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公關 第一章
作者︰田蜜

時值晚上七點,剛下班的夏語彤拎著從小吃攤買的晚餐,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她熟練的彎進一條小巷道,這條小巷道是她每天回家的必經之路。

巷道窄小,僅供一人通行。若是白天還好,至少對于周圍的狀況能夠掌握的一清二楚,但一到晚上,這里幾乎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但是,夏語彤並沒有其他的選擇,因為只有這條路才能通到她的住處,所以也只能盡量提高警覺,小心自己的安危。但是今日她卻突然感到周遭的氣氛似乎有點不對勁棗

在她所住的公寓旁只亮著一盞路燈,燈光雖然微弱,但也讓她看清楚了眼前的景況。五六名凶神惡煞般的男子,正手持棍棒,站在公寓門前。

夏語彤認得他們,那幾名男子是地下錢莊的打手。

想來,不知她的寶貝弟弟又闖下了什麼大禍!

一般人看見這般的凶神惡煞,早就嚇得逃之夭夭。夏語彤也想逃,但她心知肚明,就算她逃也沒有用。地下錢莊好像擁有雷達一樣,不管她逃到哪里,總有辦法找到她的下落。

況且,她也不是個遇事退縮之人,她自認自己行事向來光明磊落,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夏語彤勇敢走上前去,這幾名男子一見到她出現,立刻上前圍住她,其中一名大漢凶狠地對她吼道︰"還錢。"

"還錢?漢生又欠了你們多少錢?"面對地下錢莊的討債方式,她已經熟到自有一套談判的準則。

她這個正義感過剩的弟弟就是這樣,常常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句話掛在嘴邊。然而就是為了這句話,他不知得罪多少黑道的大哥、流氓;也因為錢債,而被地下錢莊追討過無數次。

夏語彤辛辛苦苦存下的積蓄,每次都是拿去替弟弟還債。對于弟弟所闖的禍,她早已經司空見慣,但仍是無怨無悔的替他解決。只因為母親過世時,曾要她好好照顧弟弟!

"一千萬。"那名帶頭的男子說道。

"一千萬?"夏語彤驚叫一聲。"他為什麼向你們借這麼多錢?"

"我哪知道?反正錢拿出來就對了。"壯漢凶惡的說著,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遞給夏語彤。"這是你弟弟簽下的借條。本金五百萬,加上利息,總共是八百五十萬。上頭言明是二十五號還錢,他已經拖了十天,利滾利,總共一千萬。咱的頂頭要我轉告你,我們雖然是地下錢莊,但仍有自己的'道德操守',所以找了幾個弟兄,將你弟弟請到我們那兒去作作客。"

"漢生在你們那里?"又是個晴天霹靂,夏語彤差點站不住腳。

"到目前為止,他還算平安。我們是專程來這里等你的。"

"等我?你們想做什麼?"夏語彤嚇了一跳,看著那幾個凶神惡煞般的可怕臉孔,不禁開始耽心起自己的安危。

"不想做什麼。只是要你還錢!"凶惡男子說出自己的目的。

"可是……可是我沒那麼多……"她想起昨天才剛領到的薪水,已經拿出一部分付了房租,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開銷,她已經所剩無幾了,更何況一千萬對她來說,簡直是一筆天文數字。

"老子才不管你怎麼籌錢。看你可憐,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如果到時還還不出來,你的寶貝弟弟會變成什麼樣子?那我可不知道了!"壯漢狠瞪了她一眼,撂下狠話,隨即率眾離去。

等他們一走,夏語彤吁了一聲,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但隨即她又開始愁眉深鎖。她要怎麼在半個月內籌出一千萬來贖回弟弟?

☆☆☆

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夏語彤還是無法安穩的入睡,反而被無止盡的夢魘給纏得冷汗直冒。

她只要一閉上眼楮,就會看到已經過世的媽媽悲傷的看著她,嘴中還喃喃的說著︰"一定要好好照顧漢生!他是夏家惟一的根,一定要好好的保護他……"

"媽棗"一如往常,夏語彤被噩夢驚醒。她撫著心跳紊亂的胸口,蒼白的臉上帶著無盡的悲傷。

夏語彤永遠記得,在那個雨夜里發生的事。那個雨夜,改變了她的一生……

這場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已經下了三天三夜仍不曾停歇。

就好像有什麼大事即將要發生了似的,夏語彤心亂如麻的在大雨中奔跑。

原本要去河堤旁找因貪玩而亂跑的雙胞胎弟弟,卻因腦中突閃過一抹不祥的念頭而又折回家去。

家里只剩下病重的母親,正孤伶伶的等著她帶弟弟回家!可是……

夏語彤不敢亂想,她只是跑,不停的跑……大雨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一不留神,腳絆到一個小坑,整個人瞬間往前撲去。她一記吃疼,又趕忙爬了起來。不顧身上泥濘滿、不管她的腳因方才的摔跤而流血扭傷……她只是忍著疼,不斷地往家的方向跑……

