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緘吻 第一章
作者︰朱映徽

濃霧重重的樹林之中,盈月的光芒經過枝葉的篩落、白霧的掩蔽,僅剩下一絲微弱的光亮,迤邐在林中小徑上。

林子的中央有一面湖泊,幽微的月光灑落在湖心,白茫的霧氣彌漫在湖上,令這面湖泊看來像具有某種神秘的魔力。

一陣細微的足音在夜風中飄散開來,那輕盈的步伐正堅定地朝這面湖泊邁進。

梅夕裳努力地在濃霧中分辨方向,她一邊小心翼翼地沿著小徑前進,一邊緊捂著自個兒的胸口,感受到她的心正因極度的緊張和期盼而劇烈跳動著。

雖然獨自走在幽暗迷茫的樹林里,每一步都令她走得心驚膽跳,但是心底深處的那股迫切想望,卻催促著她不斷前進、再前進。

打從她懂事起,她就不只一次的听人們提起那片湖泊,知道它不但有個美麗的名字--姻緣湖,更有著一個流傳已久的美麗傳說。

傳說,在濃霧彌漫的圓月夜里,倘若未婚的女子有勇氣獨自穿越重重的濃霧,來到姻緣湖畔,那她很快就能得到一樁美好的姻緣,並且會和未來的良人在那美麗的湖畔邂逅。

這听起來雖然令人有點難以置信,但此刻梅夕裳卻寧可相信它是真的。

今天一早,有人登門提親,對方是她素未謀面的公子,雖然她爹娘並沒有應允這樁婚事,但是一想到也許她的下半輩子,將和一個全然陌生的男子共度,她的心就快被溢滿的惶恐給淹沒了。

也因此,當她發現今晚不但起了濃霧,又恰巧是滿月時,心中的彷徨不安全化為一股殷切的憧憬與企盼--她要到姻緣湖去,親自驗證那一場美麗的傳說!

于是,趁著所有人都入睡後,她悄悄地離開家,獨自來到這片白霧彌漫的樹林中。

在穿越一段曲折的林中小徑後,梅夕裳終于來到了姻緣湖畔。當她的目光投向湖心時,她不由自主地屏息,被眼前絕美的景致震懾住了。

黑夜中,靜謐的湖泊仿佛罩上了一層神秘面紗,朦朦朧朧,飄飄渺渺。那罕見的美麗震撼了她,令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自己正置身仙境。

就算原本她對姻緣湖的傳說半信半疑,此刻,她也真的相信這片湖泊的確具有某種神秘的魔力。

她靜靜地望著眼前美若仙境的景致,幾乎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一陣猛然乍響的唳叫聲劃破寧靜,才倏地破壞了她原本平和而安寧的心緒。

那一聲高過一聲的鳥禽嘎叫在闐靜的夜里格外令人驚心,像是下一瞬間會有什麼妖魔鬼怪突然迸現似的。

梅夕裳的心被恐懼緊緊地揪住,忽然感到孤單而無助。

在這四下無人的樹林里,要是真出現了什麼猛獸或是壞人,她一個弱女子哪有抵抗的能力?

再說,她雖然來到了姻緣湖畔,卻沒見到半個人影,或許傳說只不過是傳說,也或許屬于她的姻緣還不到出現的時機。

不管如何,她還是趕緊回去吧!

就在她打定主意要轉身離開時,夜霧中某種微妙氣氛的轉變令她陡然心驚,敏感地察覺有人正朝她逼近!

她的身子一僵,直覺地感到危險。

她不假思索地倉皇轉身,想藉由白霧的掩蔽逃開,卻因為心慌再加上視線不清而被地上的石塊絆倒,縴柔的身子不但摔倒在地,還扭傷了腳踝。

她飛快地掩著唇,不敢痛呼出聲,就怕暴露出她的行蹤。可那隱匿在迷霧中的人卻仍察覺了她的所在,正直直地朝她逼近!

她心慌地想逃開,然而扭傷的腳踝卻讓她連站起來都有困難,只能無助地僵坐在原地,身子不住地輕顫。

夜霧中,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漸清晰、逐漸靠近,當那男人昂然矗立在她眼前時,梅夕裳打從心底深處掀起了陣陣戰栗。

她懷疑自己遇見了黑夜的惡魔,一個俊美的、邪魅的、攝人心魄的惡魔!

