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向後跑 第六章
作者︰簡瓔

「妳為什麼這麼獨斷專行?」

鮑孫映文以為自己回到莊園會接受雷榮森的贊美,但不然,他不但生氣,而且狂怒。

還有,他不給她面子,一陣風似的在融洽的晚餐時間回到莊園,在眾人面前指責她,讓她難堪。

「你在說什麼?」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他這麼生氣。

「妳知道妳自己做了什麼!」昨夜的恩愛甜蜜不見了,雷榮森的炮口火藥對準她,猛開火。「為什麼自做主張去找滕劍倫?妳以為用更高的價格去收購土地就是解決之道嗎?收購了土地之後呢?妳要做什麼?賣給我嗎?」

她傻眼了,全部人也都傻眼了,只有方老太太的眼中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

「早叫妳不要袒護這小子妳偏不听,吃了大悶虧了吧。」方老太太逮著了機會說著風涼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听到母親跳進來攪局,方年崧不得不介入。

鮑孫映文冷冷的搶答,「伯父,您別緊張,沒什麼,什麼都沒有,只是有人的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罷了。」

枉費她以高于S集團兩倍的價格說服了其中三位地主轉而將土地賣給蕾夢度假城,他可知道她費了多少口舌,不領情也就算了,怎麼可以讓她在大家面前這麼難堪?

他真的是太過份了,更氣人的是,宋雅扉也在場,她知道宋雅扉對雷榮森有傾慕之心,這下子宋雅扉一定在心里看她的笑話了。

越想越氣,拋下餐巾紙,她臉罩寒冰的離開了餐廳,連句客套話都省了。

「榮森,快去追啊,」吳芝嫻責備的催促著兒子。「就算映文有什麼不對,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說什麼你都不該這樣責備她啊。」

宋雅扉也連忙接口,「是啊,阿姨說的對,來者是客,你快去安撫公孫小姐吧,不要讓她跑遠了。」

雷榮森在離莊園不遠的杏樹下找到公孫映文,一看到他來,她賭氣的又要走,他一把拉住她,她轉身狠狠的瞪著他。

「怎麼?是不是又想來教訓我了?」

一想到他剛才的態度,她就氣到快爆炸了,不知道宋雅扉心里是怎麼想的?一定跟女乃女乃一樣在幸災樂禍吧,她真的好想尖叫!

「難道妳認為自己沒有不對的地方?」他蹙眉審視著她爆怒的容顏,發現她一點自省的能力都沒有。

「我倒想知道,我哪里不對了?」她美麗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倔強的模樣。

「妳告訴滕劍倫,妳代表蕾夢度假城,妳代表我,妳也告訴那些地主,妳代表蕾夢度假城要向他們收購土地!」

他真的沒想到她會做這樣的事!

她自以為聰明,卻是捅了個大樓子。

她向滕氏的S集團撂話,揚言大和集團將和蕾夢度假城合作,這根本是空包彈,卻引得許多股東風聞此一消息來向他詢問,以為大和集團要挹注大筆資金,讓他無法向他們交代。

她自作主張去向地主收購土地,價格貴得離譜,此舉更為荒謬,因為他根本沒打算要收購任何一筆土地,他要的不是蕾夢度假城附近所有的土地,而是要打消S集團設廠的計劃。

她的做為已經打草驚蛇了,他還有什麼籌碼去跟S集團談判?

「憑我們的關系,我不能代表你嗎?」公孫映文問得理直氣壯,還是不認為自己有半點錯。

「憑我們的關系,所以妳可以代表我?」他的黑眸半瞇了起來,定定的看著她,悶聲問︰「我想問妳,妳認為我們是什麼關系,以至于妳認為妳可以代表我?」

她迅速揚起睫毛看著他,臉色微變。

「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有昨夜的耳鬢廝磨,他以為她會隨隨便便這麼做嗎?

她擁有大和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她確實想挹注蕾夢度假城一筆資金,收購那些土地也不成問題,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

「意思是--」雷榮森凝神看著她。「即便我們今天是夫妻關系,妳在做這件事之前,也該經過我的同意,我無法認同妳的作法,妳讓我很困擾。」

懊死!她讓他困擾!很困擾!

她沉默的瞪著他,美眸燃燒著怒焰。

好半晌,她終于找到反擊的式器了。

「其實我去S集團並不是為了你,而是想見見聞名已久的滕劍倫。」她紅唇微彎,勾起了一抹表征勝利的微笑。「大名鼎鼎的滕劍倫,我在台灣就久仰他的大名了,這次能在這里見到他,是我的榮幸,蕾夢度假城未來的命運根本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以為我真是為你而去的嗎?別傻了。」

她得意的看到他咬了咬牙,眉頭微蹙了一下。

「如果這些不是妳的真心話,妳最好馬上收回去。」

他不懂,當一個人做錯了,不是馬上坦承錯誤就好了嗎?為什麼要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來加深彼此的誤會?

