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誠所至 第一章
作者︰方蝶心

維吉尼亞州,StarTrek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電話鈴聲震天價響之際,下一秒,空間所有人的大手隨即準確的將話筒抓起。

「喂,陸希杰。」低沉的嗓音透著些許的冷漠。

「哥,是我。」電話那端傳來嬌笑甜嗓。

他依然波瀾不興,「嗯,什麼事?」目光仍專注的追逐著電腦螢幕上的數字與訊息,騰出一手在鍵盤上跳躍輸入。

耳尖的陸希晴透過話筒听聞忙碌的吵雜,連忙大喊,「先停下工作听人家說嘛,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她的口氣帶點耍賴意味,不許人拒絕。

「那就快說。」他卻更加聚精會神,手邊動作不減,甚至趨于熱絡頻繁。

「討厭!」要求被拒,陸希晴氣惱的咕噥一句。

心知肚明,在大哥的心目中,她永遠比不上他熱愛的工作,但是一想到活生生的自己連死板板的工作都比不上,她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分不清是生哪門子氣。

「不說我要掛電話了。」他下起逐客令了。

聞言,她豁出去似的嚷,「人家下個月要結婚了啦──」電話那端的她拚命跺腳,手指發狠似的扯著電話線,表情盡是不滿。

「恭喜。」陸希杰一樣的波瀾不興。

她瞠目結舌,「恭喜?!就這樣?」接著再也隱忍不住的飆高音頻。

「嗯,要不呢?」

「你不問我的新郎是誰嗎?」口氣里滿是不可置信的錯愕。

「難道不是紀蔚然?」他回得很從容鎮定。

「當然是他!」翻了一記白眼,在刻意壓抑的情緒下她維持著禮貌問︰「你不來嗎?下個月的第三個星期日,十七號。」

沉吟須臾,目光順勢一掃桌上的行事歷,「不行,我得到新加坡出差。」他斷然拒絕。

「不許,我是你親妹妹欸,這輩子就結這麼一次婚,你就不能為了我放下工作嗎?」陸希晴委屈的大嚷。

平常也就罷了,這回好歹是她的婚禮,她不懂,到底是什麼樣的吸引力,可以讓大哥拋家棄妹的瘋狂工作,就連唯一妹妹的人生大事都要慘遭犧牲,這太荒唐了。

「抱歉,這個工作真的很重要,所以我非去不可。」

「不管──我再問你一句,來不來?」向來缺乏耐心的她下了最後通牒。

「希晴,我很抱歉。」他壓根不為所動。

「啊──陸希杰,你真可惡!我恨你、我恨你……」她受不了的歇斯底里大吼起來。

咚的一聲,陸希晴狠狠的掛上電話後,陸希杰面不改色的跟著放回話筒,不浪費時間再度埋首于工作之中,耳畔恢復一片祥和規律,仿佛未曾接過電話。

然而電話彼端可不就是這般風平浪靜了,陸希晴正怒不可遏的喘著大氣,一旁的未婚夫努力的陪著笑臉。

「小晴,不要生氣,或許大哥他真的很忙,畢竟身為公司的領導人……」

揚起手,她目光殺氣騰騰的,「你不要再替他找借口了,我沒爹沒娘的就只有這個親哥哥,他根本就存心蔑視我的存在,我就不信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工作,擺著還怕有人搶去做嗎?這是我的婚禮欸──」

「或許他……」見識到身穿白紗的未婚妻凶狠如虎的模樣,紀蔚然著實咋舌。

「少替他找借口,根本沒有或許!他只是沒把我放在心上,混蛋、壞蛋……」陸希晴拚命咬著手指,嘴里不住的咒罵。

「但是大哥他……」

「我說別替他找借口──」高聲喝斥後,她再瞟去一記警告,「等著,給我等著,他不打算來,我就偏要逼他出席婚禮,而且還要好好折騰他一番。」陸希晴精巧如玉的臉龐壓上一片烏雲,沉得叫人心驚,雙瞳盈滿森森之火。

