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不淑 第二章
作者︰蘭京

美人淺笑,貝齒燦亮。

「歡迎,請到這邊簽名。」傅玉極盡諂媚地撒嬌。「這份是今天婚禮的程序單,謝謝。」

鎊路賓客莫不為這甜女敕柔美的招呼傾倒,不自覺地向她那方擁去。整條簽名長桌前,呈現極度的失衡狀態;其它接待人員桌前乏人問津,就只有她的跟前聚滿排隊簽名領程序單的人。

「進入教堂以前,麻煩先將您的手機關掉。」

「喔,俺已經關了。」

「還是再檢查一下吧。」嬌麗的臉蛋漾著令人難以抗拒的笑靨。「您再多看一眼,也比較安心啊。」

「說得也是。」歐吉桑低頭一愕。「哎喲,幸虧妳提醒,俺還真的忘了關機咧。」哈哈哈。

耍什麼智障啊!「所以說,還是預防萬一一下比較保險嘛。」

「小姐,給我個坐墊靠背。」不然老人家實在很難在硬木長椅上久坐。

「好的。」

「不要這種薄的,拿厚一點的。也不要太軟,要硬一點的。」

哇咧,干脆拿插花用的劍山去坐怎麼樣?「這個可以嗎?」

「小姐,這枝簽字筆沒水了。」

「請稍等一會,我替你換一枝新的。」

「小姐,妳講話好溫柔喔。」一名滿臉痘痘的粗壯青年仰慕地痴笑。「是不是教會的女生都像妳這麼親切又漂亮?」

屁啦。「謝謝你的夸獎。可是你若不快點進入會堂,恐怕就搶不到好位置觀禮。」

「小姐小姐,你們這里有沒有寄放兒童的游戲間?我總不好帶小朋友進去吧。」萬一半途又哭又鬧還得了。

既然知道小孩麻煩,干嘛還帶來?嫌她麻煩還不夠多嗎?!「很抱歉,今天的婚禮沒有預備托管孩童的地方,只能麻煩妳多看照一下了。」

「那妳能不能幫我看啊?」嘿嘿。

妳有種就試試看!「不好意思,我們這些招待人員等一下也會進場臂禮,而且有其它場內的服事得支持,恐怕幫不上忙呢。」

就連世界杯足球賽的超級守門員,守備功夫都沒她這麼到家。

初夏婚宴,雖然辦在冷氣涼爽的教堂內,但在會堂外負責雜務的人們一絲涼風也吹不到,忙得滿頭大汗。外頭的西式庭院,陽光燦爛,綠意盎然,美得像座小鮑園,但長廊上方淨透的遮雨篷,完全不具任何遮陽隔熱的效果,曬得每個四處奔波的工作人員快烤成人干。

偏偏這又是教會內的人結婚,弟兄姊妹都是自願地樂意來幫忙,害她也不得不跟著賣弄熱心,展現合群。

這是在做白工耶!不但耗時耗力耗情緒,她回去後還得狂做補救性的美白敷面、保濕去斑以及護發防曬還有全身保養兼大量飲用新鮮果菜汁及養生中藥以補回元氣和維他命。這些開銷誰來付?

「傅玉,妳還好吧?」一名健壯女子嬌嗔。

老實說,這實在是很白爛的問候法;問話中就已隱含「妳看起來很不好」的欠扁假設。教人感激她的烏鴉嘴也不是,狠狠駁斥她的一片好意也不是,只能--

「嗯,有點小累。」干脆故作疲倦狀。「連想去趟洗手間都走不開。」

「那我來幫妳顧招待工作好了。」健壯女子以一七○以上的雄偉英姿做出小女兒嬌態,鐵拳蜷在厚唇邊,剛稜面容展現無助的可憐。「反正婚禮快開始了,人潮也差不多都進場了,不會有什麼好忙。妳盡避去上廁所吧,慢慢來,不用急。」

