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網恢恢 第七章

成千上萬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打轉。成千上萬種感覺激蕩著他的心。摩根娜向他走過去時,身上的長裙像月亮上的塵埃似地在她四周飄浮。所有的念頭,所有的感覺,紛紛攘攘地匯向一點,對準了她。

他想開口說話,想對她說點什麼,任何話都行,只要能表達他此時此刻的感受。但是,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渴望。然而,他的感受又遠非過去的經驗所能相比,所以他清楚,那是他永遠無法描述、無法解釋的東西。

他只知道,在這個籠罩著魔法的地方,在這個充滿魅力的時刻,面前只有一個女人。一個從容的耐心的聲音在他心里悄悄地說,其實始終只有一個女人,他等待了一生的女人。

摩根娜在離他只有一臂之遙的地方停住了腳步。靜靜的影子在他倆之間輕盈地舞動。她只需再邁一步,加入那舒緩的舞蹈,便能投入他的懷抱。而她擔心,她已經跨越了某個界限,她已經不能再從他的面前轉身走開。

她注視納什的眼楮,盡避她的神經伸出無數只小手,抓撓她的皮膚。她意識到,納什已經目瞪口呆,但她知道這不能怪他。如果納什也在感受掠過她全身的渴望和恐懼,哪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他便有權那樣。

她知道,他倆都不會輕松。今晚過去以後,紐帶將被蓋上封印。不管他倆今後做出什麼決定,這個紐帶都不會斷開。

她伸出一只手,在仍被納什抱在懷里的鮮花上方輕輕地晃動。她問自己,不知他是否知道,以他所選的鮮花作禮物,實際上他正把愛、激情、忠誠和希望奉獻給她。

「夜光下采摘的鮮花傳遞夜的魔力和秘密。」

他已經忘記了那些花。像一個走出夢境的人一樣,他低頭看了看。「這是我從你花園里偷的。」

她的嘴唇迷人地彎了一下。他不懂得這些花的語言,她想。然而他的手卻得到了指引。「它們的香氣不會因此而減弱,禮物也不會因此而失去意義。」她把手從花上拿開,踫了踫他的臉頰。「你知道在哪兒能找到我。」

「我……是的,」他不能否認把他領到小樹林來的那種沖動,「我知道。」

「你為什麼來?」

「我想……」他想起從家里出來時的狂熱舉動,想起要見她的急迫心情。但是,不,還有比這更基本的東西。「我需要你。」

她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現了躊躇。她能感到的熱流從納什身上射出,溫暖著她,誘惑著她。如不加以阻止,那能把她和他緊緊綁在一起,任何魔法和符咒都永遠不能幫她解月兌。

她的魔力不是絕對的。她自己的心願也並非總能實現。今晚接受他,是一種冒險。用所有的一切去冒險,包括使她保持獨立的力量。

直到今晚,自由一直是她最珍貴的財富。當她再次抬頭凝視納什的眼楮時,實際上也就拋棄了那筆財富。

「今晚,無論我給你什麼,都出自一顆自由的心;無論我接受什麼,都將義無反顧。」她的眼楮閃閃發亮,那里有他看不到的景象。「記住我的話。跟我來。」她牽著他的手,把他拉進燭光鑄成的圓圈之中。

穿過火苗的瞬間,他立即感受到了變化。這里,空氣更加純淨,香味更加生動,好像他們已經爬上鮮有人跡的高山之巔。這里,甚至星星都顯得更近,而且他能看到月光從遮護他們的樹木中穿過時留下的蹤跡。那是瓖著銀邊的一縷縷白色的光。

但摩根娜仍和原來一樣。她的手被緊緊地握在他的手中。

「這地方叫什麼?」他本能地把聲音降成了輕輕的耳語。不是因為害怕,是敬畏。四周響起豎琴演奏的愛爾蘭樂曲,納什的聲音似乎在慢慢飄浮,融入其間。

「它不需要名字。」她從納什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魔力有很多種形式。」說著,她解開水晶腰帶。「我們將在這里施展我們自己的魔力。」她又笑了一下。「它不會傷害任何人。」

