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香隨 第6章(2)
作者︰筏爾黧

當閻寒送孩子們上學後買菜回來,便看見殷然坐在後花園的太陽傘下抬頭望天,神情飄忽,不知在想什麼。

他走到她身畔,凝視著她優美的側臉。

她的眼楮很深邃,很清澈,長著柔軟而濃密的眼睫毛,俏挺的鼻,溫軟的紅唇勾勒出漂亮的弧線。已退盡少女的稚氣,出落得越發嫵媚動人。

陽光照在她臉上,卷曲有致的發絲在她優美的五官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輪廓,美得極致。

他感到一陣的昏眩,一如初見那般,心弦震蕩。

他轉身走進屋子,出來時手里多了一條披肩和一盤水果沙拉,胳膊處還夾了一本書。他將水果沙拉和書本放置在桌面上,伸出手輕握她的雙手,撫模她的臉頰,發現沒有先前冰冷。

殷然緩緩側首,望著他,感受從他溫暖有力的大手傳來的熱氣,無語。這感覺似曾相識,是那種知道自己被保護得很好、被捧在手掌心呵護的感覺。

他向來很民主,很尊重人,即使結婚後,在很多事情上,不論是生活瑣事,還是商業策略,他都喜歡征詢她的意見。不是他沒主見沒原則,恰恰相反,他的遷就和民主更多地體現為對她的一種守護式的尊重和認可︰呵護她,但同時賦予她許多權利,承認並助長她的能力。只有擁有溫情與堅毅的品性、具備一定魄力的男人才有如此能耐。

閻寒將披肩放在她右邊的藤椅扶手上,輕聲吩咐道︰「如果覺得冷就披上它,你在這里看看書,我就在屋里,有什麼事叫我。」

口袋里揣著殷然給的備忘錄,上面密密麻麻地記著幾月幾日幾點要去的地點,要做的事。沒辦法,法國人干什麼都要事先預約。

他將衣服放入洗衣機,挑出需要干洗的衣服,送到干洗店。回來時他順路去了銀行,繳清賬單,結算支票本。

一個小時後,他回到家,開始晾衣服、收拾房間、打掃衛生、擦拭家具,把孩子們的積木和玩具裝入規定的抽屜或箱子。

忙碌的同時,他不忘朝窗口望,注意著後花園的殷然。

三個小時後,他滿意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擦了擦額上的汗。

看看天色,將近中午。他又馬不停蹄地削土豆,清洗蔬菜做沙拉,配置好牛排,準備午餐。

等殷然吃過午餐後,他喂她吃藥,扶她上床休息。

直到殷然入睡,他才離開。他的行李被搬入一樓的客房,所以他自然得睡客房。他躺在床上,毫無睡意,但這種無眠與四年來的難眠不同。

棒壁是書房。

他爬起身,走入書房,翻閱書架上的書籍,上面有殷然所記的筆記。她的閱讀範圍很廣,但以商業為主,一如四年前,那時候,她喜歡找他討論一些觀點。在餐廳,別人往往以為兩人是公司情侶。

閻寒認真翻閱著。與其說他在看書,不如說他在看筆記。

看看時間,他合上第五本書,走上殷然的房間,發現她已經醒了,正坐在格子窗前編織著一條小毛毯。

他倚在門邊,靜靜地凝望著。窗外梧桐葉搖搖曳曳,陽光暖暖地灑落進來,勾勒著她曼妙的身姿和優美的動作。眼前的一切,美得令人窒息。

餅了一段時間,他緩緩走上前,在她身前蹲下。

殷然的目光專注地落在跳躍的針線上,編織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精致的籃子里,放置著各色毛線和兩雙剛完工的紅色小手套,手工精巧,花紋別致,可愛又溫暖。