「謝謝……」體貼得好像她患有嚴重便秘。「那就麻煩妳幫我代班一下。如果有人送禮金就收在這袋子里,如果是送禮物就放到那邊的箱子里,要登錄清楚喔。」

「沒問題!」健壯女子俏皮的眨眼吐舌OK動作,懾得傅玉脊背抽寒。

好冷……

她不太能理解女人裝可愛的心態。

或許是因為她本身有著女圭女圭臉的優勢吧,很難體會成熟女性刻意退化的幼稚傾向。她還巴不得自己能穩重一點,展現二十六歲都會女子應有的氣勢,走路有風,最好沿路再站著兩排壯碩嘍喊「威--武--」,那才夠爽。

去洗手間緊急補妝出來後,故意繞到婚禮會場的窗外偷瞄一下。哎,好慘。能容納六、七百人的教會人堂,只稀稀落落地坐了三十幾個人。

「觀禮的人好像不太踴躍。」

「是啊。」整張小臉貼在窗角玻璃上窺望,嚴密偵察。「而且絕大部分的來賓都是新人們的親戚和同事,教會的朋友只來了一、兩個。」

「為什麼這麼冷淡?」

「那要看這對新人到底有沒有把教會的人當朋友看。」還是只想把大家當奴才使喚。「很多人都在看教會不是營利機構的份上,就大大方方利用弟兄姊妹的愛心吆喝來吆喝去地叫人幫他們免費打點一切。」

「不太像信徒該有的樣子。」

「老實跟你講啦,有的人來教會的目的就是要結婚,婚一結完就走人。什麼上帝啦、眾會啦、讀經禱告啦,他們甩都不甩你。」

「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

「對啊。」

「對這種心態的人,你們還是來支持婚禮籌辦的工作,很了不起。」

「拜托喔。」別唱這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高調好嗎?「別人來幫忙或許真的是因為他們人格很偉大,我來幫忙只是因為我看不下去--」

媽呀!

她這不耐煩的一回眼,嚇到彈身而起,差點驚聲尖叫。

方司真?他怎麼會在這里?她還以為是教會的某某某路過這里跟她哈拉,結果竟然是他?!

「妳雖然嘴上說妳來幫忙只是因為看不下去,但實際的行動上還是參與幫忙了。」他頗為贊賞地頷首嗯嗯嗯。

「你來這里做什麼?」她蹲在窗沿底下竊聲狠狺。

「我這個月終于排到禮拜六、日不必值班。」雄健的壯漢也跟著她蹲成一小團,鄭重地嘀嘀咕咕。

「你值不值班關我屁事!」自從上個月的相親災難後,她這輩子打死都不想再見到這豬頭。看到他,牙就抽痛。

「妳似乎一踫到我就會出現情緒化的傾向。」之前還好好的。

「還不都是托你的福!」

「可見妳對我很有感覺。」

「對,一看到你就很有撞牆的感覺!」再攪和下去也不是辦法,干脆……「我們到後面的小教室去談,不要蹲在這里,有夠難看。」

「好的。」

他一起身,魁偉的壓迫感又嚇了她一跳。加上她血路不順、缺乏調養,猛然站起就頭暈腿軟。

「小心。」大手及時的輕攬,穩穩架住踉蹌的嬌軀。

巨掌內傳來內斂而深沉的力量頓時貫穿她整個人。

短短剎那間,她憶起剛才蹲在地上與他面對面,赫然發現他那副厚重鏡片之後隱藏了-雙何等漂亮的眼。他老是用這樣的眼眸猛盯著她,心肺功能再強壯的人都會需要送醫急救。

不行!她現在最需要的,不是一個會令她心動的男人。

兩人一進空蕩的小教室,她立刻冷然拍桌矗立,先發制人。

「方醫師。」

「叫我司真。」

「這里只有你一個姓方的,相信不會引起其它姓方的醫師誤會。」

「但是教會里的人多半都以彼此的名字相互稱呼。」

「對,不過那僅限熟人,我跟你還沒到那種地步。」她傲然硬撐著一派淡漠,輸人不輸陣。「請坐。」

「妳先請。」

「我叫你坐下就給我坐下!」不要討價還價!