這男人的雙眼,比黑夜還幽暗,比湖泊還深沉,比濃霧還氤氳莫測;而他那兩片弧形優雅的唇,輕輕一揚就能勾勒出惑人心神的笑意。

這樣一個俊美而魔魅的男子,只消一個短暫的凝眸,或是一抹不經意的淺笑,就能輕易地奪人心魂!

梅夕裳幾乎無法呼吸了,她的心震顫不已,圓瞠的美眸除了望著他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景象。

她怔怔地看著他走近身邊,在她的身旁蹲下,她猜不出他想做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何而來。在他的靠近下,她已無法思考,直到一陣灼燙疼痛的感受猛地襲上腳踝,才震散了她迷亂如霧的心緒。

「你……放開我……」她輕嚷著,胸口驀然傳來一陣隱約的疼痛,這才發現原來從他自夜霧中現身,她就一直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此刻,她縴細的腳踝被他的大掌包覆住,熾熱的掌溫透過薄襪,熨燙著她的肌膚,一股異樣的感覺從被他觸踫的地方迅速蔓延開來,染紅了她的雙頰,也震顫了她的心房。

梅夕裳被這種陌生而強烈的感覺駭著了,她試著想縮回腳,掙月兌他的踫觸,卻被他以一種不弄傷她的力道握得更牢。

「別動,除非你想傷得更重。」男人低語。

梅夕裳的心又是一悸,她發現,他的嗓音和他的形貌一樣具有蠱惑人心的魔力,若不是她確實感受到他手掌的溫熱,她幾乎真要相信自己遇上了一個俊魅至極的惡魔!

「忍著點。」他又突然說道。

「什……啊!」還沒來得及問出心中的疑惑,一陣劇痛就驟然從腳踝處炸開,疼得她迸出了淚水。

「好了。」男人松開了她的腳踝,輕輕將她的蓮足擱置地面。

梅夕裳愣了愣,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原來他剛才是在幫她療傷。

她輕輕動了動腳踝,雖然傷處仍有些不適,但確實已經好多了。

「謝謝……呃……還有……對不起……」她紅著臉,訥訥地說著。

男人微挑起眉,幽魅的黑瞳詢問地睇向她。

「剛才……我還以為自己遇見了惡魔……」梅夕裳赧然解釋。

「惡魔嗎?」男人也不生氣,甚至還揚起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那笑里有著一絲勾人心魂的邪氣。「你說得倒也沒錯。」

「什麼?呀--」

男人的身軀突然毫無預警地逼近,梅夕裳在心驚之余反射性地往後仰,使得原本就跌坐在地的她,現下整個人平躺在湖畔的草地上。

意識到這樣的姿態太過曖昧,她慌忙想起身,男人卻更迅速地俯下,強壯的手臂一左一右地撐在她兩側,將她牢牢困在身下。

他熾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燥熱了她的身子。那幽魅的眼波緊鎖著她的瞳眸,蠱惑了她的心神。

被圈困在這樣一個曖昧的氛圍下,梅夕裳的呼吸變得困難,猛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胸口,令她的身軀如同秋天落葉般輕顫不止。

承受不了他灼熱似焰的凝視,梅夕裳心慌地移開目光,不去看他那雙勾魂的眼,卻看見了沐浴在月光下的湖、看見了彌漫在湖面上的霧。

她忽地想起了關于這片湖泊的傳說,不由得細細地倒抽口氣;心驚地睜大眼眸,目光再度回到男人俊魅的臉孔上。

這男人……難道……難道會是與她生世繾綣的伴侶?

胸口忽然間漲滿了某些復雜而激動的情緒,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那是歡喜、是惶恐,還是期待?

男人將她一切的細微反應全看在眼里,那對幽邃魔魅的黑瞳直勾勾地望進她的眼底深處。

「如果我是惡魔,那麼你,就注定要成為惡魔的女人。」他的低語仿佛一道魔咒,狠狠箍緊了梅夕裳的心,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他的吻就已落在她的唇間,封住了她的低呼。

他的唇帶著超乎想像的熾熱,熨貼著她略顯冰冷的唇,兩人的氣息親匿交融,再也分不出彼此。

起初,他只是輕輕含吮著她的唇辦,感受到她身子不住地輕顫,他滿意地勾起唇角,但這還不夠,他技巧地誘哄她輕啟唇辦,讓他挑情的舌探入她柔滑如絲的檀口里,更深入地品嘗這只屬于他的甜蜜。

梅夕裳無力招架他的掠奪,她被他這般猖狂的舉動震撼住了,整個心魂因他的熾吻而徹底淪陷。

「不……不……」她在吻與吻之間輕喘低喃。

她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來阻止他,不能任他這般為所欲為地輕薄自己,可在他熾熱的親吻下,她整個人幾乎融成了一攤水,連要制止自己過于劇烈的心跳都有困難了,更遑論是推開他?

