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彩虹的日子 10 是不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
作者︰衛小游

笆舜知坐在倪家牧場主人的高級房車里,看他熟練地駕著車緩緩將車駛進牧場上的產業道路里。

倪家牧場的經營方式與利家牧場顯然各異其趣。

在倪家的牧場上,她所看到的,是一座十分現代化的牧場。現代化的機械設備,建築,乃至牛群養殖、取乳的方式,都跟利家牧場上所能感受到的原始自然不太一樣。

同樣是酪農,倪家有自己的鮮女乃加工廠和市場輸出管道。為了提高生產量,大部份的乳牛也養在柵欄里,而不是放牧在草地上。就台灣狹小的土地而言,這是比較符合經濟效益的。而且這里的牧工騎馬在草地上奔跑的不多,大多是開著小型的機動車在牧場里巡邏。

兩座牧場的主人也都耐人尋味。

她欣賞地看著倪可袞的側影,再次贊嘆造物主的力量。

倪可袞有著一張非常精致好看的臉,搭配了比例完美的五官。他的鼻梁又高又挺,眼瞳則是墨黑色的,看起來十分地深不可測。

而且他的身材比例也十分完美。由名家剪裁的西式襯衫穿在他身上,正好可以完全地展現出他寬闊的肩膀和修長的體型。

他是非常吸引人的。

然而甘舜知已經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同樣是帥哥,何以她只有在看到利家牧場的主人時,才會無法克制地口干舌燥?

無疑的,利海粟像是一匹月兌韁的馬。

當他奔馳在原野上時,沒有人能夠捕捉住他。

但甘舜知就是忍不住被他舉手投足展現出來的那份狂野所吸引。

車子緩緩地在主屋前的車道上停下來。

倪可袞走到她旁邊替她拉開車門。

他請她共進晚餐。

笆舜知將手放進他等待著的手里,笑問︰「又是一種敦親睦鄰的舉止?」

倪可袞風度翩翩地道︰「有教養的人都會這麼做。何況為淑女服務,是身為男人一項天經地義的事。」

是的。教養。甘舜知同意地點點頭。

倪可袞有教養。

利海粟沒有。

發現自己再次將這兩個男人放在一起比較,甘舜知搖了搖頭,嘆息自己的生命真是貧乏。腦袋里居然只有男人!這實在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決定暫時把不在場的另一位牧場主人擺到一邊去。專心品嘗倪家牧場上,由五星級飯店聘來的大廚那精湛的手藝。

「今天晚餐吃什麼?」她笑問。

「法國蝸牛大餐。」

呃……會有人特地跑到山里,只為了吃高級餐廳里才吃得到的蝸牛嗎?

听起來像是人在北京了,卻點明要吃全球連鎖的麥當勞一樣……

不管如何,甘舜知還是滿期待的。

幸好她的胃向來不怎麼挑剔,氣氛和用餐環境當然更是其次了。

用完主餐後,倪可袞拿出了一瓶十二年份的名貴紅酒。

笆舜知看了看自己身上不怎麼正式的服裝,不禁有些後悔沒穿她那件晚宴專用的服裝出來。

整個餐室里只有英俊的男主人,以及有些隨便的女客人。

笆舜知訝異地發現,倪可袞雖然是個牧場主人,但他看起來竟然還比她更像是城里來的人。

要不然就是這一陣子的牧野洗禮,讓她也跟著不羈起來了。

她拉了拉衣擺,接過英俊的男主人遞給她的半杯紅酒,輕輕啜了一口後,走向敞開的窗邊,看著夜色里的牧場。

英俊的男主人走到她身邊,與她一同看著窗外。

不知沉默多久,他才問︰「今晚,菜色還合意嗎?」

笆舜知點點頭。「棒透了。」真的,她不挑嘴的。

「那麼酒呢,爽口嗎?」

笆舜知再次點頭。「爽口極了。」

「那麼,男主人呢?」男主人溫熱的氣息緩緩移到她的頸項後,像是在誘惑她。

笆舜知的身體頓時敏感起來。她回過頭,發現他正要俯下臉來親吻她。

笆舜知伸手阻止他。「拜托,不要。」

倪可袞抬起頭來,深邃的眼楮看著她。「為什麼?」

笆舜知把喝完酒的杯子塞進他手里。

「我不喜歡被當成吊在竹竿上的豬肉。」活到二十八歲,又被六個男人甩過,她要再天真無知下去,她娘在地下看了,也會哭泣自己生了一個笨女兒。

倪可袞眨眨眼。「豬肉?怎麼說?」

「別說你不明白,」甘舜知看著他說︰「我不喜歡成為你們競爭的對象,那會嚇死我。」

倪可袞將杯子放到一旁。也不再偽裝了。「你最近經常到利家牧場去,那里究竟有什麼吸引人的呢?」

好吧,是他自己開啟這個話題的喔。「你們當鄰居的時間比較久,這個問題不是應該由你來告訴我嗎?」

「他們經營牧場的方式一點兒都不先進。」不屑地說。

「但,會不會便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顯得有趣?」

「他們每年的營收都只能剛好打平。」不像倪家的牧場獲利多多。

「有時候,金錢並不是最重要的事。」

說出口後,甘舜知才訝異地發現自己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金錢不是最重要的事?

