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不当户不对 第六章
作者:林钰桦

“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夜晚,乔咏心上完课由袁仲邦接回,她在门口向他道别。最近两人约会的时间少得可怜,相约出游的机会大大减少,只剩接送乔咏心下课回家的这段路程是两人见面的时间。

“我好久没见你爸妈了。”袁仲邦说著,伸手熄了火拔起钥匙,跟著她下车。

乔咏心微微一笑,他成熟的处事风范很令人倾倒,没有多做反对,两人相偕进屋。

没想到已近深夜的屋内竞异常热闹,一推开家门,惊见婶婶与她的儿女们皆在座。

“婶婶,二堂哥、堂姊。”她客气生疏的打著招呼。“妈,我回来了。”转向母亲的目光含著纳闷与询问。

“啊!你终於回来了。”婶婶的态度异常亲热,众人像是已等候多时的模样。

“伯母!”袁仲邦跟在后头进屋,首先与客厅中的乔母寒暄,然后才转身向屋内其他人颔首点头。

“你就是袁氏企业的袁仲邦?”婶婶与他有过一面之绿,又已听闻咏心与他交往之事,自然知道他的身分,惊见贵客莅临,喜悦之情溢於言表。

“我是。”袁仲邦一表人才,态度不卑不亢,在众人中硬是显得出色许多。

“太好了!没想到竟可以遇到你本人,来来来!弘义,你自己跟他说!”婶婶热情的介绍自己的儿子给他认识。

“怎么回事?”乔咏心低声问自己的母亲。

“弘义想拉袁仲邦一起合作生意,看中的是袁氏企业的名声与财富。”乔母低声回答,“他们来好几次了,一直提这件事,只是你晚上都去上课不在,今天他们待得比较晚,执意等你回来,现在本尊来了,他们就直接找他了。”乔母好笑的努努下巴指出眼前的情况。

这两天小叔一家子极勤於到家里走动,明摆著想巴结自己的女儿,但一见到真正的权力中心出现了,她们母女马上如没有利用价值的玩具被晾到一旁。

乔咏心皱起了眉头,眼前婶婶一家子早L已不在乎地们的存在,自顾自的拉著袁仲邦谈话,一脸贪婪的模样,让她十分感冒、不舒服;还有堂姊丽娟,一副羞答答望著袁仲邦的样子不知存何居心,乔泳心突然浑身不舒服起来。

不急著放下手中的书本与皮包,她坐上沙发,留在客厅加入他们的谈话,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个人认为这个市场有很大的潜力,在别人捷足光登前,我们如果能抢先投资的话,这个行业的最大赢家肯定会是我们。”弘义口沫横飞的向袁仲邦叙述他的理想,想尽办法要说服他投资。

“据我所知,这个市场已有不少家公司筹备投资了,现在进场可能太晚……”袁仲邦语带保留。咏心这位堂哥的资讯获得太慢,此时才投资只能瓜分到市场小饼,想要在商场占有一席之地,敏锐的直觉与观察力才是获胜的最大关键。

“不可能!现在都没听到什么风声……”弘义自信满满的反驳他的说法。

“既然如此,堂哥自己去做就够了啊!”乔泳心插嘴,满脸不以为然,口气十足的嘲弄,很清楚他肚里打什么主意。

弘义乾笑了声,根本不理会乔咏心地转向袁仲邦,“你知道的嘛,投资需要本钱,我只是做个小生意,这些钱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等公司赚钱了之后,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

“信口阔河谁不会?想借钱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乔咏心几乎动怒了,他简直是异想天开,把脑筋动到袁仲邦的身上,他算什么东西引

“咏心!”乔母轻声斥责,纵使她也不欣赏弘义的作为,但总得为对方留点面子。

“唉!做生意嘛!借资金周转是常有的事,何必说得这样难听呢?”婶婶连忙出来打圆场,安抚有些紧张的气氛。

“就是要钱又怎样?”弘义不领情,一副耍无赖的流氓样,“你和我堂妹在一起,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做堂哥的向你借点钱来用用也不为过,我又没说不还!”