她把水晶帶慢慢地放在白布的邊上,然後轉向納什。月光照亮她的眼楮,她展開了雙臂。

她抱住了他。她奉獻的嘴唇溫暖而柔軟。納什能品出她喝過的葡萄酒留下的酒香,以及她自己的更醇美、更醉人的芬芳。他不禁驚嘆,沒有這種令人沉醉令人銷魂的體驗,男人竟然還能生存,竟然會有男人願意這樣生存。當摩根娜慫恿他開懷痛飲時,他覺得腦袋在迅速地旋轉。

隨著一聲似乎發自心靈的申吟,他把她拉向自己。鮮花擠壓在兩人中間,夜晚的空氣中散發出襲人的花香。他用力吻了一下她的嘴,接著又瘋狂地移到了她的臉上。

從閉著的眼瞼後面,她能看到燭光的舞姿,看到她和納什重疊的身影在和燭光一起搖動。她能听到樹葉對微風的吟唱發出深奧而純潔的回響。那是夜晚特有的充滿魔力的音樂。納什的嘴唇又一次探向她時,她听到納什在喃喃的耳語中呼喚自己的名字。

但是,比這真實得多的,是摩根娜身體的感受。那口為他而溢滿的感情的深井,從未為他人溢滿的感情的深井,在她第二次把心捧給他的時候,井水終于從里面溢出,匯成一條不停流淌的靜靜的小溪。

有一會兒工夫,她擔心自己會被井水淹沒。這種擔心使她發出了痛苦的戰栗。納什對她嘟嚷了一句什麼,把她更緊地拉了過去。是需要,還是愜意,摩根娜不知道,但她還是重新平靜下來,並且接受了他。

魅力難當的誘惑者,自己已經情迷意亂。

納什在同囚禁于心中的一頭張牙舞爪的野獸奮力拼爭。那頭野獸要他快點兒咬住摩根娜,使她成為月復中之物。任何人,任何東西,從未像映照在燭光中的摩根娜那樣,使他體驗如此狂烈的無法遏制的。從未有過。

他把緊握的雙拳埋進她的頭發,免得情急之下會扯下她身上的長裙。被本能遮蔽的理智告訴他,摩根娜會接受這個速度,會對這種吞噬人的做出響應。但不是這種方式。不是這里。不是現在。

他把臉壓在她的頸彎上,緊緊地抱著她,擊退了剛才的念頭。

理解並未使摩根娜的心跳平緩下來,而佔有和贈予這兩種正在納什的心中搏殺,不分高低。納什的選擇將決定戰斗的勝負。雖然摩根娜看不見,但她知道,這個夜晚他們如何相愛,在今後的歲月中對兩人都很重要。

「納什,我——」

他搖搖頭,後仰著把她的臉捧在手中。但他的手不住地顫抖。不住顫抖的還有他的心。他的眼楮是幽暗的,緊張的。摩根娜不知道它們能不能穿透她的身體,看懂她的心。

「你把我嚇壞了。」他費勁地說,「我把自己嚇壞了。現在不同了,摩根娜。你明白嗎?」

「明白。這很重要。」

「很重要。」他哆哆嗦嗦地長噓了一口氣。「我擔心我會傷著你。」

你會傷著我的。她深信不疑,不由顫抖了一下。無論她如何保護自己,痛苦都會來臨。但不是今晚。「你不會的。」她溫柔地吻了他一下。

不會的,他的臉在摩根娜的臉頰上擦拭時,他在心中說道。他不會那麼做。他不能那麼做。雖然仍在他的血液里奔騰,但速度已經慢了下來。他那雙不再顫抖的手,把她的長裙從肩膀上褪了,並且隨著它滑下臂膀,直到法衣飄落到地上。

欣賞她時產生的愉悅就像一只柔軟的手撫在他的心上。在這之前,他看見過她的身體,那是看她果著身體在圓圈里跳舞的時候。但那更像一個夢,仿佛她是一個觸模不到的美麗的幻影。

現在他看到的只是一個女人,如果伸手觸模,定然不會落空。

先是她的臉。他的指尖滑過她的臉頰、她的嘴唇、她的下巴。向下直到她縴巧的脖頸。她是真實的。他的皮膚不是感到了她呼出的溫暖氣息嗎?他用手指觸模的時候,不是正在感覺她的脈動嗎?

