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十二月 第八章
作者︰仲曉文

每每一、三、五的日子;午休過後的一連三堂課都是餐飲實習。

這天,老師才剛進門就大喊著,「汪十二!」

「有!」慘了,這麼連名帶姓的叫,一定不是好事,十二怯怯的走到老師面前。

「汪十二,你今天一個人一組在第一桌做實習,我親自盯著你做,若是你今天不及格就給我留下來做到會為止。」中餐老師謝美恩說。

「啊!為……為什麼?」

「來學校本來就是要學東西的,還問為什麼?」謝美恩火大的回答。

「可是……」本來實習課就是分組一起做的,怎麼今天她自己一個人做?

「老師,那我們呢?和十二同組的同學問著,因為材料都是按組數買的,如果十二一個人一組,那麼材料就會不夠。」

「你們一個個拆開去跟別組拼。」謝美思命令著。

「啊?」同學們面面相覷,都覺得莫名其妙,平常這老師很好相處愛跟同學開玩笑,跟十二也都很有聊的。

「怎麼,老師今天吃火藥了?」

「不知道耶!」

「大概昨天跟老公吵架吧。」

「還是今天給老大削了?」

同學們全都疑惑的竊竊私語著。

「好了,上課了,從現在開始,誰上課打混的,我就統統給他紅字。」

招誰惹誰啦?老師一上課就這麼大火氣,同學們個個覺得奇怪;卻又不敢發問,只得小心的行事。

同學不明白,十二知道,篤定這快是昨天的吃飯事件所引起的。

想到昨天方茹萍對藍色詩獻殷勤的模樣,十二突然怪起他來了。

都是他,要不是為了買他的禮物,也不會發生這一切。

XXX

「听說汪十二這幾天給操得很慘,真的假的?」

放學時間,學校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于盂仁和藍詩懷走在往餐飲實習教室的長廊上。

「嗯,沒錯,已經連續留校四、五天了,而且都是他們老師一對一的盯著她。」藍詩懷今早打听十二的成績,听說還是只在四十分上下而已。

「這麼慘。」于孟仁無法想像怎麼有人成績差到要老師留下來加免費班的。

藍詩懷則是怪自己給她帶來麻煩。

轉眼間,實習教室已在眼前,但兩人未走近,便听到從實習教室傳來的斥責聲。

「汪十二,告訴你多少遍了,這魚肉是要直接燙的,你切這麼厚,它怎麼會熟啊!」聲如洪鐘的恫喝聲頓時充斥著長廊。

「哦。」微弱的聲音應著。

「這個到底是紅蘿卜還是黑蘿卜,是給人吃的還是給豬吃的?你到底有沒有在用心。」斥責的吼聲又提高了幾個音。

「有啊。」微弱的聲音更小了。

「有還這德行?」

這回沒有回應的聲音。

一陣沉默後,又一陣尖叫聲開始。

「這又是什麼?叫你勾芡不是叫你做布丁!天啊,你存心想整死我是不是?」這回的吼叫聲中似乎還夾著滿腔的挫折與無奈。

藍詩懷和于孟仁對望了一眼,心里都感覺到十二情況惡劣的程度。

「重做重做,我給你兩小時,兩小時後我回來,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我就是要看到我要的料理。」說完,謝美恩「砰」的打開門,氣呼呼的甩頭就走。

「噴噴噴!朽木不可雕也,我倒覺得慘的人應該是教朽木的這個人。」于盂仁接著頭,突然可憐起謝美恿的處境了。

藍詩懷看著偌大的實習教室里十二孤零零的身影,心里覺得好心疼。

「你不是還跟敏敏有約,你先走吧。」藍詩懷顧及十二的自尊心,故想先遣走于孟仁。

「知道啦,你……」本來還想說什麼話,但在瞧了瞧十二後,于盂仁嘆了一口氣道︰「你好自為之吧。」這位大帥哥什麼人不愛,愛上這個朽木,未來的日子可有得瞧了。

「十二!」藍詩懷走進教室、輕聲的喚著她。

這幾天讓老帥操得要死,更時時被罵得無地自容的十二回頭見是藍詩懷,滿月復委屈都上來了。

「你來干麼?」始作俑者!十二心里罵著。

「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本來就責怪自己的藍詩懷,現在更加自責了。

數把火無處燒的十二見他這樣,頓時心里也軟化下來,反而不忍了。

「算了算了,這是我自己笨,怪不得別人。」十二揮著手,怪只怪自己命苦,能怨誰呢,自己笨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事。