健壯的大塊頭乖乖擠進小座位,放棄一切無謂的抵抗,也善良地不予提醒︰她又開始火氣高昂了。

「方醫師,你常到教會嗎?」

「不常。」

「好,那我大致向你說明一下。除了禮拜天早上我們有主日的崇拜外,禮拜五晚上另有屬于單身上班族弟兄姊妹的團契聚會。前半段是主題講座,後半段是分組活動,免得人太多了大家會沒有彼此認識或關懷的時間。」

「我知道。」

「可是今天是禮拜六,沒有主日崇拜或社會青年的團契聚會。」

「是的。」

「那你來做什麼?」

「想跟妳踫個面。」

「干嘛?」

「繼續我們還沒完畢的相親。」

哎……被他的正經八百打敗了。

「方醫師,如果你這麼想結婚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去正派經營信譽卓著的婚友社,或是去參加聯誼,但是請不要到教會里面來找結婚對象。那感覺很惡劣你知道嗎?」她已經沒力到幾乎是在苦苦哀求。

「我來教會很久了,只是出席率不高,所以許多人不太認識我。」

「那你何必這樣跟我追討相親的事?」

厚重的鏡片反射著光面,看不清他的面無表情底下,是什麼眼神。

「上一次在你弟診所發生的相親慘案,我認賠殺出,不跟你們玩了。我既沒有向你弟追討原先說好的生活費,也沒有死纏爛打要你們施舍幫忙,為什麼你還緊咬著不放?」

「我弟沒有幫妳?」

「幫得那麼不甘不願,我才不屑。」姑女乃女乃又不是只有他一個金主可找。

「那妳現在住哪里?」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請不要誤會,我不是想要騷擾妳。」他淡淡澄清,推一推眼鏡。「這事是我弟應該負起的負任,不能耍手段來逃避。」

「你得了吧。」少再來挑逗她的心。「別再跟我哈拉什麼仁義道德,直接跟我說該怎麼擺月兌你就行。」

一頭鬈毛亂發的壯漢頹然垂頭,刺了她心頭一記。

他實在……滿可愛的,也很可憐,每次對他惡劣結果反而害她自己備受傷害。她也不是故意要對他壞,只是不想跟任何人這樣牽牽扯扯的,很煩。

他如果像他弟那樣懂得玩,她樂意奉陪。但他若是認真的,就給她滾一邊去。

可是難得有個優質帥哥對她這麼認真……嘻,有點小斑興。其實他要是真對她這麼有誠意,或許……

「傅玉,我有好幾次在教會看到妳,跟一大群朋友在一起,讓我很羨慕--」

轟!浪漫泡泡壯烈爆破。

「你、你缺朋友的話干嘛不早說?」原來他死黏著她是為這個引「我們除了查經班很多,茶經班也是一大堆。大家三不五時聚在一起一邊查經一邊喝茶吃點心,隨時歡迎你加入!」

他這個……超級大豬頭!

「我是說--」

「如果你有這方面的需要,大可直說!」

她火大地哈哈哈,狠狠賞他肩臂一掌,以示鼓勵,自己卻挫折到不行。還以為他是被她的什麼魅力所吸引,居然只是……

「你想要被大家接納、跟大家吃喝玩樂噓寒問暖兼八卦的話,歡迎你參加周五社會青年團契後的分組活動。每一組都是很友善熱情的哈拉團隊,上知天文不知地理就連馬桶不通水管堵塞各種疑難雜癥都可以回答你。你也可以跟組員分享你的感情需求,他們都會很熱心地幫你禱告;不是禱告你心想事成之類的烏拉屁,把上帝當奴才使喚,而是禱告上帝讓你有更成熟一點的心來面對自己的問題。」

「我的--」

「除此之外,你還可以在周日早上的禮拜結束後,留在教會的交誼大廳,保證你隨時都會听見吆喝要不要一起去哪里吃飯的聲音。你高興參加哪一攤就去哪一攤,吃的時候可以盡情哈拉,吃完還可以繼續哈拉,還講不夠的話,我記得有一小組他們在周日下午都會聚在星巴克喝咖啡查馬太福音。有興趣的話歡迎參與!」去啊,盡避去!跑來找她做什麼?