女巫也好,凡人也好,摩根娜是他的。他要珍惜,要欣賞,要愉快地享用。就在這個地方。周圍是古老的沉默的樹,是時隱時現的光。還有魔力。

她的眼楮變了,就像心中充滿和期待的女人的眼楮一樣。他看著她的眼楮,好奇的手指滑過她肩膀兩側,向下撫到她的臂膀,然後又向上返回。摩根娜張開的兩片嘴唇里,是起伏不定的喘息聲。

一樣地輕柔,一樣地舒緩,他的手滑到了她的胸前。她的喘息被申吟打斷,身體也蠕動起來,但他沒有任何佔有她的舉動,只有雙手在柔軟的乳峰上輕輕掠過。

她不能動彈。即使地獄惡犬突然從樹上躥下來,對她張開利齒,她也會像現在這樣站在原地,身體顫抖著,眼楮無助地盯著他。他知道嗎?他能知道嗎,他的體貼和溫柔對她產生了多大的魔力?

對她來說,除了他以外,世界上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她看到的只有他的臉,感覺到的只有他的手。隨著一次次急促的呼吸,納什佔據了她的全部身心。

他順著她身體的曲線,向下模到她的肋部,然後又繞到她的後背。那里,她的頭發飄灑到他的手上,她的脊柱則在他的手下顫抖。他奇怪,當一個撫模可以代替千言萬語時,他剛才為什麼非要對她開口講話。

她的身體是由優雅的曲線、滑潤的皮膚和柔軟的肌肉組成的一席盛宴。但他已經沒有了飽享美食的沖動。這一次,只去品嘗、體味和誘惑不是更好嗎?滿足于感受一個女人的肌膚在自己的雙手下面吟唱,一個男人需要多大的力量?

他的雙手掠過她的臀部;手指在修長可愛的大腿上滑動,然後變換角度返回。摩根娜已經又濕又熱。這個發現使他感到令人顫栗的快意。

當他的膝蓋快要打彎時,他抱著她,把她放倒在布上,以便自己的嘴也能踏上剛才的愉快旅程。

摩根娜激情難禁,扯下了納什的襯衣。她要體驗他的肌膚在自己身上滑過時的美妙感覺。他的肌肉是繃緊的。這向她表明,較之狂熱的激情,納什給她的溫柔需要更多的力量。她含糊地吐出了幾個字,納什的嘴又落到了她的唇上,使她得以月兌掉他的牛仔褲,扔到一旁,讓他和自己一樣地易受攻擊。

甜蜜的忘乎所以的樂趣。久久的纏綿徘惻的快意。他倆互獻最珍貴的禮物,月亮在他們身上灑下柔和的光。散落在他們身下的鮮花發出奇異的香味,融入夜色之中。雖然微風吹得樹葉沙沙地響,圍成一圈的燭火卻燃著筆直向上的真實的火苗。

即使在激情控制了他們,使他們在壓扁的鮮花和弄皺的衣服上翻滾時,他們也不匆忙。黑暗中的什麼地方,那只貓頭鷹又叫了一聲。蠟燭的火苗像長矛似地高高向上躥去,把他倆圍在里面,把其他的一切攔在外面。

她的身體在戰栗,但是再也沒有緊張和恐懼。他融入她的身體,她的雙臂抱住了他。

血液在納什的頭腦里奔流激蕩。他看著摩根娜睜開眼楮。他看到兩顆金色的星星在深邃的藍眼楮里閃爍,和天上的星星一樣耀眼。他俯,把嘴放到摩根娜的唇上,兩人一起舞動起來。他們的舞蹈比任何舞蹈都更古老,更有力。