「十二,你的手!」藍詩懷眼尖的發現十二滿手的傷痕。

「沒什麼啦,炒菜本來就很容易有點刀傷、燙傷什麼的。」不愛美的十二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手上的傷痕。

「這樣還沒什麼?你的手都是傷耶。」藍詩懷檢查了一下,發現她上回手臂的傷根本也還沒愈合。「不是叫你休息的嗎,怎麼手都還在流血?」

「怎麼休息?老師不但每天罰我刷洗實習教室,放學了還要留下來練習,這又是洗刷又是拿鍋的,上上下每天被操得半死,休息個頭啦。」

「我先帶你去包扎傷口。」

「不用了,小傷而已,待會老師就回來了,我得把握時間,重新弄好這幾樣菜。」十二看著地上大包大包為她準備的材料,心想,老師早就為她準備四、五份的材料,根本就是看準了她做不好的,既然這樣,于麼還浪費時間呢。

藍詩懷看著桌上幾道糊糊的菜,心想還真是慘不忍睹,不過為了安慰她,他還是挑了幾樣看來正常點的菜吃了幾口。

「嗯,這味道還不錯啊。」才說完,他立刻後悔了。

十二了解自己的三腳貓本事,看他那立刻變臉的別扭摹情,也知道自己差勁的程度。

「算了,你可以直接吐出來,垃圾桶在哪。」她指著角落的垃圾桶。

藍詩懷在幾經考慮掙扎後,還是移步到垃圾桶前吐出來。

「唉!」她開始揣測,如果她拿不到高職文憑,父母會不會瘋掉。

「沒關系、沒關系,有志著事竟成,我可以幫你。」他不氣餒的鼓勵著。

「不用了,反正我是塊沒得救的木頭,」十二對自己泄氣極了。

藍詩懷沒理會她的喪志,逕自研究起桌上的食譜來了。

「沒關系,我們重頭來,就算再做不好,也多少會有進步的。」他開始整理著桌上的凌亂,打算幫她到底了。

XXX

「你每天放學留下來當老師輔導老師,到底行不行呀?」于孟仁看著藍詩懷手上這幾天無端多出來的刀傷、燙傷,簡直匪夷所思極了,怎麼一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太少爺為了個女人把目已弄成這副德行。

「可以的,十二的成績已經小有進步了。」

「小有?」于盂仁挑眉怪異道。

「有進步就算進步了。」藍詩懷十分滿意這幾天十二的小有進步。

「你覺得滿意又沒用,評分老師又不是你。「

「如果真不行,還有一個人可幫忙。」

「誰呀?」

「福嫂。」福嫂是藍家的管家,在藍家幫佣已經二十一年了她管吃、管住、管大小,烹調的手藝更是一極棒,不論中餐還是西餐都是一把罩。

「啊?會不會太小題大做呀,要把福嫂請到學校來?」

「不然怎麼辦,他們老師每天放學給她菜單跟材料,然後六點準時來驗收,這樣的時間又不可能載她回去再過來。」

「他們班沒人可以幫她做嗎?」

藍詩懷嘆口氣,「他們老師交代了,要是捉到打手,一律零分紀分,她的好朋友詹晶年跟蔡健介都已經給記警告了。何況請人代打,終究對她沒幫助,要是哪天老師要她現場來一段,她不完了。」

