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顛倒 第一章
作者︰鏡水

「哈哈哈……」寬廣的辦公室里回蕩不怕死的笑聲。

無視于主人的冷眼,坐在沙發上戴著墨鏡的男人笑到岔氣,他的身旁另外還有一個極為斯文的男子。

「你可以再笑得大聲點,沒關系。」辦公桌後的唐沐頤切齒出聲。他要是再不說話,只怕他的能干秘書會打電話報警,說他的辦公室里來了個瘋子。

「哈哈……哎,咳!四哥,你真是……噗!哈哈……」話說了一半沒完,墨鏡男人再次爆笑出聲。

「唐——頡——楠!」唐沐頤額上爆出青筋。這個排行老六的小弟,老是愛跟他唱反調。

「哎,好……好啦!」唐頡楠抹去眼角的淚水,平平亂調的氣息,一臉無辜地看向他四哥。「我只是沒想到,一向魅力所向披靡的美麗四哥,居然會踢到這麼大的鐵板。」

只要想到蕭銘跟他轉述的那種情景……噗——又想笑了。

這則「慘案」肯定會讓他們幾個兄弟喝酒聊天時笑上一個月。

好不容易順了氣,他摘下臉上的墨鏡,露出一張野性狂放的俊逸臉孔。「結果咧?你沒有叫那個人賠償你啊?」

唐沐頤瞪他一眼。「你不是打听得很詳細嗎?」還來問他做什麼。

「哎,四哥,我是關心你耶!」所以閑來無事探探手足的八卦是必備功課,絕對絕對沒有挖苦的意思好嗎?「總之我猜,寬宏大量又極具紳士風度的四哥,一定是原諒了那個少年郎的無心之過,對吧?」唐頡楠表面上正經八百,肚里卻暗笑到得內傷。

俊美、高貴、大方的四哥,在眾人面前總是保持著無上的優雅,所以,不管對方犯下了什麼滔天的大禍,四哥就算咬著牙,也肯定會在人群之前瀟灑一笑,故作不在意。

只是可憐了那套新亞曼尼嘍!

「你還有什麼廢話沒說?」唐沐頤沒好氣。他怎麼會不知道小弟的話中有話?

做兄弟二十幾年,他連他身上有幾根毛都一清二楚。

「我哪是在說廢話了?」唐頡楠涼笑,「好啦,找你有事的是二哥,我只是湊巧在樓下踫見他,然後順便跟上來瞧瞧而已。二哥,你不是說有要緊的事嗎?」他轉首看向一旁從頭到尾沉默無語的斯文男子。

自始至終安靜像是不存在的唐襄憬,因為唐頡楠的話而緩緩地抬眼,一雙似是能看透人心的黑眸宛若一泓深泉。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唐沐頤。

「二哥,你找我什麼事?」唐沐頤其實心里已經猜到八九。

兄弟中一向最淡薄的二哥最近找他找得勤,每次要說的事也不外乎是那一件。

「離你二十七歲的生日還有一個月,務必小心。」唐襄憬語氣雖淡,但眼神卻很認真。唐沐頤支著下顎,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二哥,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不相信那種怪力亂神的東西。」

「我知道,你一向是科學論者。」唐襄憬撇嘴輕笑。

唐沐頤揚眉。「既然如此,你就別再跟我講那些東西,反正我也听不進去。」

一旁的唐頡楠听得一頭霧水。「什麼?你們在講什麼外星話?」他完全听不懂。

「二哥說我二十七歲之前會有一個大劫,一個弄不好,可能會提早上天堂。」

唐沐頤交疊起修長的雙腿,輕松的態度彷佛事不關己。

「什麼?」唐頡楠倏地問向一臉平淡的唐襄憬︰「真的嗎二哥?」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二哥平常雖然是個平凡的天文學家,但是從小的直覺就奇準無比,十五歲學習命理之術後,更是說什麼就中什麼,鐵口直斷,比什麼佔卜師都來得厲害。

本來他也覺得這種事是無稽之談,不過二哥每次的預言都奇異地成真,幾次下來,他也不得不相信了。

唐襄憬微微側首,輕緩地啟唇︰「沐頤的疾厄星座生年科星,本來遇災都能逢凶化吉,但此大劫是命盤上突現的,躲得過是福,躲不過成禍,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端看沐頤是否能遇上貴人。」