終于,溫暖的家已然在望。

說是家,其實只不過是個簡單搭建的鐵皮屋,原本就不怎麼牢靠,而這一場不眠不休的大雨,更是讓她的家成為名符其實的水鄉澤國。

夏語彤氣喘吁吁的打開起不了防盜作用的門,只見家中惟一的床鋪上,躺著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女人。

然而,她正在找尋的弟弟竟坐在床沿,緊握著中年女人枯瘦的一只手。臉上都是淚痕,還發出抽抽嘎噎的聲音。

夏語彤沒力氣去責問弟弟的行蹤,因為她看見母親另一只手在半空中不停的揮舞著,她連忙上前握住,姐弟倆就這麼緊握著母親的手。

兩人的視線不曾離開過母親身上,隱約感覺到母親今晚即將離他們而去。

"語彤!"枯瘦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媽媽……"

"媽,別說。"夏語彤聲音抖顫,她不願母親就這樣放棄與病魔對抗的勇氣。

中年女子使勁力氣,微微撐起身子,雙手仍緊握住一雙兒女的手,眼中流露出母親的溫柔。

"對不起!"中年女子說完後,就開始激烈的咳嗽著,像是連靈魂都要被咳出來似的。

姐弟倆努力拍撫著母親的背部,直到那陣咳嗽停止。但,母親所停止的不僅僅是咳嗽,就連呼吸都停止了。

床上的母親逐漸變得冰冷,姐弟倆害怕地退開,只能緊緊抱著對方。

雨還在下著,看來像是永遠都不會停止。

那一天剛好是她和弟弟的生日,而夏語彤才十三歲棗

對于弟弟漢生,她有著無法卸下的責任。就算是窮盡她一生,她也必須保護弟弟周全。

夏語彤想了又想,終于下了一個決定。

也許現在能幫她的,也只有"她"了棗

☆☆☆

繁華熱鬧的台北市,在入了夜之後依舊熱鬧非凡,只不過是比白天的熱鬧更多添了一種朦朧、迷醉的味道。

位在台北市近郊某處,又是另一番熱鬧的景象。外表是一幢三層樓高的歐風式建築,其實里頭是一家高級的Club,名叫"六星俱樂部"。

這兒,對男人而言,也真的是個名符其實的夜天堂!

"六星俱樂部"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入的。光是一年的入會費用,沒有兩千萬根本進不去;但就算有錢,還不見得能成為"六星"的會員,端看老板高不高興讓客人進來消費。

"六星俱樂部"的老板,是個年紀輕輕的妙齡女郎。

她的交際手腕十分高超,人長得十分嬌艷,堪稱是"六星俱樂部"的活招牌。讓來這兒消費的男客們贊不絕口,漸漸地打響了口碑,生意十分興隆。才短短的五年,便在這個業界中獨佔鱉頭。

一進入"六星俱樂部",寬廣的大廳、明亮的燈光和隱密的包廂,和一般印象中的酒店截然不同。

此刻,在"六星俱樂部"的辦公室里,有兩個長相相當貌美的女子正面對面的坐著。只是一個神情嚴肅、一個眉頭深鎖。

"小柔,請你幫幫我!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夏語彤哀求道。

"語彤,你確定你要在這里工作?"坐在辦公桌後,眉頭緊蹙的女子嚴肅的問著坐在她對面的夏語彤。

"嗯。"夏語彤用力的點了點頭,以無比堅定的眼神看著她。

"可是……"

"小柔,你不需要為我耽心。我早知道這環境的復雜性,若不是為了漢生,我也不可能這麼做。你只要給我這份工作,剩下的我自己承擔。況且,我早就把一切看淡了。"

夏語彤神態堅決的看著好友,她了解好友猶豫的原因。

"我會選在你這里的原因,不外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你一定會保護我的。不是嗎?"

"這是當然,可是……"被喚作小柔的女子為難極了。"你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明你的困難,這麼一點錢,我直接借你不就好了。"

"小柔!"夏語彤露出苦笑。"對你來說,一千萬只是個小數目,但是對我而言……卻是一個天大的難題!扁是靠著我那每個月兩萬多元的微薄薪水,就算我再怎麼省吃儉用的賺一輩子,也不可能把漢生救出來。況且,你也知道我個性,我不想對人家有所虧欠!"

