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相遇 第八章
作者︰連亞麗

藍雨婕今天似乎有點不太一樣,經過那天和石尚驊一起到百貨公司大血拚之後她就有了些微的改變。

呂正凡從她口中得知她那天和石尚驊一起到百貨公司采購,心中自然有點疙瘩,但他並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像個愛吃醋的傻蛋,所以他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他深愛著雨婕,就算她和石尚驊一起去逛街又如何,任何事都不會動搖他對雨婕的愛慕。

可是他心中的恐懼不斷的加深、擴大,雨婕近一個月來的改變越來越明顯,儼然一副陶醉在愛里的小女人模樣,她不再和他談音樂、談心事,她的話題永遠都圍著石尚驊轉,弄得他神經緊張,他徹夜無法成眠就是為了怕她被人搶走,他真擔心自己的恐懼即將成為事實。

藍雨婕今天穿了一件迷你裙,她不相信呂正凡還會沒反應,這陣子她的裙子越穿越短,為的就是希望博得他的贊美,可惜他卻好像一點也沒注意到,今天她故意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還是一副呆頭鵝的蠢樣,她不禁感到有點惱怒。

他不是說他喜歡我嗎?為什麼他都沒有注意到我的改變?

那天她本來只是想買幾件牛仔褲的,沒想到除了衣櫥里的那二十幾件嶄新的牛仔褲之外,她還多買了整整有兩個衣櫥那麼多的‘女人味’服飾,都是石尚驊啦!她才不肯承認是自己喜歡,那些衣服穿在她身上真的很好看啊!石尚驊還說她是個標準的衣架子呢!可惜呂正凡很顯然的一點也不懂得欣賞,逼得她從長裙、長窄裙、緊身裙、窄裙,穿到迷你裙,他還是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她的挫敗感一天天的加重。

今天她提早半個小時到幻之音來,雖然她以前也常常這樣,但她今天可是有目的的。她跟著呂正凡跑前跑後,不管他人在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好不容易半個小時過了,他總算有點空閑了,不再跑來跑去,反而靜靜的坐在酒吧的一角。

‘正凡、正凡,你有在听我說嗎?’自從他向她告白後,她便直呼他的名字。呂正凡的神思縹緲,她不會看不出來。

‘有啊!’他語氣懶散,似乎不太想搭理她。

‘我說了什麼?’

‘你說石尚驊怎麼好、怎麼棒不是嗎?’她還想要他怎麼說?呂正凡今天不停的跑上跑下就是為了要避開她,他多想告訴她她穿什麼都好看,她的腿修長勻稱,穿上這件短裙非常的漂亮搶眼,但他只要一想到那是石尚驊替她選的,他就無法月兌口說出任何稱贊的話。他不是沒想過要為她買一些衣裳,不過他知道雨婕是不會穿的,她一向都討厭那些會令她行動不便的裙子,可是經過石尚驊的一番開導後,她居然從此改頭換面了,自己的影響力竟比不上他的花言巧語,這令他心灰意冷。

‘我沒有,我的主題不是他!’她生氣了,正凡完全沒听自己在說什麼。

‘我所听到的並不是如此。’

‘那你听到的是什麼?’

‘就是我剛才說的。’呂正凡亟欲結束這個話題。‘今天客人很多,我過去幫忙。’

藍雨婕並沒有阻止他離開,她傻傻的坐在原位,看著他忙進忙出。事實上今天一點都不忙,她在幻之音這麼久了,她很清楚他根本就在躲避自己。她忽然有一種受傷害的感覺,自己像是馬戲團里的小丑一樣,以為這樣他會更喜歡自己,所以每天穿得花枝招展的,沒想到他一點都不在乎她,難道他說喜歡她、愛她、要娶她,這些都是哄她的?

一到午夜,客人漸漸多起來,她依舊痴痴的坐在原位,一動也不動,呂正凡知道她在看著自己,便故意不回頭,隨便找了一個人去告訴她該她上場了。藍雨婕呆呆的看著來者,听了半天才知道他在說什麼,心中更是傷心。

為什麼他不自己來告訴她?平常時間到了,他都會親自來跟她說,為什麼今天他叫別人來告訴她?

