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親午夜DJ 第五章
作者︰煓梓

某大樓的第十層樓中,正傳出一陣熱鬧的聲響。

只見滿臉紅光的老人,手持麥克風拚命地扯開喉嚨,大唱屬于他們那個時代的歌曲。而另一端柔美清麗的俏佳人,則是身披著羽毛,用力拍手,和老人一起唱租。

老人扯開喉嚨大唱──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我們萬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

老人冒著斷氣的危險,硬是把這首「義勇軍進行曲」給唱完,果然引來最熱烈的喝采。

「好棒哦,馬伯伯!」一旁的田心拚命鼓掌。「你居然唱得完耶,不愧是馬伯伯,安可!」

田心一面拍手,一面大喊安可,相當捧老人的場。

「謝謝。」青春歐吉桑滿面春風的揮手。「好久沒唱這首歌了,真令人懷念。」

「馬伯伯真是不簡單,這麼困難的歌曲都會唱,好厲害。」這首「勇軍進行曲」是一首雄壯的歌曲,由聶耳作曲,田漢作詞,當年是一首振奮人心的抗戰歌曲。

「哪里哪里,小意思罷了。」青春歐吉桑謙虛地咳了兩聲。「畢竟我還年輕,大部分的歌曲都難不倒我……」

「七十歲了還叫年輕,虧你說得出口。」坐在沙發上蹺高二郎腿的馬倫,毫無例外又是賜給他父親一記涼薄冷睇,消滅他父親的豪情壯志。

「我才六十九。」青春歐吉桑亦照例抗議。「何況,唱歌是不分年齡的。來,甜心,我們再來合唱一首秋水伊人──」

「省下,老頭。要唱你自己唱,我們要回去了。」什麼秋水伊人,他自個兒慢慢盼吧!

「你們現在就要走?才九點。」青春歐吉桑慌慌張張地看表,不想就這麼輕易結束聚會。

「夠晚了。」馬倫睨他父親。「我們從下午兩點就來你這兒報到,已經連續唱了七個鐘頭。」還想要怎麼樣?

「但是……」青春歐吉桑還想再說些什麼。

「走了,田心。」馬倫又擺出一副軍事強人的姿態,強行押解戰犯。

「可是馬伯伯他……」看起來好寂寞。

「你再這麼羅哩羅唆,當心上班遲到。」馬倫提醒田心,她還要連趕兩場,沒有空杵在這兒感傷。

田心沒敢再多話,她還得去紅包場和電台上班是事實,但是她可以──「祝你們晚安,祝你們晚安,祝你們晚安,晚安!」她用歌曲激勵青春歐吉桑的士氣。

青春歐吉桑馬上也接著唱︰「祝你們晚安,祝你們晚安,祝你們晚安,晚安!」

兩人如此一搭一唱,一路唱出青春歐吉桑的大門。直到門板被馬倫甩上那一剎那,她還在高唱︰「祝你們晚安──」

「閉、嘴!」馬倫冷得不能再冷的語調,充分顯現出他已經忍耐很久了,即將瀕臨發作的邊緣。

田心立刻聰明地閉上嘴巴,仰頭看著馬倫,和他額上暴起的青筋。

「你很討厭音樂,是嗎?」田心好奇地問馬倫,因為他看起來真的很不爽。

馬倫不答話,只是臭著一張臉不置可否,田心更加好奇。

「我發現你從來沒開口和我們一起唱歌,為什麼?」她不怕死,再問他另一個問題,換來更冷的凝睇。

「因為,我從不唱歌,尤其討厭你們喜歡的音樂。」尖尖細細的,難听死了。

「你從來不唱歌?」田心被他的回答嚇一跳。「那你唱不唱KTV?」

這個問題就跟雞生蛋或是蛋生雞一樣蠢,一樣惹來冰冷的注視。

「這兩者有什麼差別嗎?」她這是什麼腦筋?「不唱歌,和不唱KTV,你覺得會有什麼不同?」

的、的確沒什麼不同,一樣得面對他凶惡的眼神。

「算我說錯話。」她誠心懺悔。「我只是好奇你干嘛這麼討厭音樂,音樂在我們的人生佔了很大一部分,不應該討厭它。」

「如果你像我一樣,從小就必須接受二十四小時的疲勞轟炸,我想你也會不怎麼樂意接受。」馬倫用諷刺的語調,說出他討厭音樂的原因。「正常人對音樂的態度怎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沒必要忍受我不感興趣的東西。」