她感到了那舞蹈的美。比她所能想象的任何東西都強大的魔力。他給了她極大的滿足,即使在他倆都受著渴望的煎熬時,他也沒有失去溫柔。她迎向納什,與他共同跨出那最後的有力的一步時,眼楮里滾落出兩顆晶瑩的淚珠。她听到,滿懷激情的納什像禱告者一樣地呼喚她的名宇。

納什戰栗著把頭埋進她的頭發里。這時,她看到一顆流星宛若一道火焰,在天鵝絨般的夜空中一閃而過。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一小時一小時地流逝。他並不在意。他只知道身底下的摩根娜溫柔如夢,已經松弛的身體仍然蜷曲在他的身上。納什想,兩人要是一直那樣呆到日出,該有多好。

然後他又有了一個更實際的想法︰也許這樣會把她活活悶死。

他挪動身體時,摩根娜像老虎鉗一樣死死地夾住了他。「呃——呃,」她困倦地說。

既然她堅持,納什想不妨在她的脖子上輕輕地咬幾下。「也許我沒全壓在你身上,不過怎麼也得有六十多磅。而且,我想看著你。」

他用胳臂肘支著身體,貪婪地親吻她的脖頸。

摩根娜黑絲般的頭發紛亂地攤落在白布上,中間夾雜著朵朵鮮花,使鈉什想起了吉普賽女人和仙女。還有女巫。

他費勁地出了一口長氣。「凡人和女巫時會怎麼樣?」

她只好笑了一下,但笑得很慢,很深奧。「你有沒有注意我家塔屋上的怪獸滴水嘴?」納什的嘴張了一下,接著又閉上了。摩根娜用手指順著他的脊柱往下滑,一邊久久地朗聲笑了起來。「你輕信的時候我最喜歡。」

他當時感覺那麼愜意,所以一點也不生氣。相反,他玩起了摩根娜的頭發。「這似乎像是一個合理的問題。我是說,你是……我知道你是。但是仍然難以接受。即使在我今晚親眼目睹以後。」他的眼楮又轉向她,「我剛才一直盯著你呢。」

她用指尖在他嘴唇上劃了一下。「我知道。」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東西。你。光線。音樂,」他的眉頭擰到了一起。「竟然還有音樂。」

「給知道怎麼听的人。給應該听的人。」

經歷了所有這些以後,已經不再那麼難以接受了。「你在這里干什麼呢?看上去像是某種儀式。」

「今天夜里是春分。神奇的夜。發生在我倆之間的事,也是神奇的。」

由于無法抵御,他吻了吻她的肩膀。「這話听起來像是老生常談,但我以前從未有過這種體驗。跟任何人。」

「是的,」她又笑了,「跟任何人。」她覺出了納什的沖動,脈搏一下子快了起來。「還要。」納什的嘴唇向她貼近時,她低聲說。

他倆穿衣服時,夜一中已經晨曦初現。納什一邊穿運動衫,一邊看著摩根挪把壓壞的鮮花一一揀起。

「我想是咱們給壓壞的。我得再給你偷一些。」

她微笑著把鮮花放進懷里。「這些花還很好呢。」她說。納什看到,摩根娜懷里的鮮花此刻和剛采摘時一樣豐滿、一樣新鮮,不由睜大了眼楮。

他把一只手從她的頭發里穿了過去。「這種事我覺得我不會很快就習慣的。」

她只是把花放到了他的手中。「替我拿一下。我得把那個圓圈拿掉。」她做了一個手勢,燭火旋即熄滅。她從地上拾起蠟燭,平靜地吟唱起來。

「現在,月光下的燭圈,從我的右邊起來吧。任務已經完成,沒人受到傷害。你可以自由地離去,帶著我的愛心和謝意。啊,如我所願,一切煙消雲散。」

她把最後一支蠟燭放進籃里,隨後從地上提起那塊白布,疊好後,收了起來。

「這就,呃……全完了嗎?」

她提起籃子,轉身面對著他。「事情往往比我們想象的簡單。」她向納什伸出手,納什攥住了她的手指,這讓她很高興。「現在,讓簡單的原則告訴你,今晚剩下的時間里,你願意分享我的床嗎?」