她難過的四處搜尋他的身影,只見他正在和一桌女客聊天。老實說,呂正凡還算長得不賴,加上他所擁有的醫學院學歷,凡是來幻之音的女客幾乎都是沖著他來的,那一桌女客和他不知道說了什麼,他們全都在笑。

是在笑我嗎?她失神的想著,發現眼眶突然熱熱的,她深吸了一口氣,茫然的走上台,坐上鋼琴椅,她臉上的表情是飄忽的。

她推開了麥克風,自從瑛姿不在,她一直都是自彈自唱,但她今天真的唱不出來,甚至有些彈不下去。她掀開琴蓋,心不在焉的彈了起來。

她一直彈一直彈,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台下的客人談笑,只是不斷的彈奏。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彈了多久,直到她瞥見一旁的時鐘,才知道時間已經到了,最後一個琴音還在空中飄蕩,她的琴蓋便已經合上。她的眼中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幻之音的出口。

她快步走向門口,有一個人挺身擋住了她的去路。

‘雨婕……’

是呂正凡的聲音,她並沒有抬頭看他,也沒有說任何話。

呂正凡被她反常的舉動給嚇壞了,他在台下清楚的知道她不對勁,她的表情、她筆直的腰桿、冷漠的曲子,完全听不到她往常豐沛的情感,她今天的表現是那麼冰冷,難道她心情不好?以前只要心情不好,她都會告訴他的。

‘雨婕。’

她想說些話,想罵他,卻發不出聲音來。

她不想看他,她怕自己一看到他的臉便會號啕大哭,因此她閃過了他健壯的身子,盲目的只想離開這里。

‘雨婕!’呂正凡對著她的背影喊,對她的置之不理感到痛心。難道她已經不需要我,改投向石尚驊的懷抱?

石尚驊的家世顯赫,長得又是一表人材,呂正凡一直以為雨婕不會是那種嫌貧愛富的拜金女子,對于石尚驊那種公子應該會有些免疫力的,沒想到自己還是輸了。

他真應該堅持雨婕搬出石家的,但事到如今……他又有什麼話好說!他目送著雨婕走出他的視線,或許她這一走也就走出了他的世界。

‘干杯!’

石尚驊再度蒞臨邱悅芬的小鮑寓,這次是為了慶祝他追求藍雨婕成功,不過他們杯子里裝的是烏龍茶,自從上次邱悅芬‘酒後亂性’之後,她現在還印象深刻,談酒色變,所以他們便以茶代酒。

‘恭喜了!’

‘有你這個軍師在,我還怕打不贏這場戰爭嗎?’

‘算你還有點良心,你目前進展如何?’邱悅芬興致勃勃的問道,不能怪她多事或好奇心太重,這場追逐戰她也有份,身為尚驊的軍師,她當然得對整個戰局有相當的了解才行。

‘她已經答應明天要和我約會了!’石尚驊興奮的說。

‘太棒了!’邱悅芬和他一樣感到開心。‘你看!我說得沒錯吧!’

‘沒錯,沒錯,簡直對極了!她現在已經向呂正凡辭職,暫時都不工作了,這一來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培養感情,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但雨婕似乎在和呂正凡生悶氣,我想大概是因為如此她才會投向我的懷抱,那個呂正凡不知道做了什麼事,害她那麼生氣,只要我一提起他,雨婕就火冒三丈。’

‘你不會笨到在她面前提起呂正凡吧?’

‘是有幾次。’

‘你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啊!她好不容易才忘了對方。你竟然笨得在她面前提起那個人,你想一輩子討不到老婆啊!’

‘那我該怎麼做?’石尚驊現在可是崇拜悅芬崇拜得五體投地,就算她要他到巷子口學小狽撒尿,他也會照做不誤。

‘你看你,緊張成那副德行!’

‘我當然緊張了,我可是很認真的。’

‘真好!’邱悅芬露出一臉的羨慕。‘我真希望自己就是藍雨婕,有兩個男人為了我爭風吃醋。’

‘別羨慕別人,你以後也會遇到的,以你這麼好的條件,除非全世界的男人都瞎了,否則你一定也會找到一個能真心愛你的人。不過你這次眼楮可得放亮一點,別再找像姓戴的那種貨色,那不適合你。’

‘別再拿他取笑我了,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著了什麼魔,竟然會喜歡那種人,真是認人不清。’

‘還好他結了婚,以後就不會來纏你了。’

‘是啊,還好。’邱悅芬附和著,但語氣卻不怎麼熱烈,自己的前一段戀情算是永遠的結束了,本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沒想到竟因此陰錯陽差的和尚驊發生了關系,還給了他自己最寶貴的貞操,真不知道這該算是幸或是不幸。

她應該和以前一樣對每件事都存著想開點的念頭,但她試過了,那股莫名的情緒總是佔住她的心房不走,她不是想怪他,但……

每一次尚驊來找她,她心中的失落感就越來越重,他喜歡的人是藍雨婕,她怎麼可以對他存有非分之想!那是不可以的,太卑鄙了!尚驊看著自己的眼神是這麼的真誠,他是那麼想和藍雨婕共度一生,基于朋友的立場,她應該幫他的,就算不能成為一輩子的伴侶,也可以當他一生的朋友,這樣就足夠了。

‘接下來的秘訣你可要听好哦!’