「貴人?」他覺得二哥愈來愈像算命仙,「那現在那個能幫四哥解厄的貴人出現了嗎?」基于兄弟間的情誼,唐頡楠還是不免收起玩笑,關心一下。

「頡楠,你不要跟二哥起哄。」唐沐頤半掀眼瞼,漂亮的眼瞳充斥慵懶的氣息。雖然說二哥有時說的話的確很有玄機,但頂多也只是運氣好的巧合罷了。

得不到當事人的支持,唐襄憬一點都沒有不悅,他長指習慣地模上指間的玉戒。「看樣子是已經出現了,沐頤也跟他有了接觸。」

「真的嗎?」唐頡楠連忙回首問向一臉置身事外的唐沐頤,「四哥,你有留意身旁的新朋友嗎?」四哥的交往圈復雜得要命,就不知道是否會錯過時機。

哎,怎麼兩個成年男人這麼愛算命?他還以為這種東西是青少年的流行。唐沐頤閉了閉眼。

「我誰也沒留意。」他撇撇嘴,「我說了我不信這檔事,你們跟我說再多也沒用。」要是真能預知,那他請二哥幫他算出哪支股票會漲、哪支股票會跌,然後安心地當個大富翁,一輩子吃喝玩樂不就好?

自己的命運是要自己掌控,他一向這樣認為。活到這麼大,他不也這樣走過來的?

「四哥,你也別太鐵齒,哪天事情發生,就別怪二哥沒提醒過你。」唐頡楠幫了幾句。

「好吧。」唐沐頤擺擺手。「我洗耳恭听這樣可以了吧?」反正他也是听過就罷,听完了他們就不會再嗦。

唐襄憬看見他那副隨便的態度,也沒有生氣,只是勾唇一笑,微微地眯起眼瞳。「你遷移星座生年逢祿星,表機遇佳,易得貴人相助;八字甚好,十二宮皆于巧位,但物極必反,太過于完美的命盤,就愈有可能反彈災厄,而你二十七歲的生辰則正是你氣場最弱之時,本來注定你勢必受到正面沖擊,但三天前你的垂象產生變動,表示吉凶有了改變。」

唐沐頤听完這一串話,不自覺得眉頭打成死結。

「這樣啊。」那麼多專有名詞,有听沒有懂,「也就是說我的命運好到連天都嫉妒,所以它就降一個大劫給我?不過你既然說產生了改變,那不就表示沒事了?」那還說這麼多做什麼?

「不。凶兆還是存在,只是有人可以助你一把。」唐襄憬說得輕描淡寫,彷佛要遇劫的不是自己兄弟。

「哦?」真那麼神就請那個人幫他上班打卡好了,這才真的叫助他一把,「那你也算出那個人是誰了?」唐沐頤壓根不信。

三天前,你遇上了什麼人讓你印象深刻?」唐襄憬反問。

上哥還真要他當真!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好不好?講求科技的超時代,為什麼他要坐在這里荼毒他從小到大所學的知識?

「拜托……」他撫著額,想直接請求親愛的手足放他一馬。

「四哥,二哥不會隨便開玩笑的,你就認真一點。」唐頡楠忍不住插嘴二哥的能力他一向深信不疑。

「0K,我妥協。」難以消受他們關愛的眼神,唐沐頤告訴自己要忍耐,三天前三天前……根本沒發生什麼重要的大事啊。「真要說起來……那天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人,就是吐得我滿身那株壁草。」深刻到讓他原地氣爆!

若那個丑青年就是他命里最大的貴人,那他可不可以請求老天給他一個漂亮點的?至少不要這麼不養眼。

「你再想一下,一定你忘掉了。」唐頡楠比他還緊張。

「那天跟我在一起最久的就是老爸,你想要跟我說老頭能幫我避災嗎?我倒想見識一下他穿道士服的模樣」哇哈哈哈!

