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姮求痴 第三章
作者︰唐婧

上輩子,他一定是欠了這兩兄妹的!

薛漸深惱惱然往姮辰宮行去。

一個齊昶已然打亂了他的原有生活,這會兒可好,齊昶瘋病未愈竟又平白無故多了個齊姮姮!

齊昶是裝瘋的,他自然清楚,至於齊姮姮,雖然她的演技比她兄長的精湛百倍,可薛漸深不是笨蛋,他絕不信世上有這麼巧的事情,在答應尋痴的隔日,這丫頭便突然惹了蠱,得了瘋病。

薛漸深不信,皇城里的其他人卻是深信不疑,人們竊竊起了耳語,個個都說,肯定是那作祟在大皇子身上的桃花精著了怒,四個公主都乖乖尋痴去了,只小鮑主不肯從命,桃花精一怒之下,索性一道祟弄起了那向來不信邪的小鮑主,讓她嘗嘗她口中所言之邪門歪道有多麼的厲害。

這樣的傳言使得這陣子皇城里桃花精成了熱門的膜拜神衹,幾個嬪妃娘娘及宮娥管事們都在屋里設了香案,早晚一炷香,就怕自個兒也染上了瘋病。

桃花精?!

薛漸深搖搖頭,沒想到他順口胡謅的一個妖精,倒在無意問享盡了人間香火。

至於齊壇國主齊徵和皇後錦繡,若他兩人私心底對太子遭祟原尚有所疑忌,那麼,在見著發了瘋的齊姮姮竟只乖巧听話於薛漸深的伏妖劍及咒語之後,對於薛道人的道行至此也已全然無疑了。

咒語?!

天知道他又會念啥子鬼咒語了,小鮑主齊姮姮突然發瘋似地捉著長劍砍人,求遠不如求近,齊徵和錦繡在無計可施下自然派人上昶日宮找著了薛漸深過來。他見狀,硬著頭皮上陣的捉起了桃木劍迎上了齊姮姮的利劍,捏起劍訣,木劍揮灑成圈,嘴里嘟嘟嚷嚷唸的只是腦中隨意想到的東西。

「硝五斤、磺一斤、茹桿灰一斤、午時亥辰、左傾右搗、日曝三辰,見灰成型……」

他隨立思念了幾句冶煉火藥的記要,然後,相當神威地‘制伏’了妄動中的齊姮姮,然後—見她倒進他懷里乖乖地睡著。

薛漸深荒謬地在齊徵、錦繡及眾人眼底,睇見了敬若神明的畏服,是呀,他先是制伏了拿劍砍人的太子,再又擺平了就算在清醒時也從不肯乖乖就範的小鮑主,這樣的本事,不是神仙又是什麼?

見齊姮姮听話,薛漸深有種作繭自縛的痛楚,他確信這丫頭搞鬼,卻又不能揭破,只因他不過也是個騙子,這會兒的兩人形同共乘一艘欄船,戳破她,他也得陪著沉到水底的。

因此,原是等著公主尋痴的齊昶,這會兒也只得接受眾人將他晾在一邊先將注意力轉至小鮑主身上的事實了,因為,少了個健康的公主,那麼,太子的復元也就更難以期盼了。

於是乎,薛漸深也只得成了只穿梭在昶日宮與姮辰宮之間的忙碌蜂兒,只要哪邊出聲叫喚他就得到場。

像這會兒,朵妘急匆匆奔來讓他趕過去,因為小鮑主又發作了,她拿劍趕跑了宮里所有的太監宮娥,自個兒躲進掩實著窗牖門戶的姮辰宮側殿,只因,她說桃花大仙即將駕到。

「這桃花仙著實神通廣大,」朵妘憂心仲仲在薛漸深面前哭紅著雙眼,「薛道長,你快去救救我家公主,這麼個聰慧可人的小泵娘,好端端地,怎麼、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可人的小泵娘?

是可怕的人吧!