「頭還暈嗎?」閻寒擔心她操勞會累及身體。

殷然搖頭,紅唇微抿,沒有說話。

「你常為孩子們織這些?」他望望她手中的小毛毯,又望回她,聲音很輕柔,似乎怕唐突她。

殷然點頭,動作依然,目光沒挪移半分。

她不但拒絕他的目光,也拒絕說話,只是偶爾用眼楮和動作回應他,像是少了某種情緒的機械女圭女圭。

閻寒看著她,內心的痛苦尖銳而冗長,「謝謝你讓孩子們知道我的存在。」

優美而富有節奏的動作緩緩停滯下來,「不客氣,我是想讓他們將來找你分家產。」

意外而又那麼可愛的回答,讓閻寒微微一怔。

一會,他輕輕一反手掌,握住她的手。

殷然睜大了眼楮,看著他溫柔地執起她的手腕,將精致的凝香水晶瓶放置在她柔軟的手心上。

「我一直好好保管著它,現在物歸原主。」

紅唇微顫,有種情緒將殷然提到嗓子口的聲音咽了下去。她覆蓋著水晶瓶的指尖在微微顫抖,隱隱若現的淚光浮漾在眼中,冰冷而憂傷。

瓶身依然溫暖,帶著他的體溫和氣息。瓶里充盈了流光的「楓情」,香氣悠遠,錯落有致。

閻寒望見她眼里的淚水,心不由得隱隱痛了起來。他什麼話也沒說,像犯人被宣判了死刑一樣,僵硬、呆滯。

他等待她淚水決堤的那一瞬間,但殷然沒有,她咬緊紅唇,默默搖頭,低低開口︰「對你來說,這是發明專利,是公司的所有物;對我來說,卻是一個噩夢,不是紀念。」她把水晶瓶放回他手中,輕輕松開自己的手。

周日,街道上的人開始疏落,連景致也隨著枯寂起來,但感覺更像巴黎。

梧桐葉飄灑不停,盡避這風景富于詩意,但為了環境的整潔,清掃落葉就成了閻寒一項不可少的勞作。他架起長梯,清掃屋頂上的落葉,再把地上的落葉掃盡,用大牛皮紙袋裝好,然後開車送到專收落葉的垃圾場。

熠兒和筠筠很樂意做爸爸的助手,干活讓他們很興奮。他們的腮幫子紅通通的,大大的眼楮閃著喜悅的光芒,小小的身體跟在閻寒的身後跳來跳去,俏皮得不得了。鄰居家的小狽也跑過來湊熱鬧。

殷然來到後花園的平台。

桌面上,放置著一本她最近在看的書和一杯奇異果汁,是閻寒為她準備的。

抬起眼,看到閻寒穿著黑色的緊身T恤和牛仔褲在屋頂上一身汗水和灰土地忙碌著,每一個舉動,都牽動有力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軀體線條。汗水順著他的臉龐直淌,額邊的頭發被汗水浸透,汗濕的頭發和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爍,看起來分外性感、迷人。

殷然一時移不開視線。這景象,賞心悅目,但更多的是使她感到安然和幸福。多年來,她無法漠視自己在深夜被噩夢驚醒的恐懼,為了安全終年漂泊無定的滄桑……在白日里看似安然,卻在夜深人靜處,吞噬心魂。

書上說,家是一所房子,丈夫是房子的屋頂,可遮風擋雨,抵擋冷雪酷日;孩子是房屋的窗戶,以便房子里新鮮空氣的流通;家一定有廚房,可以燒出美味的佳肴。多少年來,她一直渴望著……