她心底隱隱約約地明白,倘若他接下來打算對她做出更踰矩的舉動,她是絕對沒法子抗拒得了的。

不過,男人似乎沒打算在此時此地擷下這朵嬌女敕的花兒,他又纏綿地吻了她許久,直到暫時感到饜足,才終于松開了她的芳唇。

他審視般地注視沾染了他氣息的唇辦,以及她那雙氤氳迷蒙的眼眸,他的唇邊勾起一絲滿意的笑紋,幽魅的眼瞳也隱隱閃爍著謎一般的光芒。

在她猶未回過神之際,他沒留下半句話就起身離開,高大的身形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夜霧之中,再也無聲無息。

梅夕裳一動也不動地仰躺在草地上,闐暗的夜晚,靜謐的湖畔,只剩下她自己仍輕喘不止的聲息。

那男人莫名地出現,又莫名地離開,若不是她的腳踝還有著隱約的不適,若不是她的唇上還留著殘存的余溫,她或許會以為剛才的那一切,只是一場攝人心魂的幻覺。

一股深沉的惆悵與失落感猛地襲上心口,那男人不僅奪走了她的吻,似乎也一並將她的心剜出了一個缺角。

她撫著被吻得腫脹的唇,憶起自己今晚獨自前來姻緣湖的目的,一顆芳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亂之中。

這姻緣湖的傳說,究竟是真是假?遇上這樣一個俊美而魔魅的男子,究竟是福是禍?那個男人為什麼如迷霧一般的短暫出現又迅速消失?他到底是誰?究竟所為何來?

梅夕裳仿彿墜人了迷霧之中,尋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夜晚,不會忘記那個奪走她初吻的男人……

雷家和梅家坐落在同一條街上,兩戶之間只隔著一堵石牆,多年來毗鄰而居,使得兩家人的交情十分熱絡,不時會到對方的府上拜訪、作客。

此刻,雷家的長子雷拓海就身在梅宅之中,他替爹娘帶來一盒人參致贈梅家二老,正打算離開時,瞥見梅夕裳獨自坐在庭園的石椅上發怔。

一見到她,雷拓海面色一喜,快步走了過去。

「夕裳!」听見他的叫喚聲,梅夕裳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一看見他,美麗的臉龐浮現一抹淺笑。

「雷大哥,你來了?」

「嗯,我替爹娘拿東西過來。對了,我听說昨天有人上門來提親,被伯父回絕了?」

「是啊!」梅夕裳點點頭,提起那件事,她的心思就不由自主地飄回昨夜濃霧彌漫的姻緣湖畔。

回想起那個神秘俊魅的男子,和他熾狂如焰的熱吻,她的心到現在仍隱隱地顫動不止。

「唉,最近我爹娘也老是叨念著要我快快成親呢!」

雷拓海狀似不經意地說著,目光卻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梅夕裳,眼底有著一絲緊張和試探的意味。

見她不但對自己的話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還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什麼,雷拓海不禁感到氣餒。

這些年來,他一直是心系于她的,可是她對他的態度,始終就像對待兄長一般,不含半絲男女情愫。

幾年前她才不過十三、四歲,因此他並不以為意,總認為她尚青澀得不懂男女之情。但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對他的態度始終如一,而他則愈來愈難以忍受心中所愛的女子,僅只將自己視為兄長。

到底他還要等多久,他真心愛戀的女子才會成為他的妻?

雖然他可以央請他爹娘直接上門提親,相信憑兩家多年的情誼及了解,她爹娘應當會很放心將她的終身幸福交到他的手中,但就因為他愛她,所以才不願意這麼做。

他不希望她有一絲一毫的勉強,他寧可等到她對自己也懷有同樣的心情,等到她帶著嬌羞、喜悅的笑容為他披上嫁裳,而不是單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委身于他。

然而,隨著她出落得日漸美麗,他心中的焦急也日漸加深,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永遠也等不到佳人傾心于他的那天?會不會在他贏得她的芳心之前,她的心就已被另一個男人佔據?