「可是,你還不是一樣陪馬伯伯去紅包場,而且還听我們唱了七個鐘頭的老歌。」田心不懂他既然這麼討厭音樂,為何還能忍受。

「沒辦法,誰教他是我老頭。」馬倫聳肩。「既然管不了他,也只好隨他了。」

田心好奇地觀察他的側臉,從馬倫緊繃的臉上找到一絲無奈,和一絲諒解。她才剛認識這對父子不久,對他們之間的事不甚了解。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們之間那份感情,雖然他們表現的方式很奇怪。

「我倒覺得你和馬伯伯的感情很好,很耐人尋味。」值得探索。

「去告訴他,我敢打賭他一定不這麼想,他總是嫌我羅唆。」馬倫自嘲,多少驚訝她會如此認為,他還以為她和他父親是站在同一陣線哩。

「誰教你真的很羅唆,難怪你和我媽媽合得來。」田心朝他做了一個鬼臉,抱怨他對她家人的用心。

「你媽媽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庸俗卻真誠。

「是啊!如果你和我一樣,從小就必須接受二十四小時的疲勞轟炸,我打賭等你長大以後,感覺一定會變。」田心也用他剛才說過的話回堵他,堵得他眉頭挑得老高。

「你不喜歡伯母?」他倒覺得挺好玩的。

「喜歡啊!」田心無聊的回答。「只是我覺得她管得太多。」說到這兒,她又做一個鬼臉。「裙子穿得太短要管,臉上長青春痘要管,就連我唱歌,也要管。」她嘆氣。

「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一定得在紅包場唱歌嗎?」田心忽地問馬倫。

他搖頭。

「因為,她不許我在家里唱那些老歌,說那些歌難听死了。我一氣之下,就跑到紅包場應徵駐唱,沒想到一唱就欲罷不能。」只能說她有天分,天生就該吃這行飯。

「但我以為你是因為有興趣,才會應徵這份工作。」馬倫挑高眉提醒她,當日同他父親說過的話。

「也是啦!」她額冒熱汗的陪笑。「我真的對于這份工作很有興趣,才會不顧一切的跑去歌廳駐唱。」甚至連撒謊也在所不惜。

在她開朗的笑容下,馬倫似乎漸漸能體會駐唱工作對她的重要性,和雙方家庭的差異。

「我實在很不想提醒你,不過你快遲到了,動作是不是應該加快點?」用眼角斜瞄腕間的表,馬倫道。

「啊,真的耶!」田心也發現到了。「我還得趕去麗麗她家拿衣服,你可不可以載我一程?」

田心向馬倫求救,只見馬倫挑著高高的眉毛回道︰「當然可以。」

誰教他們是戰友呢!

※※※

星期一的早上,通常是老板的噩夢。所謂「星期一癥候群」,沒來上班的,自然看不到他們打呵欠的臉,來上班的,一定瞠著一雙睡眼惺忪的眼楮,兩眼無神地瞪著桌上的文件發呆。

這是上班族普遍的通病,卻不適用于馬倫的公司。只要在馬倫公司上班的人都知道,老板的原則是「物盡其用」。換句話說,就算你有「星期一癥候群」也沒有用,在一個蘿卜一個坑的鐵則之下,你只能乖乖地埋頭苦干,或選擇回家吃自己。

至于那些個「星期一癥候群」、「星期五癥候群」只能留做探討用,最好別帶到公司來,否則就有苦頭可吃了。

這天的早上,馬倫就如同往常一樣,一大早就到公司。他打開公司的大門,發現公司的每一個份子,都埋頭盡心盡力的在為公司打拚,因而滿意的點點頭,從玄關的接待櫃前走過去。

「咦,總機呢?怎麼不見她的人?」馬倫人走到一半,便發現接待櫃里沒有半個人。

「報告總經理,總機今天早上發生車禍,打電話來說要請假幾天,托我跟你說一聲。」馬倫的公司規模不是很大,只有十幾個人,因此他每個人都認識。

「請假,在禮拜一?」馬倫皺眉,不怎麼高興看見員工缺席。

「沒辦法。」接到請假電話的人回答。「她說她現在人在醫院,我也不好意思再問她。」

「知道了。」馬倫還是皺眉。「你下班後幫我送束花和三千塊慰問金給她,順便附上一張卡片,叫她傷好了以後趕快回來工作。」

「是,總經理。」獲派任務的人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但他肯定對方一定不會樂于接受這張卡片。