閻寒清掃完樹葉後,為蔬菜松土除草。

兩個女圭女圭上前拉拉他的褲腿,抬起頭,可憐兮兮地開口︰「Papa,餓了。」

閻寒回頭,這才發覺中午已至。他拍拍沾滿灰塵的雙手,蹲,抱歉地對孩子們說︰「Papa現在就去做飯。」

罷踏入屋子,就聞到從廚房飄來一陣香氣。他牽著孩子們走進去,發現殷然正在把最後一道菜裝上碟子。她轉身,與他的視線接觸,但目光很快落到他身邊的孩子們身上。

「小寶貝們,吃飯了,去洗手吧。」她端著菜,俯身笑道。

「哦。」女圭女圭們點點頭,跑去洗手。

閻寒站在原地,沒有動,目光深邃而專注。她今天穿了一件乳白色的低領毛衣,優美的脖頸上,系著嫣紅絲巾,配上優雅的及膝裙,風情而感性。小腿上的肌膚比雪還白還細膩,陽光瀉進來,把她的發絲染成女敕黃。

「抱歉,下次我會記得時間的。」

「沒關系,我的病好多了。」說完,她垂下眼瞼,在餐桌旁坐下來。

妃色花紋的桌布,配上一桌盛開的鮮花,家里立即溫馨一片。松松軟軟的米飯,脆脆的生菜沙拉,還有可口的蝦仁紫菜湯,更是使人幸福微笑。

閻寒受寵若驚,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殷然抬眼,望著站在一旁發愣的男人,困惑的神情出現在她臉上。

「吃飯了。」她輕喚。

閻寒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洗干淨手坐下來,他將烹制得香噴噴的鯽魚放置在她面前,「近來你的胃口不是很好,多吃點鯽魚。」

殷然點頭。產後,喜好鯽魚的她,更是常常食用,不僅可以增加營養,還能有效催乳,保證兩個寶寶的全母乳喂養。

「寶寶們剛出世,害怕女乃水不夠,也常吃這個,但很多時候又漲痛得坐立不安……」話語倏然停住,殷然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她微微低下頭,躲開他專注的目光,把全副心思放在盤子里的魚肉上。

「是我讓你受苦了。」閻寒心疼地凝視優雅的小口咀嚼鮮美魚肉的人兒。

「還好。」她笑笑,沒有直視他,回答得很簡潔。不知道他這句話是指他讓她流落國外獨自面對一切,還是指他讓她懷孕……

閻寒想听她說下去,但她似乎無意繼續。

殷然能感覺到,閻寒用眼楮看著她,那是想進行交談的暗示,她的眼楮堅決地盯住那塊魚肉,不去看他。

期待的目光迎接不到她的目光,閻寒走到料理台前,把雞蛋清放在盆里,用攪拌機攪,然後端來一盆冰,再把牛女乃放在盆里,最後使勁轉,使之漸漸地變成了結實的雪糕,準備餐後點心。孩子們都十分迷戀這些美味的甜點,殷然也是。

雪糕上面,鋪著一層白色的女乃油和果仁。

孩子們要了一個大大的雪糕,盡避他們比大號的雪糕大不了多少。

「Papa,我吃不下了。」筠筠吃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將剩下的雪糕拿到閻寒嘴邊。

閻寒咬了幾口,沒想到筠筠沒讓他繼續吃下去,把剩下的雪糕遞到殷然面前,湊到她的紅唇邊,「Papa的寶貝,吃。」

沒太注意的殷然,猛地被女兒這一舉動弄得愣了下神,直直望著她期待的大眼楮。雖然她還是一個小東西,但她已經學會「分享」了。

杯子握在手上,有一種溫暖纏綿的感覺。殷然嘗了一口,甜而不膩,氣味十分香醇,一口咬下去,滿口余香,一如四年前的味道。

閻寒溫存地望著她香甜地啃著雪糕,感到滿足和幸福。

「孩子們已經放假了,多帶他們出去玩,要注意他們的保暖。」殷然吩咐道,為孩子們把剛榨的草莓汁倒入牛女乃里,甘甜中帶點酸味,這是孩子們最喜歡的味道,並且有助于消化,「我明天開始上班。」

閻寒一愣,「你的病還沒有完全好。」

殷然抬頭,看見他眼里的擔憂,心頭一暖,但她不露情緒地道︰「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每天的費用,我會在上班之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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