「希晴……」這就是他要迎娶的新娘嗎?可怎麼看她都像是要殺人卸骨的婆娘?紀蔚然感到一陣驚恐。

霍然旋身,陸希晴一把揪住他的領帶,對上他的眼,「你說為了我,傾家蕩產都在所不惜的。」

「……是呀,我說過。」襯衫下,紀蔚然的背脊微微沁汗,冷不防的瞟向窗外,外頭枯葉成舞,讓他感到森冷。

完了,大舅子真的惹毛了他向來溫柔的小女朋友,只怕這回沒弄得你死我亡,她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她眼底閃過算計,「我要你幫我,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說完,她拋下未婚夫,孤高傲岸的甩著蕾絲婚紗長裙,刷的拉上更衣簾,一坐在玫瑰金的椅子上。

她滿腦子都在謀算估量,一定要想出個法子好逼大哥出席婚禮不可,要不然她陸希晴寧可不嫁,也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每次都這樣,不是說他要出差,就是說他要去潘芭杜,賺了一堆鈔票,買了一屋子水晶燈,卻從沒正眼瞧過我這個妹妹,我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她氣得一把扯下頭紗。

一陣怔楞之後──

「唔,對了,水晶燈!我怎麼會沒想到……」盛怒的情緒驟然停歇,陸希晴慧黠的目光牽引著嘴角,揚出一抹驚嘆,計畫開始滋生。

夕陽落盡,將拓進地板的影子完全吞噬,世界的層樓逐一捻亮了燈,然而陸希杰渾然不覺夜色降臨,依然專注的控管著他的工作進度,務求讓每一個數字精確再精確,條約明確再明確,時而手指摩挲著下顎,時而目光堂奧的低瞅。

叩叩──

「還不走?」季裕棠探進頭來。

基于大伙兒年輕時對StarTrek懷抱的夢想,兩年前,StarTrek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誕生在維吉尼亞州境內,由陸希杰與胡乃元、岑修賢、季裕棠這四個同樣來自華人世界的好朋友共同成立,一路披荊斬棘,奠定了在業界不容小覷的實力。

「雷亞給的這份合約和預算有些問題。」

「你說的不會是PGPS的研發計畫吧?」季裕棠詫異的走了進來。

「嗯。」

「我的上帝啊,那是八百年後的工作,下下個月再做都已經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賜,你又何必堅持今天完成?何況,你是大老板欸,一個命令下來,多得是可以幫你完成工作的小嘍,成天加班象話嗎?」他忍不住搖頭嘆息。

「未雨綢繆。」

「唔,誰又在未雨綢繆了?」胡乃元眼著探進頭來。

「還會有誰,當然是咱們大名鼎鼎的工作狂,像雷亞公司這種勢利家伙,慢慢玩它就好了,不用急。」說起雷亞,季裕棠滿心不悅。

「我沒急,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不跟雷亞合作,直接找衛生福利部的湯普森部長,這對我們來說是不是可行?」

「湯普森部長!」季裕棠眼楮一亮,「好樣的,陸希杰,竟然想得出這狠招。」

陸希杰沒搭腔,兀自又投入眼前的工作。

「咦,你們怎麼都還沒走?」看見門開啟,岑修賢也靠過來了,「希杰,還不收拾東西,晚上一起去喝一杯,千載難逢,今天乃元請客喔!」

「不了,你們去吧!」

「走啦,耍什麼孤僻,我有些程式細節想跟你討論一下,咱們邊喝邊說。」季裕棠提起。

「那就現在討論吧!」陸希杰堅定的抬頭望著他。

「呿,當我沒提。」臉上冒出三條黑綜,季裕棠隨手一揚,否決了這個提議。

加班不是他的最愛,他寧可把握時間去享受人生,也絕對不浪費一分一秒在加班這種蠢事上,人生苦短,何必把自己累死呢?多看看漂亮美眉才會身體健康。

「希杰,走吧,公司早都沒人了,你這大老板還在坐啥鎮?不會被搬家的啦!」胡乃元熱情邀約。

「不,你們去吧,我待會還想要到潘芭杜去一趟。」

「啥,又去潘芭杜!前天不才去過?」季裕棠連忙接住下顎驚呼大嘆。

岑修賢表情吊詭的瞥了瞥身旁的兩人,壓低音量問︰「唔,請問一下,這是本月份第幾盞水晶燈?」

「天曉得,我又不是水晶燈。」胡乃元邊嘀咕邊落跑。

陸希杰可是個「雙狂」,一是工作狂熱份子,二是水晶燈狂熱份子,這家伙的人生仿佛只剩下工作跟水晶燈,其他就再也讓他擱不上心頭,更遑論會對在他身邊走動流連的女人有一秒鐘的注意,叫人想不懷疑他的性向都難,總而言之就是怪呀!