安撫朵妘並將她留在昶日宮照料齊昶後,薛漸深獨自來到了姮辰宮。

大熱天,偌大宮殿卻門戶緊閉,連守在宮外的那班侍衛也全叫齊姮姮給砍跑了,推開紅棕大門,過了幾道迴廊,他來到了朵妘所指的側殿大門口,伸出手他嘗試推門,只見那里頭早被厚厚錦簾將窗牖掩蔽得緊實,黑烏烏地,伸手不見五指。

「五公主!」

探進頭,薛漸深先向里頭禮貌性地喊了聲,最好小瘋女別應聲,別吭氣,那麼,他也好有個藉口離去。

「薛道長嗎?」

令人失望,是齊姮姮的聲音,雖然,聲音听來有些縹緲遙遠。

黑暗中覦不著人,可那實實在在地,正是她的聲音,怪的是,這個發了瘋的少女時而正常時而發作,發作時不識爹娘不知兄姊只認得個薛道人,這一點更使得眾人對她遭了桃花仙障祟一事深信不移。

如果他真是趁機斂財的神棍就好,只可惜,他不是。

目前他需要的,只是這對兄妹停止發瘋,還他自由。

「是的,五公主,正是小道。」

「進來吧,別忘了關門,只有你,其他人都不準進來!」齊姮姮壓低嗓,那聲音如耳語般,既有戒慎,又懷期盼,嬌嗔嗔地,甜軟沁心,如果薛漸深不是太了解她,或許,他會同常人般貪戀上這好听至極的甜苦,並放松了戒備之心。

「為什麼別人不能進來?為什麼要關門關窗戶?」

嘴上雖發問,可他依舊按她要求關妥了身後的門,讓屋里再度陷入了暗黑。

「為什麼?!」她甜甜笑音足以融化所有人的戒心,「為什麼你會問我?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的,不是嗎?」

「因為桃花精?」是呀,他是該比她更清楚的,畢竟,謊言是他起的頭。

「是因為桃花‘仙’!」她笑嘻嘻的糾正他。「薛道長,別因你自個兒沒中蠱就如此妄語,當心,桃花仙是有八只耳朵的。」

「八只耳朵?」他皺皺眉臆想著他究竟是創造個怎樣的妖物?「公主見過?」

「當然見過,否則,我怎會著了她的道兒,時而瘋癲,時而正常。」

「瘋癲?」薛漸深冷冷提醒,「公主,真瘋了的人是不會承認自己行為失控的。」

「是嗎?」她不受干擾嘻笑依舊,語中含意卻深沉,「那麼,不知我皇兄是否也承認過自己行為失控呢?」

這棘手問句倒沒讓他傷腦筋太久,因前方突然揚起了少女的驚叫聲。

「公主!你怎麼了?」

尖叫聲後是長長的死寂,薛漸深心底略略著了慌,方才那叫聲飽含著驚懼,實在不像佯裝的。眼前伸手不見五指,他只能依循著聲音的方向奔過去,可走沒兩步,後腦勺突傳來呼呼箭羽飛矢掠風速行的響音,不及細思,他立即伏倒在地。

難不成,姮辰宮里來了刺客?

風聲未息,箭羽不絕,他只得改以匍匐前進,沒幾步,幸得他機靈,身下那原該是地板的部分竟往下開了個大洞,洞里並且傳來陣陣惡臭,他瞬時提氣鷂身側翻,電光石火之際免去了慘跌入洞的狼狽下場。

不是刺客,薛漸深心底霎時了悟,若是刺客,他可沒時間在人家家里挖洞布陣,換言之,是那該被揍的壞心腸、愛整人的小鮑主搞的把戲!

心頭一定,他恢復了冷靜,自懷中掏出一枚鐵蒺藜往前方扔去,霍地火光一起,就著焰芒,他尋著了窗牖方向,刷刷刷一張張總簾被他用力拉開,日光甫得以再度進入了屋里。

日曜射進,薛漸深微眯著的眼瞼過了片刻才適應,也才總算將屋中全貌睇清,看清楚之後,他忍不住想發怒,方才那排箭林和地洞算是前菜,後頭,還有各類稀奇古怪的關閘,別說黑暗中睇不清楚要遭殃,就算是青天底下的明眼人,也不一定過得了這些古怪的陣仗。