“谁跟你是一家人?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引”乔咏心一听当下怒火中烧,拍桌而起,他跟他父亲一个样!从以前就以抢夺别人的东西为乐,小时候常见叔叔欺负父亲还不够,现在他的儿子长大了,也把他们一家当作可任意揉捏的泥巴,弘义二堂哥厚颜无耻的态度比投机取巧的三堂哥弘俊包令人发指。

“咏心,别这样……”乔母皱起眉轻斥,心底却在叹息,小叔那家子的恶形恶状是有目共睹的,咏心向来痛恶这些名义上的亲戚。

婶婶却不太高兴了,像只被惹怒的母鸡略咯直叫,“你看看你这个女儿!这样拍桌子像什么话?怎么这么粗鲁……”她伸出肥胖的手指指著乔咏心的鼻子,怒斥她的无礼,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像是极惊吓,戏剧化得不得了。

“咏心,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堂哥啊!”堂姊丽娟也说话了,辛苦忍耐装淑女样压抑著怒气,只是轻声开口斥责,看得出来她很想甩乔咏心这个贱妮子两巴掌。

乔咏心气呼呼的,什么堂哥?少在那边装亲热!怒不可遏,她气到说不出话来,绷著脸忿忿的撇过头。

袁仲邦坐到她身边,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安抚她的怒气,他还没看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

“我想,大家先冷静一下……”袁仲邦沉稳的开口,立即赢得所有人的注意力。

乔咏心眼尖瞧见丽娟堂姊立刻变回柔弱羞怯的小女人模样,睁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袁仲邦。

等到众人稍微恢复自制后,袁仲邦才再度开口,“我是个商人,有利可图的事我当然乐意参与,只是我从不贸然投资,一切等我看过更详尽的评估报告后自会做决定,你的提议我会慎重考虑的。”

“你这样只是在敷衍我嘛!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把握的是呆子,我可没时间等下去。”弘义有些气急,但仍勉力维持脸上的笑容。

乔咏心在心底冷笑,袁仲邦年收人多少钱,弘义旁门左道的蝇头小利他会看入眼?

婶婶也加入劝说的行列,拚命替儿子帮腔,眼中闪动的光芒简直将袁仲邦当猎物一般欣喜。

袁仲邦稳若泰山,丝毫不为所动,见招拆招,对答间始终维持著脸上的笑容,他知道弘义想逼他先开口,偏他不亡当,急坏了两母子。

眼见言语上占不了便宜,弘义不再费心掩饰,乾脆开门见山地说:“一句话!借不借?如果你不想合作就直说,我不会勉强你的,就算我跟你借的好不好?”他挺江湖味的拍拍袁仲邦的肩。“你和我堂妹交往,我也算是你的堂哥,卖堂哥一点面子,堂哥现在做生意需要本钱,你那么有钱,借一点来用又不痛不痒,我是看在自己人份上才向你阔这个口的。利息别算太高,一定要比银行低,我只是做小本生意,比不上你阔大公司那么有钱,若能无息借我是最好。”他一脸涎笑。

“少在那边攀关系,人家有钱是他的事,凭什么有钱就一定要借你?”乔咏心怒目相向,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脸全被丢光了,真不知这下子袁仲邦会怎么看待他们乔家?

“咏心,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我们好声好气拉下脸来开这个口,你百般阻挠,拚命和你堂哥作对是什么意思?”婶婶沉下了脸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辈。

乔咏心十足叛逆的冷凝著一张脸,克制著没说出更伤人的话,她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脸问她为什么?真可笑!