「那你不是一樣在幫她。」

「那不一樣,我又不懂做菜,我幫忙的方式是陪她一起學,充其量不過是她精神上的幫忙而已。」

「精神上的?」于孟仁看他滿手的傷,怎麼看也不懂這是個什麼樣的精神法。

藍詩懷明白他的意思,看著自己的手笑道︰「我很高興這些傷是在我身上。」

看好友那副痴呆樣,想必真的是陷入情網了,唉,愛情這回事邪門得根,他也不好說什麼。「那他們老師不知道你幫她嗎?」

「應該不知道吧,他們老師這陣子給十二整慘了。」

「我相信。」于盂仁爆笑出來,覺得汪十二這人實在寶得很。

「不跟你多說了,我要幫十二。」藍詩懷背著書包往實習教室去。

XXX

藍詩懷到實習教室時,十二已經在切菜了。

「今天做什麼?」

「還不是一樣,老師說要做到會才換另一樣。」

「哦。」藍詩懷放下書包怯洗了手,就要開始今天的艱難任務。

兩人都認真著,氣氛在安靜了好一會兒後,被一個叫聲給打散寧靜。

「藍色詩,你又切到手啦?」十二看著藍詩懷走到書包旁就知道他是在拿面紙擦傷口。

「沒什麼啦,一點點小洞而已。」藍詩懷負手在背說著。

「一點點?我看看。」十二粗魯的拉過他的手,叫得更大聲了。「哎呀,你逞什麼強,好大一個洞耶!」看著他食指上一塊半吊在空中的肉,她都快暈了。「快快快,我帶你去保健室。」

「不用了,現在是放學時間,也許保健室關了。」

「關了就到外面的醫院啊,你要是有什麼差錯,我怎麼安得下心。」十二慌忙的拿著面紙包著他的食指,急忙拉他出去。

藍詩懷見她出自心底的關心和這句話,里溫暖不少。

「你是說,你很在乎我?」不在乎手上如泉涌而出的血,藍詩懷捉住機會的問她。

「你問這不是廢話嗎?」十二哪里顧得到這話的意思,她只想趕快讓他的手恢復正常。看著他手指流血的速度,她相信要是再拖上一、兩分鐘,他就要血流過多而亡啦。

拜托拜托,上帝保佑,千萬不能讓藍色詩有什麼差池,只要他沒事,她從今天開始一定用力用心的學烹任,考到一百分。

十二不忘抽空看了一下他的手。天啊,她懷疑一代帥哥藍色詩就要死在她的手上。

XXX

「你怎麼啦,不要哭嘛。」

藍詩懷到外面醫院包扎好之後,回學校的途中,十二突然哭起來,教他滿是錯愕。

「哇哇……」十二不由分說哭得更大聲,引來滿街人的側目。

他更急了,印象中個性爽朗的她是不哭的。

「怎麼啦!怎麼啦!好端端的,是不是怕待會不知道怎麼跟老師交代?沒關系,我會幫你跟老師求情的。」藍詩懷一把攬過十二,安撫著她。

誰管老師呀,大不了不讀了,她哭的是藍色詩的手呀,醫生說削了一塊肉下來,要復原需要很久的,都是她,都是她,都是她害的,要是她不那麼笨就好了。

「沒事、沒事,不哭不哭哦。」

「哇哇。」十二絲毫都沒感到安慰,一個勁的哭著。

「姑女乃女乃別哭了好不好?你這樣我會很難過的。」

「你別理我啦!」

「我怎麼能不理你。」

「你本來就不用理我的。」事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們什麼時候走得這麼近了?十二這時才發現跟藍詩懷已不復之前的陌生、可是全部的事情串下來,卻全都是些倒楣事。藍色詩不知不覺中不知道被她拖累了多少事,被罰、被罵都不打緊,現在連手指頭都差點沒了,哦!她好恨自己。