※※※

石尚杰夫婦蜜月歸來,石家大大小小皆滿心歡喜的迎接他們,看他們一副鶼鰈情深的模樣,眾人皆不約而同的開始揣測著石老爺的心願或許真能實現,過不久大少女乃女乃也許就會傳出喜訊。

而石虎對兒媳婦的態度也有了極大的改善,雖然談不上是疼愛有加,但也不至于像當初那樣不理不睬,甚至偶爾還會跟瑛姿聊上幾句。

彩兒現在每天說的都是爺爺長爺爺短,石家上下就屬她和石虎最親,石虎更是一天到晚帶著寶貝孫女四處串門子,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個漂亮伶俐的小孫女,柳艷還為此大發雌威,大吃彩兒的飛醋呢!還好彩兒滿機靈的,用計把石虎和柳艷騙到日本去,好讓爺爺、女乃女乃能藉此機會重修舊好,果然石老夫婦旅游歸來至今也有一個多禮拜了,還沒听過他們有什麼爭執發生,可見此行已將他們先前的心結給化解掉了。

石尚驊和藍雨婕的戀情卻苦無發展,藍雨婕一心全系在呂正凡身上,即使石二公子再怎麼溫柔多情,她依然只將他當成一位知心朋友,整日茶不思飯不想。石尚驊明知她的心早有所屬,卻堅持不肯放棄,他不只一次的在邱悅芬面前夸下海口,不把藍雨婕追到手他誓不為人,話都說了,他總不能漏氣吧!

再說石尚驊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他就是不想讓邱悅芬看自己笑話,她能幫的都幫了,已算得上是對他仁至義盡,他要是再泡不到藍雨婕,這不是擺明了他魅力不夠,用心不足,他可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夜半時分,石尚驊和藍雨婕來到海邊,她從下車到現在就是那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坐在沿岸的一塊石頭上,整整發了兩個小時的呆,似乎完全忘了石尚驊的存在。

石尚驊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心里卻急得發慌。她當真一點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石尚驊站在距離她有五步之遙的地方審視她出神的臉蛋,急著想從她的表情猜出她的思緒。

但……這有必要嗎?石尚驊在心底問自己,認識藍雨婕至今也三個多月了,除了剛開始的那陣子他對她有著一股奇異的征服欲,只因她那時總是出言不遜,老是喜歡惹他生氣,一向在女人堆里無往不利的他因此才對她產生興趣,更被她毫不做作、坦然率直的個性所吸引,執意非得到她不可。

如今,連他自己對這個計畫也感到躊躇了,再怎麼遲鈍的人都看得出來藍雨婕深愛著呂正凡,這段時間以來,她從一個性情乖戾、口若懸河的女孩,變成一個神思飄忽、陰沉少語的女子,在在都說明了她在想呂正凡。

她不打架了,在路上遇見不平的事也不出面主持正義,仿佛一切事物都與她無關。就算石尚驊天天和她相處,他還是無法捉模她飄忽不定的心思,即使明知自己早已徹底的輸了這場沒有贏家的戰爭,他還是不肯放棄,他迷惑了,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他盯著藍雨婕的身影發愣,一個和藍雨婕十分神似的女子從她的身子里分裂出來,石尚驊知道是自己眼花了,但他並沒有揮去這個看似熟悉的身影,反而下意識的要看清那模糊的幻影,她的臉龐是糢糊的,可是身軀看來是似曾相識。

她是誰?

正當他想努力的辨識那個幻影,藍雨婕突然開口喚了他的名字。

幻影立即消失,石尚驊眨了眨眼回過神來,邁步走向她。

‘男人是不是很容易就可以說出「我愛你」?’她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他。

‘也許吧!我也不清楚。’石尚驊回想著過去是否曾說過這句話,結論是有,而且很多次。‘多半都是對著自己不愛的人說,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卻反而開不了口。’

‘是嗎?’想到呂正凡那一夜在海邊連續對自己說了數不清次數的‘我愛你’,她感到心碎。‘為什麼?’