在此之前,對甘舜知來說,金錢幾乎是她的一切。

一個單身女郎生活在城市里,如果沒有錢,是活不下去的。很久以前她就認知到金錢的重要,所以她拼死拼活、努力不懈,全是為了讓自己生活的更好,怎麼如今她會說出這種話呢?

倪可袞沒有察覺甘舜知短暫的沉默。他又說︰「如果金錢不是最重要的事,那麼什麼才重要?」

他的問題狠狠敲中甘舜知心底最脆弱的那一環。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金錢更加地重要?

這回他察覺到了她的沉默。「舜知?」

……什麼比金錢更重要?在她還不需要為金錢擔心的那個年紀,她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舜知?」他再次輕聲地問。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他需要知道。

笆舜知抬起了頭,正好迎進他的視線里。

「夢想。」她沙啞地說。只有夢想的價值能夠勝過銀行里的存款。

剎那間,英俊的男主人沉默了。

笆舜知喃喃說了些告辭的話,他沒有阻止她。

她直接走出倪家牧場上華麗的大屋。

夜里,沒有光害的天空,星星格外美麗。

笆舜知沒有喝醉,只有一點點微醺。卻還是覺得這樣的星空美得讓人頭暈。

她步行回去。

草地上已有露水,她月兌了鞋踩在涼涼的草皮上,舒服的直嘆氣。

當她爬上旅館所在的那個緩坡時,正好可以看見兩公里外,利家牧場的主屋透出來的燈光。

蟋蟀隨著她的腳步鳴唱著。微風吹拂過她有些發燙的臉頰。

奇怪,大概是太久沒踫酒,一杯陳年紅酒就讓她有些暈了。真沒用。

原本打算回旅館睡覺的,臨時卻改了主意,往利家牧場走去。

她沒有接近主屋,只是在牧場上的柔軟草地上躺了下來。

山谷的視野十分遼闊。可以看見遠處宛如布景的山。抬起頭,便是一片碗蓋般的天空。

夏天夜空的星星像是在對她眨眼楮。

笆舜知想起自己童年時候的夢想,流著眼淚,漸漸地睡著了……

「小知,告訴阿姨,你有沒有什麼夢想?」

六歲那一年,她來到阿姨的旅館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爸爸和新媽媽一直沒再出現。

那個時候,甘舜知第一次體會到絕望的滋味。

也許期待別人來拯救她是不對的想法。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幫助自己,只有自己才是可靠的。

阿姨想要知道她的夢想。但是她不肯告訴她。

她只肯讓她唯一的朋友彼得知道。

因為只有它是值得信任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會說謊,但是彼得是一只兔子玩偶,它不會說話,所以它也不會欺騙她。

兔子彼得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包括她不肯告訴別人的夢想。

是的。她有一個小小的夢想。她希望能夠永遠守住這個夢想,也永遠不要忘記它。

當時她悄悄地發了誓。

但是半個月之後,爸爸和新媽媽回來了。

他們帶她回到以前住的地方。而她卻忘記帶走她的彼得。

她童年的夢,就此遺落。

遙遠的過去在她愈走愈遠時,也逐漸地被遺忘了。

成長過程中的傷痛,也許如今看來也已不再是傷痛。

但是受過傷的地方,是否還隱隱藏著一塊沒有愈合的疤?否則如何解釋偶爾低潮時,內心那一份無以名狀的疼痛?

不知道是陽光還是臉上那濕濕滑滑的感覺叫醒了她?

笆舜知掙扎地睜開眼皮,對于突然湊近她臉龐的那張白底上有著黑色圈圈的臉孔感到一陣茫然。

家有賤狗?

好半晌,她才弄清楚那不斷舌忝著她的東西……是小牛!