「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所以沒必要收回。」公孫映文挑唇笑了一笑。「還有,我看你是自作多情了,我收購附近的土地又不是為了幫你,我是想投資S集團設廠計劃,我認為滕劍倫的眼光比你好多了,一定會讓我賺錢。」

說完之後,看到他沉默的表情,她心里的快感更大了。

「妳一直是用這種方式在生活的嗎?」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問。

她愣了一愣,不懂他為什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起了這個。

雷榮森深深的看著她。「當妳在面對理該承受的指責時,只會用牙尖嘴利來證明妳是對的嗎?除此之外,妳找不到更好的解決之道了嗎?」

她驀然想起公孫河岸忍無可忍掐住她脖子的那一次。

她在公孫河岸的面前詆毀他的母親,所以他氣得想殺了她。

而她,得到了什麼呢?

什麼也沒得到,這是兩敗俱傷的事,她並沒有因為激怒了他而高興太久,因為她知道,不管她再怎麼想把他趕走,他終究還是爺爺最重視的人。

「妳自己好好想想吧,傷了什麼人都無所謂,只想在口頭上佔上風,這種心態非但要不得,也很幼稚。」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往莊園的方向而去,她死瞪著他的背影,整個人像座找不到出口的火山。

在房里心情惡劣的來回走了一整晚,公孫映文終于願意承認這件事是她的錯。

好,她知道她的作法錯了,她也知道她說的那些話有多麼刺耳,她願意向雷榮森認錯道歉,這樣總行了吧?

如果她想留住這份感情,她就非得這麼做不可--這是她目前唯一的認知。

她決定去找他談一談。

然而在夜深人靜的這時,她走出房門,听到了上樓的腳步聲,不期然的看到雷榮森正抱著宋雅扉走上樓來。

他們親密的模樣,那畫面幾乎奪走了她的呼吸。

看到她,他似乎也微感驚訝,不過他什麼也沒說,抱著緊闔雙眸的宋雅扉,從她身邊走過,直接進入宋雅扉的房間。

她緊盯著他們進入的那扇門,怒火中燒,激動不已。

原來他還留著這麼一手,在同一間屋子里,有兩個可以任他過夜的女人,他可真會享齊人之福!

她站在原地等著,一臉的興師問罪,直到幾分鐘之後,雷榮森走了出來,她立即朝他開火。

「告訴我,宋雅扉和你究竟是什麼關系?」

她擺明是懷疑他與雅扉的清白,像她這樣總是先下定論的獨斷性格,真的很要不得,這樣的她不管在各方面都會過得很辛苦。

他平靜的凝視著她火爆的雙眸,她的模樣像張牙舞爪的潑婦,再美麗的女人顯現這樣的表情,都不可能再美麗。

「妳不認為當看到一件妳不明白的事,應該先問清楚再下定論嗎?」

他問得理性,然而這份理性卻讓她不是滋味極了,她都快氣炸了,他還可以這麼理性,那她算什麼?

還有,不敢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他一定是心虛了!

想到這里,她口氣更沖。「眼見為憑,你敢否認你沒有抱著宋雅扉到房里去?你在她房間對她做了什麼?你心知肚明!」

雷榮森沉默的蹙著眉心。

罷剛在樓下的時候,雅扉忽然心絞痛,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抱她上樓吃藥休息,事實就是這麼簡單,他可以對她解釋,雅扉也可以作證。

但是,三、兩句話就可以澄清的誤會,他卻沒有想獲得她諒解的急切。

她必須要改變性格中的某個部份,否則他們無法再進一步,他認為光有心動的火花和愉悅的關系是不足以維持長久的親密的。

他已經認定她了,不想將兩人之間當成一場愛情游戲,因此他有必要改變她,讓她知道情人間真正的愛與相處之道是什麼。

「怎麼了?為什麼不敢回答我?」公孫映文揚著明媚的長睫,挑釁地問︰「宋雅扉穿蕾絲內衣挑逗你嗎?她的身材火辣嗎?還是,她有什麼高明的技巧取悅了你?說啊!回答我啊!」

她就是這樣,和人吵架時,句句像刀,回話又毒又剌,這是她改不掉的壞習慣,總挑最難听的字眼講。

「看來妳精神挺不錯的,我累了,恕我失陪。」他知道這樣做,她絕對會更氣,這無疑是一條打壞他們關系的捷徑。

「不準走!你這樣走掉是什麼意思?要跟我分手嗎?」她展開雙手攔住他的去路,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想撕碎對方。

雷榮森仍舊平靜的看著她。「這個世界不是以妳為中心的。」

她真的是被寵壞了,如果能將她濃烈的愛恨情仇改正過來,她才有可能體會什麼叫美好的愛情。

人的一生很長,他是個和平主義者,不贊成水里來、火里去。

「什麼意思?」她的臉色一下子全白了。

他的聲音幽冷而清晰。「我們不適合對方。」

她的俏臉更白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世上居然有一個男人不是被她公孫映文給甩掉,而是先甩掉她的。

「你以為我很希罕跟你在一起嗎?」公孫映文爆發了,也不管夜深人靜,有多少人會在門扉後偷听他們爭執。「我根本就沒想過要跟你認真!你以為你是誰?你只不過是這個家的拖油瓶罷了,你信嗎?如果我要的話,方昕隨時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他才是這個家的真命天子,這里的一切將來都是屬于他的,你不要太神氣了,以為現在掌管方家的一切就自以為是正牌王子了,你還差得遠哩!」