莫怪乎,外頭要傳這姮辰宮是個可怕的地方,也莫怪乎,齊昶會既恨且懼這個滿月復古怪念頭的親妹子了。

不過他可沒那麼好的興致同這丫頭來個過五關斬六將的游戲。她愛耍人,那麼,看好戲的地方,肯定是由上往下俯瞰。

提氣翻身,他縱躍掠身上了梁,果不其然,屋脊中心,那呈八角井狀排列的正梁中心,一個艷麗無儔、笑靨如花的齊姮姮一雙繡花小鞋兒蕩呀蕩地,巧笑盈盈睇著向她踱過來的薛漸深。

在她右手掌里,還握著一只銀盒,這會兒只見她不慌不忙縴指扳下了一個接一個的按掣,瞬時間,底下橫七豎八的陷阱及路障全隱沒藏入地底,地上除了織金繡玉的長毛毯,啥子害人的東西都沒了,讓人連想要指控都無從怨責起。

「薛道長,」邊晃著蓮足,齊姮姮邊皺了皺鼻,一臉無趣,「你賴皮,哪有人這樣玩兒的,我還想知道依你的本事能闖過幾關呢!」

站在她跟前,薛漸深沒好氣地環抱著胸。「這樣好玩嗎?」

「當然好玩嘍!」

「又是飛箭又是坑洞,」他揚揚眉,「你不怕真傷了人?」

「那些箭都是鈍了頭的,射著了也只不過像在撓癢癢,至於坑洞,」她笑嘻嘻,「里頭鋪滿了狗屎,跌下去是臭了點,但還摔不斷骨頭。」

「黑漆漆地,你耍人又看不著,有何樂趣可言?」

「誰說我看不著的?」她得意揚揚抬高了懷中一只木盒子,「我這木盒里戳了幾個洞,里頭擱了顆夜明珠,再用了幾塊會折射光度的銀箔錫紙,用這玩意兒看東西,管它黑夜白晝,樣樣清晰入目。」

含意深遠地眯睇著齊姮姮,薛漸深在她身邊坐下。「這麼聰明的東西實在不像會出自個已然中蠱瘋癲的人手里。」

「我和大哥中的蠱不同,」她笑嘻嘻,「我時而瘋癲,時而正常,現在,是屬於休息時刻。」

「‘休息時刻’?!沒想到,這桃花精倒是通人情。」

「都叫你別喊人桃花精了,」她笑嗔他一眼,「怎地你都記不牢?」

睇著那晃蕩著雙足稚氣滿滿的少女,薛漸深嘆了口氣。「既然公主已經恢復正常,那麼,是否可以去尋痴了?」

「別!別!別!」她用力擰著額心,一臉的哀怨。「千萬別提那可怕的兩個字,前些日子人人都在我耳邊叨念著它,可你瞧,就在我答應要去做的時候,隔日就病倒了,病得糊里糊涂的。」

「所以,」他挑挑眉,「你認為你這病和那兩個字有關系?」

「是呀!這兩天沒人敢在我耳邊叨念它,果然,我的精神就好多了。」

是呀,不但精神好,甚至還有餘力來設計害人!

眼見這麼耗下去也不可能有結果,薛漸深冷冷眉,心底舉了白旗。

「看來公主沒事了,那麼,」他起身想離去,「在下也可以走了。」

「別!別!別!」

她卻又是一迭連聲的阻止。

「桃花仙快來了,難道你不好奇?」

「謝了,我不想看!」對那他憑空捏造出來的妖精,他著實生不起興趣。

「薛道長的本事足,你不想看,就讓他別來吧,」齊姮姮伸手拉住薛漸深衣角,「只是,你不能走得陪陪我,否則,如果我待會兒又犯了糊涂病,打這麼高的地方跌下去,不摔爛了骨頭才怪。」

「真要摔下,你倒可以考慮考慮跌進那攤狗屎里,臭雖臭,卻摔不斷骨頭。」他用她的話回敬之。

「這話是真的,」她忍不住笑出聲,「為準備那堆‘狗寶貝’我可煞費了苦心,但到目前為止,那里頭只掉進去過八個人,想了想,著實浪費了點。」

「八個人?!」薛漸深挑挑眉,「包括你的太子兄長?」

「道長聰明!」齊姮姮點點頭。「是呀!是包括了我那太子兄長的,俗話說‘打死不離親兄妹’是以,我發明的所有機關陷阱向來都是以我皇兄為首個測試對象,因為,若連他都騙不到的話,想來,也很難騙到別人了。」

換言之,齊昶的被耍弄叫做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或者是叫做為求精進,奉獻小我?