「我--」

「噢,對了,如果你是比較動態活動型的人,教會也有不少弟兄姊妹每周六早上會相約去登山健行,听說幾乎已經爬遍台北能爬的山嶺,目前正打算朝中部擴展,每年還會去一趟玉山做年度攻頂,自我勉勵。另外教會還有各式各樣的同好會,無論羽球網球籃球排球乒乓球,統統都不設門坎地熱情歡迎大家參與,所以你打得很爛也沒關系。反正耶穌在聖經里面命令我們要彼此相愛了,就算你再笨拙再另類他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就是得愛下去!」

「妳誤--」

「你若是有生活上或工作上或人際上或健康上的一切困難,也歡迎你跟教會的禱告同工講。他們會匯集每周的禱告事項在禮拜三晚上教會的禱告會中一個個提出來,由大家為你代禱。看,很棒吧?很有愛心吧?弟兄姊妹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樣,因為教會就是我們心靈的家。只要你別跑到那些怪力亂神雞貓子鬼叫的靈異教會去,包你可以享受到大家真心的交往和接納!」根本不需要這麼熱心地利用她!

連續強力猛烈轟炸後,看他怎麼說!

一室死寂。

他等她激憤的喘息聲稍緩,才低柔開門。

「我很抱歉。」

啊啊啊,芳心破到底。他果真只是想利用她來跟別人搭上線……哇咧她早警告過自己,別對男人太快動心。結果呢?

犯賤……

「妳誤會我的意思了。」

他的嚴正聲明,無法使癱趴到桌面上的小人兄起死回生。

「傅玉。」

「我不管什麼誤會不誤會,反正相親一案已經告吹。」她也沒拿他們姓方的什麼好處,不必繼續幫忙作戲。

「媒人那邊--」

「我會去打電話告知,我們吹了。」拍桌起身,退堂!

「我已經打電話告知,我們非常中意彼此。」

暗玉差點當場滑倒,滿地亂滾。

他,說、什、麼?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他那張呆板俊臉上掛的反光鏡片,十分銳利,高深莫測。

她到底在跟什麼樣的人交手?

憑她擔任日商企業櫃台小姐的看家本領,什麼人沒見過。但是這個方司真……

「我們回到事件的原點來看。我弟和妳當初的協議,是妳跟我相親、他負責妳這段期間的生活費對吧。」

「呃、嗯。」怪了,她干嘛講得這麼沒自信?

「妳已經履行了相親的部分,我弟卻沒負他應盡的責任。」

「對!」

「最具體的證據就是我們的相親仍在繼續,我弟的安養義務卻毫無進展。」

「沒錯!」但是關于相親的部分她要更正。「那個--」

「他的失約該是他自己來承擔後果,但是現在卻是妳在承擔。」

「就是啊!」超惡劣的,想來就一肚子火!

「合不合理。就算妳不想浪費力氣再跟他爭取,並不代表他就可以逃避。」

「可是我跟他講也沒用--」

「當然沒用,他一定跟妳耍賴到底。」

嗚嗚鳴,講得太好了,害她老淚縱橫。

「我雖然不在你們互惠協定的範圍內,但妳有權追討妳應當享有的權益,我也很樂意替妳執行。而且,要扒他的皮,得由我來動手才有效。」

「為什麼?」

「因為他有把柄在我手上。」

敝不得,那痞子怕他怕得像個小奴才。

「所以我可以逼他出面解決妳的生計負擔,免得妳繼續流浪在外,一直住在--」

「我大哥那里。」

「原來如此。」

喝!被套出來了。白痴,她干嘛要接他的話?!

可惡……他明明看起來很好對付的說,但是又常常突然變得非常……

「你到底想干嘛?!」踫到他絕沒好事,總把她逼到抓狂。「我的事不用你唆,我也不需要你雞婆地幫什麼忙!你也不要隨便為相親的事下結論,以為我們還有什麼可能--」

「喂?」他撥打手機,同時朝她比了個噓。「我方司真。對啊,最近一直值班,好久沒來團契了。抱歉,你可以幫我上一下團契專屬網站,看看有沒有供單身姊妹租的套房?」

呃?他在打給誰?