"什麼欠不欠的?我看你就是把我當外人。"耿縈柔嘟著嘴說道。

她當然知道好友死硬派的個性,就算過得再怎麼苦,也絕不向外人低頭。不過她自己也是這樣的啦!要不,兩人怎麼會變成莫逆之交呢?

五年前,年僅十八歲的她,獨立頂下了母親遺留下來的這家club,也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個性,才有今天的地位。

"如果漢生這家伙出來,我先痛扁他一頓再說!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讓你這麼操心!"耿縈柔雙拳緊握,眼神凶狠的瞪著前方,擺出一副教訓人的姿勢。

"先別說這個。"夏語彤連忙打住她的話,問道︰"你會幫我嗎?"

"這是什麼話?能幫你,我當然義不容辭!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現在就可以。"夏語彤堅定的說。

"現在?!那我得好好幫你挑一挑!"

縈柔起身走到角落打開開關,隨即一大片電視牆從天花板降下。而這個場面,讓夏語彤膛目結舌。

"小柔這……"

"嘿!秘密武器。"縈柔對她一笑,拿出遙控器。頓時,屏幕上出現了不同的分割畫面。

"我們現在就來找找看,哪一個能夠成為你今晚的'囊中物'?!"

☆☆☆

在此同時,一部高級豪華的黑色轎車在"六星俱樂部"的門前停下。

一名前額微禿的中年男人匆忙從門口步出,然後畢恭畢敬地打開豪華轎車的後方車門,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看樣子已是等候多時。

三名高大英俊的男人步下轎車,俊朗的模樣引來不少俱樂部小姐傾慕的眼光。

這三個人,有著英俊的外貌以及挺拔的身形,再加上那一身考究的打扮所代表的意義,幾乎可以讓所有女人著迷。

"翟先生,就是這里。"中年男人搓著手,笑著說道。

"六星俱樂部?"翟耀廷看了一眼頭頂上的霓虹招牌,冷嗤一聲。"陳經理,原來你們'利亨'都是在這種地方談生意?"

"是、是。"被喚作陳經理中年男人不敢多話,只是不斷的打躬作揖。他可不敢得罪這位企業龍頭啊!

站在翟耀廷身後的湯哲偉慵懶地開口︰"我說耀廷!我知道你很不喜歡這個地方,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就讓我們來見識見識這家紅牌俱樂部的魅力吧!"

"哼。"翟耀廷一聲不響的率先走了進去。

在他身後,兩名男子也一言不發的尾隨在後。陳經理只能像個小媳婦兒一樣,畏畏縮縮的跟在後頭。

會跟"利亨"搭上線,主要是因為最近商場上傳出,有多家大企業的商業機密外泄的消息。再加上原本只是家小小電子公司的"利亨",在這段期間內擴展太過迅速,因此引起翟耀廷懷疑,可能是"利事"自己在背後搞鬼。

罷好,此時"利亨"也向他們提.出了一個合作企劃,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他怎麼能輕易放棄!今天,他就是要看看,他們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酒店經理訓練有素的帶他們來到一間寬敞隱密的包廂,里面已經坐了一位中年男子和幾名小姐。

陳經理才一踏進包廂,隨即對里面的人介紹。"金總,這位就是'元曜'的總裁翟耀廷!"

五十來歲的金源葆,挺著大大的啤酒肚,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朝翟耀延伸出地肥厚的手掌。"久聞'元曜'的總裁是個英俊瀟灑的年輕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我們'利亨'希望能有這個機會與'元曜'合作!"

然而翟耀廷只是冷哼一聲,連看都不看一眼,徑自走到沙發一角坐下。跟在他身後的湯哲偉和袁克彥,也只對金源葆點了個頭,各自找座位坐了下來。

這般旁若無人的舉動,頓時讓現場的氣氛都尷尬起來。

"請問其他兩位是?"金源葆試著打破僵局,笑笑地問。

"呃!他們……"陳經理答不出話來。

他在"利亨"扮演的角色充其量不過是掛著"經理"頭餃、上不了什麼台面的小角色,對翟耀廷的認識,只有來自某次公開場合上的微微一瞥,其他的都是從報章雜志或是他人口中取得的情報。

至于其他兩人,他根本就不熟識。當然不知道這兩人在商場上,和翟耀廷同樣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楊哲偉和袁克彥是翟耀廷在國外念書時的死黨,從高中一直到創業,大伙兒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好哥兒們!他們兩人在美國、歐洲和翟耀廷一樣,堪稱是商業界的龍頭老大。

只是他們向來行事低調,幾乎沒在媒體面前陽光過,所以他們才能在世界各國來去自如!