“弘义自己不是还有地吗?要现金卖掉一块就好了啊!”乔母出面打圆场,“仲邦和我们咏心不过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又不是夫妻,你向他开这个口不觉得太强人所难了吗?人家就算想拒绝也不好意思说,何况你们还一直拿堂哥的身分压人。”

“哎呀!既然他有能力就多帮忙一下,做人应该慷慨点,何况他又是大老板——”婶婶执迷不悟,也可以说是不知羞耻,硬要巴著袁仲邦就是了。

“话不能这样说——”面对像吸血鬼一般的亲戚,乔母真不知该做何反应。

“先借我五百万好了,这点小钱对你袁大老板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弘义很认真的提出。

“你们别太过分——”乔咏心正欲发作,却被袁仲邦按住了手,被迫坐回椅子上。

“很抱歉,我不是开银行的。”袁仲邦微笑看向众人,表情诚恳却又充满慑人的魄力,“我从不做私人借贷,不过我倒是可以介绍你几家银行,利息很低,借贷的金额颇高。你刚才的提案我会考虑,若有机会不排除合作的可能性,我相信我的资助会比你孤军奋斗收益更大,这是我仅能给的答覆,若你无法接受,欢迎你随时去找别家公司合作。”

弘义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袁仲邦把场面话说得如此漂亮,教人想发作也找不到藉口。

“好、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他像被斗败的公鸡,只能僵凝著脸,勉强撑起薄弱的自尊,瘪三的吞下那一口闷气。

“能和袁氏企业合作是最好的了……”婶婶单纯的没发现被人反将一军,还一个劲儿地穷开心。

袁仲邦回以无害的笑容,根本看不出他俊帅表相下的狡猾。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婶婶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中再度开口,“这是我女儿丽娟啦!最近经济不景气,找了好久也找不到工作,如果叮以,你帮她安插个职位。她是大学毕业的,你可得找个好一点的职位给她呐!”虽是求人,但口气却充满了骄傲。

丽娟小女人的娇态表露无遣,在袁仲邦将目光投向她时,她更是不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连乔咏心都可清楚看见她的眼睛正在放电,强力勾引著自己的男友。

有没有搞错?她想抢她的男朋友引好歹名义上她们也算是堂姊妹的关系,他们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乔咏心闷不吭声地皱紧眉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叔叔他们这一家子显然十分以抢夺别人的东西为乐。

“我会跟人事处商量看看有没有空缺。”袁仲邦四两拨千金的回答。

“你不是老板吗?自己不能做决定?还要跟下属商量?”婶婶不满意他敷衍的态度,间接嘲笑他无能的作为。

“公司有公司的制度,滥用权力只会有害无益。”他仍是不动如山,脸上维持著有礼的微笑。

“今天不能给个答覆吗?你公司开得这么大,多一个人又吃不垮你!”婶婶十分不以为然,连个小忙也不肯帮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乔咏心握紧拳头,强忍下赶他们出去的冲动,这帮人不知羞耻的态度连圣人都会发火,她冷凝著脸,生气的咬牙。

婶婶犹不知大难临头,没察觉众人脸色各异,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仍自顾自的想说服袁仲邦。

“既然知道我开的是大公司,就该知道我们有严谨的制度要遵守,不是坊间一些随随便便的小鲍司,任何人来说个情就可以进来上班等著领薪水。”知道乔咏心的脾气已濒临发作边缘,袁仲邦最后这样说,表面上仍有礼地微笑,但却是暗暗削了婶婶的面子。

婶婶首次接不上话,看看袁仲邦再看看自己的嫂嫂,后者投给她一脸爱莫能助的同情笑容。她哑口无言,而丽娟原本电波乱放的狐媚嘴脸则换上一脸尴尬。

等到婶婶一行人匆匆告辞离去后,乔咏心余怒未消,绷著一张俏脸回到房里,房门还甩得有点太用力。

袁仲邦摇摇头,尾随她身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不准借他!”乔咏心冷著声音,头也没回的说道。

美其名说是借,弘义从来不还的,为了钱、为了利,能挖就挖,有便宜尽量占,有时是叫叔叔出面,一副被钱逼急的可怜样;父亲有时心软,拗不过弟弟的苦苦哀求,勉为其难拿出自己半生积蓄助他们渡过难关。真是太笑话人了!坐拥一大片祖产的人会叫穷?随便卖一块地都强上乔泳心他们家太多,那些好心借出的钱总是有去无回,直到父亲的钱都被骗光了,叔叔也几乎不再上门。

“不会的。”袁仲邦摇摇头,“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借。”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得出咏心对他们的敌意,他不会傻傻的去膛这浑水。

“我根本就不承认这些亲戚。”她背对著他擦去泪水,用力吸著气。平常没往来,一发现她的男友大有来头,所有人又全巴过来攀关系了!