「不,要個人套房,不跟人分租。最重要的是安全,不要太偏僻。租金方面……妳能負擔多少?」

她突然被他問呆了。

「妳跟我弟談的條件是負擔妳三個月的生活基本開銷吧。」他等她愣愣點完頭才繼續發連珠炮。「那三個月之後呢?妳自己能負擔的每月租金是多少?」

「我……」不知道,要看那時有幾家百貨公司在打折拚周年慶。否則踫到荷包大失血的關頭,哪怕租金只有三百塊她也付不起。

「喂?租金的事不太方便在電話里談,但要租房子的姊妹暫時有經濟上的困難。你等一下……我可以跟對方說是妳要租的嗎?」

小腦袋瓜猛力搖成波浪鼓,丟不起這個臉。

「喂?那就拜托你了,有任何消息隨時跟我聯絡。拜。」

收線,搞定。

暗玉傻眼。

「恭喜,妳的房子就快有著落了。」笑齒亮晶晶。

這……事情轉得太快,像快播畫面的影片,嘰哩呱啦兵荒馬亂一陣,她根本來不及看清內容,就過去了。

「其實團契里有很多資源,只是妳很少接觸吧。」像他這種不常出席的人,反而神通廣大。「如果沒有合適的個人套房,妳會接受跟人分租的方式嗎?」

「不要。」

「我想也是。」

不要笑得好像他很了解她!「你剛才打給誰?」

「團契的主席,他向來很熱心,口風也緊。」

小口愕張。「你打給主席叫他幫我找房子?」

「不需要這麼看重頭餃。」厚實巨掌欣然拍撫,震得她快腦震蕩。「大家都是兄弟姊妹,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妳不也是很熱心地跑來做別人婚禮的義工嗎?」

她真的……搞不懂這個人,也沒膽去搞懂。

「好,房子的問題解決了。回到相親的事--」

「我沒有辦法配合!」

急急沖口的一句,凝結了原本和樂的氣氛。

她站著,他坐著。她僵著,他瞪著。她流著冷汗,他閃著冷光。她神色惶恐,他神情迷惑。她想分,他想合。她想逃,他想留。她極力撇清,他極力糾葛。她快要陷入,他快要逮住。

「可以說得再清楚一點嗎?」溫柔的醇吟,分外懾人。「妳沒辦法配合的,是租房子的事,還是相親的事?」

呃啊,他這樣問,好像拿著房子跟她談條件︰相親的事OK,房子當然也OK。

她很需要房子,不能再偷偷住在老哥的公寓。否則他突然回國發現了,她會死很慘。可是……

「不行!相親的事,我還是沒有辦法幫你。」

「為什麼?」

奇怪,怎麼他的輕喃比暴吠還有魄力?

「因為……」不想再跟他接觸。「因為我不是只有你這件早就過時的案子要忙,我多著是其它的事等著處理!」

「例如?」

「例如、例如那個……」哪個?快點想呀!「例如婚禮的小型樂團!」

他俊眉。蹙,她懊惱皺臉,滿嘴○○XX說不出的咒怨。

「然後呢?」他在听。

噢……她今天到底還要被他套出多少底細才能順利潛逃出境?把他拖到小教室里來談判,就是想私下宰掉他,怎麼這下反而是她被宰?

「我想自己組個小樂團,供新人們辦教會婚禮時使用啦。」X的,豁出去了。

「怎麼樣的編制?」

嗯?有點小訝異,他居然會問這個。「我不想弄得太復雜,所以想要一把大提琴、一把小提琴、一支長笛,再加上鋼琴。」總共四個人。

「很溫馨的路線。」他陷入樂風的沉思中,喃喃自語,又驀地拋出一句,「那妳負責什麼?只管統籌?」

一直佯裝強悍的她,倏地羞紅臉蛋,支支吾吾,扭扭捏捏。

「我想要……彈鋼琴。」

「其它的人員呢?都找好了?」

粉臉燒焦,一頭冷水潑得她唏哩嘩啦。「沒有……我這只是、還在想想而已……」

「用意不錯,但新人們不見得會領情。」好心幫人,人家恐怕還不屑收。

「我也不是非要人領情不可,只是幫了好幾場婚禮下來,發覺很多新人到時根本沒空籌劃這些,不然就是找一些外面的職業團體來演奏。」愈講愈有氣!「那超無厘頭的你知道嗎?因為那些職業演奏者自己不信上帝,很跩地卻在教會演奏聖樂,不是匠氣十足,就是把教會演奏得像爵士酒吧。甚至還有樂團在教會婚禮上演奏布蘭詩歌!哇咧他們到底是智障,還是在詛咒新人?布蘭詩歌內容講的是婬亂放蕩跟毀滅耶!」

耍耍白痴也犯不著在別人寶貴的婚禮上耍吧。

她一想就堵爛,呱啦呱啦翻江倒海地吠個沒完沒了。等到口渴了才赫然想到,她跟他講這些干嘛?