「今天她的工作,就由你們代勞。」馬倫吩咐完了下屬,即轉身跨入他的辦公室,留下一群人傷腦筋。

跑外務的跑外務,報關的報關,誰有空留在公司接電話?還不就是那些內動人員,他們自己也忙得半死。

所有工作人員在心里面嘀咕,嘴上卻不敢講,只得手忙腳亂的亂接電話……

「喂,你要找總經理?好好,你稍等,我馬上幫你轉進去……」

「阿勒?我轉錯了,轉到會計的桌上去?好好,我馬上更正,重新幫你轉……」

「什麼?那根本不是總經理,是報關的小弟?好好,我立刻去找總經理,你不要生氣……」

整個早上,就听見有人不斷重復這些離譜的對話,最後馬倫再也忍受不了,沖出來罵人。

「你們這些人都在干什麼?!連通電話也不會接,還要我一一道歉!!」馬倫一開口,就是一陣高射炮亂射,射得在場員工個個噤若寒蟬。

「報告總經理,我們也搞不清楚總機那些按鍵,而且大家都忙于工作,所以……」由于馬倫的公司最近剛剛更換了一套新的總機系統,只有少數幾個人會操作,因此只要總機一缺席,便幾近癱瘓。

熟知這狀況的馬倫輕咒一聲,恨死這些所謂的高科技產品。

「除了不會操作之外,你們每個人的應答呢?」這是另一個讓他詛咒的原因。

「是你們突然不會講話了,還是我們整個公司的人都中了魔咒?你們知道甚至還有客戶向我抱怨你們的聲音難听死了,活像被施了魔法的青蛙──」

等等!

馬倫的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總機;田心。

他逕自在心中把她們畫上等號。

田心是電台的夜間DJ,聲音自然好得沒話說。而且她平常就在模播音室那些機器,總機這玩意兒,一定難不倒她,乾脆物盡其用,招她來公司上幾天免費的班算了。

就這麼決定!

「你們可以回去工作了,總機的事,我自己想辦法。」馬倫難得饒眾員工一馬,讓他們好感動。

「是,總經理。」員工們一哄而散,馬倫倒是沒閑著,坐進辦公椅後便忙著撥手機。

二十秒後,手機那頭隨即傳來田心的聲音。

「喂,我是田心,你是哪位?」電話那頭的田心,聲音听起來有些喘,引發馬倫的好奇。

「我是馬倫。」他蹺高二郎腿回話。「你現在人在哪里?」

「在健身房。」田心說。「我才剛踩完腳踏車,現在正在擦汗。」

「听起來還真悠閑。」馬倫皺眉。「既然你這麼閑,乾脆來我公司當總機。」而且還要是免費的哦。

「總機?!」電話那頭的田心叫了起來。「我沒事干嘛去給你當總機啊,我有我自己的日子要過。」

「休、想。」馬倫不客氣的駁斥。「別忘了你的人身自由屬于我,我叫你來當總機,你就得來當總機,沒得商量。」

「你也休想。」田心對著手機吐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時間出來運動,別想我會輕易屈服。」

「你真的不來?」馬倫沒想到她居然有膽子說不。

「不、去!」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他敢怎麼樣。

「好,你等著瞧。」說完,他生氣的掛上電話。田心也憤怒的關上手機,和他比賽誰比較倔強。

強盜,土匪。

田心一面踩跑步機,一面罵。

想昨天她還以為他其實是個好人呢!誰料到才過了一個晚上,他又故態萌發。

田心把所有氣都出到跑步機上,差點沒踩斷帶子。

OK搞定,回家睡大頭覺去。

出足了氣的田心,這會兒什麼運動的興致也沒了,決定先回家洗個澡,然後上床補眠。

她的如意算盤是這麼打,然則等她真正回家,又是另一番景象。馬倫那強盜土匪竟然出現在她家,好整以暇的等待她自投羅網,而且她老媽還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她開罵。