‘大概是害怕吧!’

‘為什麼男人不誠實一點、不勇敢一點?’她埋怨道。為什麼呂正凡要騙她?

‘為什麼女人不誠實一點、不勇敢一點?路是相通的,我想兩方都有責任。’石尚驊看著藍雨婕悲憤的臉,眼前另一個幻影越來越清楚。她一定是一個和自己很熟的人,他猜想。

為什麼和藍雨婕在一起,他卻想著另一個女人?照理說他不應該這樣的,他喜歡的人是藍雨婕啊!他眼里應該只有她一人,悅芬不是這麼說的嗎?

悅芬!會是她嗎?

‘我從來沒打算愛上他的。’

‘誰?’石尚驊掙月兌出自己莫名的思緒,回應著她的話。

‘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敢把他的名字說出來?’石尚驊不曉得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確,不過他知道自己是毫無勝算了。

‘他對我並不是認真的。’藍雨婕幽怨的說。

‘你自己猜的?你怎麼知道他對你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你有問過他嗎?’

‘沒有。’因為他沒有給我機會,他一直在躲我,把我視為毒蛇猛獸。

‘給他一個自白的機會,你一向不是很勇敢的嗎?你應該親自問問他的。’他現在倒成了藍雨婕的戀愛顧問,而他自己的戀愛顧問……

邱悅芬的形影清清楚楚的出現在他眼前,他看見她正在對自己微笑。

他有多久沒有看到她了?大概有半個多月了吧!自從藍雨婕答應了自己的邀約之後,他和藍雨婕天天相約出游,他便沒再去找過她了。自己真是過河拆橋,有異性沒人性,竟然連一通電話也沒打過,他和她甚至有過超友誼的關系呢!他居然對她不理不睬了半個多月,真是該死!

藍雨婕覺得石尚驊的話滿有道理的,反正再這樣下去自己遲早也會受不了的,還不如去找呂正凡說清楚,省得心煩。

‘那你呢?你已經知道我的秘密了,你得和我交換你的秘密才行。’藍雨婕一掃心中的陰霾,反而興致濃厚的想知道石尚驊心中的秘密。

這些話好熟悉,交換秘密,我曾和悅芬說過同樣的話,不是嗎?

他突然有點想她,恨不得馬上見到她。

為什麼?莫非……我真正喜歡的人不是雨婕,而是教我追求雨婕的……邱悅芬!

‘我……大概……愛上她了。’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是那個女警嗎?’

石尚驊聞言一驚。‘你怎麼知道?’

藍雨婕故做神秘的笑笑。‘她跟你很配。’

‘是嗎?’石尚驊居然因她的話而有了一絲喜悅。

他們並肩坐著,心中皆感到一陣釋懷,長久以來的抑郁,在此刻得到了舒解,只覺胸口暢然輕快,他們各自約定明天一定要去向自己所愛的人表白,不論結果如何,他們都要勇敢的面對。

呂正凡在這時也來到了他第一次向藍雨婕吐露愛意的海邊,卻正好撞上石尚驊和藍雨婕坐在不遠處促膝長談,甚至不時爆出笑聲。

自從雨婕那天沉默不語的離開幻之音之後,他非常的擔心,再加上瑛姿打電話來告訴他,雨婕這陣子很反常,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整天窩在石家發呆,他本來想親自到石家看看她的,但被瑛姿的另一番話給打消了念頭。瑛姿覺得雨婕和石家老二走得太近,一听到雨婕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呂正凡的心立刻涼了半截,沒想到她真的……但是雨婕一向不是很喜歡和石尚驊在一起嗎?為什麼瑛姿會說她心情不好、行為反常?

