這麼說。」十夜問。他的心被她一句話輕易的牽動。

她用很美麗的笑容和比雨水更晶瑩的淚回答了他,笑著流淚。

十夜挑高半邊眉毛,沉吟間恢復那個讓意志主導思想的他。只是她身上散發著的淡淡的檸檬香,讓他的心稍微有些動搖。問︰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以為你想自殺。」她側開臉,有點丟臉的回答。

「如果你也想引起我的好奇,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你成功了。」十夜的唇角勾起的弧度比以往大了些許。他從沒遇見一個女孩像她這樣,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什麼?」也許他只是還沒有時間這樣想。

「你也開始讓我好奇了。」他的回答讓她滿意嗎?

「祝你晚安,我先走了。」她要趕快逃開他的視線,被他注視的感覺讓她的心快停跳了,她上一秒的痛苦怎麼這一秒就化做甜蜜。他一定給她施了法術,不然她怎麼會這麼離譜呢。

十夜毫不猶豫的朝相反的方向邁步,他的唇角淡淡的勾起一抹朝陽般的微笑。雨,輕柔無比。他的心也仿佛經受著如洗禮般的潤澤。

花林深處,有一雙邪媚陰毒的妖瞳在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黑暗里只看見那怪異的眸色——一只黑,一只黑紫,那眸中的光芒卻無比鋒利,似要斬斷人間一切情惑。與黑暗和為一體的軀體上,慵懶的趴著一只貓。雨隨風勢,在這樣的夜里,這一人一貓更顯得詭異多端,如似冥靈掙拖地獄之鏈,返回紅塵了結昔日的仇怨。

☆☆☆☆

還我的心……

你還我的心啊……

我要挖出你的心,那是屬于我的啊……

一片烏雲遮住銀亮的玄月,淒風哀哀如歌,瓣瓣落櫻隨之飄舞。一個冷冷的灰色身影,趁夜而來,一雙縴足立于沈凝音陽台的欄桿上,低眉淺唱,一片傷情的音調,似是在哀悼逝去的春華。

她身形如魅,腳不點地的飄到沈凝音的床前。隨即,一只西馬拉雅貓跳到床上,慵懶的蜷縮著,甚至不掩飾它鋒利的爪子。這一人一貓從出現時便散發著強烈的殺機,然而好夢正酣的人兒,又怎會知道眼前的危險?

「幸福嗎?美麗的甜心。奪走的本該屬于我的寵愛,當然幸福。」甜美猶如甘泉細水的聲音,出自那包藏千般魅惑的紅唇,乍看似柔潤無害,卻……

「喵——」

她俯身在沈凝音的面前,藏在黑暗中的眼眸閃駭人的黑與紫的冷光,柔若春風的玉指縴縴劃過沈凝音的臉蛋。隱隱的一陣笑聲……

沈凝音總是睡的很淺,一陣申吟,一陣淒冷恐怖的感覺侵襲心房。慢慢滑開眼簾,迎入眼眸的不是鏡子里臥在床上的她。

而是——一個妖精般詭譎無比,展露著夢幻迷離的微笑的她。一面黑色的薄如蟬翼的長紗罩在她曲線畢露的身體上,而從嘴角緩緩流淌的血液卻半裝飾半遮掩了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神秘性感,從任何角度觀看都無不散發著最原始的誘惑。

一道月光閃電般斜劈在鏡子的玻璃上,照亮她一只眩目的紫瞳。除了這眸子的顏色,她竟然與沈凝音長的一模一樣。

「喵——」那只西馬拉雅貓像豹子一樣竄到她的床上,銀光一晃。

沈凝音毛骨悚然間被震住了,接下來第而秒她就發瘋似的從床上跳了起來。尖銳的嗓音劃破夜晚死一般的寂靜。

「啊——」

那鏡中女子嬌媚的嗤笑一聲。窗口處,一件灰色的披風裹上她的嬌軀。她既不驚恐也不逃避,似是在欣賞沈凝音的錯愕。

一瞬里的冷笑,代表她很滿意。雙手托在下巴處,輕輕的吹起一片白色粉末,室內彌漫著一種帶著香味兒的霧氣。一切模糊迷離,恍若天堂雲端。那女子的身形掩藏的無一破綻。

再看沈凝音,宛如從未醒來過。

「我是被鏡子囚禁的靈魂,所以,我主宰瘋狂和幽暗。當你靠近我,我無法抗拒血腥而伸出我的手,我嗜愛如血。就讓夢魘,一寸一寸侵蝕你的心靈,讓我,像毒藤般纏繞你的生命。等到你最幸福的時刻,慢慢品嘗我曾有過的痛苦吧。」