而他,竟也擺出高度敬業精神地用力垂听。

「總、總之,我只是想提供新人們一個參考。」咳,恢復道貌岸然,展現專業精神。「他們如果有其它打算,當然我們就閃邊涼快,在台下替他們捧個人場。」

「是嗎?」

瞪她做什麼?而且她實在不喜歡他這副眼鏡,反光太強烈,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很欣賞妳的想法,非常體貼。」

喔?嗯,小小得意,忍不住眉飛色舞。呵呵!

其實她還有滿多點子的。好比說……

「我也可以支持妳的樂團,負責小提琴的部分。」

她的笑容突然抽筋,嬌顏扭曲。

WHAAAAAAAAAT?!

「至于大提琴和長笛的部分,我也有人脈--」

「等一下!」她的華麗夢想中並沒有他的角色。「我可沒說你OK!」

「需要能力檢定嗎?」好的。「我在大三以前有十二年的學琴經驗,已經到達協奏曲的程度。之後是因為課業很重,加上長期的住院訓練,就很少練習。但是給我兩個月的時間,我會進入狀況。」

「我說的不是那個!」暴跳暴吠。

「那麼妳說的是哪個?」

妳想排擠我?

她猝然瑟縮,不知腦中為何會突然震蕩這一句,氣氛肅殺。

「我這、這個是,沒錢可拿的白工。」

嚴刻剛稜的鐵面,頓時消融,化為溫暖的笑靨。「原來妳擔心的是這個。」

當然不是!

「妳既然是因著一顆真誠的心,來幫助可能有需要的人,我當然也不會以低俗的金錢來衡量。我們什麼時候把人手招聚起來開個討論會?」

討論會?「我不過是--」

「下個月好像有滿多對新人要結婚。」隨手一掏PDA,資料立現。嗯……「看來大家都想當六月新娘。妳說的小型婚禮樂團應該趕不及幫上六月結婚的新人們。」

「你管我什麼時候要幫什麼忙!」別再牽著她的鼻子走!「這是我的事,而且--」

「對不起,我絕沒有奪走妳主導權的意思。」他懇切得連狂響不止的手機都不理。

「我只想象個副手那樣地支持妳,因為妳好像還沒考慮到樂團需要的排練。」

「那又怎樣?反正我也是弄著玩的!」管得著嗎?!

「妳不是說妳最近在忙的就是這件事?」怎麼轉眼突然變得很閑?

「那是--」

「而且妳不正是因為著手籌辦這些,所以沒空繼續跟我相親?」

啊!對喔,她居然忘了。

「妳該不會是唬爛我的?」

答對了!沒獎品。噢喔,有人臉變大便色的了……

「傅玉,妳是為了逃避跟我交往才扯什麼婚禮樂團的謊,還是妳真的想籌組樂團但並不想讓我參加?」

賓果,統統都猜中!對了,他是腦神經外科醫師嘛,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哎,好吧,干脆跟他攤牌。「方醫師--」

「叫我司真。」

「請先把你的手機關掉可以嗎?」煩到沒力了。「婚禮樂團的事我是很認真地在胡思亂想,但是對于合作的人選我絕對講究。」

她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組團最重要的,就是要人爽,不爽就拉倒。

「喂?我方司真。」

「而你呢,」長長秀發冷傲掠往肩後。「就正是我--」

「找到小套房了?」不錯,夠效率。「還不用房租?!」

他刻意挑眉望她,她則驚愕大瞪他那支如阿拉了神燈般的萬能手機。

小手霍地箝住還握著手機的巨掌,打死不放。

「你就正是我所需要的提琴手!」

她凌厲逼視他,狠狺詛咒。

「司真,加入我吧!」

「我願意。」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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