“何必为了这种人哭呢?不值得……”他有些心疼。

乔咏心用力抹去掉落的泪水,想克制却又管不住。

袁仲邦不发一语的从身后抱起她坐上床沿。

她的怒火瞬间冷却泰半,睁著一双泪湿的眼回望他,脸上写满了委屈。

“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她咬咬下唇,模样惹人心疼。

“我知道怎么应付这种事。”他一点也不以为意,皇帝总有几门穷亲戚,恳求拜托的事早已习以为常,不只他们乔家,袁家本身也有不少这类人,与她交往之前,他就已有这层认知与心理准备。“你最近好像比较不快乐。”他凝望著她阔口。

她的心紧了紧,因为他的关怀而感到温暖,她像无助的孩子,螓首靠上他的肩头。“我只是觉得好烦、好乱……”她流泪轻诉。

“为什么?”隐约察觉有问题,只是她愈来愈沉默,让他犹如隔著一层迷雾遍寻不著答案。她的肢体动作在不自觉间变得愈来愈依赖他,仿佛怕他消失,但他却感觉得到即将要消失的人是她,这令人非常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乔咏心紧紧的抱著他,不断掉泪,她只知道自己好爱他,爱得好心痛、好心酸,这份感情深切得足以颠覆自己的生命。

袁仲邦只能回拥她,轻轻叹息不再追问。她像只美丽却脆弱的蝴蝶,太过用力只会将她捏碎,唉!那个阳光般甜美的女孩到哪儿去了?

***************

衣香鬓影,把酒言欢,袁氏大家长的生日宴会上冠盖云集,往年都是办个小聚会,邀请几个至亲好友吃顿饭聚聚,这回一反常态大肆铺张庆祝,连受邀人士都不免感到纳闷。

乔咏心身著一袭白色晚礼服,削肩的设计,高束的领口,长及脚踝的合身窄裙开了一边的衩,极似富有中国风味的旗袍。方姨特意将她的长发编成一条辫子,垂落在她白色襟前,模样较年轻活泼,却又展现柔媚如水的动人风韵。

袁仲邦挽著她出现在会场上,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宴会,心里难免紧张,频频深呼吸缓和自己的情绪。

“紧张吗?”他低声问。

乔咏心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她像随时会飞走一般,笑容显得很不真实,袁仲邦暗暗揪心,斥责自己的胡思乱想。

“平常心看待就好,不要想太多。”他握了握她的手,甩开那阵烦躁:若非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一定要出席,他真不想带她来这么多人的场合。

“嗯。”她柔顺的点点头。

当他们一出现,立刻成为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情况不比婶婶一家子逊色;只是上流社会人士更懂得包装,不会赤果果的展现自己的企图心,原本只是单纯的生日聚会,但因为扩大了规模,各色各样的人都有,这类情况本就不可避免,袁仲邦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你的舞跳得愈来愈好。”舞池里,袁仲邦拥著她翩翩起舞。

身为袁氏大家长的儿子,他有负责开舞暖场的责任,乔咏心态度从容、优雅而沉著,和以前那种惊慌、害羞的模样全然不同,想来方姨教有方,这几个月上的课有了显著的成效。

乔咏心只是淡淡的微笑,这就是上流社会,交际、应酬、跳舞,衣香鬓影,似梦似幻,一切的浮华显得十分不真实。

“这个周末我们到北投去做温泉之旅,延续上回没有成行的计昼。”不愿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袁仲邦说出心底早已成形的决定。

“真的?”她的脸微微亮了起来,添上一丝光彩,“可是我还有课……”她的脸色再度黯淡。

“请假别去上了,我没要求你样样全能,再说我们也好久没约会了。”他温柔低语。

乔咏心动容在心底,她是多么爱他呵!这样一个温柔又深情的男子,谁能抗拒他的魅力?