「阿心,你死到哪邊去了?!」田心媽媽語氣可凶了。「人家馬倫在家里等你等很久了,你居然給我混到現在才回來,你不是答應他要去他的公司當總機的嗎,啊?!」

可憐的田心,根本還沒模到客廳,就被自己的老媽當場轟斃在大門口,幾乎進不了家門。

「我才沒有答應他要去他公司當總機,你不要听他亂說。」田心無力的抗辯,懷疑她媽媽根本不會听。

「你才是胡說八道,人家馬倫把證據都拿來了,你還強辯。」田心媽媽果然不听她解釋,一直指責她不對。

「什麼證據?」田心被罵得一頭霧水。

「這就是證據。」田心媽媽指著飯桌上堆得老高的茶葉。「今年最新、最好的冠軍茶,一萬塊錢一斤。」

原來,評定有沒有說謊的證據,只在于一台斤一萬塊錢的茶葉,這簡直是……

「我不管啦!哪有人的媽媽是這麼當的?為了一斤一萬塊的茶葉就把我賣掉,到底是喝茶重要,還是女兒重要?」想到自己竟然這麼不值錢,田心就氣得想扯掉自己的頭發,沒想到她媽媽卻說──

「當然是茶葉重要。」笨瓜。「茶葉一斤一萬,這里總共有五斤,你說值多少錢?」

「呃,五萬……」

「對,五萬。」田心媽媽點頭。「你晚上去電台一個鐘頭才賺多少,馬倫只不過想請你去客串幾天的總機,就送來價值五萬塊的茶葉,你說,我應該不應該幫他?」

「應、應該……」她媽媽的氣勢真是驚人。

「所以啊!」田心媽媽很快做出結論。「你現在馬上給我回房間換衣服,然後跟著馬倫到他公司去,不得耽誤!」

田心媽媽不傀是魔鬼訓練班的教官長,三兩下便擒服自己的女兒,強迫她賣身回報皇恩。

吾皇萬歲萬萬歲!

田心差一點就想跪下來拜別家中的一代女皇,卻發覺女皇還有別的事要忙,她正在巴結比她更高層級的玉皇大帝。

「來,馬倫。嘗一點綠豆糕,這是伯母自己做的哦……」

回房換衣服之前,田心依稀瞄到馬倫促狹的眼光,彷佛正嘲笑她,竟敢跟他斗。

她認錯。

想起自己的愚行,田心慚愧地低下頭。

她不該跟那五斤茶葉過不去,鐵定沒好下場。

※※※

田心沒當過一般上班族,不曉得上班族實際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但她猜想應該不像她此刻這樣身兼數職,活月兌是馬倫一個人的專屬奴隸!

面對著整桌子的信件,和令人眼花撩亂的郵票,田心壓根不知道該從哪一封信開始貼起,特別在馬倫混亂的指示下,更是一頭霧水。

「這封寄限時的,這封寄平信,這封要掛號,還有這封寄限掛。另外那一疊寄印刷品,還有這疊寄雙掛號。」

她想起五分鐘以前,信件如雨般丟在她桌面上的情形。

「還有這幾個樣本,寄包裹。那疊貼著紅色標簽的文件,寄快遞。至于角落邊的那幾箱樣品,叫貨運來收。記得告訴他們明天一定要送到,客戶等著看。」

馬倫隨代完畢之後,便轉身進他的辦公室喝茶,那茶還是她泡的,因為他說那也是她的責任,害她差點被開水燙到。

老天,他這是什麼地獄公司?

田心無法置信地看著近百封的信件,懷疑他故意整她。

總機也得干這個嗎?

她拿起其中一封信,瞪著它的封面看,搞不懂總機跟它的關聯。

一般公司的總機,不是只需要拿起電話,親切的跟對方問候,然後再盡責地把電話轉進指定的分機,就大功告成?怎麼馬倫公司的總機,還得身兼總務和跑腿的小妹,他未免也太小器了吧?

她邊想邊納悶,悶著悶著,猛然想起──

哎呀,不妙!