還有,用打死不離親兄妹這句話來形容這對怪怪兄妹,還真是頗為貼切。

微施勁道,薛漸深輕易地從她手中抽出了衣角。

「怕犯病時跌下,那麼,你現在乖乖爬下去不就得了。」

「可我卻不想,」她蠻著聲再度攀緊了他的衣角,目中亮火炬炬,「這上頭空氣挺好的,我還不想下去,而你,方才那小火球是怎麼來的,好道長,教教我吧!」

「不下去隨你,要離開隨我!」他擺明了自己非屬齊昶同類,不受她的擺布與控制。

「是嗎?」她發出了挑釁的哼音。

薛漸深再度施力自她手中抽出了衣服下擺,卻在梁上欲離去前,眼角餘光瞥見了怵然一幕,那原是坐在梁上的少女被他的拉勁兒帶動得身子晃了晃,繼之,摔落下去。

「公主!」

這聲驚心動魄的尖叫來自於站在門口的朵妘,她尖叫著沖向前卻壓根不及接住齊姮姮直直落下的身子。

至於薛漸深,因他認定著齊姮姮又在耍詭計,壓根沒打算飛身去撈接這總是滿月復鬼心思的丫頭,他知道她會些拳腳功夫,該懂得保護自己,所以,氣定神閑立在梁木上冷眼瞧著那紙鳶似的小人兒往下墜落,可末了,出乎意料之外,齊姮姮竟未發出驚叫,亦未試圖翻身側滾減低降落時的急速,她摔在地上,額頭砰地一聲著地,下頭雖鋪了毯,可還是會摔傷人的。

解釋不清他的胸口何以在見她當真摔下時會猛地扯疼,想來,即便她詭計多端,即便她城府太深,可他畢竟是不願見她因他而受傷的吧!

躍,薛漸深自朵妘手里接過了齊姮姮,少女麗顏失了血色,左額上,突起了一個雞蛋大小的腫包,緩緩滲出了血絲。

滿懷的氣惱與焦慮讓他暫歇了想罵人的念頭,他抱緊著昏迷不醒的齊姮姮,想像著她突然睜開清亮的眼,想像著她用淘氣的口吻告訴他,說他的離去是得隨她心意的!

可,她始終未醒,就這麼了無生氣像個被孩子們玩壞了的布女圭女圭般地,昏睡在他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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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一摔,薛漸深的離去,還真的再也由不了自已了。

齊姮姮跌得不輕,斷了好幾根骨頭,幾個太醫來了又去,包里了外傷,接好了斷骨,消了腫,去了瘀血,可就是沒能讓小鮑主清醒過來。

到未了,這樁禍事的源頭又歸咎到了桃花精身上,朵妘指天劃地起誓,說她親眼見著小鮑主由梁柱上躍下時是帶著笑意的,若非中了桃花蠱,若非以為見著了桃花大仙,否則怎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於是乎,薛漸深立時由太子的專屬看護轉變成五公主的了,太子中蠱這麼久至少沒發生過尋死的事,相較起來,照顧小鮑主的事兒自然變得要緊了些。

這樣的看護卻比之前照顧齊昶更累,因為,他連晚上都得守著她,連朵妘在內,誰都怕桃花仙來作祟使得齊姮姮再來次傷害自己的行為。

半夜里,薛漸深眼底剛起了倦意,卻突然發現躺在床上的小丫頭長扇般的羽睫動了動,他速速坐直了身子,果不其然,羽睫輕敞,亮亮眸潭在他眼前撥開了輕霧。

見她醒轉,他毫無所覺地吐了口長氣,在這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會這麼為她掛心掛念的。