一股窒悶的郁氣梗塞在胸口,雷拓海忍住不嘆氣,不願將自己低迷的情緒感染給她。

他振作起精神,刻意以輕松的口吻轉移話題道:「要不是我是男人,我還真想去一趟姻緣湖哩!昨晚既是滿月,林子里又起了濃霧,不正符合那則傳說?」

姻緣湖……梅夕裳有些恍惚地低喃。「我已經去過了。」

「你說什麼!?」雷拓海被她的話給嚇了一大跳。

他詫異地望著她,見她一副失了心魂的怔仲模樣,一股不祥的預感猛地竄上心頭。

「夕裳!」他緊張地低喊。

「呃?什麼?」梅夕裳終于回過神來。

「你昨晚去過姻緣湖了?」

「你怎麼知道?」梅夕裳訝異地瞪大眼,全然忘了自己剛才不經意月兌口而出的話語。

雷拓海的胸口一窒,警覺到事態的嚴重。

「你真的在姻緣湖畔遇見了什麼人,是不是?」

「我……」梅夕裳吞吞吐吐的,不知該怎麼對他說起昨晚的事。

昨晚她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中的,但是那惡魔般俊魅的男子卻如影隨形地佔據著她的腦海,就連夢中也來糾糾纏纏,不給她半絲喘息的空間。

那男人猖狂地闖進她的心房,在她的心版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她只要一閉上眼,就能在腦海中輕易勾勒出他那對幽魅的黑瞳、那張俊美的面孔,還有那曾經熾烈地吻過她的雙唇。

就連現在,她似乎還能感受到他在她唇辦所留下的余溫……

「你真的在湖畔遇到了一個男人!」雷拓海震驚地追問。「那個人是誰?」

眼前是他心愛的女子,他實在不願以被嫉妒丑化的臉孔來面對她,但只要想到她的心開始有了某個男人的存在,他就嫉妒得快發狂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是誰……」梅夕裳低喃著,一股疼痛與空虛的感覺劃過心房。

她對那個男人幾乎一無所知,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她卻像著了魔似的,即使明知那男人如惡魔般危險,卻仍對他心心念念、難以忘懷……

雷拓海的心口一痛,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一時之間無法反應也無法言語,更不知該如何自處紛亂而沉痛的心情。

望著她為了另一個男人而心思恍惚的神情,他的心底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悲哀與不甘。

他愛了她這麼多年,一直靜靜地守候在她身邊,但是那個男人竟在一夜之間,就輕易佔據了她的芳心。

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太過溫吞?他是否該更主動一點、更強勢一些?

如果當初他能直接向她吐露愛意,現在他們之間會不會不僅只是現在這樣的關系?她會不會已是他的妻?

他有滿月復的疑問、滿腔的愛意,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最後他緩緩吁出胸中的一口郁氣,只淡淡地說道:「過兩天到我家來吧!我娘才說想找你一塊兒品茗談天呢!」

「呃?什麼?」梅夕裳又閃神了,她對雷拓海歉然一笑,對于自己今天一再的心不在焉感到十分愧疚。

雷拓海寬容地笑了笑,他永遠也沒辦法對她生氣,只是她的心似乎離他愈來愈遠了,他急欲伸手捕捉,卻什麼也觸踫不到……

他不禁暗自憂慮,擔心他等待了多年的珍寶,當真會被另一個男人奪走。

見他蹙起了眉心,梅夕裳關心地問:「怎麼了,雷大哥,你有心事嗎?」

「沒什麼。」雷拓海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道。「我娘想找你一塊兒品茗談天,你也知道我們家就只有我爹和我兩個男人,哪比得上女孩兒貼心?」

「原來是這樣,好的,我知道了。」

望著她美麗的容顏,雷拓海心中的情思翻涌,幾乎快壓抑不住,他握緊了拳頭,暗自祈禱著姻緣湖的傳說,只是一個永遠也不會實現的虛幻故事。

由于答應了要陪雷夫人品茗談天,梅夕裳在隔天的午後,便特地帶著家中廚娘剛做好的精致糕點來到雷家。

當她走進雷家大門,正打算穿越庭園走進屋內時,一陣突然揚起的風撩亂了她的發。

她伸手輕拂發絲,目光下經意地瞥見芙蓉池畔立著一個男人。

一看見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她整個人陡地僵住,呼吸在突然之間變得困難而急促。

那男人……那男人的側影簡直像極了那一夜、姻緣湖畔的那個人!