他把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拉到自己的唇上,給了她一個簡單的回答︰「願意。」

納什懵懵懂懂地想,她簡直沒有滿足的時候。夜里,他倆一次次翻向對方,時而飄飄忽忽地睡去,時而憂恍惚惚地,夜色則不覺逐漸消退。此刻,當太陽在他閉著的眼瞼里映出微弱的紅光時,她正用鼻子地蹭他的耳朵。

他臉上掛著笑,對她咕噥著什麼,想讓自己從夢中醒來。她的頭很暖,舒服地壓在他的胸上。她把他的耳朵弄得癢癢的,似乎在告訴他,她不會反對清晨賴在床上,再愛一次。他十分樂于服從,于是抬手模她的頭發。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摩根娜的頭枕在他的胸上,嘴卻在他的耳邊,這怎麼可能呢?從解剖學的角度,這是解釋不通的呀。不過話說回來了,他親眼目睹摩根娜做過好幾件事,用現實世界的簡單法則都無法解釋。但是,這件事太奇怪了。即使在半睡半醒狀態,納什豐富的想象力也不禁活躍起來。

若是睜開眼楮,會不會看到什麼超出他想象的離奇的事,使他對著黑夜高聲尖叫?

白天,他提醒自己。現在已是白天。但這不是問題所在。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向下模,直至模到她的頭發。柔軟、濃密,可是……天啊,腦袋的形狀不對頭。她變了。她已經……已經變成……當她的頭在納什的手底下動彈時,納什發出一聲壓抑的喊叫,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他睜開了眼楮。

那只貓躺在他的胸脯上,琥珀色的眼楮正一眨不眨地——而且頗為得意地——盯著他。這時,什麼涼乎乎的東西滑過他的臉頰,他顫了一下。他發現,潘恩前腿搭著床邊站在那里,碩大的銀色的腦袋正好奇地歪向一邊。納什還沒來得及說出話來,那條狗又添了他一下。

「 ,好家伙。」納什等著自己腦筋清醒過來。脈搏恢復正常。這時,盧娜站起來,伸伸懶腰,然後前腿搭在他的胸脯上,瞄著他的臉。它發出咕咕噥噥的喉音,分明是在嘲笑他。「好啊,你們把我騙了。」他伸出手,撫模那兩個毛茸茸的頭。

潘恩把這視為歡迎,蹦到了床上。它落到了納什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幸好動作很輕。納什壓抑地哎喲了一聲,一下坐了起來,驚跑了盧娜,惹得它朝潘恩躥去。

有那麼一會兒,兩只動物怒目相向,吼叫起來,局面看上去有些緊張。不過納什正急著要從驚嚇中醒過神來,顧不上擔心貓毛或狗毛沒準兒會四處亂飛。

「啊,和動物做游戲?」

納什倒吸了一口氣,抬頭一看,門口站著摩根娜。

一看見摩根娜,盧娜立刻用尾巴在潘恩的臉上輕輕撢了一下,悠閑地踱到一個枕頭那里,繞個圈後坐了下來,開始梳洗自己的後腿和臀部。潘恩也垂打著尾巴,撲通一聲坐了下來。納什估計,大約七十磅的肌肉把它的爪子鎖在了床墊上。

「我的寵物好像格外喜歡你。」

「是啊。我們是個快樂的大家庭。」

摩根娜手里端著一個冒熱氣的杯子,走到床邊。她已經穿戴整齊。寬寬的肩上披著紅色小披肩,上面點綴著珠子和刺繡圖案。墜在裙子前面小巧的扣鉤,超過短裙的下擺,一直垂到十分性感的膝蓋上方幾時遠的地方。