一陣推推搡搡,見游說無效,三人只好暫時忽略兄弟道義,撇下陸希杰後七嘴八舌的離開,留給他無盡的寂靜黑幕。

晚了,辦公室里人煙俱靜,僅剩走道微弱的嵌燈引領著方向,陸希杰把握時間的完成了最後的審查,隨即關上電腦。

堡作狂?他也不全然是,至少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頂多稱得上投入罷了。

食指切斷了桌上燈光的電源,頓時,他身處在漆黑之境,明月隱晦,驀然,他又起身轉而踫觸另一處開關,宛若幽靜潭水中乍然閃動的一片鱗光,黑暗里,一盞六片式的水晶燈綻放了它獨有的璀璨,在漆黑中透著光輝的霜花。

叭嚓、叭嚓、叭嚓……在陸希杰連續的開啟下,一盞又一盞,原本漆黑的辦公室在瞬間光明大放宛若白晝,他佇立在正中央,揚開雙腎沐浴在這片光華下,沉寂如夢,鍍金如霧。

水晶燈的熱源灑落金黃光輝,如同刀子削下透明的冰柱,根根戳進他身體里,他整個人仿佛是發了光似的閃耀著。

忘了是從何而起,他莫名愛上了水晶燈,一頭栽入這永無停歇的追逐,搜括尋找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水晶燈,像潘芭杜的水晶燈也幾乎快讓他囊括一空了。

家里懸了一盞又一盞,就連辦公室都或懸或立的充斥著他的戰利品,如果說這是一個夢想,倒不如說他渴望浸婬在這昏黃色澤下的那股溫暖。

時間足足有近一個小時之久,他完全的沉溺其中。

喜歡,是難以言說的情緒,像是左沖右擊的靈魂終于鑿開了決口那般洶涌,截至目前為止,他也不懂為何女人吸引不了他的目光,唯獨這透徹璀璨的水晶燈有這本事,或許這澎湃的喜歡,正是在宣泄他未能獲得的兩性平衡的情緒。

陸希杰解嘲低笑。

斑聳入雲的林木包圍著的宏偉建築,為數眾多的窗欞紛紛透出燈光,把整棟建築物照耀得光明如畫,這就是夜晚的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一如往常的氣勢恢弘。

八歲的小單璽蹺腿坐在一堆急待整理的收購品里,兀自對著一盞水晶燈敲打哼唱。

「搭啦低打啦,搭啦低打啦……」童音天真爛漫,輕快得可愛,水晶鏗鏘作響,清脆得好听。

忽地,從一堆紙箱里,扎著凌亂馬尾、滿臉灰塵狼狽的派翠西亞掐高嗓音的斥喝,「小璽,你在做什麼?!那是下午才送來的史特勞斯高級水晶燈,你竟然、竟然把它當做玩具在敲打!」目光狠狠鎖定那雙造次的雙手。

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主子,也不想想潘芭杜里都是些什麼高級貨,隨便一件東西的價值可是遠遠凌駕她一年份的薪水,這小單璽竟然把它當玩具這麼敲敲打打的,一想到自己得像個清潔女工這樣勞累才能賺取微薄的薪水,她就忍不住大嘆老天爺沒長眼楮,讓這個小丫頭如此幸福,幸福到可以拿水晶燈當玩具蹂躪。

「唔,原來這是高級水晶燈啊!難怪聲音特別清脆動人。」單璽瞪大眼楮,煞有其事的對著水晶燈呢喃贊許。

「單、璽──」派翠西亞壓抑警告的低喝。

被了,真是夠了,這孩子為什麼非得這麼挑釁?