梅夕裳的心重重地一顫,她像著了魔似的,不由自主地移動步伐朝那抹身影走去。愈是靠近他,她的心跳就愈是狂亂。

就在她逐漸走近的同時,那男人像是察覺了她的靠近,突然間回過身來,那雙幽魅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一點也不訝異她的出現。

一看清那男人的臉,梅夕裳驚詫地掩口低呼,極度的震愕使得她連乎中的糕點落了地也渾然不覺。

「夕裳!」雷拓海的聲音才剛響起,人已來到他們的身旁。他的神情僵硬,驚疑的目光在他們之間游移。

男人不慌不忙地松開梅夕裳,神態不見半點心虛或慌亂,他甚至還坦然地迎視雷拓海的目光。

雷拓海咬緊牙根,極力壓抑著怒氣,眼看心愛的女子差點被這人輕薄,他簡直快發狂了!無奈他又不能拿這男人怎麼樣,一股怒氣硬生生地梗在胸中無從發泄,只能以含怒的目光瞪視著對方。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幾乎快激進出火花。

「拓海,不為我們介紹一下嗎?」男人一開口立即主控了情勢,那沉著的氣勢,仿彿他才是這雷宅的主人。

雷拓海深吸口氣,雙拳緊握住又放開,直到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才分別對兩人說道:「她是隔壁梅家的千金,梅夕裳。夕裳,他是我的遠房表哥,名叫封無塵。」

「表哥!?」

梅夕裳驚望著封無塵,沒想到這男人竟然會和雷家有親戚關系。

「嗯,表哥這趟來訪,打算小住蚌幾天再離開。」想到封無塵沒多久後即將離開,雷拓海的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氣。

由于至少已有四、五年沒見面,所以他對封無塵這個表哥一點熟稔親近的感覺也沒有,他對封無塵的了解,甚至比一個陌生人多不到哪里去。

必于封無塵的一切,仿佛像團謎霧,就連他的爹娘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封無塵的雙親約莫在三年前染病去世,在那之後,封無塵獨自一人離家,卻沒有投靠任何親戚,不知道究竟上哪兒去了?

這幾年來,他們從沒听過封無塵的消息,更遑論是見過他的人。但是昨晚他卻突然來到雷家,說是正巧途經附近,特地前來拜訪姨父姨母。

雖然多年不見,但畢竟親戚的情分依舊在,他爹娘十分熱絡地款待封無塵,甚至還命人清出一間廂房,留他下來小住幾日。

原本雷拓海認為他不過是個短暫逗留的過客,不會對自己的生活帶來什影響,但沒想到剛才卻見他摟住了梅夕裳,差一點就吻了她!

看著他們並肩而立的美麗身影,雷拓海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覺得自己愛戀多年的女子,即將離他遠去……

不過,也許是他多心了吧!封無塵再過幾日就會離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應該還不至于能成功佔據梅夕裳的芳心吧!

就在雷拓海這麼想的時候,卻听見封無塵說道:「不,我會留下來多住一陣子。」

封無塵無視于雷拓海訝異的臉色,他的眼中只容得下梅夕裳那張美麗的容顏。

「不歡迎我嗎?我可是為你而來,為了你留下的。」他旁若無人地挑起她一縉發絲,親匿地握在掌中。

「為了……我?」梅夕裳怔怔地望著被他握住的發絲,突然間覺得她的心似乎也被牢牢地攫住,逃月兌不出他的掌握。

「你還不明白嗎?在湖畔的那一吻之後,我們早已注定要糾纏在一起了!」

他熾狂的目光落在她的唇間,提醒著他們曾有過的火熱纏綿,梅夕裳的雙頰驀然燒紅,唇上也隱隱傳來灼燙的感受,仿佛她正被他熾狂地吻著……

天哪!這男人實在太可怕了!

他就像是一簇最熾熱、耀眼的火焰,而她則是容易受火光引誘的飛蛾,明知道他帶著難以預測的危險,卻還是在他刻意的撩撥下,不由自主地淪陷了警鐘在心底隱隱地敲響,她知道自己若再不逃開,恐怕就只有被烈焰焚身的下場。但,一切還來得及嗎?

此刻的她,就連要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都顯得那麼力不從心,又如何能邁開步伐轉身離去?

不--不--這不是真的--雷拓海想要嘶聲大吼,干澀的喉頭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將剛才的一切全看在眼底、听在耳里,這才恍然明白--原來那一晚梅夕裳在姻緣湖畔見到的男人就是封無塵!

他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耳光,整個腦袋嗡嗡作響。驚愕間,他仿佛看見了自己憧憬多年的美夢,正迅速地褪去顏色、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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