楣後 第10章(1)
作者︰寄秋

「你們呀!要讓朕怎麼說才好,既是傷感,又是歡喜,大悲之後竟是錯愕連連,不知是該喜還是煩憂,朕大起大落的情緒皆由你們兩人而起。」

靶慨不已的安慶帝似喜似悲的望著站在面前的兩名男子,一個斜披黃色袈裟,胸前掛了一串大佛珠,頭頂光禿禿不留寸絲,烙下六道戒疤。

一個本是父母不辨的傻子,如今昂然而生、眼神清澈,不凡氣度隱隱散發,玉容光潔,神態閑適,恍若正要前往湖畔垂釣。

兩個都是他失而復得的皇兒,一度他以為今世無望了,少年子嗣不旺,中年斷嗣,大好江山竟無人可繼承,曜陽王朝斷送在他手中。

誰知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已死的太子竟然死而復活,而奄奄一息,隨時有可能斷氣的樂王卻突然好了,沒來由的由傻王爺恢復之前的聰明才智。

趙太醫說是以毒攻毒,誤食有毒植物正好誤打誤撞解了樂王宿病多年的怪癥,因此他康復了,不會再犯傻。

至于魏太醫倒是一言不發,沒多說什麼便匆忙告退,還上書一封告老還鄉,請辭太醫之首。

「是歡喜呀!皇上,貧僧已皈依佛祖門下,早晚修佛為皇上祈福,願王朝國運昌隆,皇上龍體安康。」法號清風的僧人深深的向聖恩一揖。

「太子,你真不後悔嗎?朕的江山就在眼前,你真能舍棄不取?」換成其他人恐怕爭得頭破血流,唯恐腳步一慢就落入他人手中。

「貧僧無悔。」一言蔽之。

「好一句無悔,倒是朕枉為人父了,竟看不出你一心向佛,不惜一死也要遁入空門。」讓他愁白了雙鬢,以為子已死而傷痛不已。

死,是唯一的途徑。

太子詐死求得兩全,一是成全修行之念,二是斷了皇後野心,保全樂王。

那一夜他因皇弟一席話而驟生念頭,兩人商談了大半夜,才想出這天衣無縫的計謀,以詐死方式為解決之道,解燃眉之急。

其實不只皇後派了密探在王爺身邊,樂王也早已安插了眼線在昭陽殿,得知皇後已起謀害之心,假借送禮為由將他毒殺,他便將計就計地假裝中毒,好配合趙太醫的說詞,回復皇子時的聰慧。

而太子的游湖也是假的,事先安排了泅夫在湖底接應,太子一落湖便立即送上「水肺」供其呼吸自如,等宮中侍衛一接近再佯裝溺水。

太子事前服了龜息散,看起來恍若已死去的模樣,加上在湖水里泡了好一會兒,難免身子僵冷、臉色發白,讓一切看上去更像是真的。

于是太子的死訊立即傳到皇上、皇後耳中,刻不容緩。

「皇上國事繁忙,自是無法分心惦念日常瑣事,貧僧特來告別,是不想皇上為貧僧掛心,貧僧已償所願,再無遺憾。」這是他想走的路,義無反顧。

「什麼?你要走了,這麼快,不留些時日嗎?」他的皇兒呀!怎能舍得。

「不走也是走,人生終究會重聚,皇上不妨看開些,日後終將在佛祖面前相聚。」僧人清風容貌平和的開解迷思。

皇上不舍地說道︰「你就要離開了,要不要和皇後見上一面,讓她知道你未死……」如今的皇後常待在太子曾待過的佛堂,睹物思人。

「萬萬不可,皇上,娘娘執念過深,若是知曉貧僧尚在人世,肯定不讓貧僧走想走的路。」他連忙阻止。

不只他一臉慌忙,一旁的樂王也冷汗直冒,嚇出一身濕。他們兩人合謀演出一場好戲就是為了騙過皇後,若將詐死一事告知,之前的用心豈不是白費了,一切又會回到原點。

「那朕的天下怎麼辦?太子在給朕出難題呀!」他說時的眼神瞟向另一人,話中帶深意。

清風一句阿彌陀佛,笑看身側的樂王。「不是還有一子為皇上分憂嗎?皇上何必憂心江山無以為繼。」

子嗣雖少,一人足矣!