只見單璽小眉一挑,「派翠西亞,為什麼每回只要有新的收購貨物送抵,你就會特別暴躁呢?你瞧,人家蘇菲雅都還是一樣安靜呢!」汪汪大眼往一旁嫻靜的身影睞了去,伴隨著天真笑容。

遭到點名的蘇菲雅抬起頭,朝她怯怯的笑了一抹,然而一觸及派翠西亞的凶惡目光,她連忙匆匆回避,維持她一貫的靜默。

派翠西亞把怒火鎖定始作俑者,「單璽,你夠了喔,我警告你不要惹我生氣,哪邊涼快哪邊去,這水晶燈要是多了一個缺口,你等著挨揍。」

她拍拍胸口,「唔,真凶,一定是下午模魚被我媽咪抓包,然後又被扣薪水了對不對?」搖頭晃腦的賊笑,「咳,我說派翠西亞啊,你明知道我媽咪的鼻子很靈敏的,偏偏還躲在離宮打混吃點心,我只能說你真是笨……」

「單、璽──」被個小娃兒一言命中,派翠西亞真覺得面子掛不住。

忽地,一個低沉的聲音自大門口發出,「這是今天剛到的新貨嗎?」

唉踏入潘芭杜的陸希杰,一眼就鎖定單璽面前的水晶燈。

寶瓶狀的中空軸心,渾白六燭式的開展,琥珀色的垂綴史特勞斯流行燈珠流蘇,這盞燈軸不大,卻是難得一見的精致,宛如一朵未綻的花朵,曖昧的芬芳特別引人,比起他先前收購的水晶燈,眼前這盞更是手工精致得叫人贊嘆。

待看清楚來人身分,派翠西亞就仿佛看見白花花的鈔票打眼前飄過,她趕快換上笑臉諂媚的喚,「陸先生,天啊,你和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趕忙扯下凌亂馬尾,雙手胡亂的往布滿髒污的臉上一抹,她陪著笑的迎上前來,「我才在掛念著是不是要通知你過來看看新到的水晶燈,沒想到你就已經先來了。」派翠西亞笑容甜得幾乎可以掐出一碗蜜。

現在的她滿腦子都是如何搶得這筆業績,好彌補她下午被扣薪水的損失,當然最好陸先生這個大客戶可以慧眼獨具的愛上她,把缺錢的她徹底從潘芭杜解救出去,讓她名正言順的佔據這個優秀的男人,和他雄厚的身家。

「嘖,派翠西亞,你通常不是只跟鈔票才會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嗎?」鬼靈精怪的小單璽拉扯她的裙襬,一臉頑皮的問。

臉色瞬間由白翻紅的派翠西亞一把扯過她,「閉嘴,」捂住她的嘴巴恐嚇道︰「快去喚你老媽來,生意上門了,先說好喔,這筆業績得算我的,知道嗎?」說完不忘攻擊她的小臀一記。

小單璽好不容易掙扎著月兌了困。「知道了啦,守財奴。」朝派翠西亞扮了個鬼臉,趕在她發飆前,她一溜煙的消失了。

奔上了二樓主臥室,單璽大聲嚷嚷著,「媽咪、媽咪──那個水晶燈叔叔又來了,派翠西亞說這筆業績要算她的。」

推開房門,身穿BagdleyMischka黑色刺繡紗質平肩洋裝的單可薇端坐在梳妝台前的花絨平腳椅上,一手拿著繡扇,一手握著電話筒,面容慎重嚴肅的聆听著對方說話,單璽見狀連忙收住聲音,親昵乖巧的往母親身邊安靜坐下,用一雙充滿崇拜的眼楮默默的望著她。

黑紗洋裝襯得單可薇的肌膚更加雪白,平肩式的剪裁,完全展現她優雅的肩線、腴淨的頸項,鎖骨上的單顆珍珠熒熒發光,就連隨意盤整的發髻偶有幾綹發絲掙月兌散落,也都反而讓她顯得慵懶柔美。

美,真是美,不管是什麼時候看母親,單璽都覺得那是一種無從比擬形容的美貌,即便母親杏眼圓瞪的暴怒之際,她還是覺得那是生氣勃勃的美麗。

她挨著母親躺下,把頭枕在她腿上,嗅著叫她喜愛的香氣。

看著女兒的舉動,單可薇僅僅是用著繡扇輕輕點打了她的額頭,不可言語的情感流轉在這細微之處,母女倆相視而笑。

許久,單可薇滿意的朝話筒說︰「行,姑且不論金額多寡,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水晶燈我定會保留下來的。」