他以為雨婕有異于常態的行為是因為自己,畢竟她是辭了幻之音的工作之後才變成那樣的,害他整日焦慮不安,思索著要找什麼借口上石家看她,沒想到這全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事實擺在眼前,雨婕正和那個男人興高采烈的談天說笑,即使在這夜深無人的海邊,在路燈微弱的映照下,呂正凡依舊可以看到她臉上那抹飛揚的神釆。

不久前,在同一個地點,她曾像只溫順的小貓咪依偎在自己的懷里,和自己分享深情的吻,如今卻……景物依舊,人事已非,她身旁的人已經換成了別人。

他仰望著滿天星斗,無語的詢問上天,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他哪里比不上石尚驊,為什麼雨婕會舍棄自己而選擇他?難道他這幾年的等待,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他像一座雕像般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里,注視著他們兩人起身,並朝自己站立的方向走來,此刻他的心已完全的冰冷。

‘正凡!’藍雨婕抬頭看見佇立在燈下的人影,她無法相信自己眼楮所看到的,他竟然就站在那兒看著自己。

她朝他飛奔而去,並朝他露出幸福的微笑,但不一會兒笑容凍結在她的唇角,她的四肢在看到他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僵硬。

他竟然連一聲招呼都不願回應就轉過身走了。

藍雨婕的愉悅在瞬間消失,一股熱氣涌上了她的眼眶。

‘我想他大概是誤會了。’石尚驊走到她身邊,提出了他的看法。

‘真的嗎?’藍雨婕噙著淚水問道。

‘相信我,絕對是這樣。’

好吧!藍雨婕決定暫且相信他一次,明日一早她絕對要找呂正凡好好談一談。

※※※

石尚驊一回到家里便翻箱倒櫃,想找出邱悅芬的電話號碼。經過一陣搜索,他總算找著了那張記著電話號碼的小紙片,他拿起電話號碼念了一遍,念完之後才發現這號碼他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真是神經!

這意味著什麼?

他來不及細想,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將近清晨四點鐘,如果現在打電話給她會不會太冒失了?他在房里走來走去,不停的思索著。

但不打給她,他心里又難受得要命,他多想念她的聲音啊!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眼見時針又走了半圈,他才拿起話筒撥號。

‘喂!’一個輕快的女聲出現在他耳際。

她沒睡!

‘喂,我是尚驊……’

‘我現在不在家,這是電話答錄機,你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吧!’悅耳的聲音繼續說著。

多可愛的留言!和悅芬的人一樣,她總是那麼幽默風趣。

在‘嗶’一聲後,邱悅芬听見了石尚驊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其實她在家,而且已經一整夜都沒睡了,公寓里堆滿了大包小包,她手邊還整理著另一箱衣物。

在听見石尚驊的聲音時她便停止了動作,輕手輕腳的來到電話旁邊,細細的吟听他低沉的嗓音。

他打來做什麼?都半個多月沒聯絡了,難不成又是來告訴我他的喜訊,或是來向我報告他和藍雨婕的進展?還是他又遇到了什麼困難?

不管怎樣,她都已經無能為力了。

她所能承受的極限就到這里,當半個月前石尚驊最後一次向她報告進度時,她就已經知道她愛上他了!

她沒辦法眼睜睜的看他瘋狂的追求藍雨婕,她也有她的自尊、想法,石尚驊老在她面前提起藍雨婕,這對她是多大的煎熬啊!她本來以為可以滿足于做為他吐露心事的朋友,但她錯了,她根本沒有那個度量,也沒有勇氣面對這一切。

在石尚驊最後一次來找她的第二天,她辭職了,這半個月內不管上司如何慰留,她都執意離去。或許……只要石尚驊在這段期間內來找她,她會留下來的,但他卻失去了聯絡。不,就算他來找她又怎樣,她還能奢望什麼?她是非離開不可了……

畢竟……一個未婚生子的女警,是很難在警界待下去的。

‘悅芬,你什麼時候開始裝答錄機的?’

有一段時間了。

‘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說,’

很重要?那一定和藍雨婕有關,你的心里有什麼事會比她更重要?

‘抱歉,三更半夜打電話來,我想你大概在執勤吧?’

我早辭職了,而且現在也不是上班的時間。

想到他對自己的不了解,她心中又是一陣淒苦。

‘我不習慣對著機器說話,我打電話到局里找你好了。’

邱悅芬嚇得立刻拿起話筒,可惜他已經掛掉電話了。

他要是打電話到局里去,一定會知道自己辭職的事。天啊!我該怎麼辦才好?

邱悅芬心中另一個聲音告訴她,知道又怎樣?他才不會在乎呢!在他的心里,你根本無法和藍雨婕相比,你根本用不著擔心!

盡避如此,她還是打電話叫了計程車,迅速的將所有行李打包,不一會兒計程車就已經等在樓下了。

她上樓拿最後一件行李時,電話又響了。

為什麼她把電話留著最後才拿呢?難道她還在期待什麼?