「樂王,你皇兄的話听清楚了吧!朕的王朝就指望你了。」雖然少了太子長嗣,但樂王的才智是有目共睹。

一臉無奈的南宮夜色出言抱怨,「你們也太瞧得起我了,一個個將重責大任強壓我肩上,我這背呀!不出三年就駝了。」

他這一說,皇上和清風都笑了。

「嗟!推托之詞,朕的背怎麼就不駝了?還扛了大半輩子,你呀!在世間鈍了好些年,是該為社稷百姓做些事了。」他言下之意有傳位意味,要他做好準備。

「等等,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身後一只小手扯著他後面的衣服,他好笑地揚求。

「什麼事,說來朕听听。」別一子想出家,另一子要求當個游散王爺,那他這皇上不就當到死也沒得輕松。

「王妃嫁給兒臣前生活並不順遂,心想著四下游歷,走訪各山川美景,請父皇給兒臣三年時間帶她出外游玩,讓她償其心願。」樂王寵妃,願以她的開心為先。

「嗯哼!朕在高位做牛做馬,不得喘息,你們一個個離朕遠去,一個入佛門,一個只想游山玩水、悠閑度日,真有把朕放在眼里嗎?」他佯怒,數落皇兒們。

其實他是羨慕的,人生在世能有幾件事得償所願,他二十歲即登基為王,到今時今日發也染霜了,一生精力全耗在皇宮里,不曾有一件事未依禮法而行。

除了嬪妃眾多外,他還真是乏善可陳、困窮得很,連天城以外的地界也沒跨出一步,形同尊貴的囚鳥。

察覺縴柔身子微顫著,樂王沒好氣地語出怨言,「父皇,你別擺出皇上老兒的派頭,關起門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嚇到我家王妃了。」

嘖!在王府里還膽大著呢!追打著他不放,惱他又欺瞞她中毒一事,害她哭得死去活來,差點當真地陪他同赴黃泉,她揚言要休夫。

這會兒的凶悍勁到了皇上的御書房,反倒成了膽怯的老鼠!大氣不敢吭地躲藏著,以他為遮蔽。

莫怪民間有言︰寵妻寵上天,夫字少一撇,天字不出頭,妻子直接爬到你頭頂。

「朕也敢編排,不要命了嗎?」皇上假意生氣,怒斥樂王,可是語氣隨即一轉,溫和如慈父,「皇媳,父皇並非有意驚嚇你,父皇怪的是不肖太子和頑劣樂王,與你無關,你別放在心上。」

「臣媳惶恐,皇上厚愛了,臣媳羞受聖恩。」听見皇上並無責怪之意,單無眠這才大起膽子,從樂王身後走出,行君臣禮。

「就跟這死小子說的,關起門來是一家人,你就跟他一樣喊我父皇,用不著拘禮。」這媳婦倒是乖巧,溫順有禮。

「是的,父皇。」她姿態優雅地福了福身。

「把頭抬高,讓朕瞧瞧,是什麼樣的花容月貌能拴住野馬似的皇兒。」他以為樂王看重美色。

「臣媳並無花樣容貌,姿色尚可。」單無眠緩緩抬起頭,目光澄澈地直視當朝天子。

「嗯!丙然是……」不夠嬌美,無艷色可言。

「國色天香,貌比嫦娥,天仙下凡都不及她千分之一。」南宮夜色噙笑地接話。

「嗄?」皇上頓然一愕,不敢相信樂王竟然公然「欺君」。

「父皇,你不覺得兒臣這王妃是美人兒嗎?瞧她眼若星辰,鼻若瑤柱,小嘴兒紅得像胭脂,簡直無一不美,兒臣就愛她的艷如桃李呀!」唯有良善之人,心美人也美。

「呃,太子,是朕眼花了,還是耳朵出了岔,怎麼雙眼看的和樂王形容的大有出入。」難道年紀大了,看人不準了?

清風笑道︰「人看一尊佛,佛看人是佛,心中有佛,處處是佛,人看無佛,佛亦是人。皇上,樂王是真心喜愛王妃,因為深愛一個人,自是眼中無他,只覺她入眼。」

「啐!直言嘛!不就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心頭愛著呢!當然覺得美不可方。

「父皇,你說兒臣是王八,那王八的父親是什麼?」被貶成小畜的南宮夜色忍不住頂嘴。

「也是王八……喝!你這渾小子連朕也敢不敬。」皇上不假思索地一應,但想了一下才發現不對,他罵到自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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