“生日快乐!”众人举杯同贺,欢庆主人过大寿。

“谢谢各位拨冗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在切蛋糕之前呢,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袁大家长笑容满面,拱手致谢,身边站著自己的妻子。“小小一个生日会还劳烦众人前来,实在有点小题大作,其实我只是想藉这个机会向亲朋好友们宣布我儿子仲邦要结婚了!”

众人一片哗然,大家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讨论。

乔咏心怔在原地,四周的讨论声热烈,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愈来愈大。

“今晚他的女朋友也来了,大家可以借这个机会认识认识,这个宴会就当成是他们的订婚宴吧!”袁大家长满意的说道,与身边的黄瑞芬皆是一脸赞同欣慰。

群众微微鼓噪著,好奇的目光渐渐聚拢,众人争相目睹这个幸运的女人是谁。

袁仲邦被父亲的一番话吓了一跳,来不及解释就被四周涌来的恭贺声打断,他只能扬起笑容回应众人。

乔咏心脑子一片空白,所有声音都进不了她的耳,她觉得自己就像突然被抓到镁光灯下,惶然无助的面对群众,做不出任何反应。呆呆望著众人的目光,茫然的看著袁仲邦与众人寒暄,笑得很灿烂,嘴巴一开一阖的,她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像突然掉进一个无声的世界里。

她转动著目光看向前方袁仲邦的母亲,她的脸上带著笑,这表示什么?她已通过他们的检验了?有资格成为袁家的媳妇?

***************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父亲会突然这样宣布,订婚宴应该更隆重的。”袁仲邦握著她的手,有些歉疚的解释,但脸上满足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他十分开心。

乔咏心低垂著眸光没有说话,此刻祝贺的人潮稍退,音乐浪漫的响起,宾客双双对对相拥滑进舞池,这才终於有了谈话的机会。

“你不高兴吗?”她的沉默让他紧张了起来。

“我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她抬起头来,深深的望著他,为什么望著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她竟有茫然的感觉呢?

“我们结婚是早晚的事,我早就想向你求婚了。”握起她的手,他深情的印下一吻。

乔咏心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缥缈、有些遥远。她似乎变了,不知从何时起,变得会隐藏、变得木然,以往对事物的感受度是那样强烈而真实,在阳光下辛勤的挥汗做生意、卖力的向客人兜售商品,开心的收钱找钱,但一切都像是遥远的过往;从踏入袁仲邦的生活圈开始,她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缠住,被催促著一步步往前,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她仍有不切实际的感觉。一切像是一场梦,一种莫名的沉窒缓缓压制著她,看不见,却也挥不去,像是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袁仲邦还想说些什么,但祝贺的人群插入,他的话再度被打断。

“仲邦!二名风姿绰约的女人来到他身边,笑容满面,“咱们袁家的俊小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漂亮的未婚妻啊?”她的眼睛上上下下的在他身上流连,来来回回望著眼前这对准新人。

“姑姑。”袁仲邦扬起笑。

“姑姑。”乔咏心跟著他称呼,点头微笑。

“好好!真漂亮……”她满意的笑著,“在成为别人的老公前,不介意和我这个老太婆跳一曲吧?”不由分说的,她拉著侄子往舞池的方向走去。

“当然可以。”匆匆对未婚妻投以歉疚的一瞥,他人已被拉远。

乔咏心脸上包容的微笑一直到他走远才消失,她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未来当家的少夫人……”一群人再度围了过来,笑著献上自己的祝福。

还来不及整理好混沌的情绪,她只得再次扬起微笑面对众人。

“和我跳一支舞吧!今晚大家都想和袁氏企业未来当家的少夫人跳舞。”中年男子曲起手臂,和善的笑著等待。

“别占用太多时间喔,下一曲换我。”另一名年轻男子打趣的笑道。

乔咏心颔首笑了笑,伸手挽住中年男子的臂膀,跟著他走进舞池。

接下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她一连跳了几支舞,转头找袁仲邦,却发现他也正忙著应酬众家女子,邀舞的人潮不断,彼此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她感觉更加空虚了,虽然名义上成为未婚夫妻,两人间却隔了无数的人墙,咫尺若天涯,那道很深的鸿沟她根本无法跨过。