幣了電話,單璽好奇的問︰「是誰?剛剛是誰打電話給媽咪?」

隱隱約約听見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心思敏銳早慧的她按捺不住好奇的急切追問。

對她而言,只要是跟母親電話對談超過十五分鐘,這樣的男人就該列入密切觀察對象,因為她可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蹦出一個新爸爸。

「干麼?小丫頭,你想打听什麼?」知女莫若母。

「哪有,人家是關心媽咪啊!」

「關心?你這小丫頭片子還想蒙我,分明是幫忙當差打探的,說,你拿了你爹地多少錢?」單可薇憐愛的擰擰女兒的粉頰。

「才沒有呢!我好久沒見到爹地了。」

她倏地臉一沉,「也是,他心里從來就只有工作,哪有我們母女倆。」目光一黯,哀瞅著梳妝台前的那張相片,忍不住幽幽抱怨相片里那個叫人牽腸掛肚的可惡男人。

單璽連忙起身想要安慰點什麼,卻被敲門聲給打斷了。

叩叩──

「進來。」收斂心神,單可薇對著鏡子,一邊把散落的發絲抓整在耳後。

沉重的檀木大門被開啟,一臉傻氣的蘇菲雅恭敬的鞠躬,「單老板,湯先生來了。」

聞訊轉身,單璽眼楮一亮,「媽咪,是爹地!」小小的身子隨即一躍而起的從單可薇身邊離開,蹦跳的奔向站在門口的湯鎮權。

「爹地──」她像只無尾熊似的撲了上去,親昵的蹭著,「我好想你。」

他高高的抱起女兒,吻吻她的額頭,「寶貝,最近好嗎?」

「不好,因為想念爹地。」她煞有其事的搖頭皺眉,甚是苦惱。

「撒嬌鬼!」他低頭咬咬女兒的手臂,「爹地今天有事情來找媽咪商量,你乖乖的好不好?晚點爹地帶你去吃晚餐。」

透過鏡子,單可薇看著父女親昵的模樣,心中滿是羨慕,如果她是單璽,是不是就可以依靠在他身上撒嬌,如果她是單璽,是不是就可以不顧一切的奔進他的懷里?然而她不是……

「嗯,好啊!」忽地,單璽撅起嘴巴,靠在湯鎮權耳邊嘀咕,「爹地,你好久都不來看我們,媽咪不高興了,而且剛剛還有男人打電話給她喔,他們聊了好久好久,足足有……」

不讓女兒捏造太多,單可薇編派任務給她,目光一睞,「小璽,下去跟陸叔叔說,我馬上就到,順便告訴派翠西亞,把單據給我準備好。」

「喔……」單璽領了命令,對湯鎮權大眼眨巴眨巴的扮了鬼臉,這才掙月兌了他擁抱,往樓下離宮而去。

「可薇,我听說你──」

「湯警官,如果我沒記錯,我樓下還有客人,而且對方比你早來,所以你若真的有事,也請待會再聊。」倨傲的單可薇徑自打斷他的發言。

他眼楮眨也不眨的望著她背影,隔著一段距離,追逐鏡中她的眼神。

少了單璽這個潤滑劑,兩個大人別扭了老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單可薇氣惱的瞪著鏡子,兀自上了唇蜜,接著逐一戴上耳環跟小紗帽,用忙碌掩飾自己對這個呆頭鵝的諸多不滿。

半晌,一肚子不滿的她霍然轉身打算面對他,卻給震懾得滿臉錯愕,幸好及時伸手抵住化妝台,才沒失足跌去。

這家伙幾時走到她背後的?她竟一點也沒有察覺。

「站那麼近……做什麼?」她捂住胸口,有些無措的問。

「你在生氣?」

「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在生氣?」她狠狠的掄了他的胸口一拳。

可惡的男人!就會害她丑態畢露。

湯鎮權一把接住她的手,觸感柔軟如昔,「為什麼跟我生氣?局里任務太多,我是真的沒時間來看你和小璽,不是存心忽視你們……」

愀然變色,單可薇掙回自己的手,「夠了!不用跟我報告,湯大警官很忙我知道,而我也很忙,恕不奉陪了。」踩著黑色緞帶高跟鞋,她驕傲婀娜的從他面前離開。

忙、忙、忙!這都是借口──忙碌的人覺得辛苦,難道等待的人就不苦嗎?她只是個女人,一個渴望憐愛的女人,不要真以為她是女超人好嗎?太可恨了!