唐頡榴暈倒。「你正經一點好不好?」

「要多正經?在身上貼滿符咒驅邪避凶嗎?」唐沐頤聳肩,俊美的臉上掛著不正經的笑。

「不用。」唐襄憬輕聲打斷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進入狀況的唐沐頤並沒有影響到他絲毫。「那個人應該就是注定要為你抗煞的福星沒錯。」

「啊?」旁觀者唐頡楠的脖子差點扭到。

「什麼?」還真的咧!唐沐頤瞠大美麗的雙眼,「二哥,你到底是以什麼為根據?有沒有算錯啊?」好像隨便一個路人甲都能救他一命。

雖然不相信,但他潛意識里十分排斥那株壁草跟他有所牽扯。

唐襄憬修長的手指輕搭,略顯陰柔的面容上揚起薄笑。「參透天機已屬不該,我不能說再多了。反正你也是听過就忘,不是嗎?」洞悉的眸瞳看透他敷衍的心態。

唐沐頤眯眼。「你既然這麼了解,那又何必費心提醒我?」他明知故問。

其實唐襄憬十分關心自己這些兄弟,只不過他總是平平淡淡,所以在外人看來就會覺得他冷談冷漠;而唐沐頤就是氣他就算有什麼想法也都悶在心里。

家人都被他當成了外人,笨蛋二哥!

唐襄憬輕輕一笑,算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言盡于此,你自己凡事多小心。」幸好沐頤的大劫有了良數,不然他真不知該怎麼辦。唐襄憬略一沉吟,站起身,伸手入懷拿出一塊系有紅繩的碧玉。

那玉約莫十元硬幣大小,中央的地方刻有一小行像是梵文的字體,透體通綠,光澤溫暖且均勻,呈現透明的質感,光滑的表面毫無瑕疵,就算是外行人也知道這該是一塊上好的翠玉。

唐襄憬將玉遞到唐沐頤眼前。「這玉有保平安的功用;三個月。切勿離身。」

唐沐頤微一遲疑,終究還是接下。「謝了。」

雖然不相信這種光怪陸離的事,但他也不願推卻兄弟誠摯的關心。

畢竟,他們一點也不曾介懷過他的性向。

「保重。」唐襄憬多看了他一眼,才朝唐頡楠出聲︰「走了。」語畢,他邁開步伐走向門口。「不送。」唐沐頤拉著玉上的紅繩甩圈,在唐襄憬輕輕一瞥後,才乖乖地放進懷中。

唐頡楠隨便揮個手,算是跟他道再見,然後跟上唐襄憬,滿心期待地望著他。

「哇,好漂亮的玉佩,你什麼時候也送我一塊?」別看他這麼時髦,其實他最喜歡這種古玩意了!

唐襄憬睬他一眼,詭異地輕笑︰「等你也踏錯棺材路時。」

唐頡楠只覺得後頸一陣發涼。那玉美則美矣,不過要他拿命來換……

還是算了吧!

***

唐氏科技。

為國內半導體界的龍頭,佔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晶體市場,分支企業眾多,廣大流通于國內外商界超品質的生產,讓「唐氏」就算在海外也站穩首席的地位。

舉凡計算機內重要的各種電子元件,包括不可缺少的主機板、進步快速的微處理器,唐氏不僅創新開發,也進一步代理多品牌周邊產品,在競爭激烈的電子科技界一舉吃下百億美金的市場,更是擁有極高的評價。

網際網絡興起,電子商務蔚為風潮,唐氏的股票甚至在前年爆出天價,自此只漲不跌,一路狂升,讓許多股東和投資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這個企業團體之龐大,可想而知。

張邑祺站在唐氏共三十六層的辦公大樓前,氣派雄偉的大樓差點沒讓他折了脖子,更別提他現在站的寬闊廣場,他一雙早該淘汰的舊球鞋像是污了科技重鎮的地磚。

他抬起手中的名片,湊到黑框眼鏡前再三確認,質地極優的紙片上印有英文和中文的燙金字體,但不論是哪一種,都讓他覺得跟大樓上那幾個大字一樣刺眼。

地址沒錯,公司名稱沒錯,名片上寫得很詳細清楚,的的確確就是這里。

張邑祺看了眼身上稍嫌不正式的穿著,猶豫是否該先斥資買件上好的西裝再走進去。

唉!若不是他酒力太差,現在也不用站在這個跟自己毫不相搭的地方了。

想起幾日前在酒吧里闖下的禍,他忍不住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本來,他以為自己喝的是汽水,沒想到那香香甜甜的黃色液體居然是酒!等喝完一整杯下肚,他已經分不清楚東南西北,所以才會因為找不到廁所,而吐在人家身上。