她痛苦得張大嘴巴。

想得太入神,竟然忘了手上的信件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寄出,是平信還是限時?是普掛還是限掛?她根本忘得一乾二淨。

這封寄平信,這封寄限時,這封要掛號,這一疊寄印刷品,另外那疊寄雙掛號。

被眼前一模一樣的信封弄瘋,田心哪還管得了什麼是什麼,在她眼里全部都一樣,都一樣令她頭痛。

……不管了,隨便亂貼吧!反正橫豎對方都會收到信,差一、兩天又不會死,干嘛計較這麼多。

田心拿起信,隨便抓了一把郵票,就開始亂貼起來。

唔,平信;貼五塊錢郵票。限時;貼十二塊錢郵票。掛號;貼二十六塊錢郵票。限掛;好像是三十二塊錢的樣子。雙掛號;她忘記了,是不是比限掛多出七塊錢?印刷品︰她不清楚,但依她推論應該是和平信一樣價格。包裹︰幾年前她寄過一次,應該是六十塊錢。至于快遞;她沒寄過,一百塊錢應該寄得到。

完畢。

憑著模糊的記憶和大膽的推測,田心就這麼亂貼一通。經過整整半個鐘頭,她終于把所有信件貼完,只等著發送出去。

「都弄好了嗎?」馬大官人,顯然不只小器,疑心病也很重。人家好不容易完成的成品,也要再檢查一次。

「全弄好了,都在這兒。」田心自詡實力堅強,不怕人查,把整堆的信件都交給他。

馬倫拿起她弄好的信件,每看一封,臉色就壞過一封。等他看完全部的信件,臉已經難看得像黑炭,且點燃著紅色的火苗。

「你做的這是什麼工作,小學生做得都比你好。」馬倫咬牙切齒的開罵,不敢相信她的智商竟然只到這個程度。

「喂,你說話不要太過分,我都是按照你的指示,不要隨便亂罵。」她也不甘示弱,卯起來跟他對沖。

「都是按照我的指示?」馬倫砰一聲放下信件,牙齒咬得嘎嘎作響。「請問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事情要做得亂七八糟?」

「我哪里做得亂七八糟?」這個指控太嚴重了吧!「是你自己說,不同的寄法要貼上不同幣值的郵票,我有說錯嗎?」

「對,你沒有說錯,但你卻做錯,看看這些信!」馬倫氣得一把掐住她的後頸,硬要她看桌上那一疊信件。

「這一封,我說要寄限掛,你貼了多少錢的郵票?」馬倫氣憤的問。

「二十六塊錢……」不對嗎……

「再看這一封,里面裝的是發票和請款單,你把它當什麼寄發?」

「平信……」

「還有這一封!」馬倫當場把那封信丟到她面前。

「我說過,這封信非常重要,因為它里面裝著信用狀,要用來提貨,提貨,你听得懂嗎?!」他已經非常接近咆哮。

「听得懂……」

「听得懂,你卻只給我貼上一百塊錢的郵票,你不知道郵局快遞最低的價錢是一百三十塊錢嗎,啊?!」天可明鑒,他遲早有一天會被這個商業白疑害死,進一步關門大吉。

馬倫氣呼呼,田心也被罵得慘呼呼。剛開始的時候她還覺得被罵的有點道理,可等她想通了以後,就不這麼覺得了。

她又沒有當過上班族,怎麼知道寄一封信要多少錢?更何況他又說得這麼復雜,就算是真的上班族,也沒有幾個人听得懂。

對,她要反擊,絕不能任他這樣欺侮。

「你罵完了嗎?」反擊之前,先探測一下對方的實力。

「還沒,你有什麼意見?」

「我要反擊。」

「你要反擊?」馬倫眯起眼。「你要怎麼反擊?」

「我要怎麼反擊?咳咳。」她調整一下聲音。「就這麼反擊!」

這次換她捉住他的耳朵開罵。

「我又沒有當過總務,我怎麼知道快遞該貼多少錢?!而且你是個小器鬼,總機不給她做總機的事,難怪你的總機情願去醫院休息,也不願到公司來為你賣命,還有,我根本听不懂信用狀是什麼東西!我不是讀這一科的,也沒有義務了解,听懂了嗎?!」

田心罵得喘呼呼,感覺上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爽過,尤其是馬倫臉上的表情,更是讓她產生報復的快感。