‘喂,我是邱悅芬,我現在不在家,這是……’

石尚驊焦慮的聲音混合著她的錄音出現──

‘悅芬!你到底……’

邱悅芬一把拔了電話插頭,連他想說什麼都來不及知道,也不想知道,便拿起最後幾件行李,包括那台電話答錄機,像火燒似的飛奔下樓。

※※※

石尚杰一覺醒來,伸手一探,卻遍尋不著妻子溫暖的身軀,他嘆了一口氣。

不該買食譜給她的,瑛姿現在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做飯,可惜她廚藝不精,遇上王媽那精湛的手藝,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做做她自認為做得最棒的早餐三明治。

除此之外她還不滿足,一天到晚捧著食譜研究小點心、小蛋糕之類的東西,石尚杰只要求她不可以做午餐和晚餐,因為她做的菜實在有點……至于其他的就由她去了。說也奇怪,只要是西式的餐點她都可以做得很好,偏偏中國菜她就是怎麼弄都不對。石尚杰知道她想努力學做中國菜,以便討好自己的父親,但他嘗過老婆的作品後,還是決定為了保護老父的胃而禁止妻子做菜。

石尚杰倚著門框,看著她在廚房里忙進忙出,一頭紅發不停的低垂搖晃,一副認真的模樣。

他走過去摟住她的腰,在她柔女敕的臉頰上親了一記。

‘早安,老公,睡得還好嗎?’

‘不好,你一大早就不見了。’

‘我要做早餐啊!’

‘王媽可以做。’

‘你答應過我的,我用了好幾個吻跟你交換,你忘了?’

‘怎麼忘得了?!’

親吻早已成了他們之間用來懇求對方或是道歉的籌碼,他還記得那天她為了求他讓她負責全家的早餐,甚至吻遍了他全身呢!

‘你啊!’他摟了摟她,任憑自己的雙手在她身上游移。‘我們回房里去。’

‘不行啦!我還沒弄完,尚杰,別鬧了!’她被他的撫弄逗得咯咯發笑,因為手中拿著東西,她只好用身體推他。

石尚杰抱住她,並且別有用心的揉搓。

‘你在引誘我。’

‘沒有。杰……大家都快起床了……別……’林瑛姿難為情的閃躲著。

‘沒問題,我盡量快一點……’

‘這里是廚房,會被人看到……哦……’她因他激情的動作而喘息申吟。

石尚杰親吻她的頸後,一手握著她縴細的腰肢,另一手則霸道的捧住她弧度優美的胸部,盡情的在她身上獲取滿足。

‘噓……’他吻住她的唇,將她轉過身來,恣意擄掠。

當一切結束後,他在她耳邊低喃愛語,並替紅著臉的她整理略微凌亂的衣裳。‘我說過不會有人知道的,大家都還在睡,沒有人敢在這時候來打擾我們。’

‘你……’林瑛姿羞得說不出話來。

還好石家人都沒有早起的習慣,要是被人看到他們明目張膽的在廚房做那種事,多不好意思啊!

※※※

清晨那場激情的交歡始終在林瑛姿腦海盤旋不去,害她一整個早上始終紅著一張臉,柳艷還不明究里的以為她生病了,還叮嚀她最近天氣多變化,要她小心照顧身體。而罪魁禍首卻坐在桌子的另一端,若無其事的吃早餐,並不時向她投來幾記揶揄的笑容,使她臉上的紅暈更加深了幾分。

藍雨婕一改前一陣子的食欲不振,起了個大早,並掃光了餐桌上的餐點,吃完早餐竟破天荒的要求瑛姿陪她到百貨公司去。

‘買衣服?’林瑛姿明顯的感覺到藍雨婕在衣著上的改變,自從她和老公蜜月歸來後,便發現雨婕的不同,她不再是那個看似長不大的野丫頭,一向敬謝不敏的套裝短裙全漂漂亮亮的穿在她身上,沒有任何忸怩不安。林瑛姿也很欣賞她的改變,卻始終沒有在她面前提起,怕她會不好意思。

‘對啊!’藍雨婕露出嬌羞的淺笑。

‘穿那麼漂亮給誰看?’

‘呂正凡。’藍雨婕口齒清晰的說出這三個字。她想過了,喜歡就喜歡嘛!吧嘛不敢說,她就是喜歡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藍雨婕愛上了那個二愣子呂正凡。

‘啊!……’林瑛姿一陣驚愕,隨後撲向藍雨婕,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怎麼……怎麼回事?’