“对不起,我想休息一下。”婉拒了另一名邀舞的男士,乔泳心逃到一旁的食物供应区,拿下一杯鸡尾酒解渴,想藉此回避共舞的邀约,望著满桌精致的小点心,她竞没有半点胃口。

“很高级的餐点。”一名雅痞打扮的男子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笑著看她。

乔咏心闻言抬起头,淡然的朝他笑了笑。这间酒店不知有没有中庭花园,她迫切的需要透透气,但身为晚宴的主角之一,她怀疑自己是否有那个权利。

“想必你很少遇到这种大场面吧?”男子一双带著深意的眼上上下卜的在她身上转,她身穿一袭旗袍似的纯白礼服,看来像个出尘的荷花仙子。

乔咏心不明白他话里的含意,所以沉默著没有接腔,眼前的男人一派斯文模样,不像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但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却让人不太舒服,她不喜欢他眼中打量算计的眸光。

“喔!忘了先向你自我介绍,我是冠宇国际贸易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男子说道,从西装口袋里抽了张名片递给她。

她讨厌他说话时那种不可一世的口气,乔咏心暗暗拧眉,“抱歉,我想——”她欲藉故离开。

“你没有名片吗?”他故作有礼的询问。

好像正等著看她出糗,乔咏心防街的昂起下巴,“没有。”一张小纸片又代表什么吗?他的眼神及口气令她反感,“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容我光离开。”她转身想走。

“我听说你以前是个摆地摊的?”他拉长尾音,邪气的挑起一边眉毛。

她的肩膀抖了下,男子的话成功的教她停下了步伐。

他轻笑了声,踱至她身边好奇地端详她脸上的表情。

“在菜市场里摆地摊,想必对讨价还价的本事很有心得吧?”他笑道。

这次她把他话里的轻视听得清清楚楚,乔咏心下意识握紧了拳,不知怎么面对这屈辱。

“我未婚妻是摆地摊的没错!”袁仲邦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一脸骄宠的搂住她的纤腰。

两人皆因他无声息的加入吓了一跳。听闻他的话,男子稍稍收敛了脸上恶意玩弄的表情。

“袁总——”男子朝他点点头。

“这不是庆成吗?”袁仲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上次你老爸不是派你到澳洲谈一笔生意?听说你被那些人高超的谈判技巧唬得一愣一愣的,结果多付了对方三十万美金,你老爸为此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也许你该向我未婚妻讨教一下讨价还价的本事才对。”他笑得好无辜。

再笨的人也听得出来袁仲邦是在损他,年轻男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暗暗咬牙,僵著一脸的笑容,匆匆找了个藉口离开了。

气氛有些不自然。

“他欺负你了?”袁仲邦抬起乔咏心的脸,不舍的问。

她推开他的手,低垂著头,不肯让他看见脸上的表情。

“怎么了?”他不容推拒的捧起她的脸,心惊的看见她脸上的脆弱,她眼中有泪。

“不要……”她抗拒著他的碰触,强忍情绪的细声呜咽。

罕见的抗拒姿态令他微愕的放开了她。

“我……我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她忍住哭意,声音颤抖的向他告辞,不等袁仲邦回答,转身就走。

“咏心——”袁仲邦怔了下,随后追了出去。

晚宴里没有几个人发现男女主角已经离开,一踏出酒店门口,她立刻奔跑了起来,情绪已然溃决。

“咏心!”他在路边拦住了她。

“不要!放开我!”她挣扎著挥开他,脸上泪水交错。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拦腰抱住了她,恐惧与不安揪紧了他的心,她失控的模样吓坏他了。

“我要回家……我想要回家……”她像个旁徨无助的小孩般嘤嘤啜泣,还不断推拒他的拥抱。

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他们拉扯的模样立刻引起路人的注意。袁仲邦当机立断,伸手拦了辆计程车,先回去再说。

她并没有多做挣扎,上了车,袁仲邦将她抱在怀里,双手一刻也不愿放开。一路上,她只是将脸埋在他怀里猛哭,一句话也不肯说。

***************

回到袁家,屋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袁仲邦抱著她回房里,将她放在床上,不停抽泣的她并没有停止的迹象,他缓缓在她身前蹲下,单腿曲膝仰望著她。