納什捉模著,他該把那些扣鉤一個個地解開,還是干脆一把扯掉。這時,他嗅出一股和摩根娜的香水一樣奇異而誘人的香味。

「是咖啡嗎?」

摩根娜在床沿坐下,聞聞杯里的東西。「是,我想是的。」

納什嘴角一咧,伸手擺弄她的發梢。頭發已被摩根娜編成了復雜的發辮。「你真會體貼人。」

她的眼里映出一絲驚訝。「什麼體貼人?噢,你認為我是拿給你的。」她邊看納什,邊用指尖敲了敲杯子。「你認為我煮了一壺咖啡,倒了一杯,決定給你端到床上,因為你討人喜歡。」

挨了悶棍的納什充滿期望地最後看了一眼杯子。「唔,我——」

「假如是這樣的話,」她打斷了納什,「你倒是猜得一點兒不錯。」

他接過杯子,一邊喝著,一邊從杯口上方看著摩根娜。他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會品咖啡的人——沒有條件,通常他總是把咖啡煮得黑乎乎的——但他肯定這是密西西比以西找得到的最好的杯子。「謝謝,摩根娜……」他抬起手,扶住她耳邊復雜地掛在一起的珠子和石頭,不讓它們叮當亂響。「我到底怎麼討人喜歡?」

她哈哈笑著,推開杯子,使自己能去親他。「你真了不起,納什。」不僅僅是了不起,她想,一邊又親了他一下。被太陽漂出一縷縷淡色的頭發蓬亂地圍著他睡意朦朧的臉,皺成一團的床單上肌肉出奇發達的胸脯充滿誘惑,非常溫暖又非常靈巧的嘴和她相廝相磨。他干得太出色了。

摩根娜不無遺憾地抽回了身子。「我必須工作去了。」

「今天?」他懶洋洋地把手繞在她的後頸上,催她靠近自己。「難道你不知道今天全國都放假嗎?」

「今天?」

「當然。」她聞上去像夜一樣,他想。像一朵在月光下綻開的鮮花。「今天是全國戀愛日。對六十年代的頌揚。你應該慶祝才是,用——」

「我懂了。你倒是挺會發明的。」說著,她咬住納什的下唇。「可我的商店要開門。」

「你太不愛國了,摩根娜。真讓我吃驚。」

「喝你的咖啡吧。」她站起身,免得納什讓她改變主意。「如果想吃早點,廚房里有吃的。」

「你這不是存心招惹我嗎?」趁摩根娜還沒撤走,納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我認為你需要好好睡一覺,再說我也不想再給你任何時間,讓我分心。」

他斜著眼楮向上看著她,一邊輕輕地咬她的指關節。「我倒是願意用幾個小時分分你的心。」

她覺得膝蓋發軟。「以後會給你機會的。」

「咱們不妨共進晚餐。」

「不妨。」她的血液開始發燙,但是她無法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我買點什麼吃的帶來。好嗎?」

「干嘛不呢?」他打開她的手,在手掌上親了一下。「七點半?」

「好吧。你會放潘恩出去遛遛,對嗎?」

「當然。」他用牙齒輕輕擦了一下摩根娜的手腕,使她的脈搏又快了起來。「摩根娜,還有一件事。」

她的體內萌動著對他的渴望。「納什,我真的不能——」

「別擔心。」但他看得出來,摩根娜在擔心,這使他心里美滋滋的。「我不跟你搗亂。我這幾個鐘頭,光是想這件事就有意思極了。對了,昨晚我在你家門廊上留了點東西。希望你抽時間讀一讀。」

「你的劇本?寫完了?」

「寫完了,稍加修改就成,我想。我想听听你的意見。」

「那我就給你準備一條。」她探過身,又親了他一下。「再見。」

「晚上見。」他端著正在變涼的咖啡向後靠了靠,然後詛咒了一聲。

摩根娜在門口轉過了身。「怎麼啦?」

「我的車停你後面了。我得穿上褲子。」

她笑出了聲。「納什,真是的。」說著,她漫步走出屋去。盧娜也從床上跳下,跟了出去。

「嗯,」納什對正在打瞌睡的潘恩說,「我想她能對付這件事。」

他向後坐穩,準備在輝煌的獨處中享用他的咖啡。他一邊啜著咖啡,一邊打量那間屋子。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看著摩根娜用什麼東西把自己圍在她最私密的地方。