她驚得半坐起來,看著那往她胸口蹭了過來的小牛頭顱。

「哞——」媽媽、媽媽——

小牛圓滾滾的眼楮親愛地看著她。

「哦,早安。」甘舜知溫柔地挪開它的頭。然後看向眼前那個穿著長靴拿著套牛索走了過來的男人。打招呼道︰「哈羅,牛仔。」

利海粟用手指點點帽檐。「你真早。」看了看四周,再瞄了眼她背後被壓扁的草地。他瞪大眼楮。「不要告訴我,你昨天晚上睡在這里!」

也許是藍藍的天空和晴朗的天氣讓甘舜知心情很好。她咧了咧嘴。「假如我說是呢?要付費嗎?」

利海粟很故意地皺了皺眉頭。「我看看,你把我的土地當成你的床,又把這麼漂亮的青草當成床墊,簡直像是在飯店里開房間了,雖然沒叫客房服務,也是要付費的。」

笆舜知很有開玩笑的心情。「付你一頭牛怎麼樣?」指著在她身邊玩耍的小牛。

利海粟搖搖頭。「這頭牛不行。它是我的,你不能拿我的東西來抵帳。」

「但是它叫我媽媽。」

話才出口,小牛似乎听得懂甘舜知說的話似的。連連哞了好幾聲。

看得兩個人都笑了出來。

當他唱出「一只牛要賣五千塊」的閩南語歌謠時,她差點又笑到陣亡。

他伸出一只手拉她站起來。

笆舜知將手放進他的手心里。突然為他手掌心傳來的熱度感到訝異。

她仔細地看著他黝黑粗糙的手。

他的手好大,好暖。正是一雙她夢寐以求的手。

每次當她滿懷希望地將自己的手放進一個男人的掌心里,總是渴望能被扶持、被寵愛、被尊重。然而期望愈高,失望也就愈大。她總是遇人不淑。

因此對眼前這一雙夢寐以求的手,她不願意期望太多。

看著他溫暖的笑容,她輕聲地問︰「利海粟,你有沒有什麼夢想?」

利海粟有些訝異地愣了愣。但隨即用他的一號笑容來掩飾那短暫的錯愕。「有啊,怎麼沒有?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夢想的,不是嗎?」

「是嗎?」她微笑地看著他。「好不好說一個來听听?」

「想听?那有什麼問題。」他說。「我國中的時候,夢想追到我們班的班花。」

「結果怎麼樣?」

利海粟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結果她變成我第一個女朋友。」

「還有呢?除了你國中時的這個夢想以外?」

他聳聳肩說︰「高中時,我夢想追到學校里的校花。」

「結果怎麼樣?」

炳哈。「結果她變成我第二任的女朋友。」

他閃爍的眼神讓甘舜知懷疑起他說的話的真假。「讓我猜猜,你大學時大概也夢想追到大學里的校花。結果她變成你第三任的女朋友?」

利海粟玩世不恭的眼神突然收斂起來。他轉過身,不讓甘舜知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說︰「不,她變成我第一任的老婆。」

笆舜知看著他突然僵起來的臂膀。擔心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觸到了別人的傷心事。她擔憂地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說︰

「你別難過,現代的人離婚是很普遍的事,不管你們過去是為了什麼原因分手,事情已經過了,就不要回頭看。」

原本,他轉過身去,是為了不讓她看見他惡作劇成功的笑容。卻沒想到她會信以為真反過來安慰他,讓他斜掛在他嘴角的笑容自動逸去。

他覺得……她的聲音里有一種傷感。

他听的出來。

當他轉過身來,看進她來不及設下障礙防衛的眼底時。他粗糙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臉,仔細地審視。

笆舜知微笑地問︰「怎麼,有眼屎嗎?」如果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任何一個有數養的男人都不應該在女人還沒刷牙洗臉時出現在她面前。

然而他意外地沒理會她的玩笑。只是搖頭道︰「你眼里有傷痕。」以前他怎麼沒注意到?

她這一雙眼,總是在笑。因此不容易被人發現,她的傷痕是往最深處藏。

而他之所以能夠這麼輕易地發現,是因為他自己也有一雙像她一樣的眼楮,每當他站在鏡子前面時,總是無法逃離那雙洞悉一切的眼楮回視著自己。

騙得過別人,騙不過自己。

驚慌清楚寫在她的臉上。

笆舜知連忙掙開他的手,抹抹臉。「呴,大概是睫毛跑進眼楮里了,難怪有點癢。」揉了揉眼楮,她回頭喊著小牛道︰「小牛,你喝過女乃了嗎?我們去看看阿桃那里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他放任她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並在過了半個小時後,才猛然想起他是來找這頭到處亂跑的小牛去烙印和掛環的。

利家牧場里新生的小牛或者新購買的牛只,都得經過這道手續才算正式入籍唷。

小牛和甘舜知之間的追逐戰成為牧場里娛樂大家的話題。

笆舜知後來還將這頭日漸長大的小牛取了個名。

「奧斯卡!噢,利海粟,管管你的牛。」當她被愈來愈強壯的小牛頂到後臀時,大家就會听見她這麼大喊,然後便會哈哈大笑。

是的,奧斯卡就是小牛的名字。這是一頭公乳牛,不會產乳。

牧場里的公牛不多,大多是做種牛用途。再不然就是賣到別的牧場去,通常在小牛養了一年後就會賣給其他需要種牛的牧場。

因此,盡避大伙兒看著小牛像是只寵物狗一般,跟在甘舜知這位城市小姐身邊打轉時,笑歸笑,心里倒是滿憂心的。

苞牧場里的牛只培養感情實在不怎麼明智。更別提替它取一個好笑又好記的名字了。

真不知未來會怎麼收場?不過或許也不需要擔那麼多的心?

畢竟一年後,這位小姐是不是仍在這里,還有得猜呢。

馬廄里,工人一邊清理著馬槽,一邊下注。

三分之二的人賭甘舜知一年以後,不會留在這個地方。

利樹寬作莊。一賠十。

這場賭注會如何結局,也是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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