“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他安抚的低语,心里却没有把握这会是件轻松就可以解决的事。

乔咏心睁著一双泪眼看他,一颗心像被拉扯得四分五裂般疼痛,看著那双回望自己的深眸,所有的话更像梗住般难以出口。

她猛地摇头,为了一切的烦乱,心早已碎了一地。

“别不说话。”他的不安更深,却有预感她的话将不会是自己乐意听到的。

“我没有办法……”她摇摇头呜咽道,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贞落。“我……我觉得好累……”

“累?为什么?是因为上课?还是这几天筹备宴会——”他的心一沉,极不希望猜测成真。

乔咏心仍是一个劲地摇头,为他的话。

“我们分手吧!”

袁仲邦如遭电击,难以置信的看著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看不出来吗?我不快乐!我一点都不快乐!”她哭吼道,没有办法忍受他像是看罪人一般的眼神。

“为什么?当初说要去上课的也是你自己,不是吗?”他霍地起身,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她的话,她竟然说要分手引在她刚成为他的未婚妻时。

“可是我好累……我无法再继续下去……”她哭。

“那就别去了,别去了!”他紧抓住一线希望的说。

“你不明白,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她喜欢学习,但当发现学习变成了一种责任,一种无止尽的永远,这一切就成了压力,让人难以忍受。

“那是为什么?我并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如果你不喜欢参加宴会,以后我就不带你出席,我要的是你这个人,并没有要求你样样追上我的水准、改变原来的自己,难道你不懂吗?”他痛苦得哑了声音,惊恐的看见她脸上心灰意冷的神情。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不能那么自私……”他是袁氏企业的代表,有身分、有地位,当他的妻子必定得是能荣耀他的女人,不像一般人那样活得恣意随性。他若迁就了她,他的父母会怎么想?他们两老能坐视他为了一个女人而不甩外界的闲言闲语吗?更何况面子几乎是他们这种人的生命。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袁仲邦挫败的低吼,明知她说的是事实,但他无法放弃她!

乔咏心望著他,呜咽出声,“分手吧……我们分手吧……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她崩溃哭泣。

“你怎么能这样冷漠的说出这种话引”他气红了眼,大手捏得她手臂发疼。“难道你就没考虑过我的心情?”

“这要求对我何尝不残忍?”她泪流满面地哭叫,“我爱你啊!可是我却一点都不快乐……”

袁仲邦只能紧紧抱著她,激动无言,似乎想藉此打消她的去意:紧紧的,不愿放手。“一定还有解决办法的……”他心情紊乱,一时理不清头绪。

乔咏心埋在他怀里猛摇头。“不可能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

“别说了!别说——”他不要听,已付出的感情怎能收回?

“我们的背景相差太悬殊,本来就不适合,勉强在一起只有痛苦……”她心碎哽咽。

“难道为了我也不能妥协?”他嘶声低语,心底却明白他只是在做困兽之斗,到头来也不忍见她终日郁郁寡欢;他是自私的,明知她不快乐,却盼望那只是过渡期,也许以后就会习惯。

“我爱你,但是这份感情却困住了我。”她抬起泪湿的眼,“我不适合这种生活,后来我才渐渐明白……系住我的只剩下这份对你的感情。”早就应该走开的,但她却勉强自己留了下来,日复一日愈形凋零,对自己踏出的步伐开始犹疑起来,直到他的父母毫无预警的公开了她的身分,她才情绪崩溃不肯前进一步,终於承认这是个错误。

“你不是认真的……”他不愿相信,但微微哽咽却泄漏了他的情绪。

“我试过了!我努力过了!”她哭号,“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她挣开他,埋头倒向床褥,拒绝再接受他温情的拥抱。

“是因为我的身分……”他苦涩无言,望著哭倒在床上的她,一双手空荡荡的。

“我总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永远也达不到你母亲的要求——”

“我不在乎——”他急切表明。

“可是我在乎!”她打断了他。

房内有著短暂而绝望的沉默。

“我爱你……但是我们分手吧……”她心碎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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