有戲劇效果,當然。她走到哪兒,都有戲劇效果相隨。她選擇的大膽的寶石色就能體現這一點。牆是松綠色的。夜間被他倆踢開的床罩是翠綠色的。飄動的窗簾上,兩種色調扎眼地配在一起。窗下是一把裝飾成藍寶石色的坐臥兩用長椅,上面堆著石榴紅、紫水晶色和琥珀色的大靠枕。長椅的上方彎著一盞輕盈的銅燈,上面有一個球狀物,宛若壯麗的絳紅色的朝陽。臥床更是非同凡響,揉皺的床單有如一池綠水,四周是敦實的曲形的床頭和腳踏板。

納什來了興致,于是開始起床。潘恩仍然蜷著腿,不過在納什友好地推了幾下後,有禮貌地滾了一下,在床的中間打起鼾來。納什光著身子,一手拿著杯子,開始在房間里踱來踱去。

床頭櫃上立著一條模得 亮的銀龍,龍頭朝後,龍尾閃閃發光。張開的嘴里含著一根燈芯,表明它能口噴烈焰。摩根娜有一個漂亮的帶鏡子的梳妝台,下面是一個帶墊的坐凳。納什一直覺得那個梳妝台有著強烈的女性的氣息。他能想象她坐在那里,用瓖寶石、帶銀背的頭刷梳頭,或從梳妝台上挑選一個色彩絢麗的小瓶,用里面的潤膚露在皮膚上涂抹。

他無法抵制這種誘惑,拿起一個瓶子,打開長長的水晶蓋,聞了起來。這時,摩根娜儼然就在屋里,就在身邊,他幾乎能看到她。這是一個女人復雜而強大的魔力。

他不情願地蓋好瓶蓋,把瓶子放回原處。哼,他不想苦苦地等她一整天。一個鐘頭也不想等。

別急,科特蘭,他告誡自己。摩根娜才走了五分鐘。他這樣子簡直像丟了魂。或是中了魔。這想法引發了一絲隱隱約約的疑惑,他皺了一陣眉後才將其忘掉。他沒受任何符咒的控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完全控制著自己的行動。只不過這屋里她的氣息太濃,身處其間,免不了心旌搖蕩。

他皺著眉,把手伸進摩根娜放在碗里的一堆光滑的彩石,在里面攪動著。如果說摩根娜迷住了他,也是可以解釋的。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在他看到了那麼多,了解了那麼多以後,想她的事多過想其他女人,是很自然的。研究法外之力畢竟是他所長。尋常的世界里存在著不尋常的力量,摩根娜就是鮮活的證明。

她是個了不起的情人。慷慨、奔放、響應能力簡直讓人難以消受。她有幽默,有智慧,有頭腦,還有輕盈的身體。單單這種組合就足以令男人匍匐在她的腳下。再加上仙境里的塵埃,她是絕對無法抗拒的。

再說,摩根娜幫他寫完了那個故事。納什越想,越覺得那個劇本是他迄今為止最出色的一部。

但是,如果她不喜歡怎麼辦?這想法像只討厭的癩蛤蟆一樣鑽進他的心里,讓他兩眼發愣。不能僅僅因為他倆曾經同床共枕,以及做過其他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就認為她會理解或欣賞他的作品。

他是怎麼想的——劇本還沒潤色就拿給她看?

太糟糕了,他厭惡地對自己說,一邊彎腰抓起牛仔褲。接下去的幾個鐘頭,他需要為這件事擔心了。納什大步走向浴室時,心中不禁納悶,他怎麼會陷得如此之深,讓一個女人在這麼多事情上把自己弄得方寸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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