「你到底在氣什麼?」藍詩懷小心的問著。

「沒什麼,你別再跟我混一起了。」十二說完拔腿就跑。

「十二!」他只得跟上。

一前一後的,兩人跑過大街沖回學校。

這時一台行駛中的賓士突然緊急煞車停下來,一顆人頭狐疑的伸出車窗,隨即下了車也追上藍詩懷。

「茹萍,你去哪?」車上一個人探出身急問。

「我待會回來。」

XXX

抱著必死的決心,十二在實習教室等著一周的總成績,今天是星期六了,要是過不了關,就甭有假日可過了。

不過,沒假日過事小,要是過不了關,那麼藍色詩的傷也就白費了,想到昨天他流的血,她就覺得不安。

昨天她叫他不準再來找她了,可是自己今天卻還是頻頻用余光掃著窗外,期待他的出現。

今天,全班同學都留下來看她的考試,窗外擠滿了同學,卻就是不見藍色詩。

「十二,加油,你行的。」詹晶年在窗外鼓勵著。

「十二,食譜記清楚,待會不要緊張,慢慢來,你只要注意刀法、注意火候、注意茶匙的量、注意熱油的溫度,這就夠了。」蔡健介叮囑著。

「什麼夠了,你講了一堆,她怎麼記得住呀。」詹晶年斥著蔡健介,覺得他一點都沒有安慰到十二的心,反而還把她弄得更緊張。

「沒關系,放輕松就好。」嘉玲插話道。

「老師來了、老師來了!」探馬許芳跑過來嚷著說。「奇怪,她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未了,她補了一句。

「心情好?那是不是代表她今天有希望可以過關了。」詹晶年關心道。

「你們一堆人在這里做什麼?」謝美恩問著。

「我們待會兒要留下來練軍歌隊形跟拔河;所以先過來看看十二。」

「不用看了,汪十二你可以走了。」

「啊!可以走了?不用考了?」十二懷疑自己有沒有听錯。

「沒錯,我的飯碗保住了,你也解月兌了,走吧。」誰曉得校長那老頭子的腦袋打了什麼結,之前叫她好好盯著汪十二,現在又說不用了。

「真的沒問題了,那西餐老師那邊呢?」

「不管中餐、西餐都沒問題了,念在軍歌跟拔河比賽就要開始了,放你一馬。好了、好了,去去去,散會了。」謝美恩揮著手解散著大伙。

什麼呀,那之前被操的那些日子算什麼?還有藍色詩為她受的傷呢?結果都是鬧劇一場嗎?十二滿月復的不滿。

XXX

早期天一早,藍詩懷不厭其煩的在沙發上看著十幾卷他請人錄下十二的比賽實況,一遍又一遍。

距離現在時間最近的比賽就是兩個星期前,十二參加北縣代表的爭奪賽。

當他看到十二昨天在球場上的表現時,他幾乎也感受到她揮犧活力的那份好精神,當他看到她汗水淋灕的笑容時,他整個心神都不自主的沉醉在她奔放的情緒里。

他還記得第一回—看到十二時,就是她在球場上的這份精神、這副表情。

那一次的時間是他們進國中的第一個學期,因為當時學校正值校慶,所以辦了各式各樣的比賽活動,而她正是經過循環賽而產生的一年級羽球代表選手,校慶當天、是她跟其他兩個年級的代表選手爭冠的比賽。

就是那一天,他注意到這個神采飛揚的女孩。後來,他才知道這個選手不但在羽球賽中得第一,她另外還在個人短跑及長跑接力賽中都有優異的成績。

也許是自己向來在體育方向稍嫌弱,所以他羨慕這種可以輕易掌控自己身體細胞的人。

那一天,她揮灑四肢時的專注及自信的神情,便這麼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里。

本來他以為對她的心,只是因為感到自己的不足而產生的一種崇拜的欣羨之情罷了,哪里知道事後他卻不自主的開始注意起她這個人來,並且為了她,他開始訓練自己的體力,為的只是希望有一天他也能驕傲的同她站在一樣的舞台上。

當時,他不明白自己原來是愛上她了,直到國中畢業,他發覺自己就要和她分離時,他才驚覺到自己對她的心。

所以畢業後,為了要跟他讀同一所學校,他毅然決然的放棄了以滿分錄取的明星學校,而來讀和她同校的高職;而為了要跟她多相處些時間,他放棄輕松享受的轎車接送,選擇跟她搭同一班公車;也為了要能跟她做朋友,他更開始認真接觸體育,努力學習她最愛的羽球。

這一路的努力至今,他這個運動白痴竟也能和她一樣在運動場上發揮身手了,他終于真正的體會到運動場上那種揮霍精力的快感,及對體育無可自拔的執著。

也因此,當他一次又一次的看著十二的比賽實況時,每一回他都有更深一層的體驗,仿佛他當時也在現場,和她一同揮灑著汗水,奔放著四肢百骸,態意的享受著他們共有的青春、共有的夢想。

看著電視畫面一幕幕的閃過,藍詩懷的心也越過時光隧道,想像在未來的新日子里與十二共同畫上幸福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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