「可薇──」三兩步,他輕而易舉的追了上來,在樓梯上攔住她離去的步伐。

「湯警官還有事?」她挑釁的睨著他。

「不要跟我賭氣。」利用身形的優勢,他將體型縴小的她困在角落,食指輕輕挑起她的下顎。

從沒能忽視她的美麗,盡避事實上她已不再屬于他,但是他也無法看著她走向別的男人,是的,方才女兒的話讓他心底浮現了不安,擔心有一天他將永遠的與她錯過、仳離。

掌中的繡扇無情拍去他的手,「湯警官,我單可薇像是那麼無聊的人嗎?放著愜意的日子不過,干麼整天生氣跟自己過不去?」雙手接著推著他不動如山的身軀,「走開,我要下樓了,這年頭男人都不是東西,只有Moneyanddiamond才是真實存在的好東西。」

口是心非,她明明就是在賭氣,那張唇撅了半天高,眼神刻意疏離冰冷,腳下的高跟鞋敲得震天價響,不是賭氣是什麼?

湯鎮權無奈的望著她氣急敗壞的舉動,感到哭笑不得。

「笨蛋、笨蛋,男人都是笨蛋──」單可薇壓低音量卻仍是難掩激動的咒罵。

興許是因為忙于賭氣而忘了注意步伐,興許是他的注視讓她緊張的揀選步伐,又或許是階梯的距離太過遙遠,總之她一腳踩空,眼見就要滾下──

「嚇──」

「可薇!」他眼明手快的伸來一只手臂,及時的撈抱住她,在瞬間止了她的墜勢。

當他的手臂一縮緊,她的背脊就抵靠在他的胸膛上,是那麼的穩當,「鎮權……」她吶吶的喚。

下一秒,他將她放在階梯上,蹲在她面前,「腳有沒有扭傷?」手心貼上她刷白的臉。

她搖搖頭,方才的氣焰已不復見,「我……」

目光交會,兩人明顯都松了一口氣,湯鎮權對她露出溫柔的笑,溫厚的唇踫上她的頰畔,「不要生氣,我道歉,不要對我生氣。」

她禁不住的伸手推打他,「你總是忘了我……」眼眶泛紅的她埋怨的低喃。

倏地,單可薇再也顧不了許多,攀著他的頸子,送上自己的唇,「吻我。」目光渴切的傳遞她對這個男人的依賴與想念。

「可薇你……」她的主動讓他感到震撼。

「吻我──」她皺眉命令。

終于,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全心全意的吻著她,彼此緊擁不放的在這角落旋轉拉扯,繡扇扔了、發髻四散、小紗帽落地,她任他騰空抱起自己,吻得雙雙天旋地轉,直到她面頰通紅的抵在他額上,不住的輕喘。

「可薇,我心愛的可薇!」他狠狠的咬上她的肩。

「鎮權……」她眼波流轉,語氣發顫。

「單老板,派翠西亞說陸先生他──」第三者的聲音意外闖入,破壞了原有的旖旎。

乍聞聲音,單可薇連忙掙月兌湯鎮權的擁抱,背過身故做鎮定。

不意闖入兩人空間的蘇菲雅瞪著眼前吊詭的景象,許久,待她意識到自己打擾了什麼,連忙欲蓋彌彰的道歉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沒看見……」隨即羞紅臉拎著裙襬一溜煙的跑了。

膽小如鼠的蘇菲雅走後,空氣里彌漫起一陣窘迫,單可薇隨意抓開早已不成型的發髻,抿抿雙唇,越過湯鎮權打算離去。

「可薇──」他又喚住她。

「別!」再也沒敢多看他一眼,她克制著緊張,只想快步離去。

他拉住她,撿起地上的繡扇往她手里一塞,「去忙,我等妳。」

她瞟了他一眼,「……謝謝。」

低垂著頭,單可薇匆匆下樓,旋身之際忍不住抬頭往他一瞥,然而一觸及他深壑般的雙瞳,她又漲紅了臉,只得咬緊唇快步離去。

看著她羞怯無措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掌心里還捏著她的珍珠耳環,湯鎮權往口袋一塞,彎身拾起她的紗帽,尾隨著她的腳步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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