‘我還在想你這只呆頭鵝什麼時候才會明白呂大哥對你是真心的,你的反應真是有夠慢,呂大哥喜歡你這麼久了,你居然到現在才發現!不過為時不晚,我們還等什麼,快點走啊!’

‘你怎麼會知道……他喜歡我?’藍雨婕訥訥的問。

‘我有眼楮、有耳朵,看得見也听得著,才不像你這個睜眼瞎子,呂大哥臉上分明就寫著『我愛藍雨婕」五個大字,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只有你還渾然未覺。’

‘我知道啊!他……他有告訴我。’

‘真的!什麼時候?我怎麼都不知道!’

‘就是和吳義那群混混打架那次。’

‘天啊……然後呢?’

‘然後……我跟他有了一點誤會……’說到這兒,藍雨婕又開始垂頭喪氣了。

‘難怪你這一陣子老是魂不守舍,原來是為愛所苦,患了相思病啊!’林瑛姿說這話並沒有挖苦的意思,語氣中反而充滿了了解的同情。

想到這兒,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和尚杰的戀愛,若不是尚杰對她剖白他的感情,或許自己早就走了,要是真的如此,他們的結局會是多麼感傷啊!

‘你們倆明明那麼相愛,有什麼誤會可要說清楚才行,你還記得那首歌嗎?’

‘黃大煒的「愛情最怕誤會」?’

‘嗯。’林瑛姿輕輕的哼著那首歌的旋律……

兩人同時靜默了。

‘怎麼辦?’說話的人是林瑛姿。

‘什麼?’

‘我還沒告訴尚杰彩兒的事。’

‘你還沒說!’雨婕幾乎要大叫了。

‘我……’她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間,不!這是借口。

‘沒關系,今天他一回來你就立刻告訴他,要不然你現在打電話跟他說。’藍雨婕伸手拿起話筒交給她。

林瑛姿卻遲遲不肯接過話筒。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敢說,其實尚杰對我真的很好,我……我不敢,彩兒是我的!我怕他會把她從我身邊奪走,我知道這樣很傻……’

‘什麼傻,簡直笨得可以了!說我是睜眼瞎子,那你呢?石尚杰愛你入骨,他恨不得一生一世都能陪在你身邊,你卻一天到晚擔心手中的幸福會消失,怕他哪天心情不好就拋棄你,幸福是要靠自己去掌握的,虧你還在這兒勸了我老半天,原來你自己也沒搞懂。其實這也沒有多難啊!就拿起話筒告訴他說他女兒是個天才兒童,這不就得了,必要的話再多捧他幾句,說他基因優良,所以才會制造出這麼優秀的孩子,他想生氣也會氣不起來。’

林瑛姿仍是一臉的猶豫不決。

‘你打不打?你不打,我替你打!’

林瑛姿深吸了一口氣,並點點頭。

‘什麼嘛!都已經是夫妻了還這麼客氣,真搞不懂你!’

藍雨婕跟她要了電話號碼,便撥了一通電話到石尚杰的辦公室。

‘喂!’藍雨婕一副勇氣十足的口氣,但一听到石尚杰的聲音,馬上什麼氣都沒有了,反而囁嚅了起來。

‘石尚杰啊!’這句的音量比先前那聲喂的音量少了一半。

‘雨婕嗎?’石尚杰懷疑自己的耳朵,藍雨婕怎麼會無緣無故打電話到飯店找他?

‘是。’藍雨婕真想甩自己一個耳光,干嘛沒事找事管上他們夫妻的閑事?但一想到這件事和自己的好友有關系,她就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我是想告訴你……’

‘什麼?’

‘彩兒她很聰明。’

‘是啊!她比同年齡的孩子要機靈多了。’石尚杰帶著為人父的驕傲說著。

‘你知道?’

這值得那麼驚訝嗎?‘我每天和她相處,又是她的父親,我當然知道。’

藍雨婕和林瑛姿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同時吁了一口氣。

‘好,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就好,沒事了,我不打擾你辦公。’

‘等一等,瑛姿在嗎?’

藍雨婕將話筒遞給林瑛姿。‘喏,他找你。’

‘喂?’林瑛姿的聲音有點怯生生的。

一听見她的聲音,石尚杰不自覺的露出了微笑。‘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沒什麼……’

石尚杰幾乎能想像出她講電話的模樣,不知她此刻的臉是否還跟今晨一般酡紅。

‘「感冒」好點了嗎?’