等他稍微清醒後,被他抓著吐的那個人又已離去。雖然說,那個人並沒有當面怪他;雖然說,那個人自始至終都維持有禮的微笑,雖然說,那個人根本沒有叫他賠償那看起來就知道很貴的衣服的洗衣費,但是,他從小到大所學的生活倫理和基本常識告訴他,做錯事就要跟人道歉,弄壞了人家東西就要賠錢。

他知道那個人好像是酒吧的常客,所以他跟酒吧的大胡子老板詢問,果然拿到了他的名片……但他不曉得,當時為何老板好像一直看著他在偷笑些什麼?

呃……是他有什麼地方怪怪的嗎?張邑祺再次低頭看著身上一貫的白襯衫和深色長褲,外加一個松垮垮的灰色背包,對照眼前雄偉豪華的大廈,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遲疑良久,他決定還是先去找那個人,把事情解決了再說。

既已決定,他就朝著挑高的大廳走去。誰料,一進入眼簾的典雅裝潢,讓他問了神——

啊,這就是所謂的國際公司啊,看起來就覺得很有錢哩……他看著快被他捏爛的名片,上面寫著「集團總經理唐沐頤」。

總經理呢……這個人一定很有錢很有錢,如果他是個大方的有錢人,應該就不會太為難他了…應該很大方沒錯吧!畢竟,那天他吐在他身上,他一點也沒責怪他。

張邑祺樂觀地想著,直到被櫃台小姐柔軟的嗓音喚回。

「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專業的櫃台小姐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來洽公的,于是便親切地開口詢問。

真不愧是大公司大企業,連櫃台小姐都這麼有禮貌且美麗。張邑祺習慣性地避對方的視線,將頭略微壓低。

他露出一抹生疏的笑,不起眼的面頰上登時出現兩個酒窩。「……請問唐沐頤先生在嗎?」

癟台小姐眨了眨水漾的大眼,有那麼一瞬覺得眼前這個看起來毫不出色的青年似乎……十分可愛。

像是一種感覺,他整個人給予對方一種極好相處的親近感。

癟始小姐也跟著他不自覺地綻出一抹誠摯的微笑。「你找總經理,請問有預約嗎?」

啊?「要預……預約嗎?」他瞠大單眼皮的眸。

是啊,見這種大企業里的大人物,理所當然得要排時間預約吧!他們一定是很忙很忙的。張邑祺發現自己太粗心了。

癟台小姐拿出專業的態度。「不要緊,我幫你詢問一下,請稍等好嗎?」語畢,就拿起電話撥內線,說了幾句話後才掛斷,「總經理他現在不在座位上,你可以改日再來訪,或者說你要稍等一下?」

「呃,我……」他正想說他可以等,眼角的余光就看到電梯里走出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其中一個走在前面、身材高瘦的男子,那顯眼的俊美絕倫、舉手投足間散發的優雅氣質,更是讓人完全無法忽略。

張邑祺微微愣住。其實他並不太記得唐沐頤的長相,畢竟他當時醉得頭昏眼花,不過那一雙宛若可以勾魂攝魄的美麗眼眸,他倒是有點印象……就像那名男子一樣。

仿佛響應他似的,唐沐頤抬起眼,兩人的視線不期然地交會,張邑祺下意識地誠懇微笑,而後才又垂首轉避相會的目光。

唐沐頤先是微怔,然後與隨行的幾個高級主管低聲說了幾句話,跟著就走向櫃台。

「總經理。」櫃台小姐看見老板走近,有禮貌地喚著,「總經理,這位先生說要找您。」她沒因為看傻了頭兒的美貌而遺忘杵在面前的張邑祺。

她的話讓張邑祺知道自己並沒認錯人。他開始緊張起來。

「嗯。」唐沐頤停下修長的雙腿,連站立的姿勢都完美得令人屏息。

好眼熟……他毫不忌諱地打量起來。剛剛就是因為覺得這個人似曾相識才走過來瞧瞧的,不過,這種看過即忘的長相他怎麼會有印象?唐沐頤不自覺懷疑起自己的異常。

一向不習慣旁人眼光的張邑祺,在他毫不遮掩的注視下顯得有些窘迫。

他只好先開口自我介紹︰「你好,我姓張,張邑祺。」

「找我有什麼事?」咦?這種毫無特色的嗓音好像在哪里听過……那個令他終生難忘的「特殊經驗」……

「我……我們前幾天在酒吧里見過。」

啊……啊啊!是那株壁草!那個吐了他全身的該死家伙!唐沐頤差點沒跳起來。

「我想起來了!」他幾乎是從牙縫當中出聲。哼哼,他沒找上門,人家倒先來送死了!