香音裊裊,飄飄而去。移形換影間,只剩風動。

「凝音,凝音……你在里面嗎?快開門。」夕舞在她的門外使勁的敲門,每敲一下,都仿佛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這個房間鬧鬼。

「讓我來。」十夜果斷的將妹妹拉到一旁。那張大理石般光滑堅硬的臉龐沒有一絲表情,仿佛一跟崩到極限的琴弦。

「哥。」夕舞反抓住他的手,驚恐的目光艱難從門扉移到十夜的臉上。

十夜後退兩步,猛提一口氣後奮力撞在實木的門上。

門晃了一下之後,「吱——」的一聲,幽幽的晃出一個人的開口,仿佛是一種黑暗的邀請。那室內的水晶在夜色中閃爍如鬼在放肆窺探的眼楮。

十夜也不禁抖了一下,卻毫不猶豫的往樓上邁步。

「凝音,凝音……你還好嗎?拜托你回答我。」夕舞寸步不離的跟在哥哥的身後,可心底還忍不住冒出一陣又一陣鬼吹風似的寒氣。

十夜驟然停住腳步,夕舞不察撞在他的身後。兩人痴呆呆的注視著躺在地上的沈凝音,都被她那因驚嚇過度而昏厥的模樣駭的倒吸一口冷氣。

月光刺破烏雲,光與影之間有股無形的妖惑之氣。

「她就像城堡里的女尸,在月光中血流滿地。」夕舞詛咒一樣的語調像抽空了的靈魂。

十夜彎子,猶豫的用中指與食探試她的鼻息。他長長的抒了一口氣,竟然坐在地上。

「她沒死?上帝,我就說——」夕舞驟然停住。冷汗這一刻才從額頭滾了下來,冰涼的汗珠輕柔如蛇吻般在她的臉頰上劃出一道弧線。

「去,衛生間到一杯冷水。」十夜低頭吩咐。他將沈凝音的頭抱在腿上,用手輕拍她煞白的臉龐。

「好。我這就去。」夕舞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他的意識慢慢從幾千里外回歸他的腦海,杳然的目光投向窗外淒迷的夜空。沈凝音方才那聲撕心的尖叫,被靜謐掩埋的無一破綻。