‘我……你……我才沒有。’林瑛姿的臉驀然泛起紅暈,她清楚的知道他所謂的感冒是指什麼。

‘保持想我,我一回去就馬上治好你的「感冒」。’

‘不要。’她固執的說道,雨婕就在她身邊,他怎麼可以……

‘不要?真的?’他的聲音具有一種催眠的魔力,令她不得不屈服。

‘好……’她竟然說好,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無法想像他會怎麼‘治’她,哦!天啊!可別和今天早上一樣,那多令人害羞啊!

‘就這麼說定,我今天帶你去吃一種很特別的東西。’

‘好……’

看著好友和老公情話綿綿,說完了電話還一副恍惚的神情,不禁讓藍雨婕又妒又羨。

‘看來是我們庸人自擾、杞人憂天,他早就看出自己的女兒與眾不同了,還因此沾沾自喜呢!’

‘他怎麼知道?’

‘他天天和彩兒在一起,用看的也看得出來,父女連心嘛!’

‘他這麼說的?’

差不多。‘是啊!’

林瑛姿一臉的喜不自勝。‘我還以為……嘻……’

‘別高興了,還有我呢!先幫我解決了我那檔事再說吧!’

在林瑛姿和彩兒的陪同下,藍雨婕在百貨公司里東挑西選了一下午,才選中了一套她自認為呂正凡會非常喜歡的牛仔裝──白色牛仔外套配上白色牛仔短裙,並當場就換上身,女性化的剪裁使她顯得有個性但又不失嫵媚。

‘雨婕阿姨,你好漂亮哦!’

‘雨婕阿姨前一陣子天天穿漂亮的裙子,你就沒說過我好看。’藍雨婕輕點了一下彩兒的鼻頭,不依的說。

‘那不一樣啊!雨婕阿姨那樣子看起來雖然很漂亮,但是感覺好奇怪,不像雨婕阿姨嘛!’

‘連彩兒都這麼說,我真不應該相信石尚驊!’難怪正凡會不喜歡。

‘我倒不覺得正凡會討厭你的改變,’林瑛姿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說道︰‘我想他或許是嫉妒吧!每天看你和別的男人一起出去買衣服,他當然會不開心,就連我也以為你跟尚驊……’

天啊!沒想到連瑛姿都以為她和石尚驊有了什麼,這……

‘原來他真的誤會我了。’

‘好了,治裝完成,你還愣在這里做什麼?快去找他解釋清楚啊!’林瑛姿對她眨眨眼,開口催促她。

藍雨婕不好意思的笑笑,說聲再見立刻飛奔去找呂正凡。

‘媽咪,雨婕阿姨是不是要去找呂叔叔?’

‘嗯哼。’

‘她是不是很喜歡呂叔叔?’

‘是啊!’

‘像媽咪喜歡爹地那樣?’

‘對啦!走,我們去買東西送爹地好不好?’

‘嗯,好。’

她們母女倆走至販賣男裝的樓層逐一逛著,林瑛姿混血的容貌吸引著人們的眼光,不少男士皆露出對她有興趣的神色,當彩兒故意在那些男人的面前大聲的問道︰‘媽咪,我們買這個送爹地好不好?’那些男士才失望的走開,除了躲在一旁假裝看衣服的兩個男人。

也許林瑛姿並沒有注意到那兩人異常的舉止,但彩兒卻發現了。

‘媽咪,他們為什麼一直在看我們?’

林瑛姿聞言便觀望了一下,那兩人又裝做仔細在看衣服的模樣,所以她並沒有看到什麼異狀。

‘沒有啊!’

‘可是……’彩兒心有不甘的又轉頭看了那兩個行動鬼祟的叔叔一眼。

那兩個男人互看了一下,知道小女孩已經對他們起疑心了,決定立刻行動。

他們走近林瑛姿母女,趁林瑛姿付帳的時候,一把抱起彩兒捂住她的嘴就跑,林瑛姿完全沒有料到會有人在百貨公司里綁架她的女兒,一時驚嚇得動彈不得,但她隨後也追了過去。

兩名歹徒直奔樓梯下樓,林瑛姿則在後面苦苦追趕。

‘放了她,救命啊!他們架走了我的女兒!彩兒……’

一出百貨公司,立刻有輛轎車駛近歹徒,他們隨即坐上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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