「你醒了?」他柔聲詢問,她剛醒,肯定是受不了大嗓門的,想罵她的莽撞和貪玩還是待會兒再說吧。

她乖乖點了頭,沒出聲。

「渴了?」

她再點了個頭,他趨前傾身將她扶坐起,幫她倒了水。

接過水,她咕嚕咕嚕一口灌下,還給了他空杯。

「還要?」

她又點了頭,於是他迅速地再度送上水。

一邊睇著她孩子似地牛飲著水,他一邊蹙眉起了不解。

「別告訴我,你這一跤連聲音都摔掉了。」

還給他空杯,齊姮姮側眸凝瞅他,似乎不了解他的意思。

「別這樣瞪我,彷佛你已忘了你的伶牙俐齒。」

「什麼叫停牙俐齒?」她問得可愛。

「伶牙俐齒,」他哼了哼,「就是齊姮姮的意思。」

「那麼,」她一臉虛心求教,「什麼又叫齊姮姮?」

「別鬧了,」他冷下眉,「這並不好玩!」

「不好玩咱們就玩點兒別的吧!」她一臉興致勃勃,「我雖然什麼都記不得了,可卻還記得。好玩。對我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吧。」

「你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

他威嚇似地眯眼冷瞧著她,那表情擺明了不信,更擺明了如果她當真什麼都記不起,那麼,他會很願意很願意用棒子打到她記起為止。

「別這麼瞧人,好可怕!」她用手蒙住了眼楮,卻又忍不住由指縫間偷齦著他,然後用很可愛很可愛卻又非常欠扁的聲音問他。「你到底是我什麼人?為什麼我醒來時第一個看到的人會是你?」

我是個一踫到你就會倒楣的人!冷冷吞下了這句話,薛漸深淡淡出了聲,「我是負責保護你的人。」

「保護我?」她歪著頭孩子似地,「有人想傷害我嗎?」

「你當真什麼都記不起了?」他皺皺眉再問了一遍,並在心底暗暗決定將來一定要發明一種叫做‘測瘋測謊’的器具,好讓這些個說謊不會臉紅、不會結巴的賊胚子再也無所遁形。

「那倒不是,我的腦子里很亂很亂,有些東西記得明明白白,可有些東西卻又迷迷糊糊地。」

「哪些東西清清楚楚,哪些東西迷迷糊糊?」他冷冷質問。

「我記得如何設窩弩捕捉獵物、記得算經里頭的九宮算表,可我……」她用抱歉的口吻,「忘了你是誰、忘了我是誰,忘了為何在這,不過,」她用不確定的語氣,「我腦海中始終殘留著一幕景象,我由高處墜落,而那站在身後推我跌落的人,長得很像是你,可你,卻又說是我的保護者?」她面顯困惑,「我不懂,你是因著內疚而來保護我的嗎?」

「不!我沒有!」他加重著聲調,「我沒有推你,我只是想離開,我只是將衣角從你手中抽離,我只是不想受你控制。」

「而我,就驟然失了重心所以跌下?」她用著了然的語氣,「所以,你並不是‘故意’推我下去的,你只是‘不小心’所以,你在這兒,代表著內疚與懺悔?」

「不,我沒有!齊姮姮,」

薛漸深惱了。

「我沒有故意,沒有不小心,更沒有內疚和懺悔!你別妄想用這種讓我對你有愧的心思將我拴在身邊玩,別當我不了解你的鬼心思,你看穿了你哥和我串通想整你的把戲,所以,你就非得整回我不可,再加上你的姊姊們都已尋痴去了,你身邊欠缺玩伴和整弄的對象,所以,就拉上了我這倒楣鬼!」

「你走吧!山羊胡子,」齊姮姮搗了搗耳朵,臉上淨是滿滿的苦惱。

「我的腦子已然亂哄哄的了,偏生你又說了堆我听不懂的話,什麼你玩我、我玩你,你整我、我整你的,你說的我都听不懂,隨你怎麼說吧,如果你要認定我的頭疼、我的受傷全不干你事,那麼,你就走遠吧,只不過,走之前,」她將身子縮進了被褥里,「記得找個人來陪我,什麼人都行,最好是個啞巴,是個不會說話害

我頭疼的人。」

「齊姮姮!別再玩了!我……」

薛漸深箭步上前拉開她蒙在頭上的薄被,卻見著了對布滿迷蒙薄霧的星眸,那眼神,忙然失措,像只迷了路困在森林里出不來的小鹿,見著那眼神,他在心底原備妥的連珠炮全失了聲音。

難道——他氣息一窒,她是真的摔傷了腦?

齊姮姮沒出聲,可我見猶憐的眼神卻奇異地揪緊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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