「你罵完了嗎?」馬倫平靜的反問。

「罵完了,怎麼樣?」她的氣還沒順過來……

「因為,你若是罵完了,就輪到我,我還沒罵完。」接著他忽然圈住她的頸子,強迫她懺悔。

「我管你有沒有當過總務,貼郵票是連小學生都會做的事,你貼錯,就該受罰!」他懲罰性地掐了一下她的喉頭。

「還有,我之前那位總機小姐勤勞得很,要不是因為不聿發生車禍,現在還在為公司賣命!另外,我不要求你懂得什麼叫信用狀,我要的是你貼對郵票,貼對郵票,懂嗎?!」

瞬間整間公司,就听見他們兩個人在罵比賽的,聰明的人紛紛走避,免得被殘余的炮火打到。

「貼對貼錯還不是會寄到,干嘛這麼計較?」田心就是受不了他一直罵她貼錯郵票。

「早一點生晚一點生還不是一樣會生,你怎麼不去跟那些看日子剖月復的夫妻這麼說?」馬倫冷冷反擊。

「那不一樣。」這是什麼理論?「貼郵票和生孩子是兩碼事,怎能混為一談?」太離譜了。

「你還敢頂嘴!」馬倫氣得又掐她一下。「你不曉得現在做生意就跟生孩子沒兩樣,一樣得講求效率嗎?」

「我哪曉得……」她敗中求勝,亂捉一把。「哪,至少這堆我有貼對郵票,不會影響你公司的進度。」

為避免被當場勒死,田心隨便抓出一把信讓馬倫見識她的努力。怎知她不拿還好,越拿越糟。

「印刷品?」看清她拿在手上的信後馬倫吐血。「你居然在蓋有印刷品的信封上,貼了五塊錢郵票?」

「有……有什麼不對嗎?」五塊錢不是最低郵資……

「當然不對!」馬倫咬牙。「印刷品只需要貼三塊半的郵票,這個誰都懂!」而她居然如此浪費,白白多貼了一塊半。

「誰說的?我就不懂!」一般人誰懂得平信與印刷品的差別。

「不懂不會看我給你的小紙條啊?」馬倫火大的指著貼在接待櫃內的白色紙張。「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印刷品要貼三塊半的郵票,包裹寄到外地最少八十塊,你只貼了六十塊,剩下的二十塊錢要叫誰出?」

經馬倫這麼一吼,田心這才想起先前他的確有給她一張郵資表,上面載明了各類信件該貼的郵資,是她自己一時大意,給忙忘了。

「呃,我出。」既然是自己犯錯,只得補救。

「田心!」他眯起眼,警告她不要太過分。

「本來就是嘛!」他比她更過分。「我又不是故意要貼錯郵票,都怪你沒事派了一堆不該總機做的事給我,難怪我會出錯。」

「明明是自己做錯事還敢賴,我看你是皮在癢了,欠揍。」馬倫挽起袖子就要揍她。

「你要是敢踫我,我就到法院告你。」田心不甘示弱的抬高下巴。「別以為女人都是弱者,我可是很有志氣的。」不怕他欺侮。

「好啊,我就要看你多有志氣。」馬倫發誓絕不饒她。

「盡避放馬過來,我一定要教你鎩羽而歸──喂,華倫貿易公司您好,我叫田心,很高興和您談心。」

兩人正殺得火熱,一旁的觀眾也看得入神之際,田心原本凶悍的語氣突然間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變得甜美異常。

「……你們那邊是華倫貿易公司嗎?」

只聞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遲疑的聲音。原來是電話響了,身為總機的田心,馬上克盡職守的接起電話,本能的反應。

「是的,這里是華倫貿易公司,請問您要找哪位?」田心沒發現自己的語病,倒是很注意自己的聲調,盡量做到最完美的演出。

「我要找你們的總經理,麻煩幫我接一下。」電話那頭指名要找馬倫,田心只得把話筒交給他。

「哪,是找你的。」她朝他做了一個鬼臉,余氣末消。

馬倫也不怎麼高興的接過電話,對著話筒出氣。

「喂,我馬倫,你是誰?」死家伙,對他就這麼凶,對別人卻輕聲細語。

「費凱維,你最大的客戶。」電話那頭低笑。「你什麼時候請了一個這麼有意思的總機?一接起電話就說要找我談心,害我都不想把電話交給你了。」

「少廢話,老費。那人是個瘋子,不要理她。」他瞟了田心一眼,她正好奇的盯著他,無聲問他跟誰通話。

「但是她的聲音听起來不像是個瘋子,相反地,她的聲音很有磁性,而且名字也很好听。」電話那頭有不同意見,一直贊美田心。

「她有說出她的名字?」馬倫皺眉,他剛剛怎麼沒有听到?