幸好他還認得他,張邑祺微微放心。

「我是想找你……」他本來想,萬一對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就糟了。

「等等。」唐沐頤做一個中斷的手勢,「你跟我來。」

這種「丑事」還是關起門來說的好。他走向一樓的待客室,示意張邑祺跟著。

張邑祺移步前不忘給櫃台小姐一個感謝的笑。

唐沐頤推開雕花的沉重木門,等兩人都進入後才關起。他隨意地找了個位子坐下,也不招呼對方,修長的手指支著額。

「請問你有何貴干?」他低沉的悅耳磁嗓回蕩在偌大的待客室里。

連手腳都不知該放哪好的張邑祺,根本沒察覺唐沐頤刻意地忽視,他只是很不習慣跟不熟識的人單獨相處。

「我是來……來跟你道歉的。?他一向口拙。「那天做出這麼失禮的事,實在很抱歉。」以行動來表達出誠意,他深深一鞠躬。

「喔……原來你是來說這個。」唐沐頤挑眉。

「我也會賠償的。」張邑祺說出此行另一個重點。道歉後是賠錢,這是他來訪的目的。

「賠償?」原來不只是來口頭上說句對不起而已,他還想支付他的損失?唐沐頤忍不住又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一次,「你知道你要賠多少錢嗎?」

這小子智障啊!干嗎自己送上門作這種聖人都懶得做的事?唐沐頤撞破頭也想不通。

「不……不知道。」是啊,他根本什麼也不知道,只是覺得要負起責任而巳。

「那請問你……」

「西裝一整套三十六萬元整,不得單買外套;皮鞋一雙兩萬八千元整,需提早訂做,總共是台幣三十八萬八千元,我算你三十萬,你要付現、轉賬,還是開支票?」疊起長腿,唐沐頤邪魅的神色帶著嘲諷,他篤定他沒那麼多錢。

雖然說早有心理準備,但听到真正的價錢,張邑祺還是不免咋舌這種有錢人才穿得起的服飾。像他,襯衫三件兩百五,長褲也等到特價時才買的,球鞋兩年沒換過,全身上下加起來一千元都不到。

本來他以為只要付洗衣費用就好,不過看樣子那些被他吐得一塌糊涂的衣服,唐先生是不會再穿了。

想起自己戶頭里只有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十二萬,還不夠支付一半;過幾天邑文要繳學費,不能不留一些錢……

「我先給你十萬好嗎?剩下的我分期付款可不可以?」他輕輕地微笑,沒有半點心痛。

唐沐頤一口氣差點噎到。

分期付款?他還新春大酬賓咧!

這小子真的頭腦有問題,一般人听到這種不便宜的賠償價格,首先的反應都是推拖拉扯,想盡辦法算清責任;再不然就是早早落跑,來個避而不見,可這小子沒看過他這麼蠢的!他既沒要求他留下聯絡方式,也沒強迫他一定要掏出錢來,他大可以走人了事,做什麼這麼誠實?

「你真的要賠?」

「嗯,我也可以免費幫你工作,直到還清錢為止」張邑祺想出折衷的辦法。

「幫我工作?」唐沐頤斜睨他一眼,「你自己沒工作?」

「我……我有,不過因為時間很自由,所以不會妨礙到。」他老實回答。

時間很自由?那是什麼工作?

「你畢業了嗎?」唐沐頤又問。

「嗯。」雖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麼,張邑祺還是有問必答。

「高中?」

張邑祺一愣。「不是,是大學畢業。」

大學畢業?唐沐頤抬眸盯視︰「你當過兵了嗎?」

「嗯。」

不會吧?

「你到底幾歲?」明明看起來就一副剛成年的乳臭未干模樣,怎麼連兵都當過了?