「說完了嗎?」雷榮森被動的看著她。

「還沒!」她仍舊不許他走,她的眼光憤怒而凶惡。「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血緣?知不知道什麼叫血濃于水?就算你再賣力討好女乃女乃也是沒有用的,你根本跟這個家沒有血緣關系,所以她討厭你,就因為這個理由,你覺得無力嗎?你覺得不公平嗎?」

她揚起一抹冷笑,得意的嘲弄著他。「可惜的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麼不公平,我看就連宋雅扉也不見得看得起你,她是小芃的表姊,她的家世很好,你應該是妄想藉由娶她來融入方家吧,我勸你快打消這個念頭,宋家是不會把寶貝女兒嫁給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的!」

說完之後,公孫映文感覺很痛快,非常的痛快。

她總能捉到一個人的痛處,用力的擊落,她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麼傷人,但她不在乎,只要能讓對方難過,她總是在所不惜。

可是奇怪的是,說這些話的同時,她居然哭了,不爭氣的淚霧讓她感覺到生氣,這無疑已經泄漏了她的情緒,她根本不想攻擊他,只想撲進他的懷里大哭一場。

她多希望這不爭氣的淚水會軟比他,他會走到她面前,將她擁進懷里,輕柔撫慰,然後兩個人誤會冰釋……

不過這一切只是出于她的渴望,事實上的他並沒有如此做。

「妳真的是一個不懂愛的人。」

說完,雷榮森緊抿著唇線,沒有反擊她,沒有辯白的離開了。

他轉身的時候,彷佛有一條無形的鞭子,重重的抽在她的心髒上。

她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情形,以往刺傷的人,都是她厭惡至極的人,只有這一次不然,她傷的人,是她愛上且在乎的人。

看到他一聲不吭的走了,她感覺到茫然與無助,沒有半點勝利的快感,有的只是強烈的心痛。

他居然就這樣走了,這是她人生中沒有過的挫折,她要他,而他,卻不要她,他跑了,她愛的男人跑掉了……這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事。

這就是當一個富家女的好處,任何時候,只要高興,她都可以馬上飛到她想去的地方。

冷戰了數天,發現雷榮森忙于處理S集團要蓋科技廠房之事,根本就不理會她,她像空氣般的被他盡情忽視,于是在第四天,她賭氣的收拾了行李,回到台灣。

沒錯,這個地方沒有惹她心煩的雷榮森了。

沒錯,這個地方她擁有許多的追求者,根本不必擔心會被冷落。

沒錯,她要讓他後悔,後悔沒有挽留她。

離開的那天早晨,她特別拖著行李下樓用早餐,他明明看見了啊,卻視而不見,如常在餐畢上了司機駕駛的車走了。

恨哪……

她恨他的無情,雖然沒有海誓山盟,但那一夜的激情和恩愛卻歷歷在目啊,難道可以輕易的說忘就忘嗎?

始亂終棄,她認為他就是對她始亂終棄,騙了她一個吻和一夜激情,拍拍就走人,根本沒打算對她負責任。

說的好听,說什麼他是一個吻就要對女人負責終身的男人,既是如此,他怎麼不挽留她,還任由她心碎的走掉?

妳真的是一個不懂愛的人……

腦海里不期然又浮現了他的話,她心煩的把筆住桌面一丟,按鈴找秘書。

「張秘書,替我泡杯咖啡。」

不知道S集團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她查過資料,S集團的滕劍倫在新市商場的作風向來以心狠手辣聞名,他要的,沒有逃得過的。

雷榮森會是滕劍倫的對手嗎?

避他的,這不是不關她的事嗎?就算來年再舊地重游,她看到蕾夢莊園已經夷為平地,也不會感到驚訝。

她有心插手,人家卻嫌她礙事,她可是大和集團堂堂的總執行長耶,所做的事從來沒人敢質疑,他卻否決了她的能力,真的是好心沒好報,如果他遭了滕劍倫的毒手,她是萬萬不會同情他的。

「執行長,您要的咖啡來了,」張秘書把香味四溢的咖啡恭敬的擱上桌,順道請示,「永泰企業的林小開約您明天晚餐,不知道您要赴約嗎?還有,林園集團的林少東也要邀您參加他弟弟的生日派對,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听到張秘書的話,她忽然靈機一動。

這個下午,她做了一件很無聊的事,無聊透頂。

她把追求者的照片全用電子郵件寄給吳芝嫻看,寫明要眼光獨到、品味一流的伯母替適婚年齡的她挑選適當的結婚人選。

棒天,她更加幼稚。

她用使命必達的聯邦快遞寄了兩箱紅酒到蕾夢莊園,說是她的追求者送的,她一個人喝不完,要與大家分享,

然而做了這些事,她並沒有感到好過一點,反倒是雷榮森的毫無反應,讓他心情郁卒極了。

他在做什麼呢?

她走了之後,他有沒有想念過她呢?

她之于他,又到底算什麼呢?

而,什麼才算懂愛的人?這太深奧了,她真的不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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