他實在不該拿她去冒險,現在讓她受傷,他的心也好痛。他發誓今後會好好的保護她,即使是為了他自己。

為了他自己?他怎麼會這麼想。

夕舞從衛生間出來。「哥,讓我來噴醒她。」含了一口水,噴到沈凝音的臉上。

「晤——啊……」

沈凝音難過的攢起眉頭,一陣申吟。

「好了好了。她醒了。」夕舞癱坐在床上,身體後仰,用雙手撐住床墊。猛一甩頭,被鏡中的自己嚇了一跳。咕噥一聲︰

「這面鏡子還真恐怖耶,如果我每天醒來一抬眼皮就看見自己不嚇一跳才怪。」

「你還好麼?」十夜放柔了聲音詢問被自己抱住的人。

「啊——妖怪!魔鬼。」沈凝音從地上一躍而起,她大的嚇人的力氣竟然八十夜推到一旁。隨手抓起一件硬物就砸向那面鏡子。

「嘩啦——」一聲,鏡子碎成一塊一塊的,每一個裂面都影出一個人型。

沈凝音體力不支的向後仰,順勢跌進十夜的懷里,蜷縮成一團。

夕舞張大的嘴巴說不出一個字,半晌哀叫道︰「老天。」

「沒事了,沒事了,不會有事了。」十夜將她嬌小的身軀摟進懷里,輕柔的拍打著她的背脊。看來她受了不小的刺激。

「我頭好痛,好暈……」她申吟聲悠長又衰弱。雙手擠壓著頭上兩邊的太陽穴,試圖用強硬的手段把在腦子里作怪的東西擠出來,而身體卻還軟趴趴的靠在十夜身上。

「乖,睡一覺就會沒事的。」十夜將她整個人橫抱了起來,她輕柔的就像一跟羽毛漂浮在空氣中,他根本沒費什麼力氣。

沈凝音的意識還處在迷離的狀態,混沌中感覺到有人抱著她,像一個可以停泊的港灣那樣充滿了安全感。她的頭靠在那堅實的胸膛上,一切的恐懼也隨之遠去。滿足中不住申吟︰

「我好累。」

「那就睡吧。」將她放在床上,再細心的蓋上被單。十夜做了夢中都不能做的事情,而且還甘之如飴。

「不要走,陪我。我要你陪我,你不能走。」沈凝音喃喃的說,強行握住那雙寬厚溫柔的手掌,頑皮的枕在她臉頰的一側,貼合她的肌膚。似乎第一眼看見誰,誰就是她的保護者一樣。如果她神智清楚的話,打死她也不會對十夜說出這番話吧。

「我陪你,你放心,不會再有誰打攪你了。」十夜被她緊握不放的手放在她柔女敕的臉上,感受她光滑的肌膚所帶來的美好觸感。

端詳著她的睡容,恬美中仍帶著一絲天真的憂郁。他另一只手忍不住摩挲在她另一邊臉上,撥開蓋住脖頸的頭發。她的頭發好黑,像絲綢一樣光滑柔順又充滿了生命力似的。可被這樣美好的黑發襯托的肌膚實在是太蒼白了。由此,十夜推測,她一定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

「哥,她好像很需要你哦,你好像也很願意陪她。」夕舞揶揄的笑了,一邊又皺起眉頭不爽的罵道︰「該死的,咱們家里除了你和我其它人都死光了嗎?」

「大……大小姐。我們都在啊,沒有您的吩咐,我們怎麼趕擅自闖入?」管家壯著膽子從門外探出腦袋。

他畏畏縮縮的樣子讓夕舞看了更火大,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她都忍不住要喝彩了,恨不得踢他一腳,或者拔光他的胡子。

「夕舞。」十夜小聲地說,「你下去吧,他們是害怕所以沒有進來。現在不需要人了。」

「哦。」夕舞忍耐地瞪住避家,兩人一起消失在門口。

☆☆☆☆

窗外又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室內的溫度降低了許多。

十夜以前總是連夜奮戰研究什麼菜單一樣的文件,這一覺睡得既舒服又沒有後顧之憂。下雨天空氣總是比較新鮮,也比較潮濕,但是卻舒舒服服的沒有塵土的味道。

手指在額前的劉海上耙了耙,下巴卻磨蹭到一頭幽香縈繞的發,誰在他床上?

他低眉一瞧卻讓他自己也吃了一驚。沈凝音像個小布女圭女圭一樣窩在他的懷里,並自動找了個最舒適的姿勢。他的胳膊被她枕的有些找不著感覺,她的小手還掛在他的月復部。他們竟然這樣相擁而眠了一夜。而誰也不曾發現這一點,真是太奇怪了。

不可否認,這一覺他睡的很好,竟然是從未有過的踏實。看看懷中的小丫頭,看來她也感覺不錯。就這一點來說,他們還滿合適在一起生活的。至少他娶的老婆不用跟他爭被子蓋。看他想到哪里去了。愕然,他回憶起昨夜那異常的情形。看來,又有許多事要等著解決了。他換了個姿勢,卻不小心驚動了懷里的人。

「早。」沈凝音揉揉眼楮,迎入眼簾的是十夜的臉,這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早。」十夜竟然有些臉紅,眼光不自然的回避她。

她在她的床上跟他道早安?沈凝音一點賴床的意思都沒有了,一骨碌從床上跳到地上,像不認識黑川十夜似的盯著他。寄人籬下的人是不能隨便發脾氣的,何況她也不排斥十夜抱她,雖然這麼想有點不害臊,但她的身體和她的第一反應已經讓她無可辯駁了。只是他們為什麼會躺在一張床上呢?這個問題她總有權知道吧。尷尬的抿一抿干澀的嘴唇,她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昨天,我和夕舞被你的尖叫聲嚇壞了,跑過來之後看見你暈倒在地上,你醒來之後把鏡子打碎了,人就昏昏沉沉的,你握著我的手要我陪你。可能是我也太困了就在你旁邊睡著了。現在外面下雨,也許是你太冷了就靠過來。」十夜把事情說了個大概之後,給她一個「你了解嗎」的眼神。他不想把昨晚說的太詳細,以免她再受什麼刺激。