「二……二十六。」張邑祺不了解他為何這麼驚訝。

「什麼?」居然跟他同年!唐沐頤實在無法相信,莫非他都把歐蕾當水喝?

「身份證拿來看看。」為了避免被人唬弄,他決定徹底查證。

張邑祺很想問他為什麼,但終究還是沒問出口。他拿出皮夾,掏出身份證遞給他,略略遲疑才道︰「我……我是合法國民。」

他從來也不知道原來自己長得像偷渡客,必須查看證件才能驗明正身。

白痴!誰問他這個!唐沐頤忍住想捶胸的沖動。

沒錯,身份證上的臉是他,這種毫不起眼的長相難以錯認;字也沒寫錯,他也沒眼花,這小子的確是跟他同年!

再細看下去,唐沐頤的表情突然一僵。他們不僅同一年出生,連日期也都完全一樣!

這家伙居然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唐沐頤腦中驀地浮現出唐襄憬曾跟他說過的話。

那個人應該就是注定要為你抗煞的福星沒錯……

還……真巧。他跟這丑小子果然有所牽扯。

太過于詭異的巧合,讓唐沐頤心底的信仰輕微塌陷。

莫非他真如二哥所言會遭逢大劫?

不會的……這只是巧合罷了,只是個很巧的巧合。

他壓下突生的莫名疑慮,揚揚手中的身份證,恢復先前的神色。

「你說要幫我工作,那你可以做些什麼?」

張邑祺微頓。「什麼都可以吧……」

「打雜?」公司現在根本沒缺人,唐沐頤也不是很在乎那些錢,會這麼說的目的只是想薄懲他前幾日害他一身狼狽、形象破滅。

「如果你需要的話。」張邑祺甚至不做考慮。

至此,唐沐頤確定他果然是個蠢蛋!連別人在刁難他也不曉得。

「打雜也要面試的。」第一次玩人玩得這麼無力,唐沐頤指向他身後的茶水間,「先去泡杯咖啡試試。」

看著他沒有異議地依言行動,唐沐頤終于翻了翻白眼。笨蛋!若叫他去死,他大概也真會跑去跳樓吧。

視線移到手里的身份證。說心里沒有動搖,那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二哥的預言有時的確很準,不過因為事情都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也不特別有什麼感想,頂多就覺得在二哥身上的巧合多得有趣。

不過現在……像他這種不信鬼神的人似乎也有些唐沐頤自顧自地沉思,沒注意剛沖好咖啡從茶水間走出來的張邑祺;更沒發現到他捧著熱騰騰的杯子走近他時絆了一腳。

啊啊啊——

等他來得及反應時,棕色的液體已經潑灑在他胸前,弄髒了一件高級襯衫,一條昂貴領帶,當然西裝外套也沒有幸免。

包慘的是,還燙到了他!

「啊」淒厲的叫喊回蕩在待客室間。

「啊」這廂也跟著慘叫,「對……對不起!」

他又闖禍了,怎麼會這樣呢?明明走得好好的啊,怎麼會突然絆倒呢?張邑祺連忙返回茶水間,拿了塊濕布再回來,趕忙擦起他胸前的污漬……

「等!等一下!」唐沐頤在疼痛中不忘瞪向在他身上亂爬的那塊髒布。「這……這是抹布!」天啊!他居然拿這種骯髒的東西擦在他身上?

「你忍耐點。」擔心他會被燙到月兌層皮的張邑祺,壓根沒注意到哪里不對勁。

「不要亂抹!」一塊污漬,已經變成一大片,沒扭干的布,連他褲子都弄濕了。「住——住手!」他手忙腳亂地想阻止災情的擴散,卻痛得猛喘氣。

「現在不趕快冷卻,會……會變嚴重的!」他關心的是燙傷。

「啊!你……你這個白痴把那塊布拿走!」他關心的是快要濕掉的內褲。「你再……再忍耐一下。」他滿頭大汗。

「我不要忍耐!」他整臉黑線。

兩人的對話始終找不到彼此的重點,終于,一向優雅高貴的唐沐頤、一向玉樹臨風的唐沐頤,不計形象地狂吼出——

「你——給——我——住——手!」

埃星?福星?

這小子天殺的根本是他的煞星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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