這次到台灣,只是為了找老朋友敘舊。恰巧遇上這麼個好玩的事,當然也要參一腳才甘願。

"翟總裁是我們的上司,我們只是兩個無名小卒,不足掛齒。"湯哲偉對翟耀廷眨了眨眼,順口說道。

"哦!"陳經理差點嚇出一身冷汗。

見這情形,金源葆連忙出來打圓場。"大伙放輕松!放輕松!"他轉頭對俱樂部的經理叫道︰"還不快點叫多一點小姐進來?"

由于金源葆是這里的老顧客,經理自然不敢怠慢。不一會兒,一群打扮花枝招展的小姐就不斷往他們的包廂里送。

"唉,薔薇呢?今天我可是帶著貴客上門,怎麼不趕快叫她出來。"金源葆又對酒店經理叫道。

他和陳經理今天來,除了談生意之外,就是為了"薔薇"這名酒國名花而來。

想他們雖已成為"六星俱樂部"的常客,但是見到薔薇的次數,卻是連一次都未能如願。所以他利用這次機會,一定要見到薔薇本人,甚至一定要帶她出場,他才甘心!

"對不起,薔薇正在別的包廂招待客人。"經理據實以告,基于以客為尊的觀念,他可不想得罪這個大金主。

"今天有什麼客人,會比這里的貴客重要?去去去,快叫薔薇出來。怠慢了他們,你們這家'六星俱樂部'可就變成'黑星俱樂部'了。"

金源葆狐假虎威對著經理叫嚷,而坐在一旁的翟耀廷三人,只是冷眼旁觀的看著金源葆演著這場蹩腳的獨角戲。

"這個死豬!要本小姐"親自"去伺候你?等下下下下輩子吧!哼。"

透過監視畫面,金源葆的話一字不漏的,被正在觀看包廂狀況的耿縈柔听得一清二楚。

她雙拳緊握,火冒三丈的叫道︰"我最討厭像你這種自大無聊的人!若不是你對'六星'有這麼一丁點兒貢獻,本小姐才懶得理你。還想把這里變成'黑星'?哼!門兒都沒有。"耿縈柔氣呼呼的盯著屏幕。

"小……小柔……"

夏語彤的聲音怯怯懦懦地自她身後傳來。耿縈柔猛地轉身,眼楮一亮。"喲!很適合你嘛!"

夏語形原本及腰的長發,被盤成了個髻,露出她弧度優美的頸項。火紅色的改良式旗袍,完全勾勒出她窈窕姣好的身材。尤其是及至大腿的開放,只要她每走一步,粉女敕的大腿就會若隱若現的露出,引人遐思。

臉上化著比平日稍濃的妝,顯現出她冶艷又柔媚的一面。

雹縈柔很不淑女的吹了聲口哨。"語彤,我看你干脆正式到我的酒店上班吧!你一定會紅的。"

"別……別鬧了!"夏語彤羞窘的道,雙手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往哪兒遮擋。

她平生還沒穿過這麼暴露的衣服,無袖,低胸,而且裙子的開只還那麼高。小柔又不準她把頭發放下!

"我說的是真的。沒想到你打扮起來比我還漂亮,我看'薔薇'的寶座可能要拱手讓人!"

"小柔!"夏語彤帶著微怨的眼神盯著好友。若不是為了漢生,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好啦好啦!我不鬧你了。我看了一下,幫你選了這個包廂的客人。"耿縈柔指著監視畫面中金源葆的包廂。"這個人豬頭豬腦的,隨便打發他一下就可以。不過為了預防起見,我也陪你一塊兒去!"

金源葆和陳經理雖然是"六星"的常客,但他們那副財大氣粗、豬頭豬腦的模樣,耿縈柔看了就十分厭惡,所以從沒親自招待過他們。

不過據她透過監視畫面的觀察,那兩人的往來並不復雜,也沒什麼跟黑道兄弟扯上關系,讓語彤去那里,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才對!

雹縈柔說完,打了一通電話通知經理,低聲說了幾句話之後,她笑著對夏語彤說︰"準備上場了!"

"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夏語彤閉上眼,深呼吸幾口氣。她對耿縈柔回以一笑。"走吧!"

兩個女人相偕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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