「有啊,叫甜心不是嗎?」電話那頭頻頻釋放出笑聲。「名字叫甜心,又要跟人談心,哇!」

說到這里,電話那頭吹了個尖銳的口啃,听得馬倫眉頭更加難以舒解。

「我看,你就讓這個瘋子留下來好了,或是乾脆介紹給我當女朋友。」電話那頭還在笑。「我喜歡有一個講話聲音好听的瘋子當我的女朋友,也喜歡叫她甜心,你意下如何?」

費凱維這個人平時說話就不正經,尤其當他听出馬倫其實很在意田心的時候,就更放肆了。這讓馬倫很不爽,但沒有太在意,因為他了解他的個性,不會輕易上當。

「我沒空跟你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干嘛打電話找我?」馬倫索性將話題轉到公事上。

「哦,是這樣的。有關于上次我托你進口的那批貨……」

商場如戰場,才兩句話,對方立刻就聞出事情的輕重,轉而研究如何獲利。

馬倫一邊听電話,一邊要對方稍等,把電話轉進他的辦公室,間接饒了田心一命。

田心暗自拍拍胸脯,慶幸自己不用真的跟他開戰,倒是馬倫這邊煩不勝煩,氣得幾乎要摔爛電話。

在采用田心當總機的第三天,馬倫愕然發現到,自己正面對一個棘手的問題。

他不僅得忍受她白疑的行徑、浪費的惡習,還得一天到晚听他的朋友喊她︰

「甜心、甜心」,真吐死他了。

他受夠了!

馬倫當不決定馬上處理掉田心的問題,于是把她叫到他辦公室,當著她的面宣布。

「我決定不讓你當總機了,你只會給我找麻煩。」截至目前為止,至少有五個人表示想跟她做朋友,他這邊又不是我愛紅娘招待所,光處理她一個人的問題就夠。

面對馬倫這寬大為懷的決定,田心只是眨眨眼,恍若木頭人。

「你,要讓我回家,不再虐待我了?」她沒听錯吧,有這麼好的事?

「對,我後悔請你來當總機。」沒一件事情做好。「但是你暫時還不能回家,改到我住的地方去幫我打掃房子。」

「我去幫你打掃房子?!」田心指著自己的鼻子叫道。「你有沒有搞錯,我又不是你的女佣!」

「你不是我的女佣,只是收了我的錢。」馬倫點點頭,表示她沒有听錯。

「我什麼時候收了你的錢?」田心砰然放下手,開始懷疑他腦袋不清楚。

「三天前,swearheart。」馬倫故意用英文叫她。「如果你不健忘的話,當時你媽媽收了我五斤茶葉,每一斤都價值新台幣一萬元。」

不是日幣,也不是土耳其幣哦!是貨真價實的台幣,折合美金約莫三百元,貴得很。

田心氣紅了臉。她當然知道那些茶葉有多貴,不過那關她何事,又不是她收的。

「頂多我拿回來還你嘛,小器鬼。」她做鬼臉。「才幾斤茶葉,我就不信我拿不回來。」就算要跟她媽媽翻臉,她也在所不惜。

「勇氣可嘉。」馬倫在一旁涼涼的拍手。「既然你不怕死,還想把茶葉拿回來還我,那麼我就給你一次機會。」免得被指為沒良心。

「明天日落之前,如果你能把茶葉歸回,那麼打掃的事就一筆勾清。我也不求多,畢竟你已來公司幫我做三天,雖然做得亂七八糟,但我不會那麼無情,不給你打折。」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後又說。

「我看就兩斤吧!」一天扣一斤。「你只需要把兩斤茶葉還給我,就不必去我家打掃,你覺得怎麼樣,夠公平了吧?」

馬倫畢竟還算是君子,提出的交易也算公平。田心點點頭,不覺得他的提議有什麼不安,甚至覺得他人挺好的,還肯給她平反的機會。

只不過當天晚上,當她跟她媽媽說要退回茶葉,現場遭受一場猛烈的轟擊時,便覺得他的人沒有這麼好了。她媽媽甚至揚言,她要是敢動她心愛的茶葉,就跟她斷絕母女關系,家也不必回了。

人情比紙薄,親情淡如水。誰教她的命賤,比不上一斤一萬塊錢的冠軍茶葉……她好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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