「噢……」她一想到昨夜的事情頭就要爆炸了。

「頭痛?」十夜看她又拼命擠她的腦袋就從潛意識中找尋答案,她昨夜也是一直喊頭痛。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問題,但是我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要稍微一想頭就立刻痛的不能控制。給你們添了許多麻煩,我真的很抱歉。」她無力的用手掌包撫著額頭。

「別說傻話,你不是外人。」十夜有些內疚,其實是他太固執,明明知道這個房間有些邪氣,卻偏偏把她安排了進來。

沈凝音抬起眼楮,帶著笑意看他。

「你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就代表我也很奇怪。」他從床上站起來與她對視。

「我只是覺得你為人還不錯,沒有強迫我做個解釋。」沈凝音不堪被他騷擾而投降。

「我從來不強迫別人做不願意做的事,因為我也不喜歡別人強迫我。」他雙臂橫抱胸前。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沈凝音沒有說什麼,卻默默在心里為他再加一百分。

「也許……我該告訴你。」他若有所思的擰起眉峰。

「告訴我什麼?」她有點期待,心也不由自主的有些慌亂。

「這個房間是我生母住邊的,所以在她過世之後就幾乎沒有改動過。但是很奇怪,最近,這里一直都有個很壞的傳聞,讓大家不敢輕易靠近……」他什麼時候也開始說話慢吞吞邊看人臉色。難怪秀一和夕舞總是抱怨,當他的手下簡直是慢性自殺。揣測別人心思這方面,他雖然拿手,但是也僅限制于對手而不是女人。

「你想說什麼?」不是告白就什麼都無所謂了,她的語氣不僅有點凶。

「這里一直在鬧鬼。」他月兌口而出。

鬧……鬼?沈凝音從腳底板攀升一股不寒而栗的冷氣,頭腦里一片空白。她昨天就是見鬼了嗎?一些混亂的色澤開始在她的眼前晃動。

「我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所以就請你住進來證明這一點,但是……」十夜看她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猶豫是不是要繼續說。

「誰叫我是寄人籬下。中國有句俗話,就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果你這樣欺負我,我爸爸媽媽知道一定不會……」她也將雙臂抱在胸前,冷冷的嘲諷,可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下文。她的家人會在乎嗎?

她的心是被一下子撕痛了,把漂流生活中的委屈發泄一些。假設這種事情被她的父母知道會怎樣,他們一定會後悔沒有好好照顧她,一定會懺悔他們的罪,然後發誓好好愛她。可是他們一定不會知道她現在有多委屈。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知道我看見你躺在地上暈倒的樣子我的心有多難過嗎?」他不經意讓這曖昧的一句話溜出他的唇。

她的心也猛然一震,迅速抬起頭看著他的眼楮,試圖從中找到說謊的影子,可她只看到他窘迫的神情。

「我是說……」他在解釋嗎?這跟掩飾又有什麼區別。

「好了,我知道了。是我不對,我們講和好不好?」她比朝露更清新的臉龐揚起一個明晰的微笑,雙手也從胸口移到後背。

「你讓我覺得一團亂。從你在機場把夕舞當綁匪開始,然後是以為我要自殺,接下來就……我覺得很有趣。你很有趣。」他的嘆息里只有好笑沒有憂傷。

「我覺得你好像是在諷刺我,卻又找不出不順耳的地方,所以我暫時把這句話當成恭維好了。」她對他眨眨眼。

「哈!我讓管家安排你住客房。」他笑一聲之後就言歸正傳。

「不要。」她拒絕,總覺得這個房間跟她有緣,而她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恐怕是有人在搞鬼。

「喔。」他挑眉。這丫頭還很大膽嘛。他瞟了瞟兩人之間的距離,「我們一定要隔的這麼遠才可以說話嗎?」

「那是你先靠近我還是我先靠近你呢?」她的回答仿佛有些暗示的味道。

十夜也在想怎麼回答,這時,夕舞又不敲門的蹦了進來。引發他另一聲咆哮,卻也巧妙的解除了尷尬場面。

可憐的夕舞,就這樣成了炮灰。沈凝音益發溫柔的望著夕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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